[都市生活] 超品公子 作者:想見江南(已完成)

 
Babcorn 2016-2-28 13:36:4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23 1066392
Babcorn 發表於 2016-3-9 15:44
第一百六十三章 綽號


    的確,張處長是該顧忌下了,他的所作所為,雖然隱蔽,薛向也未曾大肆宣揚,可誰都知道張處長對副司長是志在必得,旁人皆以為他是得定了,哪裡知曉最終雞飛蛋打,成就了彥波濤。演了如此大烏龍,已然是改委笑柄,張處長自然無顏再到改委來。

    而失敗後,張無忌曾去電薛向,詢問緣由,薛向並未揭穿馬天宇,而是道破了他曾在謝輝煌辦公室門前,聽見張無忌和謝輝煌的密議。

    是以,張無忌也沒懷疑道馬天宇方面出了疏漏,馬天宇便是再聰明,亦不知道薛向早識破了他這個無間,由是,依舊服侍在薛向身側。

    而薛向留下馬天宇,自有留下的道理,一則還是老套路「用其能不用其奸」,這是個能吏,辦事果決,能力出眾,有他在身側,薛向能輕鬆不少。二則,一個已經識破的間,留在身邊,到關鍵時刻,未嘗沒有重要的作用,前方計賺張無忌和趙康狗咬狗,並最終破滅趙康,馬天宇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卻說,薛向吃晚飯,卻不急著轉回辦公室,此是小包,知曉他的喜好後,此地基本成了他的專用,也不虞有人相擾,反倒這個鐘點兒,若去辦公室便是收發文件的高峰期,忙亂非常,薛向自然更願意在此間歇歇腿,消消食,左右無事,便又問起了馬天宇,這幾日司裡,有何變動。

    薛向事忙,又無意辦公室政治,對司裡的大事小情,八卦新聞,自不關心,但不關心不代表不需要掌握。很多事都是以小見大,狂風起青萍之末,卻不是說說就完了的。

    他無有精力盯著。此事自然轉為馬天宇代勞。

    馬天宇說道,「沒什麼異常。都是司裡的公務,再就是一些小道消息。」

    薛向感興趣的就是小道消息,因為在這個地方,就沒有小道消息,空穴來風,必然有因,這便是部委機關。

    馬天宇罕見地露出了猶豫,支吾半晌不肯言語。薛向面色一變,猜到必與自己有關,更為關心,直言但說無妨。

    馬天宇也就不再矯情,說道,「都是從督察處傳出來的,有人胡亂給您取外號,簡直亂七八糟,不成體統……」

    在薛向的再三逼問下,馬天宇咬下說了幾個。薛向立時氣得滿面通紅,氣血亂湧。實在是這些外號太有特色,惡毒一點的。便是「玉面毒郎君」,「兩面三刀客」,噁心死人不償命的有「天下第一劍」,「至誠至信君」……

    薛老三聽得險些沒一口老血噴出八丈遠,他自到了宏觀司,都是老老實實做人,勤勤懇懇做事,從沒想要爭什麼,奪什麼。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他不惹人家。人家來惹他,而他薛某人也不過是被迫自衛反擊。行事處處按官場規章走,怎麼到了,就落這樣個名聲,真是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廁所啊!

    薛向的尷尬,馬天宇看在眼裡,趕忙寬慰道,「首長不必理會那些不負責任的謠言,都是小人胡編亂造,不足為憑。」

    薛向哪裡聽得進去這種寬慰,忽道,「你說這些外號都是從督察處出來的?」

    馬天宇點點頭,薛向腦海裡忽然浮現起那日督察處處長慕雪妃避自己如避蛇蠍的情景,嘴角泛冷,暗暗道,「看來慕大處長還真是閒在啊!」

    念頭轉了轉,便按下此事,薛向又道,「謝司長和彥司長最近都忙些什麼呢,老不見他們了。」

    自打薛向舉薦了彥波濤,破了謝輝煌的局後,謝輝煌便極少來辦公室坐班了,不知道整日裡在哪處跑。

    至於彥波濤,雖然正位了副司長,但職權未變,仍舊管著綜合處,且自打兼任了副司長後,這位反倒極少來宏觀司了,卻是盯著辦公廳更緊了。這大概也是一種另類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的新闡釋。

    卻說,薛向引彥波濤入局,並非是為了看彥波濤和謝輝煌整日裡爭雄,不過是自保,破掉謝輝煌對自己的全力圍剿,至於彥波濤和謝輝煌是否會鬥起來,卻不是他關心的,也不是他希望的。

    畢竟,一旦這兩位鬧起來,宏觀司的大擔子又得壓在他身上。

    馬天宇道,「謝司長最近往二號辦跑得比較勤,至於彥司長,快到年終了,辦公廳要做年中審結,彥司長怕是被那邊的雜務絆住了。」

    薛向點點頭,隨即站起身朝門外行去,馬天宇側開身,跟行幾步,忽道,「對了,首長,聽說改委要成立個臨時機構,專門調控宏觀投資的,既然跟宏觀調控掛鉤,咱們司恐怕要抽調不少的人手。」

    薛向怔了怔,嗯了一聲,繼續邁步前行,馬天宇的這句話,他卻是聽進了心裡。

    回到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穩,忙碌便開始了,公文如流水價地呈送過來,改委說著是清議機構,但隨著改開推進,計委和經委的摩擦越來越多,漸漸地改委便集中了越來越重的權柄,全國多少大型投資,巨資項目的上馬,都需要到改委過一遍,如此這般,薛向想得輕鬆也難。

    集中精力幹了兩個小時,批了厚厚幾摞文件,終於稍得空閒,薛向撥了督察處的電話,召喚了慕雪妃,自己則起身朝茶盒行去。

    一杯茶方泡好,慕雪妃便快步到來,這位慕處長簡直就是改委的時尚女王,薛向都不見她有重樣的衣服,每日裝扮不扎人眼,似乎這位就絕不出門。

    今天,慕雪妃穿了件包臀黃衫,頗為寬鬆,走動之際,並不見圓臀扭動,只有波紋蕩起,性感中帶著俏皮,甚是適合她這精緻幹練的外形。

    薛向並未在她慕雪妃身上多做停留,微笑說道,「慕處長,你最近挺閒啊,都不見你來我這裡匯報工作,不電話找你,你就不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慕雪妃心中腹誹,「就你這種恐懼大魔王,我躲著走都來不及,沒事兒來尋你幹嘛,少自作多情。」嘴上卻道,「處裡公務繁忙,最近司裡要督察的案子太多,我基本都在外面跑,有事就公文通報您了,我誤事了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6-3-9 15:44
第一百六十四掌 馮京來


    薛向猜到督察處編排他這個頂頭上司,必有慕雪妃的事,弄不好這傢伙還是主力,此番叫她過來,本是想敲打一番,哪裡知道一上來,這位慕處長便小嘴吧嗒,絲毫沒有慚愧的覺悟。

    薛向心中暗惱,嘴上卻溫和道,「倒是沒誤事,只是慕處長,我怎麼聽說督察處最近很閒在了,都有人開始編排我了。」

    慕雪妃的神經一下緊張起來,心中叫道,「他怎麼知道了,那幫漏勺。」腦子轉得飛快,想著說辭。

    薛向忽然暴呵一聲,道,「玉面毒郎君,兩面三刀客,天下第一劍,至誠至信君,我聽說這四個綽號,都是出自你手,好大的能耐啊!」

    「不,不,我就取了個天下第一劍,是誰胡……啊!」

    慕雪妃花容失色,緊緊摀住了嘴巴,晶亮的眸子似乎要從眼眶裡掉下來,心中鋪天蓋地地哀嚎,「中計了!」

    的確,薛向故意在心搖神馳之際,厲喝一聲,之後的那句話說的又快又急,根本不容慕雪妃細細思忖。果然,情急之下,慕雪妃急著辯解,腦子里根本沒別過來,只道承認一個,便罪責越小,哪裡知曉中了薛向的奸計。

    「好哇,慕雪妃同志!」

    薛向重重一拍桌子,正待開訓,哪裡知道慕雪妃壓根兒不給她機會,掉頭就跑,好似是躲避蟒蛇餓虎,三蹦兩跳,便沒了蹤影。

    薛向怒極反笑,都讓自己詐出來了,跑得了和尚,還跑得了廟?正要邁步去督察處抓慕雪妃,桌上的電話響了,是陳道林打來的。言說馮京來京城參加全國農村經濟工作會議,讓薛向去碰個頭。

    馮京來京,原本得馮京自己同志薛向。現在倒好卻是陳道林傳來了消息。其中一意味,薛向不言自明。

    陳道林當是希望他薛向能開解馮京一二。生怕馮京生了心結,不得不說這位陳書記在人情一路上,做的極是到位。

    按說昨夜馮京在電話裡表了態,誠懇至極,且薛向自有盤算,兼之此刻公務繁忙,用不著跑這趟,可既然馮京到場了。不碰上個面,的確說不過去。

    掛了陳道林的電話,薛向徑直給彥波濤去了電話,請半天假,以他近日和彥波濤結下的交情,半天假算多大個事,焉有不准之禮。

    請好假後,薛向便直奔首都機場,到機場後,恰巧趕上馮京乘坐的航班到站。一下接了個正著。

    與此同時,到機場迎接馮京的還有遼東駐京辦的工作人員,時下。各地駐京辦還未成蜂擁之勢,但省級駐京辦基本已經齊備了。

    駐京辦來的陣容頗為龐大,一正兩副三位主任到齊了,總共備了五輛車,頗具財大氣粗之相,不過話說回來,哪個年月,駐京辦這個各地門臉,就少有不闊綽的。

    見到薛向。馮京很是意外,心中湧起一股感動。和薛向拉了拉手,又和駐京辦的人握了手。要求對方留下一輛寬敞些的車,其餘人等都回到工作崗位上,並言明,稍後他會親自去駐京辦看望大家,遼東駐京辦的人馬這才告退。

    薛向知曉今天下午算是賣給馮京了,便也打發了同來的司機老蔣,坐上了駐京辦留下的桑唐納。

    原來的司機,也被馮京打發走了,負責架勢的是馮京帶來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秘書,薛向之所以不敢確定身份,乃是因為馮京的秘書小高,他認識,此人卻不是,看其在馮京面前的隨意自得,顯然不是新招攬的,看面相,還有些眼熟。

    瞧見薛向在司機面上停了好幾眼,馮京笑道,「看什麼,不認識啦,這是波濤,仔細算起來,你們也有好些年不見了吧,難怪都不認識了。」

    霎時,薛向腦海裡閃現出一幅畫面,那時許多年前,他帶著小傢伙下遼東時,初到時任省委組織部部長的馮京的辦公室時,見到的那位器宇軒昂,長身玉立青年人陳波濤。

    當時,陳波濤是馮京秘書,剛及而立,一身秘書打扮,更兼身材瘦削,官威不顯,分明就是個幹練青年秘書形象。

    可眼前的司機,將軍肚戳得老遠,面寬額闊,頭髮也只堪堪蓋住頭皮,兼之薛向和陳波濤不過見過數面,再發生如此巨大變化,一時間,想要認出來,著實困難呢。

    陳波濤邊發動機車,邊笑著道,「首長,您這話我可不同意,這些年不見,我怎麼一眼就認出了薛司長呢,只能說貴人多忘事,這些年過去了,我還在遼東打滾,薛司長早就乘雲華龍了,認不出我來,很正常嘛。」

    陳波濤是馮京內親兼腹心,以馮京和薛向如今的關係,再加上舊識這層關係,陳波濤在薛向面前並不如和拘謹,更何況,他此番話雖是埋怨,卻有奉承的意思,極是得體。

    薛向連連致歉,道,「這可不是我貴人多忘事,實在是你波濤兄造型大變,一看就知道這些年在地方上沒少禍禍百姓,跟在馮省長身邊,有他嚴肅紀律,保管生不出這副將軍肚。對了,還不知道波濤兄現在何處高就呢?」

    陳波濤道,「在你薛司面前,誰敢談高就,原來,我在農業廳,現在調回老領導身邊了,在政府辦公廳打雜。」

    薛向稍稍盤算了下,便猜到陳波濤如今至少也該是遼東省政府辦公廳副主任了,畢竟,馮京的腹心,七八年過去了,怎麼可能沒一番造化。

    馮京道,「波濤原先在農業廳人事處擔任處長,得道林書記錯愛,新近方轉任辦公廳副主任的。」

    陳道林調離已成定局,因為中間處了差頭,總覺得對不住老搭檔,領走,便想著補償,想來想去,也就想到了陳波濤這位馮京的腹心了,便使動神通,促成了這樁近乎不可能完成的調任。

    農業廳人事處處長是正處級,調任省政府辦公廳副主任成了副廳,看著只跨了半級,內裡的陞遷卻大了去了,幾不可以道里計。
Babcorn 發表於 2016-3-9 15:45
第一百六十五章 搶道


    須知農業廳人事處,只是個偏冷的衙門,調到地方,轉個縣長,就算高昇了,而縣長距離省府辦公廳副主任,還有縣委書記,副市長,常委副市長,常務副市長,乃至副書記能這些轉任。

    通常而言,市委副書記調任省府辦公廳副主任都算進了半步,因為省府辦公廳副主任放下去,至少是個市長(行署專員),稍微有底氣的,甚至能一步轉正擔任市委書記(地委書記)。

    是以,人事處處長到辦公廳副主任,看著是半級,中間實則橫跨了無數轉,若是陳波濤按照正常的官場步調,要跨越這一步,至少需要五年,這還是運氣極好的情況。

    可如今,陳道林袖袍一揮,好風憑藉力,便送陳波濤上了青雲。

    「道林書記一向愛惜人才,波濤兄正當其時。」

    薛向遮應一句,便不再談官事,而是指著窗外的風景、建築,同馮京暢談著京城的發展。

    兩人都是學者型幹部,腹內有丘壑,馮京主掌遼東發展有日,對一城一地之發展,早有大格局,一路上,多是馮京大談遼東和京城的形式比較,和發展方向側重,布展著他的治地理念,薛向時而應和,提出自己的見解和問題,時而沉思,一路行車,便不覺枯燥,好似開了一場高質量的城市搏鱉論壇。

    沒覺過了多長時間,此行的目的地——京城飯店便遙遙在望了。

    能以首都之名命之的飯店,哪裡有簡單的,這京城飯店,自建國以來,便執京城酒店之牛耳,接待了不知多少政要、外賓。正是一處煌煌赫赫所在。

    雖然門口設有停車位,那是留給特殊客戶的,桑塔納掛著京城市旅遊局的拍照。此人難享優待,還未近前。便有身著紅色燕尾馬甲的服務生,對著前面地彎道,做了個左轉的手勢,陳波濤正打著方向盤,忽地猛地一踩剎車,車輪劇烈地摩擦著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強大的慣性帶著馮京猛地向前撞去。眼見便要撞在前排座椅靠背上,憑空多了一隻大手在他肩頭輕輕一按,馮京便定住了身子,望著前方靠背上的金屬箍片怔怔出神,方才一下,若是撞上去了,後果不堪設想。

    「怎麼回事,開個車都開不好,毛毛躁躁的。」馮京怒道。

    若是在此刻受了傷,那可真得要讓許多人彈冠相慶。笑掉大牙,政治人物的健康,安危。實在是太重要了。

    不待陳波濤解釋,薛向沖窗外怒了努嘴,道,「不怪波濤,有人搶道呢。」

    馮京這才朝窗外看去,一輛鮮紅的波羅乃茲碩大的機頭幾乎就挨著了桑塔納,仔細一瞧,卻又沒碰上,不過隔著一支菸的距離。

    就在這時。對面的司機搖下了車窗,是個眉目精悍的年輕人。衝著這邊吼道,「找死啊。後車鏡看到老子來了,還不知道讓道?」

    陳波濤簡直要氣炸了,方才,他可是好好地按照服務生的手勢正要轉上通向停車區的單行道,這兩紅色波羅乃茲橫衝直撞而來,若不是他手快心穩,當然還有他不知道的薛向悄悄在車裡發揮的定位作用,兩輛車早就激烈得碰到一處了。

    方才,他擔心馮京的安危,扭頭來看,待瞧見馮京無恙,正待回頭找那波羅乃茲的車主理論,哪裡知曉人家先罵開了。

    陳波濤要氣瘋了,一拍方向盤,熄了火,便要下車,卻聽馮京道,「左右沒有大礙,讓人家先走,不用爭一時長短。」語氣很重。

    此間到底不比他處,波羅乃茲氣勢洶洶,整部車出了駕駛艙位置,後座被擋簾布遮得死死地,一看便知是官場,這個緊要關頭,馮京不願多生事端。

    陳波濤不理那人,發動機車,掛上了倒檔,那波羅乃茲轟鳴一聲,噴出兩道黑煙,箭矢一般竄了個沒影。

    「小張,又不趕時間,慢些開車,注意遵守交規,京城不比浙東,須得時時注意。」

    波羅乃茲發動後沒多久,後排座上的年輕人便對那眉目彪悍的青年俗提了建議,或者說是婉轉地批評。

    「知道了,下不為例!」

    出乎意料,彪悍青年沒有了先前喝罵陳波濤時的凶厲,低眉臊眼地應了。

    「朝天,你先別忙著批評。小張跟我多年,不是個莽撞性子,方才那一下,必有緣故!」

    發話的是年輕人身側的中年人,鷹鼻狹目,此類面相最是尖刻、凌厲。

    彪悍青年感激地望瞭望中年人,說道,「剛才那輛車雖然掛著京城旅遊局的車,可我事先摸過底,是遼東駐京辦的車,也和咱們一般從機場過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車裡面坐的應該是那位馮京同志。」

    中年人高興地直拍巴掌,轉視年輕人道,「怎麼樣,我說小張不凡吧,假以時日,必是棟樑之才。」

    年輕人笑著點點頭,卻不接茬兒,心中卻是腹誹,「不過是一車之選,這也要爭?這真是馬上要走馬上任,掌舵一省大領導應有的氣象麼,父親今次的這步棋怕是走錯了。」

    聽下車後,薛向和馮京,陳波濤,朝左邊的三號地下電梯行去,在他們之前十幾秒,波羅乃茲的乘客剛從右邊的一號電梯上去。

    安頓好馮京的住宿後,薛向抬手看看表,已到飯點兒,既然到了京城飯店這吃飯的地方,自然用不著再去別地尋摸吃的。

    三人要了個大包,非是三人靡費,而是此間根本無有小包,便是這間,還是最素性的,步入期間,莊重華麗地讓頗經世面的陳波濤都忍不住再三讚歎出口。

    服務員將菜單遞給薛向,薛向轉給馮京,馮京擺擺手,「雖是你接風,就由我來做這個東道吧,這裡消費不便宜,你接我不算公差,我出的卻是公差。」

    薛向笑笑,也不矯情,隨口報了四道菜名,便住了口。

    馮京笑道,「花式挺雜啊,用得著這麼繁複麼,看來你小子不愧好吃之名。」
Babcorn 發表於 2016-3-9 15:45
第一百六十六章 譚家菜


    原來,薛向所點的四道菜,分屬川菜,淮揚菜,明珠菜,粵菜,且都是此間招牌名菜。

    京城飯店自清末就存在了,解放後改為國營,政務院一號多次矚目,助推其打造成共和國第一酒店。

    既是酒店,吃住就是硬標準。住宿的條件,純靠裝修,而吃的條件,就靠大廚了,有著政府做後盾,領導大筆一揮,什麼樣的廚師請不來。

    一時間,京城飯店,名廚薈萃,全國著名菜系的扛鼎者,幾乎皆被選入期間,經過漫長歲月的沉澱,就剩了川菜,淮揚菜,明珠菜,粵菜,再加上共和國第一官傢俬房菜譚家菜,構成了京城飯店的五大菜系。

    此刻,薛向點了四道分屬四大菜系的招牌菜,也算是兼容並蓄,一餐百味了。

    「四個菜,是不是少點,多點幾道,吃飽吃好。」

    馮京知道薛向的飯量,四十道菜怕是才剛剛夠他打底。

    薛向道,「馮叔,您這就有所不知了,這裡哪裡是填肚子的地方,要填肚子,我早就帶你去全聚德,東來順了,那裡才是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地方。這裡嘛,講究地是嘗滋味,嘗到了五味調和的精髓,那便是成功。說到五味調和,險些忘了。」說著,扭頭問侍應生道,「彭師傅今天當不當值,當值的話,麻煩幫忙安排三份魚翅撈飯。」

    侍應生道,「對不起,先生,彭師傅是在當值,但譚家菜需要提前預定,都排滿了。」

    如果說先前提到的四大菜系是京城飯店的主打菜系。那譚家菜就是京城飯店的金字招牌。

    這譚家菜是清末翰林譚宗浚的家川菜,時年,譚宗浚為清廷翰林。最喜美食烹飪,重金四處禮聘名廚。於家烹龍炮鳳,調和絕味,譚家菜漸漸傳出名氣。隨後,譚宗浚故去,譚家加家道中落,漸漸難以為繼,有慕名譚家菜者要興辦宴請,便出金在譚家代辦。時日一久,倒幫譚家多了份出息,隨著名頭日大,譚家菜便正式開始接辦私宴。

    因精雕細琢,實有絕藝,漸漸享譽食林,從晚清到民國,公子王孫,軍閥政客,無不以食譚家菜為榮。解放後。譚家菜公私合營,便被收納進了京城飯店。薛向所說的那位彭師傅正是昔年在譚家負責紅案的家廚。

    繪畫書法有流派傳,廚道雖也聞。但因敝帚自珍,往往傳不過幾年,便斷了根腳。

    是以,神州百藝皆聞流派傳承之淵源,獨獨烹飪,絕難傳過三五十年,至於聲名顯赫的名廚,無不是二世而斬,譚家菜能歷經清末。民國,共和國。而不斷絕,可謂是餐飲界唯一一支傳下來的官衙私菜。意義重大。

    自打譚家菜被收錄進京城飯店,靠著這顯赫傳承,就成了京城飯店笑傲同屬的金字招牌,制勝法寶。

    譚家菜基本成了國家級宴請的招牌,尋常人雖至京城飯店,也絕難享用此等美味,並且,往往官方宴請,也得提前一月預定。

    由是,薛向點名譚家菜,侍應生才會委婉拒絕。

    陳波濤道,「排滿了,擠擠,我們多出錢還不行,不就是一道菜麼?」他不知曉譚家菜根腳,只當了尋常大廚伙伕。

    侍應生又禮貌地回了一聲,捧著菜單,施施然去了。

    陳波濤正要發生,馮京以目視之,笑道,「譚家菜堪稱烹飪界活化石,都是國宴才上的,波濤,你要吃這道菜,可得加把勁兒,不干到我現在的位子,怕是希望不大呀!」

    陳波濤訕訕,道,「首長,您這分明是拿我尋開心嘛,我哪有那個本事,罷了,看來這輩子是沒這個口頭福了。」

    「我看未必,我家和彭師傅有幾分交情,我去打個電話,稍後。」薛向招呼一句,逕自朝房間西北角的電話行去,片刻即返。

    陳波濤望著他道,「怎麼樣,可能通融。」聽出譚家菜的不一般了,他倒是起了渴念,接道,「旁藝也近大道,古人不欺我,不曾想這菜燒到巔峰,也有傲王侯,慢公卿的底氣。」

    「彭師傅同意了,也是趕巧,恰巧有三份魚翅撈飯的料,本是彭師傅留給舊友,現在割愛讓給我們了。」薛向漫不經心道。

    馮京卻吃了一驚,「那這個人情可欠大了!」

    馮京自不會似陳波濤一般,對譚家菜一無所知,他深知譚家菜長於乾貨發制,精於高湯老火烹飪海八珍,每道菜皆做工繁複,需要儲備時間極長,所以,需要提前預定。

    原想,薛向貿然開口,對方定然不得應允,畢竟,能預訂譚家菜的,根本就不可能是尋常人物,或者說基本都是接待機構,誰會同意讓菜。

    不曾想,薛向一個電話過去,便搞定了,還是彭師傅親自讓出與自己舊友備制的佳餚,這個面子,卻是給得大了,通常有大藝業之人必有凜然傲骨,非權勢可以壓服。

    薛向道,「彭師傅和我伯父是老交情,賣我這個面子,原是尋常……」

    左右是吃飯閒敘,薛向又說起段往事來。原來解放京城時,薛安遠已經調任東北野戰軍,這也是後來薛安遠怎麼駐防京城的由頭。

    當時,京城雖是和平解放,但新舊政權交接之日,也難免四處煌煌,城狐社鼠破洞而出,四處劫掠,譚家菜鼎鼎大名,為四九城冠族所宗,早就被這些城狐社鼠認定其中必藏著金窩銀窩,當時,好幾伙人就撞了進去。

    虧得薛安遠帶兵巡查,恰好趕到那處,撞了個正著,救下了譚家,這段姻緣就此結下。

    這樁小事,薛安遠是忘了,但譚家沒忘,但因著薛安遠官越做越大,譚家破落,雙方差距極大,即便譚家念恩,也無以為報。

    及至近年,彭師傅等三位譚家菜的傳人名聲大顯,譚家菜威名遠颺,彭師傅等譚家菜傳人沒少託人給薛家傳話,要做一餐譚家全宴,來感謝薛安遠。

    如今的薛安遠何等身份,哪裡會應承這個,一笑置之了,每每都是托薛向捎去禮品,以作回贈。
Babcorn 發表於 2016-3-9 15:45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再撞



    一來二去,雙方的情分就這般結了下來。而薛向雖是老饕,鍾情的要麼是老莫這種具有懷舊情結的西餐廳,要麼是街頭陋巷的民間小吃,都是些大油大葷,小時長食之物。

    而這譚家菜雖然不凡,卻多以鮑魚燕窩海參能富貴菜為主,太過精緻軟糯,份量又少,不是薛向所鍾,兼之人的胃口其實還是幼時養成,薛向對著大名鼎鼎的譚家菜,沒什麼渴望,是以,並不願意來京城飯店嘗鮮。

    今次,薛向為給馮京接風,恰巧又安頓在了京城飯店,便給彭師傅去了電話。彭師傅唸著薛家人情,便是再難,又哪裡會不應允。

    幾人正說著譚家菜的淵源,很快,先點的四道菜,便上了過來,雕龍畫鳳,式樣精美,不像是入口之物,倒像是專為玩賞之用。

    原本,接風飲宴,少不得酒水,但馮京、薛向各有籌謀,便免了酒水,談笑之間,便嘗起了美味。

    薛向嘗了兩筷,便停了,滋味雖美,卻不能大快朵頤,吃得不甚爽利,他也就懶得下箸,喝茶的時候多,倒是馮京,陳波濤吃得頗是暢快。

    又一刻鐘,便又三名服務生推門進屋了,隨後跟著的是個白褂白帽的廚師裝老年人,身材頗為豐碩。

    見得那老年廚師,薛向趕忙站起身來,遠遠衝他老人伸出手去,笑著喊,「彭師傅好!」

    對有能耐,重教化的老一輩人,薛向是從內心深處尊敬。

    彭師傅笑著和薛向握了握手,又在薛向的介紹下,和馮京打了個招呼,便低頭交代薛向說。他給薛安遠備了些零食,都是補身體的佳品,老年人食之。尤為有效,放在服務台了。叮囑薛向離開之際,千萬帶上,交代罷,便自告辭。

    「乾淨利落,淵渟嶽峙,頗有宗師氣象,難得難得。」馮京望著彭師傅的背影,讚歎道。

    薛向道。「別忙著誇讚了,等了一晚上,就為這一盅魚翅撈飯,趕緊嘗嘗吧。」

    馮、陳二人這才將實現放到面前紫砂盅上,尋常碗口大小,光潔大氣,細細瞅去,還有銘文,字美詞華,有大家氣象。看著極像古物,陳波濤嘖嘖稱奇,馮京和薛向卻心中瞭然。這小小紫砂盅必屬古器,譚家菜向來講究美食美器,不僅菜的用料考究,食用器皿的使用也是優中選優。

    揭開盅蓋,晶瑩剔透的魚翅羹中,一個碗狀的米飯糰靜靜躺著,飽滿晶亮的飯粒,入眼便知充滿了嚼勁,三人正待開動。砰的一聲,大門被撞開了。一個眉眼彪悍的年輕人疾風一般掠進門來,正是先前那位搶道的波羅乃茲上的彪悍司機。

    「是你!」

    「是你!」

    彪悍青年冷冷盯著陳波濤。驚詫至極。陳波濤豁然起身,恨恨瞪著彪悍青年,怒氣勃發。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又是你們,連我們首長訂下的魚翅飯也敢奪搶,簡直大膽!趕緊交出來,放你們繼續吃飯,否則別怪我招呼沒提前打到!」

    彪悍青年冷聲威脅道,說著話,一手握拳不住在另一隻大手中拍打,分明有幾分躍躍欲試。

    「我們絕不會怪你招呼沒打到,有什麼能耐都使出來吧,別留力氣,看看最後誰後悔!」

    陳波濤心中的憤怒遠在彪悍青年之上,方才搶道那一下,可真險些嚇得他魂飛魄散,倘使馮京有丁點損傷,那他真是百死莫贖,更不提同坐的還有位超級衙內。就這麼一車貴胄,對面的混賬竟然也敢搶道,這會兒,自己等人好好吃著飯,這傢伙過來就一腳將門洞開,這簡直打完了左臉打右臉,無法無天了都。

    惜乎他是官員身份,馮京又是穩重性子,有他在場,暴烈反擊是別想了,他只寄望彪悍青年手上有嘴皮子那般的本事。

    彪悍青年伸手揚了揚,遙遙指著陳波濤道,「你給老子等著,別他媽以為能人模狗樣坐在這裡吃飯,就不知道自己一天拉幾泡屎!」說著,便朝包房一角的電話行去,顯是要打電話叫人。

    陳波濤三人安坐不動,靜等著他動作,此人跋扈囂張,別說薛向,便是馮京也被激起了火氣,巴不得此人把事情鬧起來,好堂堂正正,狠狠抽一巴掌回去。

    孰料,彪悍青年還未行到電話機邊,又有服務員引著位相貌堂堂,身材高挑的中年人進來,正是先前安坐在波羅乃茲後排座的中年人。

    「張傑,你弄什麼,怎的跑這兒來了!」

    中年人厲聲喝道。

    張傑轉過頭來,大聲道,「首長,這京城飯店不地道,咱們訂下的魚翅撈飯,竟然上到這桌來!您說氣人不氣人?我讓這幫傢伙讓出來,他們還敢冷嘲熱諷,我正打算叫人給他們些教訓,不然這幫人還真以為您是好惹的!」

    原來,這三份魚翅泡飯卻是中年人早早託人訂下的,可薛向相請,彭師傅便強將三碗魚翅泡飯,改送了薛向,彭師傅是京城飯店的總掌廚,權力極大,他的話,誰敢不聽。無奈,酒店方面只好親自派出重量級人物趕到中年人所在的包廂委婉說明情況,當然了,便是再蠢,店方也絕不會說,東西改送別人了,而是說食材在法制的過程中出了問題,需要重新準備,並且主動提出了免單。

    京城飯店可是央企,地位堂堂,中年男人等雖然惱火,可事已至此,總不能搬了石頭砸天,便也就點頭應承了。

    哪成想吃飯途中,中年人嫌上的酒水不好,便命張傑去車廂後拿取,張傑出得門來,恰巧遇見薛向這邊呈上魚翅撈飯,服務生從他身邊走過,鮮香撲鼻。

    這譚家菜,張傑也是頭一回享用,當時上的紫砂盅,蓋了蓋子,張傑也不知是魚翅撈飯,心中只記得鮮香驚人,也未放在心上,疾步去後車廂拿了兩瓶陳釀,回轉之際,恰巧遇見先前送菜的侍應生歸廚,心念一動,便上前問詢,打算照例要上一份,肯定能博自家老闆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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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好得很



    哪曾想,張傑這一打聽,便氣炸了肺。店方說好了因為材料儲備原因,做不出魚翅撈飯,現在倒好,隔壁倒是先上了,這不是擺明了青白眼看人。

    也不想自家老闆什麼身份,便是青白眼看人,自家老闆也從來得的都是青眼,誰敢白眼視之,今次卻是出了鬼了。

    張傑大怒,也不忙著去找店家算賬,畢竟,店家跑不了,當務之急,是將美食奪回來,自家老闆沒吃到嘴,誰敢先嘗。

    他在地反橫行慣了,誰都得讓他三分,即便是這赫赫有名的京城飯店,張某人也不怎麼看在眼裡,疾步奔來,奮起一腳便將薛向三人所在的包廂踹開。

    後邊的事,便一如先前演化。而又因為張傑就去不回,中年人等得焦躁,便自出門找尋,經人指引,才一路找到此處。

    此刻,待聽張傑言明究竟,他心中正是怒火直冒,冷聲道,「馮省長,君子不奪人所好,你這樣做,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他雄強慣了,在浙東便是一聲之尊也得讓他三分,更何況,此刻正走青雲之巔的上風口,得意不群,正是肆意飛揚之際,自然更不會讓人。

    「英年同志,你好啊,左右不過是一碗飯,你要,我送給你。」馮京微笑說道。

    馮京並未見過陳英年,既然知道了此君有可能要到遼東履職,又怎會不多加關心,特意找出了此君照片觀摩許久,此刻,再見雖不能一眼辨出,但被其叫破自己身份,稍稍聯想。自然而然認出這中年人來。

    不錯,此君正是此次歌洋同志和宋部長聯手運作,要去摘遼東這顆快要成熟大桃子的陳英年同志。

    真是冤家路窄。兩人在此處碰上了,還未一碗魚翅撈飯。起了齟齬。

    馮京格局自不可能這麼窄小,認出陳英年之初,他還想講官場禮數,哪裡知道陳英年竟是這般跋扈、小器,毫無高官氣度。

    試想,換做任何官員,在得知了對面坐著的是將來的搭檔,即便心中存了到任後爭雄之心。只是面子上得全乎得過。

    眼前這人可好,為了一碗魚翅撈飯,便要雷霆大作,簡直有些顛覆馮京的認知。

    薛向卻是穩坐如山,心中毫不驚訝,因為他太熟悉眼前這位陳同志的一切了,換句話說,可能比這位陳同志自己都熟悉,他能說出這位陳同志在十年間每次會上的表現,想必這位陳同志自己都想不起來。

    正因為熟悉。薛向對這位陳同志做出現在的這種反應,並不覺有任何吃驚,因為在他看來。這位陳同志充其量也就只有幹個縣委書記的格局,對他要求高官氣度,實在是有些難為人。

    果然,見馮京如此輕易就吐口相讓,陳英年有些犯楞,他有些想不明白,馮京緣何如此綿軟,念頭一轉,便歸結到自己的人格魅力。和天生氣場上來,心中更是揣測。馮京定是知道將來要和自己搭班子,且位在己下。心中惶恐,如何敢與自己相爭。

    想透此點,陳英年也不耐煩繼續和馮京糾纏,畢竟為一碗魚翅撈飯鬧出偌大波折,傳出去惹人恥笑事小,惹老頭子雷霆大怒,那就不值得了,這兩日老頭子沒少敲打,派人親傳了幾次口信,要自己這段日子尤其要小心,看來還是低調些好,收拾遼東那麼土頑,不急於一時。

    當下,陳英年冷哼一聲,沖張傑使了使眼色,後者會意,冷冷瞪了陳波濤一眼,臉上放出得意的笑容,移步朝餐桌行去,麻利地收撿了馮京,陳波濤面前的紫砂盅,便又要來撿薛向面前的那碗,哪成想方伸出手去,一雙朱紅的木筷落在手背上。

    「啊」的一聲,張傑好似被毒蛇咬了一口,閃電一般將手收了回來,撫著傷痛處,急搓不已,那一下,竟讓他痛及心扉。

    「你好膽,作死麼!」張傑怒聲喝道。

    啪的一聲脆響,薛老三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得張傑倒飛了出去,半空裡更是飄下一蓬血來。

    有些年頭,薛向沒對人下此狠手了,今天這一巴掌抽得卻是痛快。

    眼前這小跳蚤,實在是戳中太多次薛向的糟點了。別忘了,今天可是他薛向給馮京接風,在陳英年履新之事上,薛家本就虧欠著馮京。

    今次,薛向給馮京接風,本就含著親近的意思。

    現在倒好,半道上,被這孫子搶道,現在又來搶菜,真他娘的強上癮了,把自己當了李闖王,惜乎薛老三不是崇禎,而是大魔王。

    近年來,悟透了蘇老爺子湖邊傳道,薛老三行事越發率性了,這裡是京城飯店怎麼了,眼前這人有個好主子怎麼了,猖狂到了他薛某人頭上,不給他個教訓能行,至於誰又要發表各種評價,薛老三懶得管了。

    聽螞蚱叫,還不種莊稼啦,這些年,他薛老三在田裡縱橫慣了,也不見莊稼少長了。

    今天,馮京的這口惡氣,薛老三替他出定了。

    馮京要講高官風度,他薛老三不需要,馮京要顧忌將來和陳某某如何相處,他薛老三很想弄得陳某某將來無法自處。

    抽飛了張傑,薛老三瞧也不瞧眼珠子都快瞪出眶的陳某某,拿起精緻托盤邊上清咸豐官窯款的素梅描金瓷勺,咬了一勺魚翅撈飯放進嘴來,順手拿了被張傑收到近前的兩隻紫砂盅,按在光滑的木桌上,順手朝馮京,陳波濤處輕輕一推,紫砂盅猛地朝兩處滑去,准而又准地在兩人座位正前方定住不動了。

    「馮叔,波濤,這魚翅撈飯就得趁熱吃,冷了可就走味兒了,浪費這樣的食物,那可就是罪過嘍。」

    薛老三這個大心臟,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含笑勸著馮京,陳波濤就餐。

    「馮京,好,好,你好,好得很,咱們走著瞧!」

    陳英年怒喝一聲,便疾步朝房間的電話機位置行去,抓起電話,撥出個號碼,「老方,我在京城飯店讓人打了,一同的還有朝天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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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姜市長請客



    啪的一聲,掛了電話,陳英年大步行到中庭站定,昂首挺胸,伸手一指馮京,揚聲喝道,「你就等著到政協養老吧!」

    他有這個自信,絕對的自信,這些年來,什麼人在他陳某人面前撐過了三板斧,現在的浙東,他陳某人的威名能未嘗比劉書記差了,區區馮京,將來的胯下之臣,竟敢唆使手下人對自己的心腹愛將下黑手,此仇不報,他陳某人這些年打下的威名,豈不要一夜喪盡。馮京是中委如何,盤踞遼東多年如何,靠著薛家又如何,招惹上了他陳某人就一個下場,那就是玩完!

    聽得這般言辭疾厲的威脅,馮京保養極佳的白嫩雙頰,輕輕一扯,向兩邊高高拽起,他笑了,不是陰笑,不是假笑,而是那種好似看了滑稽戲,從心底發出的笑容。

    要說,在薛向揮掌之後,馮京心中怨氣雖消,擔心卻起,因為今次事故鬧得不好,傳揚出去,就是一場不小的政z風波。

    甚至他和陳英年的注定有一個要離開遼東,單看陳某人今時的勢頭,馮京自覺輸面居多,畢竟,陳英年是幾方合力運作的,他馮京不能和新書記搞好關係,挪位不是很正常麼?

    但這一切的前提,那就是這位陳某某是個與官位相匹配的積年政客,能夠抓住眼前的亂局,轉化為優勢乃至勝勢。

    可此刻,再細看這位陳某某的表現,馮京簡直要絕倒,眼前的這位真的像是官做到一省副書記的麼,這是怎樣的神經大條和口無遮攔啊。

    即便是大腦充血,也絕沒一個成熟的政客,會去點名道姓。眾目睽睽地宣揚,要將自己的副手,趕去政協養老。

    遭遇此等玩笑一般的對手。馮某人若還心存畏懼,那真該回家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英年同志。消消火氣,氣大傷身,我看這碗魚翅撈飯,你是沒興趣吃了,冷了總歸不好,免得人家說暴殄天物,那我就代勞了。」

    說罷,馮京學了薛向。專心致志地對著面前的魚翅撈飯開動起來,還不忘催促陳波濤一句。

    此刻,馮京的擔心基本盡去。說來,馮京真不曾埋怨過薛系不曾為他接任陳道林之位出力,通過陳道林那邊,前後的因果,他已經弄清楚了,是幾方勢力通力合作要運作陳某某,打了薛繫個措手不及,頭前的保密工作也做得極好。薛系措不及防,實非戰之罪。

    若是就為這個,他馮京便和薛系離心離德。那才是中了人家的奸計。是以,他連夜給薛向去了電話,直陳心跡。

    至於他的擔心的,完全是陳英年到來後,遼東的政局向何處走。光憑對方這次使的手段,馮京用腳趾頭便能想到陳英年到位後,遼東穩定的政治局面,平和的政治生活將徹底打破。而遼東是他心血所在,這些年來辛勤耕耘。已經結出纍纍碩果,若是因為陳英年的到來。讓這些碩果遭損,那便是馮京最大的遺憾。

    可此刻見了陳英年的整體形象。他一顆心完全放回了肚裡,這種人來遼東,就是來上一打,又能如何。

    擔心一去,他心緒大開,至於陳英年叫人來如何如何,想他馮某人堂堂中委,還真有人敢對他撂爪子不成。

    他心中還真巴不得陳英年叫來的人中有二桿子,對他馮某人身上來上兩下,如此一來,那就有大戲看了,屆時,陳某人還能不能去遼東,都得兩說。

    眼見著風波將起,咚咚兩聲,大門被敲響了,姜朝天靜靜站在門邊,含笑朗聲道,「薛司長,久違了,不打攪吧?」

    多日不見,眼前的姜朝天,幾乎快讓薛向認不出來了。樣貌無有大變,一樣地清瘦,只是氣度和往昔截然不同,後梳的頭髮,得體的西裝,濃得幾乎要溢出來的威嚴,這哪裡還是曾經的小小官僚,分明就是權傾一方,掌握百萬生民的赫赫諸侯。

    「我說打攪,你就不進來啦?」薛老三沒有站起身,便是回這句話,也未忘了往嘴裡塞著魚翅飯。

    其實,早在搶道剎那,光憑感知,他就知曉姜朝天坐在車裡,只不過姜某人如今一帆風順,青雲直上,薛老三顧影自憐,懶得湊上前去看人得意,遂未喝破。

    不曾想,姜朝天作陪之人,正是這位陳某某,轉念一想,這位陳某某此次赴任遼東,這位姜市長的父親可是出力最大,他們兩人攪在一處,自也正常。

    「多日不見,薛司長還是一如既往地風趣……」

    姜朝天並不接薛向的茬兒,笑呵呵走了進來,上前便拉著陳英年,指著薛向道,「英年同志,這位便是薛向,我的老朋友,黨內了不得的俊傑,您以後可要和薛向同志多多親近。」姜朝天始終溫煦地寒暄,似乎看不見地上躺著不動的張傑。

    姜朝天話音落定,薛向正好吃完最後一口魚翅撈飯,抹抹嘴道,「都說官升脾氣漲,姜市長這是官升還罵人,在你面前,我哪裡當得起俊傑,幾日不見,你這罵人的功力,可是見漲啊!」

    姜朝天正要笑著接茬兒,卻聽薛向道,「姜市長,這位英年同志,我可親近不起,你留著好生親近,對了,你沒事兒吧,沒事兒,就把人帶走吧,我們還吃飯呢,對了,我知道你這個人好客,多日不見,不請我吃上一頓,心裡一准難受,這頓飯我就記你老兄身上了,誰讓你陞官了呢,你不會捨不得這頓飯吧……」

    姜朝天狠狠捏了捏拳頭,掐得指甲都快陷進皮肉裡,方才忍住沒罵人,這些年,他自問養氣的功夫已經修煉到家了,不說泰山崩於前,能遍佈改色,至少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可一遇到薛向,三言兩語,總得被這貨挑的火冒三丈。

    其實,知曉了是馮京的車後,他何嘗沒猜到薛向多半在此,可他亦沒生出來尋薛向敘舊的意思,實在是他每次見薛向,都落不下好果子,尤其是在吃飯的地方,一準兒破財,從少年時在老莫混跡開始,一直如此,未曾變更,不成想,今次又應驗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3-9 16:09
第一百七十章 留在遼東



    誰能有薛老三這貨臉皮厚,見面就要人請客,還把話說得幾近死乞白賴,他姜某人如何能拉下面皮說不請,他如何有薛老三皮厚,唯有老老實實接了。

    拉著陳英年逃也似地出了薛向所在的包房,姜朝天終於晦氣地呸了一聲,的確,他有充足晦氣的理由,他可知道薛老三方才那頓飯不便宜,尤其是那魚翅撈飯,少說也得廢掉他姜某人一個月的工資,雖然他不差錢,可架不住這事兒出得窩囊。

    「他就是薛向?二桿子勁兒倒是名不虛傳。」

    薛向在高層的名頭不小,陳英年自也聽過薛向的事蹟,隱隱還有些羨慕,也正是知道薛向不是個善茬兒,靠耍衙內威風,最終也是沒有結果,陳英年這才就坡下驢,隨同姜朝天撤了出來。至於張傑,早有酒店方面送去醫救治。

    「我看你才是二桿子!」姜朝天腹誹。

    這會兒功夫,他已然弄清了雙方爭鋒的緣故,即便是對方搶了菜,可就為一碗魚翅撈飯,你陳某人就要大鬧特鬧,這件事傳到當道諸公耳朵裡,誰還敢立主你陳某人主政一方。

    當然,姜朝天也知道陳英年平素行事當不至如此孟浪,不過是人在得意當口,恰巧又撞上的是未來搭檔,興之所起,非要壓人一頭。可若是真有城府的大人物,誰會惦記著鬥氣,這就好比大領導不想著理政,卻想著昨天誰罵了我今天要罵回去一般可笑。

    心中雖如是想,嘴上卻道,「薛向不是個好相與的,這件事我看就到此為止,鬧大了。對您的傷害可比那位馮省長大,誰叫您現在正是關鍵時期呢。」

    陳英年細細一想,確實是這麼回事兒。老爺子可是沒少敲打,眼下跟姓馮的爭一時長短。那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忒不划算。

    念頭到此,他又惶急道,「壞了,朝天,不該跟姓馮的起齟齬的,只怕現在是我們不想將事鬧大。姓馮的也未必肯息事寧人,這可是衝我下刀子的好時候,我不信他會這麼好心。咦,朝天,你怎麼這樣看我,眼睛眯著了?」

    姜朝天真想給陳某某跪了,這都是什麼奇葩思維,自己腦子不夠用,以為別人的腦子也不夠用?也不想想,馮京會這麼無聊。跑到外頭大肆聲張,他和陳英年為了一碗魚翅撈飯,鬧了個天翻地覆?便是自殺。也沒人願意裸著跳樓的啊!

    心中對老爹力推此人的怨念,已經上升到了頂端,嘴上卻還得敷衍道,「馮京不傻,今天的事兒是他不佔理,他萬萬不會四處宣揚,放心好了,倒是那個薛向,你得小心。這是屢出奇謀的人,只要他想幹的事。還沒有沒幹成的,今天他既然敢來見馮京。心中必有主張,弄不好就是要對您上任之事,做最後阻擊。」

    刷的一下,陳英年變了臉色。

    因為個人經歷的原因,導致陳英年對衙內身份的傢伙極為敏感,先前在包房時,他根本就沒將馮京放在眼裡,囂張跋扈幾要碾壓,可待江朝天喝破薛向的身份,陳英年才驟然收斂。

    薛家門第極高,薛向名頭極響,在這等級數的衙內面前,陳英年沒發飆的底氣,遂偃旗息鼓。

    此刻聽聞薛向要替馮京出手,他心中頓生惴惴,因為根據他自身經歷,知曉很多事,官員辦不成,但衙內能辦成。既然薛向將主意打在了自家身上,怎不叫他心驚肉跳。

    姜朝天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當下安慰他幾句,又叮囑他今晚最好去成老老宅走上一遭,這才分頭告辭。

    姜朝天和陳英年先後離開了京城飯店,薛向和馮京也結束了不怎麼成功的晚餐,要了茶水,在雅室內喝著功夫茶,陳波濤知曉這兩位有大事要談,極有眼色地喊困,先回房間休息去了。

    青豔的茶水順著古樸的紫砂壺口傾斜而下,灌進淺淺杯來,聚成海洋,深邃縹緲。

    薛向端起茶杯飲了一口,餘光瞧見馮京正含笑看著自己,似在等著評價,當下,擱杯笑道,「馮叔,您別等了,我喝茶就是喝滋味,您要讓我說出什麼縹緲的讚詞來,那確實難了,實話說,這茶葉不怎麼樣,比我的大紅袍差了不知多少,勉強能入口吧。」

    「哈哈……」

    馮京暢快大笑,「也只有老三你這至誠之人才能說出此至誠之話啊,旁人多半不懂裝懂了。不瞞你說,我這功夫茶也就是學學樣子,可每每使出,都是滿堂喝彩,弄得我都有些飄飄然了,哈哈,今天才聽到大實話,大實話難得,來,就為這難得的大實話,咱們幹一杯。」

    薛向舉杯和馮京碰了碰,喝乾一杯茶水,道,「馮叔,時間不早了,說正經的吧,您是怎麼個章程,是打算繼續留在遼東,還是想轉到中樞部委來,財部常務副最近正懸空,您若是有意……」

    話未說完,卻被馮京打斷,「我就留在遼東,大丈夫存身處事,不當只為名利計,這句話,我是新近才開悟啊,遼東有我未競之事業,現在叫我離開,哪裡捨得。老三,你放心,我雖有名利之念,但還不會利慾熏心,你不用為我之事勞心費神了,那位陳書記到底是個什麼成色,我約莫已經摸清楚了,此輩赴遼,我何懼之有。」

    薛向心中另有盤算,他提財部常務副,並非是說今次馮京指望不上遼東一號的身份,而是存在未定之數,畢竟,此位赤手可熱,即便陳某某不上,馮京也未必能在眾多競爭者中脫穎而出,反倒是財部常務副職,位高權重,論份量不遜色一省之尊,轉堪兩年,進可轉正,退可為一省之尊,實也算是妙位。

    不過,既然馮京心志堅毅,且打定了主意要在遼東大展拳腳,完備工業,薛向也就不打算廢話了,笑著應承下來,心中對陳某某那基本打好的盤算,卻是隱去不對馮京陳述。
Babcorn 發表於 2016-3-9 16:11
第一百七十一章 傳道


    姜朝天從京城飯店離開後,便直接回了家中,他今次赴京,也是參加全國農村經濟工作會議的,距離開會尚有兩日,他自然宿在家中,順道探視下老父。

    姜歌洋只姜朝天一子,自幼教持,父子感情極佳,聽聞姜朝天今日回來,處理完中樞的工作,歌洋同志便早早返回家來,待聽警衛員匯報說,姜朝天車駕,已經到了一號崗亭。

    歌洋同志放下報紙,從沙發上起身,轉回廚房,打著天然氣灶,開始調理早早備好的食材。

    姜朝天方在堂間坐定,歌洋同志便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雜醬麵,跨過門來,滿臉慈愛地笑道,「餓了吧,來嘗嘗我的手藝,這可是我根據食譜上教授的方法做的,亦步亦趨,料來味道不錯。」

    姜朝天才在京城飯店用過餐,雖說那頓飯因為薛老三的攪合,沒怎麼吃高興,可他飯量小,卻是不餓,不過,老父一番心意,姜朝天自不會辜負,當下,笑著接過,撈了一大筷,剛放進嘴來,臉上便化出古怪,但這古怪一現即逝,快速在嘴巴裡咀嚼幾下,便嚥了下去,緊著又抄起一大筷,又朝嘴裡送來,卻被歌洋同志攔住。

    歌洋同志接過接過筷子,自己挑了一根放進嘴來,張嘴便吐了,這才知曉,自己原是把糖將鹽放了,鬧了個烏龍。

    姜朝天伸手來接筷子,說道,「沒事兒,甜就甜些,別有風味。」

    歌洋同志揮揮手,沖身側的勤務員吩咐讓廚房的肖師傅重做一份,他知曉兒子的口味,又怎忍心讓兒子捏著鼻子吃這一碗麵條。

    姜朝天還待再言。卻被歌洋同志揮手阻住,「我也是第一次練手,下回當不至如此了。看來實踐和理論終歸是有差距的。罷了,不說這個了。來,談談你這些時日在金陵的作為。」

    如今的姜朝天可不比往昔,年輕一輩,屬他地位最尊,歌洋同志對其寄予厚望,此前,姜朝天於外履職,並不見他動問。乃是他自信憑藉姜朝天的智術,必不止百里之才,無需他擔憂。

    但如今姜朝天坐領金陵,乃是吳中省會,雖還是正廳,但已算掌握了全國有數的特大城市,地位煊赫,責任重大,不在是單靠聰明頭腦就能駕馭的了,更需要政治經驗和政治智慧。

    姜朝天知曉父親的擔心。便拉著歌洋同志坐了下來,講起了入金陵數月的詳細經過。和所有的官員履新一般,初來乍到。姜朝天也未想著建功立業,主要精力放在了調理人事,弄清狀況上。

    金陵到底不比一縣,各種關係網錯綜發雜,且龐大,數月下來,姜朝天尚未打開局面。

    姜朝天足足說了近一個小時,方才住口,中途在歌洋同志的催促下。吃完了勤務員新送上的雜醬麵。

    歌洋同志喝一口茶,道。「終究還是稚嫩了一些,做大官和為大吏。豈能等而同知?為大吏,操辦好上官託付之事便好,靠著水磨功夫,時日一久,人脈自會通順。而作為執掌一方的大員,御民數百萬,管地數千里,無時無刻,不有千頭萬緒朝你襲來,緊急事件,更是瞬息而發,想穩坐釣台,從理順人脈開始,卻是落了下乘,著了窠臼,在赤水縣時,你可以這樣走,但在金陵,你這樣趟下去,便是再給你三個月,你也解不開這個疙瘩。」

    歌洋同志這番話算是說進了姜朝天心裡,入金陵這幾個月,他遲遲打不開局面,只覺整個金陵就好似一個巨大的蠶繭,一點點將他束縛,快要動彈不得了,這些年的官場經驗,在金陵似乎完全失效,這樣的局面卻是他完全沒想到的。

    他本想著許是時日太短,還須忍耐,此刻聞聽自家父親一番分析,句句切中時症,端的是治政經驗豐富。

    當下,姜朝天道,「那以您之見,當務之急,我該如何行事,還請父親教我。」

    歌洋同志笑著道,「你啊,我看你是官越坐大,越是迷糊,以前的聰明才智,都哪兒去了。看樣子,你現在是沒時間讀書了,把我交代的話都忘了,你要是哪怕每天抽一個小時,用來閱讀領袖的著作,就不會落到今天的進退維谷。你的問題,領袖的矛盾論中,講的很清楚,要透過現象看本質,善於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善於抓住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你若是記得這些,在金陵只需旁事不問,抓住最核心的事件,按照自己的主張,狠抓落實,著力推行,保管很多看似平時無法解開的人事疙瘩,權力分配,都會一股腦兒地自行開解。」

    歌洋同志一番話道罷,江朝天幾要擊節讚歎,心中嘆道,如此大巧若拙的妙計,怎麼自己就想不到了,看來,官場這門學問,自己離吃透還遠吶。

    父子兩又圍繞金陵官場閒敘一陣,姜歌洋特意指點了橫亙金陵的幾家高門,叮囑姜朝天這次回去後,定要去拜訪,絕對有助於他打開金陵的局面。

    姜朝天應承後,忽的,想到那不著調的陳英年,便道,「父親,我今次和英年同志恰巧在機場碰了頭,又一道在京城飯店坐了會兒,恕我直言,英年同志性格強勢,孤傲高標,怕還不適合執掌一地。」

    陳英年是姜歌洋主要運作的,姜朝天不好下老父面子,只好婉轉而言,實則,在他心中,這位陳英年同志做個縣委書記,怕是就頂了天了。

    姜歌洋知道姜朝天何意,笑著道,「成老,宋部長都矚意此人,我也看英年同志不凡,在浙東就干的很出色嘛。至於能不能勝任執掌遼東的重擔,我看問題不大,再說,現在是集體領導,英年同志即便開始不能適應,終歸能歷練出來。」

    這下,姜朝天徹底震驚了,若非此話出自自家父親嘴中,他幾乎要當笑話聽了。什麼時候,遼東掌舵人的位子,也能拿去給人做試驗田了,用作鍛鍊某個人的能力,這是不是太奢侈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3-9 16:11
第一百七十二章 居庸谷


    不過,姜朝天卻未問出聲來,父親口中的露出的意思已經足夠多了,這次陳英年上位恐怕意義深刻,其中還有著更深層次的合縱連橫。

    「對了,今天在京城飯店遇見薛向了,恰好,他作陪馮京,雙方起了點齟齬,我看薛向穩坐如山,恐怕又有一番成算,此人狡計多智,父親欲謀定大事,我看還需從速,以免夜長夢多。」

    這些年風風雨雨地過來,對薛向這朵奇葩,姜朝天通常是高看好幾眼。

    其實,他不贊成自己父親運作陳英年,倒非是覺得陳英年太過那啥,而是陳英年卡的是馮京的位,這一下,自家便算是正面和老薛家撞上了,十分不智。

    可運作已然開始,幾方都動了力氣,這時候想說「收」,未必太容易。

    是以,姜朝天並不講洩氣話,只是提醒自己父親,薛向已然攙和其中,不可輕視,盡快定奪,將人事落實在文字上,無使再有反覆,亦免了薛向搜尋可趁之機。

    歌洋同志哈哈一笑,拍拍姜朝天肩膀,站起身來,「朝天,你是高看薛向呢,還是高看自己。好吧,你好好在家休息,我下午還有個會,晚上咱爺倆好好喝幾杯,世群聽說你回來了,也會過來。」說完,便自離去。

    姜朝天捧著茶杯,怔怔不語,念頭轉動,不禁莞爾,心道,「自己這是怎麼了,薛老三雖然智計百出,可眼前之事,根本不是他插得上手的,大局基本底定,便是整個薛系齊動,也無抗衡的機會。薛向便是再逆天,又能如何?」

    ……………………

    西山的居庸谷,人跡罕至。鳥獸繁衍,正午時分。豔陽高照,一輛波蘭產的大紅波羅乃茲,沿著一條京城地圖上不曾存在的盤山小路,緩緩攀沿而上,燦烈的陽光灑在波羅乃茲的車上,好似一道火雲在碧海綠濤間翻滾。

    紅雲燒到半山腰,忽的西行向下,開了約莫五分鐘。地勢逐漸平緩,原是到了谷底。

    時逢初夏,春意正濃,並不開闊的山谷內,百花成鬧,碧草連茵,鳥鳴蟲唱,一片爛漫,車在一片平緩地綠草地上停了,陳英年下得車來。徑直朝前方的茅屋行去。

    不錯,這居庸谷間,還住了人。而且單看這盤山公路,隔三五里便能瞧見的崗哨,當知此處居住的絕非常人,甚至透過茅屋的屋頂,可以看見電線和電話線是接進屋去了。荒谷之中,居然接了電話進去,這該是何等所在。

    茅屋造的很是寬大,以目測之,長約五丈。寬約三丈,整體佈局學北方四合院。堂屋共兩側廂房,和前方柴扉。四面合圍,中空便成了院子。

    茅屋靠正門和柴扉相接的籬笆柵欄很低,方及人腰間,陳英年遠遠便看見成老躺在院中的靠背椅上,身上搭了毛毯,似在午睡,鳥語花香,鶯啼蝶繞,當真是休憩的好地方,陳英年暗讚了聲「老頭子好享受」。

    瞧見陳英年醒來,成老身後伺立的老邢緊走幾步,搶在陳英年推門前,將柴扉打了開來,掐聲道,「英年同志,成老這幾日休息不好,轉入此處,才算稍有好轉,剛剛睡著,您看能不能等會兒。」

    老邢約莫五十歲上下,頭髮花白,背脊卻是挺直,若是叫旁人看見他對區區一個副省級幹部,如此口氣言語,非驚掉一地眼珠子不可。

    作為成辦主任的他,跟隨成老數十個春秋,早被高層權力場,作了成老的代言人,尋常省部大員要想見他一面,都得提前約好,便是中樞政局見了,也多少和顏悅色。

    可今次,老邢對陳英年說話的口氣,已經不是禮貌,簡直稱得上恭敬了。

    「就他睡不好,當我天天能睡的香,你是不知道我中午在外面受了一肚子氣是吧,再說,是他叫我來的,又不是我要的,這下倒好,把人叫來了,他自己卻在此間穩穩躺了,跟我耍什麼威風。」

    還沒怎麼著,老邢也沒說什麼過激的話,他便暴跳如雷,粗著嗓子大喊大叫,擺明了是要把成老吵醒。

    果然,酣睡的成老咳嗽一聲,輕輕翻了個身子,身上的老山羊毯子便滑落在地,老邢一個箭步跨過去,將成老扶了起來。

    站直的成老,和躺著的成老似乎是兩個人,躺著的,就是個尋常老人,可一旦成老站直,虎目張開,渾身的威勢如水銀瀉地一般,幾乎能讓站立他週遭之人不自覺便避退開來。

    「都多大年紀了,永遠吵吵鬧鬧,就是我欠你的,這些年也該還清了吧。小邢,若是這位英年同志以後還無禮教,那就不用放他來了。」

    成老背底青山,面望蒼天,悠悠說道。

    「首長!」老邢急道。

    「哈哈……」陳英年忽的仰頭大笑,似乎聽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直笑得前仰後合,半晌方止,漲紅了臉瞪著成老道,「還清了?還清了!好吧,還我是還清了,可有一個人你還的清麼!」說完,調頭便走。

    成老長嘆一聲,背負著雙手,逕自朝山谷深處行去,留下老邢獨自呆立,左右為難,忽的一跺腳,急急朝陳英年追去,堪堪在陳英年打開車門前,將之追上,重重一把將陳英年拉開的車門,重新拍上。

    「英年,你要鬧到什麼時候,今次為你的事,首長心都要操碎了,你以為這件事是好辦的,多少年攢下的情分,都在這一次耗光了,你說你但凡掙點氣,首長至於如此心力憔悴麼?這都什麼時候了,你竟然還在酒店和馮京爭風吃醋,傳出去那就是天大的笑話!」

    老邢簡直有些痛心疾首了。

    陳英年一臉的不屑,冷哼一聲,正要說話,老邢搶道,「實話告訴你吧,為了你的事,首長會在組織全會上,徹底退下來。」

    老邢真的是心痛了,眼前這人但凡是再多一點出息,首長也不至於到此地步啊,真是糞土之牆不可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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