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大唐遠征軍 作者:好大一隻鳥(已完成)

 
Babcorn 2016-5-18 11:23: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4 753851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9:23
1330.第1330章 .邀爾會獵天下
  


    一大清晨,長安的西大門才剛剛洞開的時候,十幾個紅旗傳令兵已經焦急的衝進了城來。

    「緊急軍情!閒人讓路!」

    騎士嘶啞的聲音中,汗水津津的戰馬撞開了道路上行走的長安市民,一路跌跌撞撞向朱雀廣場狂奔而去。

    李捷的閩唐向大唐宣戰的消息還處於絕密,驚愕的看著紅旗傳令兵一路絕塵而去,長安的市民們禁不住又是流露出了驚恐之色,記憶中上一次紅旗傳令兵如此慌張的神色還是太宗皇帝剛剛繼位,突厥打進關中那次,再以後,不論任何戰爭,大唐似乎都應對的無比從容。

    可,海東不是被征服了嗎?突厥也向大唐皇帝低下了頭,何處的敵人還至於讓長安如此驚慌?

    傳令信使到的時候,高宗皇帝還正在召開大朝會,戶部右侍郎鄭軍友還在喋喋不休的抱怨著由於府兵藩上太多,導致今年大唐的糧食產量銳減,這時候,外面的紅旗傳信兵猛地闖了進來,在幾百個大臣驚愕的注視中,跌跌撞撞的匍匐在了地上。

    「陛下,末將安息都護府龜茲鎮別將李賀,攜安西大都護緊急軍請,奏請陛下!」

    一聽到安西都護府傳來的消息,從皇帝李治到身旁宦官李輔國,再到下面的司徒長孫無忌,宰相於志寧,張行成,岑長倩等人都是由衷的鬆了一口氣。

    雖然後世人對大唐擁有安西都護府,稱霸天山南北感到莫大的驕傲,然而安西都護府對於大唐來說,卻實在是可有可無的地位,曾經吐蕃要求大唐放棄安西四鎮,大唐的回答是可以!只要吐蕃放棄吐谷渾,大唐可以放棄安西!

    可見安西都護府在大唐的戰略地圖上位置。大唐建立安西,目的就是為了把戰場放在中原以外,李捷將戰場設定在那裡,倒是正好合了長安諸公的心意。

    滿是輕鬆,李治揚了揚衣袖詢問道:「戰事如何,李賊兵至何處?兵多少?大都督可有斬獲?」

    抹著頭上的冷汗,李賀卻是無比焦慮的叩首道:「軍情十萬火急,李賊兵至何處尚且不知,然入侵安西眾多達百萬之眾,今已查明之敵有嚈噠十五姓二十七部落,阿蘭十三姓二十二部,吐火羅七部大人,柔然六姓,高車二十五姓,丁零十八部大人…………」

    聲音顫抖著,李賀連綿不絕的列舉出了一大堆姓氏部落,聽的整個朝堂上的大臣從最前頭的宰相到大門口的九品丞侍郎小官無不是臉色蒼白,聽到最後,長孫無忌已經聽不下去了,張口打算了李賀的匯報,凝重的詢問道。

    「是控弦之士百萬,還是部眾一共百萬?」

    這差別可大了,控弦之士是能上馬打仗的漢子,部眾是連女人孩子都算上,以往匈奴突厥幾十萬來襲,那都是後面跟著放牧,補給大軍的部眾,真正打仗的男人也就十來萬左右,如果是百萬部眾,那水分可就大了。

    不過,在長孫無忌期望的注視下,李賀哆嗦著又是一拜:「回稟長孫相公,百萬控弦之士!」

    李捷麾下的阿拉伯僱傭騎兵以及關寧鐵騎幾乎將黑海至裡海之間廣闊的草原給驅趕空了,帶著西歐的蠻族形成的巨大移民浪潮何止兩百萬?聽著這個數字,朝堂上下再次變得一片死寂。

    「陛下,安西危在旦夕,末將來時候,疏勒鎮,碎葉鎮已相繼丟失,南方的于闐鎮陷入層層保衛之中,生死未知!車師,莎車,溫宿,臨戎,姑墨等十三國已經滅亡,如不抑制,或可重演五胡亂華之殤,末將斗膽,懇請陛下速發救兵啊!」

    眼看著皇帝大臣全都不說話了,李賀又是焦慮的不斷叩首,聲聲泣血,可這個節骨眼,誰敢說領兵救安西?還是長孫無忌老謀深算,站出朝班,伸手就拉起了李賀勸說道:「出兵救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陛下與諸位相公們還要商議,汝先退下等候,可否?」

    堂堂司空對不過六品的別將說出可否這個請求,已經是客氣到極點了,李賀也知道自己是不退不行了,繞是如此,他依舊一路磕著頭向後退卻著,模樣看的人心生憐憫。

    可惜,他剛走,長孫無忌已然抱拳上前,凝重的鞠躬作揖道:「陛下,閩賊勢大,不可輕易言戰,老臣認為,閩賊驅動蠻夷百萬遠攻而來,定不能持久,當務之急應當極速撤回瓜,沙,酒泉,張掖等諸州百姓,堅壁清野,出涼州兵,堅守玉門關,陽關,以挫敵勢,一旦分贓不均敵生內亂,我關中大軍再一舉出玉門,定當將來犯之敵全部殲滅於西域!」

    這計策不新鮮,當年東漢西域大都護班超就曾經用過,時東漢永元二年,大月氏副王謝率兵七萬,越蔥嶺,以攻西域大都護班超,班超兵少,故而堅壁清野,堅守疏勒。

    副王謝強攻兩個月,補給果然用盡了,遣使向龜茲王求救,半路上使節又被班超的伏兵砍了腦袋,還把腦袋送給了月氏副王謝,謝恐懼之下不得不向班超謝罪,班超這才放他回月氏,恩威並施下,此後大月氏也是與東漢重歸於好。

    不過面對一百多萬大軍,朝堂諸公想的已經不是後續如何反擊了,而是怎樣守好關中這一畝三分地,長孫無忌的建議符合了所有人的利益,難得宦官李輔國都沒有與他唱反調,而是點著頭在一旁敲邊鼓。

    「陛下,長孫相公此計甚妙,甚妙!」

    李治自己其實也是被一百多萬控弦之士的名頭嚇了個夠嗆,見到長孫無忌提議堅守,李治當然也是巴不得,然而,沒等李治點頭稱是,這功夫,緊閉著的紫宸殿大門卻再一次被拉開,外面的宦官聲音拉的尖尖的,高聲叫嚷著。

    「閩唐使臣到!」

    才剛剛被打上門,緊跟著,對方的使臣又是到了,一剎那,幾百個長安大臣的目光全都被吸引到了大門口,眼看著那個羽扇綸巾,博帶青衫,風度翩翩的人邁步進了大殿,大唐禮部尚書王元很是不可置信的足足看了幾眼,方才怒不可遏的咆哮道。

    「王玄策!屈身於賊!還膽敢跑到朝堂上橫行跋扈,你簡直丟盡了太原王氏的臉!」

    心情從未如此快活過,看著如今太原王氏幾個長房之一的王元,王玄策臉上卻故意流露出了一副很詫異的神情,驚愕的反問道:「什麼太原王氏?在下不是已經被逐出宗籍了嗎?現在在下是京師王氏的族長,為我家陛下出使,與太原王氏有何干係?」

    一句話噎的王元差不點沒暈過去。

    雖然太原王氏自矜為五姓七世家,不過從大唐建立之初,就開始不斷打壓天下世家,李治繼位後重用宦官,更是壓的七大世家喘不過氣來,披著世家的金玉外衣,各家日子也不好過,尤其太原王氏首當其衝,在王皇后失寵之後,每次李治的刀,總是落在太原王氏頭上,十來年太原王氏在朝堂的官員勢力已經縮小了一半了。

    這種情況下,太原王氏不得不盯上了同樣是華夏國都的大閩,想要在閩國得到重用,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拉攏在大閩朝堂當權的兩位王姓宰相,王元也是這事兒的策劃者之一,王氏幾個長房派遣了一支使團,專門前往大閩。

    不過那時候王方翼跟著李捷正在阿拉伯奮戰,這支使團就專門找上了在京師的王玄策。

    本來認祖歸宗是件好事兒,奈何去的長房公子們也太拿自己這長房身份當回事兒了,待王玄策跟待奴僕一般呼來喝去,讓他認祖歸宗,重歸族譜也跟恩賜那樣。

    本來對太原王氏的歸屬感就淡了,這樣一來更是把王玄策最後一點歸宗希望給滅了,也不愧是王玄策,一面哼哈對長房公子們禮遇著,一面又在暗地裡聯絡已經遷居在大閩,並未大閩出仕的王氏成員。

    就在談妥的認祖歸宗當日,王玄策出人意料的宣佈分宗建立京師王氏,幾百個王氏族人亦是異口同聲加入了京師王氏,在大閩,太原王氏的顏面可以說是徹底賠光了。

    更主要的,王玄策此舉竟然在大閩發起了一場運動,閩地士族紛紛在落籍地分宗獨立,割裂與中原宗族的從屬關係以示忠誠,沉重打擊了中原世家的影響力。

    想著往事,王元氣的臉都漲紅了,然而此時他這一級別已經不在王玄策眼裡,今天王玄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調侃了王元一句,旋即王玄策又是將注意力迎向了坐在龍椅上,面孔已經因為憤怒而扭曲的李治身上,爽朗的拱拳拜道。

    「我家陛下派下臣來拜見長安皇帝,上次長安皇帝遣使來朝,我家陛下甚為感動,遂攜世界之兵而來,駐驊龜茲城外,邀請長安皇帝會獵天下,不過我家陛下一片好心,聽剛剛的情況,長安皇帝莫非不敢來嘛?」

    感慨的搖了搖頭,王玄策很受傷一般攤著手嘆息著:「哎,看來我家陛下言,長安庶子,不足以為之對手,微臣開始還不信,現在看來,陛下還真是說對了!」

    王玄策這話還真是氣死人不償命,皇帝本來就唯我獨尊,再加上李治從小跟著李捷背後的陰影長大的,最是忌諱自己不如李捷的話語,這樣一番話下來,本來就已經盛怒的李治臉色已經變成了豬肝色……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9:23
1331.第1331章 .李治親征
     長孫無忌算是看出來了,王玄策這次來,根本就是來氣人的!用軍事術語來說,就是激將法!

    眼看著李治的臉色已經變成了豬肝色,長孫無忌趕忙站出朝列,先是恭敬的對李治一拜,禮儀十足,給住了李治面子後,方才回頭指著王玄策的鼻子怒吼著。

    「汝主不過陛下麾下一小小閩王,擁些西陲蠻荒之地,征服些許蠻夷便狂妄自大,豈不知自己早已經貽笑大方!」

    「汝主有什麼資格在大唐的朝堂上與真命天子會獵天下?」

    長孫無忌憤然呵斥,頓時在整個朝堂上都引起了轟然的交好聲,姜不愧是老的辣,長孫無忌一語不但貶低了大閩,提升了長安群臣的士氣,更為李治找到了堅守陽關玉門關不出的理由。

    汝主是什麼東西?根本不配真命天子出關去與你決戰!

    長孫無忌這老狐狸還真是不好對付,眼看著自己已經將李治氣的滿臉通紅,他一句話,居然讓李治火銷了下去,眼見如此,聽著身後的哄笑聲,王玄策不得不無奈的聳了聳肩,旋即卻是前倨後恭的從懷裡掏出了李捷所寫的第二封國書,恭敬地雙手捧給了宦官。

    滿是得意的哼了一聲,李治隨手接過國書,匆匆掃過幾眼,可就在合上的前一刻,李治的臉忽然明顯的抽搐了下,旋即重重合上了國書,聲音中滿是****上國天子的倨傲,傲慢的說道。

    「天無二日,國無二君,只有朕才是繼承了父皇帝業,四海承認的大唐天子,回去告訴你家殿下,不論他如何的橫行跋扈,倒行逆施,他永遠都僅僅是個閩王!來人,送閩使下去!」

    十幾個宮廷禁衛迅速從門廊衝了進來,似乎不甘心失敗那般,王玄策很是訕訕然在整個長安朝廷群臣勝利一般的目光注視下出了大殿。

    激將法的問題是解決了,可長孫無忌心頭依舊流露著濃郁的陰霾,大唐使臣朝見的規矩可是頗為森嚴,一般國使要拜見大唐皇帝,往來要請示五次,而且大朝會上拜見,還需要格外的審批,像今天,王玄策這閒庭信步一般突然的走上朝堂,在以往簡直不可想像。

    誰放他進來的?

    李捷在大明宮中也安插人手了?

    就在長孫無忌一肚子的猜忌中,卻冷不防朝堂上,李治忽然昂揚大呼道:「兵部尚書何在?」

    「老臣執失思力在!」

    「傳朕旨意,調集河洛軍入潼關,武關軍直上涼州,調北衙禁軍與灞上軍回合,戶部撥太倉米,工部調集箭矢七百萬,甲十萬領,十五日內必須抵達灞上!」

    李治突如其來的這番調動,簡直打破了之前一切的軍事部署,而且看他的作戰意圖,竟然是要將舉國之兵全部都調集在涼州一帶,那架勢,絕不是要堅守,而是有決戰的意圖,而且連宦官勢力所在的北衙禁軍都出動了,李治著也是要御駕親徵了!

    孫子曰:主不可怒而興師。出兵決戰,禦敵於國門之外,看似酣暢淋漓,實際上卻是將整個國運都堵在了一次戰役上,賭贏了還好,如果賭輸了,君不見前隋三征高句麗賠了舉國之兵,然後群雄並起,丟了江山的隋煬帝否?

    一個激靈,長孫無忌趕忙叩拜在了地上,悲聲大呼道:「陛下萬金之軀,何必去與閩王一卑賤的叛賊親自廝殺,豈不有損身份?陛下只需要派遣一上將出陣涼州,即可?何苦御駕親征?」

    可李治卻是一反常態,陰沉著臉高聲喝道:「閩賊遣使而來,知道朕無意出關決戰,定然鬆懈,此時出兵,可謂出其不意,況且閩王狂妄,自詡為皇帝,朕如果連面對他的勇氣都沒有,豈不任由天下人恥笑?」

    「舅父不必多言,朕心已決!今日其調撥全軍,朕當親去昭陵祭拜先帝,他日擒回閩王李捷,當獻於昭陵之前,看他有何顏面去見先帝!」

    說著,李治已經狠狠一甩袖子,轉身下了丹殿。

    長孫無忌真是欲哭無淚,剛剛在群臣面前,他已經替李治解了圍,而且李治不是個胸無城府的人,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在那麼多兄長的激烈競爭中笑到最後,當上皇帝,在身陷囹圄時候,還能策反宦官,誅滅了褚遂良,他知道出兵的凶險!

    那麼問題就出在了國書上,滿腹疑慮,長孫無忌甚至已經顧不得禮儀問題,急急忙忙也是跑上了丹殿下,撿起剛剛被李治扔在地上的國書,急躁的翻開。

    可連看了數次,整個國書中,除了一些李捷要求長安承認他皇帝封號,並且願意獻上一些禮物的具體數量之外,長孫無忌實在是想像不出,究竟這一片國書,怎麼就惹得李治龍顏大怒?

    不過此時,李治畢竟已經大權在握,就算長孫無忌也抗衡不得,嗚呼一聲,丟下國書,長孫無忌也不得不跟著群臣退下,回到宰相堂中,與群相一起去解決出兵所涉及的各方面調度問題。

    大唐總章二年,閩唐鳴鳳三年九月,四十五萬唐軍主力分成三路,蜿蜒著向涼州進發而去,其中李治親帥他這些年組建起來的精銳常備部隊,北衙禁軍居於中軍,親自壓陣。

    不過就算有皇帝壓陣,唐軍士氣依舊有所不振,就如同歷史上當年薛仁貴所率領的軍隊面臨的情況一樣,剛剛才從遙遠的海東戰場撤回來,根本來不及回鄉休整片刻,就又不得不全副武裝,奔赴另一個戰場,全軍上下,將士心頭無不是憋著一股憤懣與怨氣。

    這種情況令長孫無忌亦是急上心頭,不得已,他調撥了沿途各州的官庫,用大量布帛財物去犒賞大軍,這才將士氣少少回覆了些許。

    一路上,李治卻如同著了魔一樣,僅僅是不斷催促著大軍北進,值得一提的是,李治將王皇后,徐婕妤居然都帶了上,安置在中軍當中。

    大軍路過弘農之時,李治行色匆匆,根本沒有注意到,就在街旁圍觀大軍的百姓中,一雙熟悉的眼睛正饒有興趣的觀望著大軍,居然是本來應該被驅逐出境的閩唐宰相,特使王玄策。

    「陛下真是下了好大一盤棋,連長安皇帝都成了他的棋子!這棋局,真是越來越妙了!」感慨的扁了扁嘴品味著,搖頭嘆道,王玄策又是迅速放下了蓋在頭上的斗笠遮住了臉,轉眼消失在了人群中。

    當年蘇秦張儀,一條三寸不爛之舌足抵百萬大軍,如今,輪到他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9:24
1332.第1332章 .博弈西域
  


    幾乎從先秦時代開始,雖然歷經過匈奴,兩漢,鮮卑,隋唐的統治,不過西域的生活卻沒幾乎沒有太大的變化,佔統治地位的依舊是先古居住在這裡的塞種人,信奉著來自天竺的佛教,與後世到處是伊~斯蘭特徵的西域截然不同,如今這裡還是一片佛國淨土。

    天山,崑崙山環繞形成了個頗具有保護力的封閉政治空間,而來自華夏最強悍時期中原王朝的保護亦是讓這裡成為絲綢之路上的樂土,盤踞在天山北麓的突厥或者匈奴,要麼被摧腐拉朽的擊潰,要麼遠遁中亞,被趕出西域。

    西域的佛國樂土一直持續到北宋,孱弱的中原王朝再也沒有實力與精力經營西域,來自中亞的喀喇汗王朝帶著已經傳播至此一百多年的伊~斯蘭悍然殺入這裡,與絲綢之路南路的於佛國于闐以及龜茲進行了長達百年的戰爭,摧毀二國之後,旋即又與盤踞高昌故國的西州回鶻進行了慘烈的廝殺,絕大部分西域佛國就是在這時候被徹底摧毀。

    到了元代,察合台汗國更是摧毀了僅存的東部佛國西州回鶻,將絲綢之路上的西域徹底掩蔽成了後世那般模樣。

    不過這個時代,李捷的到來卻是將這種毀滅提前帶了過來。

    來自北歐的維京人信奉北歐諸神,如主神奧丁,雷神托爾,西歐以及中歐的法蘭克人,羅馬人,保加爾人信奉基督教,馬扎爾人以及阿蘭人還有其他散佈東歐,北亞數之不盡的小遊牧部落信奉的是襖教或者原始薩滿宗教長生天。

    倒是有些粟特人,吐火羅人信奉佛教,可惜這些人在遷徙流動的民族大軍中卻是屬於墊底的存在,畢竟昭武九姓與閩唐的聯盟還算密切,李捷的民族大遷徙雖然連他們也坑了,但畢竟提前得到了消息,各國在這段時間緊急集合了幾乎全體臣民死守國度,被捲進來的人數並不多。

    明末的大亂中,破壞力最大的一直是官軍中的左良玉部,因為左良玉幾次被打的全軍潰散,他的大軍幾乎收留了來自五湖四海的敗兵,叛亂農民軍,地方豪族,到哪兒都不是故鄉,所以為禍地方到哪兒都施展得開手腳。

    同為漢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說這些來自亞歐的蠻族遷徙大軍了,南疆的于闐王國提前三個世紀被攻破,而安西大都護府所在的龜茲更是到了最艱難的時刻。

    「快!快上!」程務挺的嗓子幾乎喊啞了,迎著西域烈烈的太陽,黝黑的腦門上全都是汗水,聲音破的幾乎聽不清,繞是如此,他依舊奮力疾呼,用力的揮舞著戰刀。

    在他的喝令下,一隊隊龜茲兵,安西兵抬著十幾口煮沸了的大鍋嘿呦嘿呦的上了城,鍋對著城牆一歪,嘩啦的一聲,蟻附攻城的幾百號各蠻族戰士幾乎同一時間發出了慘叫。

    很幸運,他們領教到了富有華夏傳奇色彩的守城武器金汁的威力,煮沸的大糞湯加上各種人畜大便小便一起傾倒下去,不說威力,僅僅那味道都三四里可聞,而且相比於開水滾油,金汁的附著力更強,也更加容易引起傷口潰爛感染。

    十幾鍋燒開了的金汁倒下去,除了倒霉的被摔死的,實際上殺傷並不多,可這種恐怖的打擊效果卻將攻城的敵軍嚇退了,幾百個全身掛著黃湯,冒著水泡潰爛,並且散發出一種惡臭味道的攻城勇士向後哭喊著逃跑,數以萬計的遷徙民族攻城大軍也終於嚇破了膽子,紛紛向回潰退著。

    旗幟鞋子破羊皮散亂的到處都是,龜茲城前除了遺留了一地屍體,終於變得空空如也。

    不過依靠在城牆上的程務挺卻一丁點都高興不起來,金汁的材料倒是還有不少,可是燒火用的燃料卻所剩不多了,龜茲城是安西大都護府所在地,駐紮了安西半數兵馬足有七千,還有龜茲兵馬兩萬多,可如今,加一塊也僅剩下一萬五出頭了。

    從疏勒鎮返回此已經一個半月有餘了,龜茲鎮總共打退了這樣的攻擊三十多次,可是每次打退了的遷徙民族,不到半天就有新的後來者填補上,次日的進攻週而復始,而且令程務挺更為憂心忡忡的是,不少對攻城失去信心的蠻族又帶著全族繞城而去,向著更後方的高昌進發,那兒就是大唐西州所在地,有著來自中原二十餘萬的移民,戍守著輪台,瓜州,西州等一片大唐走出去的飛地。

    可惜此時程務挺已經自身難保了,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守多久,而且他還知道,根本不會有援兵!

    安西於大唐如盾牌於戰士,盾被戳破,戰士可以將其丟棄,可是劍刺向戰士,盾牌卻無論如何都得捨身去抵擋。

    安西自始至終也是貫徹著盾牌的精神,歷史上安史之亂,就是以安西行營為主的平叛大軍擊潰了安史叛軍,安西大都護府高仙芝被斬首,安西大將李嗣業戰死沙場,最終,安西卻是先後淪落於吐蕃,西州回鶻之手。

    如今程務挺也是在發揮這種捨身精神,燃燒掉自己,盡一切可能拖住從西而來的遷徙民族大軍,心一橫,對著在城頭上已經疲憊的幾乎走不動道的安西軍,程務挺又發出了他自己都不信的許諾。

    「陛下大軍很快就回抵達,大家振作起來,讓那些關中兵看看誰才是真正的鐵骨男兒!」

    「殺敵報國!」

    這謊言彷彿有著其獨特的魔力一般,已經疲倦的如同行尸走肉那樣的安西兵在程務挺嘶啞的嗓音中,又一次站立在了安西都護府的戰旗之下,吼著來自關中的小調,將一筐又一筐的箭鏃,石頭,木頭還有金汁搬運過來,城上城下忙碌成一片。

    不過龜茲王白震可沒有程務挺那麼充足的信心,趴在城頭眺望東方,看著又是一股股西方來的蠻族繞過龜茲城,繼續深入他的王國東方領土,白震忍不住望眼欲穿,對著長安方向悲鳴不已。

    「援軍,援軍在哪兒啊?」

    …………

    交河故城,漢車師前國曾經的國都,亦是大唐在西域第一個據點,不過此時,這裡也是密密麻麻為中亞與東歐的蠻族所保衛。

    交河故城位於兩條河道的河心島上,故名交河,這裡城牆高聳,就像一個巨大的梭子一般,城頭上,同樣是甲兵林立,不過眺望著這裡,城頭下的蠻族們卻是發出了肆無忌憚的大聲哄笑。

    「攻破這裡,再往西去就是大唐西州!這兒都是唐人的地盤,想想君士坦丁堡的富庶!一定要搶個精光!」

    來自斯堪地納半島的維京人伯爵拉格納興奮的舉起了手中龐大的戰斧,一千多個維京戰士頓時也是跟著興奮的叫嚷起來,這些北歐高大的蠻族戰士身強體壯,生存在條件惡劣的北歐,讓他們變得尤為殘忍,尤其熱愛劫掠,從維京千里迢迢跨越了亞歐大陸,就是來搶掠傳說中的長安的。

    不止他們,法蘭克人的兩個勃墾地伯爵,盎格魯撒克遜的五個部族,十七個中亞不知名小部落一共十二萬人都聚攏在了小小的交河城下,看著交河城外肥沃的土地,這些遊牧民族禁不住留下了口水,以前怎麼不知道東方居然還有這般美好之地?

    打下這裡!屠殺掉所有原住民,將這裡據為己有!臨時形成的部落聯盟與維京人首腦商議過後,三萬多蠻夷戰士一同在交河城下發出了怒吼。

    砍伐胡楊做成的小舟被善於航海的維京人狠狠地推進了河裡,歐洲蠻族以及亞洲遊牧部落如同下餃子一般紛紛下河,數以千計的遷徙蠻族幾百支利箭那樣衝向了交河城東,那裡是交河城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看著城頭上轟亂而走的唐軍守兵,那些腰上掛著人頭的維京人忍不住拍著板斧囂張的大笑著。

    剩餘的蠻族戰士亦是等候在河邊,等著回來的船接著他們繼續踏上湖心島,就連後面跟著的遊牧民族大營,老弱婦孺們也是期盼的眺望著湖心島。

    一旦攻破了那裡,唐人精美的布匹,甘香的糧食還有美酒就可以慰藉飢腸轆轆的她們,對於勝利,這些老弱婦孺都沒有一絲的懷疑,根據抓獲的高昌人拷問,交河城中唐軍守兵僅僅九百多,九百對三萬,傻子都應該知道,戰果如何?

    可惜,這些蠻族不知道,東方的華夏,曾經出過以百多兵員在疏勒城抵抗三萬多匈奴人主力的真正猛士,更何況九百多還都是大唐最精銳的安西兵!

    都尉的吶喊中,交河城東門上射出了數以百計強勁的弩箭,唐軍的制式強弩呼嘯中,維京人那簡陋的木盾根本抵擋不住,但見肆無忌憚衝向交河城的幾十個維京人,上百個遊牧騎兵如血葫蘆一般,順著陡坡軲轆著重重的掉進了河裡。

    剛一交戰就吃個悶頭虧,拉格納和統領這十多個部落的遊牧汗王忍不住一起大怒,呼喊著,更多的遷徙蠻族大罵著又像城衝去。

    交河城建設在三十多米的陡崖之上,這不到七十米的陡坡著實成了地獄之路,不論這些遊牧民族沖上多少人,叫罵的如何凶狠,最後卻終究還是變成一具具屍體滾落下來,城頭上的唐軍輕蔑的連續扣上弩機,老子打退的各種蠻族不知道多少了,罵的那麼難聽,你們算老幾?

    連續進攻不下,更加激怒了攻城的蠻族,一面叫嚷威脅著屠城,一面更多的蠻族戰士被運上了船,就連在交河城附近紮下營的部落老弱,亦是跟著湧到了戰場大聲的加油助威著。

    誰都沒有看到,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土坡上,一騎披掛著明光鎧的唐軍大將比他們更像狼王那樣的圍繞著他們背後,來回窺視著破綻。

    看了不到一刻鐘,輕蔑的冷笑在唐軍大將嘴角顯露出來,滿是不屑,高侃冷哼著:「除了人多,簡直一無是處!」

    「吹號,進攻!」

    高侃為雲中大都護,突厥最後的可汗車鼻就是他所擒獲的,麾下三萬雲中兵更是常年與草原遊牧兵馬交戰的精兵悍將,隨著高侃的嚎叫,五千雲中騎兵從右翼一剎那分為十幾股,四面八方的圍攏向了正守在岸上等候攻城的中亞遊牧部落背後。

    不愧是名將,高侃一眼就看出了這些中亞蠻夷的虛實,到底是十幾個部族組成的聯軍,見到唐軍四面八方打出的旗幟彷彿數不清兵馬包抄了過來一般,這些遊牧部族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去拼,而是逃!

    守著河邊的兩萬多遊牧騎兵炸了鍋一樣,一股腦的逃向他們老弱婦孺的大營,倒是把留下的法蘭克人,勃墾地人還有盎格魯撒克遜人弄得手足無措,亦是糊裡糊塗跟著潰散開。

    沒管那些日耳曼人步兵,高侃專注著死盯著往回跑的中亞騎兵,一聲軍號聚攏了麾下,兜了個大圈子又是死死黏在了這些騎兵身後,放羊那樣逼著這些騎兵一刻不敢停留,慌張的奔回了各自營地。

    兩萬騎兵一口氣分成十多股,可就再夠不成威脅了,驚慌失措的男人們連打帶踹催促著老弱婦孺收拾東西開溜,十萬多人的部落聯盟彷彿受精的兔子一般,被五千唐軍趕著就向西方逃遁了過去。

    逃了不到兩里,地形突然狹窄起來,慌不擇路的中亞部落又是被趕羊一樣趕下了河谷裡,沒等他們衝出谷,谷兩岸的峭壁上,數不清的唐軍弓箭手冒出了頭,閃著寒光的箭矢瞄著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同時谷口盡頭一聲號炮,大唐赫赫有名的剃頭兵,三千陌刀手部隊凶悍的堵住了道路,陌刀手閃爍著冷光的兩米大刀,彷彿來自地獄死神的邀請。

    眼看著驚慌失措的中亞部落,領著騎兵狂奔而至的高侃大笑著捋著鬍鬚,不費一兵一卒,他就輕而易舉的將十多萬中亞部落逼到了絕境。

    然而沒等高侃下令進攻,身後忽然傳來的喊殺聲卻令他眉頭猛地一蹙,那張標準的唐人美男子狹長的白面當即冷了下來。

    「殺,速戰速決!」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9:24
1333.第1333章 .矛盾
  


    還真如李治預料的那樣,此時出兵能收穫奇效。

    涼州都督張孝嵩佈置疑陣,秘密掩護四十五萬唐軍主力出玉門關,分兵五路,契必何力出西州,唐休璟出瓜州,王孝傑出沙州,高侃直撲交河城,還有一路長孫無忌北上庭州,卻是匯合了十二萬西突厥大軍,從天山向南進攻。

    從前襲擾絲綢之路的西突厥汗國死敵,如今也被這洶湧澎湃的民族大遷徙所衝擊,已經有數股來自西亞的遊牧草原民族逆流而上,雖然被突厥人打了回去,但依舊有不少草場被新來的部族所霸佔,西突厥可汗乙鼻涿陸也知道憑藉自己的力量是無論如何都打不退這數以百萬計的大遷徙浪潮了,恰逢長孫無忌出使庭州,二者立刻一拍即合。

    加上突厥騎兵,五十多萬唐軍彷彿巴掌那樣從天山南北狠狠抓了過來,幾個世紀西域也沒有過如此大規模的軍事決戰,已經深入東疆,逼近河西走廊的民族大遷徙部族幾乎遭遇到了毀滅性打擊。

    僅僅中路高侃五萬多雲中河朔兵,就斬首五千多級,迫降十多個部落十二萬人,唐休璟更是擊破了嚈噠人可汗韋蘇提婆兵馬八萬多,俘獲嚈噠,吐火羅,挨蘭,匈人部落多達三十多個。

    簡直當年唐太宗滅突厥取得的戰果還要好,等李治主力從涼州趕到西州的時候,也是被眼前的情況嚇了一跳。

    足足五十萬各種民族部眾紮下帳篷密密麻麻的環繞著西州城,據守的唐軍已經緊張到了極點,所有人的武器,弓箭,甚至戰馬都被唐軍奪取,幾萬人日夜不停的巡邏在俘虜中,放牧的牛羊吃光了西州附近一切帶毛的東西。

    看著這一幕戰果李治簡直欣喜若狂,忙不迭的安置下了軍隊,就立馬帶著大批禁衛進了西州,這一次李治也真是不惜血本了,大量賞賜,牛羊,布匹,銅錢直接搬運進軍營,讓有功將士當場發了一筆橫財,原本唐軍低糜的士氣一下子因為賞賜提高了不少。

    然而當興奮的李治趕到西州都督府的時候,迎接他的卻是愁眉不展的長孫無忌,剛剛立功的高侃,唐休璟,辛雲京,契必何力等將軍亦是愁眉不展,匆匆就跪盈了李治。

    其實唐軍取得這個戰果並不意外,和當年統一的突厥汗國截然不同,入侵西域的這些中亞北亞還有東歐西歐的蠻族大軍根本沒有一個統一的領導,各部完全是各幹各的,遇到大戰根本不想拚死一站,想的僅僅是趕快逃跑。

    於是乎就從五十萬唐軍對抗一百餘萬遷徙蠻族演變成了唐軍對抗幾百個大小不一分散的部落,況且有的部落根本不想與唐軍作戰,如契必何力軍剛出西州,攻打西州不下的西丁零三萬帳立馬向契必何力投降並表示,只要給他們一塊可以安身立命的土地,丁零人願意為大唐作戰,與把他們驅趕出家園的君士坦丁堡閩唐決一死戰。

    有意思的是,不少遷徙的蠻族對閩唐的恨遠遠超過了大唐,誰讓李捷才是將他們趕出家園的罪魁禍首?

    「這樣不是很好?」聽著長孫無忌的匯報,李治還真是頗為驚愕,不解的詢問道:「既然從西蠻趕過來的這些部族仰慕我大唐****,渴望歸化,那就收留他們,讓閩賊偷雞不成蝕把米,不是挺好的事嗎?」

    「陛下,問題在於我們根本拿不出足夠的土地來收留他們啊!西域三十六國能放牧的土地基本上有主,如果我們分了高昌,疏勒,樓蘭,車師的土地給這些外來者,那些還在為大唐奮戰的西域諸國會如何看待****?而且才剛剛與****盟誓的西突厥亦是回立刻感覺到不安,甚至有背盟的可能!」

    苦著臉,長孫無忌親自翻出了田冊,指給了李治進一步的解釋著。

    「西域的領土最多足夠安置三十餘個部落二十萬眾,如果要是放這些人進入吐谷渾,放牧青海,如今俘獲的剩餘三十萬部眾倒是安置的下,不過這絕對會引起吐蕃的忌憚!」

    「根據邏些城傳來的消息,閩賊太子李瑾已經在賊北方行省聚精兵五萬,如果吐蕃與之勾結,趁我大軍出兵在外,一舉顛覆關中,我大唐危已!」

    「陛下!」長孫無忌剛說完,雲中都督,左監門衛高侃又是面色凝重的從坐席上站了起來,拱拳對李治拜道:「臣在交河城與胡虜作戰時候,曾經遭遇過這樣一隻胡虜軍,四千金發碧眼如同猢猻般蠻夷結陣而戰,依靠飛斧甚至擊潰了我雲中軍兩個府,還是臣擊垮了那些草原部族之後,回師用騎兵沖了幾次才把他們沖散的。」

    「還有一隊,大約八百蠻夷甚至比這些蠻夷更為嗜血亡命,他們手持斧頭盾牌或者,長槍,身材高大,皮膚雪白如妖,嗜戰如狂,哪怕被困在交河城下依舊拒不投降,與我軍奮戰了四個時辰這才將他們全部拿下,我軍一戰傷亡八百,有六百是與他們作戰而亡!」

    「哦?這些都是些什麼人?」李治也是感興趣起來,皺著眉頭問到,可高侃卻是為難的搖了搖頭:「他們的鬼話根本聽不懂,詢問了些投降的中亞部族,他們對這些鬼人來歷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們是閩唐的盟友,突然一天就殺到了黑海草原上,將原有的部落全部殺死,要麼就是驅趕出去,如果不是需要這些鬼人重步兵幫助攻城的話,他們自己都得先打起來。」

    原本聽著高侃說的悍勇,李治還動心思想招募些這些凶人,可一聽是李捷的盟友,李治又是厭惡的哼道:「殺得好!這些鬼人冥頑不靈,膽敢協助閩賊,罪當死,高將軍立此等戰功,朕心甚慰,此功記下,回朝之後朕當重賞!」

    「陛下,臣不是邀功的!」一聽這話,高侃趕忙擺了擺他披掛著重甲的胳膊,甲葉子嘩嘩作響中,高侃神情凝重的解釋著:「如此等鬼人,佔據天山南北的那些蠻夷中還不知道有多少,而且最重要的是閩賊大軍到現在都沒有蹤跡!」

    這話說的李治冷不丁一機靈,是啊!如今的局面都如此棘手一直打到極西,又講這麼多蠻族驅逐出家園的閩唐大軍又該如何的可怕?想到這兒李治又是滿是急促的詢問著契必何力。

    「契必卿,兵部可有什麼好的應對策略?」

    這一會,太宗時代的老將,一向以勇猛善戰聞名的突厥老將軍卻是低頭沉默不語,兩個兵部侍郎龐同善鄭仁泰也是沉默不語,讓李治驚愕的看了一圈,臉色迅速陰沉了下來。

    「我大唐滿朝文武難道拿一個小小的閩賊就沒辦法了嗎?你們一個個,還是國家棟樑嗎?」滿是憤怒,李治再一次揮手咆哮起來,聽著他的怒吼,所有人都是低下了頭。

    可不是小小的閩賊,那可是驅趕著控弦之士百萬,從世界最西端氣勢洶洶殺過來的閩唐啊!

    李治怒吼了好一會,長孫無忌這才無奈的從隊列裡站了出來,抱拳再次稟告著。

    「回陛下,宰相們議論的最好結果,是退兵!」

    「趁著龜茲鎮還在堅持,收攏瓜,西,沙,庭諸州軍民退回玉門關以東,就地封這些俘獲的首領為可汗,割讓庭州給西突厥,割讓安西給吐蕃,利用這些蠻夷抵擋住西方滾滾而來的蠻夷大軍……」

    長孫無忌沒等說完,抓住機會的宦官李輔國立刻嘲笑的對長孫無忌嚷道:「原來我朝長孫司空出的計謀就是逃跑啊!你是要陛下在閩賊,蠻夷面前逃跑,要我大唐威風掃地吧!」

    「你這個閹豎懂什麼軍國大事?避實擊虛是兵家至理!老夫這是為了保存大唐的實力!」

    長孫無忌立刻氣的大叫,雖然從太宗皇帝手裡接手了個太平盛世,可是有李捷這麼個吸血鬼在,這麼多年大唐的總體實力也沒有增長多少,全國兵力總共才八十萬左右,除去鎮守偌大江山的兵力,出兵五十萬已經是個危險的比例了。

    就算唐軍如今有如此輝煌戰果,長孫無忌依舊不讚成把全國的國運放在一戰中豪賭的這種賭徒治國方法。

    一句閹豎卻又正好戳中了李輔國的痛處,讓這個當權太監暴怒的尖叫道:「保存大唐實力?長孫司空打擊陛下威望才是真的吧?一旦陛下現在退了,關中士族當如何評價陛下,天下世家將如何看待陛下?」

    「嘖嘖。」陰陽怪氣的搖頭晃腦著,李輔國陰森森的笑道:「對了,老奴還忘了,閩王妃就是長孫大人愛女,長孫司空還真是深謀遠慮,這麼快就在為閩王入主關中做鋪墊了!」

    「胡說!」這話也捅到長孫無忌的軟肋,惱羞成怒中,長孫無忌抱著拳頭直衝青天,暴怒的說道:「我長孫無忌忠心日月可鑑!豈容你這閹狗再此狂吠!」

    「夠了!」

    眼看著李輔國又要暴怒的叫罵,李治冷不丁一聲怒吼卻是讓在場所有人都哆嗦了下,慌忙跪下,面色陰沉的看著自己的大臣們,李治像個發怒的獅子一樣巡視了好一會,這才悶聲嗡嗡的說道。

    「朕絕不會在閩賊面前轉身而逃的,朕意已決,與閩賊決一死戰,將他那些走狗打出西域!戶部著手安置俘虜部落,禮部拿出個名單來,分封拉攏這些投靠部落,兵部最好的斥候全都派出去,務必要弄清楚閩賊主力究竟在哪兒?」

    當年明知道冒著亡國的危險,隋煬帝還是要第二次,第三次進攻高句麗,有時候帝王的尊嚴對皇帝來說甚至超過了對國家重要性,如今李治也是如此,李捷像一片陰影那樣蒙在他心頭,讓李治喘不過氣來,二人算是不共戴天,了,一日不殺了李捷,一日李治這鼓氣就順不過來。

    眼看著李治掉頭就走,長孫無忌又是焦慮的舉起了手:「可是陛下,我們沒有足夠的土地與給養安置這些俘虜啊?」

    「放十萬人入青海,剩下的,就安置在關中吧!各府各縣都劃出一部分土地,我大唐富有四海,還吃不下幾十萬蠻夷?」

    李治頭也不回的甩下一句話,卻是令在場所有的大臣臉劇烈的抽搐了下。

    土地如同蛋糕,就這麼多,割一塊少一塊,如今各世家繁衍,關中尤其的擁擠,有的州甚至已經拿不出均田分給新增的人口了,再填二十萬中亞蠻族?所佔的每一分土地都是關隴世家的心血。

    況且,這些騎馬放牧的會乖乖放下鋤頭耕田嗎?後世大唐的安史之亂,一部分原因就是大唐在河北安置了太多的胡人,甚至一些地方都從漢化轉變成胡化了,尖銳的********構成了安祿山叛亂的基礎!

    誰都不願意與這些草原民族做鄰居!哪怕已經融入華夏的鮮卑人!

    就在長孫無忌都是臉色陰晴不定的時候,李輔國陰嘖嘖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

    「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想如何安置,就如何安置!某些人如果圖謀不軌的話嗎!老奴可是盯著你們的!」

    陰冷的像一條毒蛇那般盯著在場大臣看了一圈,李輔國囂張的整了整衣領,也是跟著李治大步流星的出了門。

    「閹狗!」

    李輔國走了許久,才有人憤恨的怒罵了出來,大臣們不忿的議論紛紛著,戶部尚書劉祥道亦是面色難看的湊了過來,小聲的向長孫無忌詢問著:「司空,如今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長孫無忌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擺了擺手:「按陛下說的做!」

    「可是!」

    「沒有可是,剛剛李公公不是說了嗎?天下,陛下的天下!」

    說完,長孫無忌亦是煩躁的出了門,一肚子事情的長孫無忌卻沒有注意到,身後這些關隴世家的大臣們,看著他背影的眼神忽然變得陌生起來,不在如同以往那樣,關隴首領,一呼百應。

    不過李治的命令還是被不折不扣的執行了下來,如今宦官勢力增大,幾百個觀軍容使宦官的監視下,大臣們就是想消極怠工都做不到。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西來的遷徙大軍似乎知道了東面多出來一支強悍的大唐主力,除了有些過來投誠的中亞部族,剩餘比較強悍一些的大部族沒有再東進一步,利用這段時間,唐軍加緊消化第一階段的戰果。

    就地劃分了草場安置了一部分部族,遷入青海草原一部分,最後不少被安置在了關中,許多背井離鄉的中亞部族能得到如此優待,的確拉攏了許多人,讓大唐增添了七萬多蠻族步騎兵。

    可是李輔國明顯利用了這次機會打壓關隴世家,安置西來部族專盯著關隴世家的固有地盤,還趁機巧取豪奪世家的土地,弄得朝廷裡怨言不斷。

    不過總體上,唐軍還是朝向一個有理的局勢發展,在一點點的積蓄力量。

    然而半個月之後,幾百個衣衫襤褸的安西騎士猛地闖入西州高昌故城,卻是打破了這種平靜。

    龜茲鎮在苦苦堅守了兩個多月之後,還是被攻陷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9:25
1334.第1334章 .逃遁
  


    整個安西都護府淪陷,三分之二的西域淪落敵手,此去關中,除了陽關玉門關之外,幾乎沒有多少堅城可守了,歷史上的吐蕃就是奪取了整個安西都護府之後直下大唐隴右,最終兩次打到長安,一次攻陷了長安。

    這些洶湧而來的遊牧民族還不同,吐蕃畢竟是有不可放棄的地盤,與大唐爭霸戰爭也不是為了滅亡大唐,最終兩國還是舉行了長慶會盟,大唐奪回隴右,直到兩國滅亡再沒有太大的戰爭,而眼前的遊牧民族卻是根本沒有國土,打到哪兒就佔領哪兒,如果擋不住他們,中原就會重蹈五胡亂華的覆轍,從關中到華北平原大片的沃野將重新變成胡人牧馬的牧場。

    而此時龜茲鎮陷落,絲綢之路南北的遊牧胡人再次匯聚在一起,四十萬唐軍主力已經沒有回頭的機會了!必須與胡人在這西域熱土決一死戰!要麼長安在胡人的兵馬刀槍之下化作一片火海!要麼就在這高昌故城之下為百萬胡虜埋骨,殺個屍山血海!

    「陛下,波斯王子卑路斯背叛,龜茲鎮陷落,安西都護府上下八千五百零一人全部殉國,大都督程務挺死戰於都護府,如今生死不知,那些西方鬼人,中亞胡虜在城中展開了慘無人道的大屠殺,千年龜茲城毀於一旦啊!」

    趴在地上痛哭流涕,那從龜茲鎮回來的安西騎兵聲音都嘶啞了,激動的對著追隨李治從長安帶出來的文武百官,騎兵撕心裂肺的訴說著。

    「卑下等也是預備殺身殉城的,奈何激戰中被倒塌的房屋砸住,被俘,那個拿著大斧皮膚慘白的鬼人王放卑下等回來,揚言要陛下早早退出西域,並要陛下奉上長安美女十萬,黃金萬萬兩,白銀萬萬兩,絲綢十萬萬匹,否則的話,就踏平長安,自己去取得,把整個大唐都變成奴隸!」

    「卑下懇請陛下再將卑下編入大軍,哪怕為馬前卒卑下也甘心,只要能再與那群鬼人再決一死戰,為我安西都護府同僚報仇雪恨,卑下九死無怨!」

    聲音生生泣血,騎兵跪在地上磕頭不止,聽的長安文武卻是面色慘敗,咋舌不已。

    在遷徙過程中,這些胡族也展開了大魚吃小魚般的激烈生存鬥爭,如今看來,百萬胡虜控弦之士已經掌握在了少數幾人手中,而這些胡虜首領無疑比無頭蒼蠅一樣飄到哪兒是哪兒的小部落更有野心。

    胡人所要的別說大唐拿不出,就算整個地球估計都沒那麼多財富,這是明顯對大唐覬覦的藉口,一想到要與數不清的遊牧蠻族就在這兒決戰,不少文臣都是面色煞白。

    距離建國時候的血腥決戰畢竟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年,許多文武都是在和平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對即將到來的血腥大戰明顯準備不足。

    可就在所有人都驚駭不已的時候,長孫無忌卻是迅速從文臣首位迅速擠了出來,指著回來的安西騎兵大聲的喝問著:「閩王李捷何在?閩國大軍在攻城隊伍中有多少?那些蠻族首領是否受閩王節制?」

    這話問的騎兵卻愣了,張口結舌了許久方才重重的搖了搖頭,確定的回答道:「貢獻龜茲城的蠻兵不下二十萬,可是沒有一兵一卒是唐人,而且卑下曾經追隨大都督奔赴疏勒,那兒也沒有見到一個唐人,全都是奇形怪狀的鬼人!」

    「汝確定?」

    「卑下敢用腦袋擔保!」

    聽著那安西騎兵斬釘截鐵的回答,長孫無忌禁不住犯了嘀咕,滿是疑惑的皺眉的嘟囔著。

    「李捷這小子究竟想幹什麼?」

    「行了,你先下去吧!你的要求陛下會考慮的。」

    那騎兵才剛退出西州大都督府的正堂,整個朝堂頓時如同炸了鍋一般,文武大臣議論紛紛,叫嚷著向高宗皇帝表達著自己的意見。

    有的要求與胡虜講和的,也有叫嚷著要和胡虜就在這兒決一死戰的,此時的大唐朝廷竟然和南宋差不多了,主戰派與主和派各佔了半壁江山,所有人據理力爭,扯著脖子恨不得喊聾對方的耳朵。

    這不是十幾個重臣的小型會議,幾乎隨駕出征的大臣全都鬧騰起來,喧鬧的朝堂震得瓦片都嗡嗡作響,亦是震得李治的致命弱點暴露了出來。

    李治最大的弱點,怯懦!

    長孫無忌正是看中這一點,所以竭力扶植他這個第三個外甥登上皇位,歷史上的李世民其實也是看中了這一點,希望李治登基之後,他與諸多兄弟可以共存,但誰也沒想到,怯懦的李治居然能做出在李世民病榻前與皇帝才人偷歡的大不敬舉動,而那個偷歡的武才人更是彷彿一顆耀眼的太陽那樣,不但支持著丈夫創下了永徽之治,鬥倒了長孫無忌,滅亡了高句麗,最後更是自己走上了台前,統治了華夏快半個世紀。

    不過這個時空,武媚娘是閩唐帝國的武貴妃,缺了這個堅強的肩膀支撐,面對紛亂的朝局,一時間李治竟然掌控不住了,記得滿頭大汗跺腳連連居然是啞口無言,一旁的宦官李輔國畢竟也是黑暗中的角色,群臣沸沸,他也是不敢出頭。

    爭論了足足好半天,突然間一聲雷鳴般的吼聲卻是猛地在朝堂上炸響:「夠了!汝等都是朝堂上的根骨棟樑,如山野村夫那樣爭吵謾罵,成何體統!監察御史何在?」

    御史出面可是要記罪彈劾的,到底是從隋唐亂世殺出來的人物,蒼老的長孫無忌轟然一句,震得整個朝堂立馬變得鴉雀無聲,群臣皆簌簌跪附在地,連聲告罪。

    鎮住了群臣,長孫無忌又是鏗鏘的抱拳向李治大聲的請命著:「陛下,胡虜洶湧而來,我華夏豈可任其猖獗?率獸食人?臣斗膽,請陛下馬上整頓兵馬,整颯將領,就在這兒與胡虜決一死戰,衛我華夏!」

    長孫無忌這一句話基本上定下了戰的主調,雖然並不主張出關決戰,然而長孫無忌畢竟不是迂腐之人,龜茲鎮一失,後退入關的機會已經失去,唐軍雖然戰馬是整個華夏封建王朝中最對的一個朝代,可畢竟還是農耕民族以重裝步兵為主的步騎混合大軍,對方卻是遊牧輕騎兵,如果要是退走,很可能在半路上被追上,到時候兵無戰心將有退意,很可能就釀成隋煬帝一征高句麗時候的慘劇。

    幾十萬人沒有準備突然撤退,最後被幾萬高句麗兵追殺上,衍變成災難性的大潰敗,九十六萬大軍毀於一旦。

    如長孫無忌這樣的人物,平時時候可能百般忍讓保存自己,可是該狠的時候絕不會心軟一絲。

    長孫無忌的請求倒是正好符合了李治的訴求,李治亦是趕緊抓住機會,不容置喙的向契必何力詢問道:「兵部尚書何在?我朝如何應戰,兵部可曾拿出萬全之策?」

    可是朝局的發展卻在這裡卡了殼!突然被點到名,契必何力竟然是目瞪口呆,片刻之後,啞口無言的跪在了地上。

    「唯憑一腔熱血,死戰爾!」

    這話說的看起來慷慨激昂,可卻不應該發生在一個大國兵部尚書身上,五十七萬應戰百萬,大唐並不佔優勢,一個好的兵部尚書應該竭盡其能,將兵者詭道也發揮到極致。

    不過大唐的帥才在這時候卻發生了斷層,李世民一代獨當一面的大將,李靖早就凋零,李績被驅逐,程名振病死,龐孝泰戰死,本應該繼承位置的蘇定方,裴行儉,薛仁貴等大將都被李捷拐走了。

    契必何力,執失思力之流是猛將,剛勁氣魄指揮作戰哪點都不差,王孝傑高侃一輩也是名將,奮勇爭先亦是絕不落於人後,可總覽一方的帥才卻總缺乏了幾分氣度,長孫無忌通政又是不通軍,眼看著決戰在即,朝廷居然拿不出一個萬全之策。

    整個朝堂一時間寂靜在了那裡。

    還好,還有個算是智謀出眾的唐休璟。

    在這死寂的時刻,唐休璟硬著頭皮走出了朝班,跪拜在了行列當中。

    「陛下,臣有一計,不知可行不可行?」

    「講!」李治正焦頭爛額呢,聽聞自己愛將有計畫,當即興奮的猛地一抬手。

    有了李治的支持,唐休璟心裡也有了一點底氣,再次一拜之後,唐休璟聲音卻還是有些底氣不足,遲疑的說道:「臣認為,我大軍當退兵!放棄西州與交河城!」

    這話一出,舉朝皆驚,長孫無忌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李治更是驚愕的直瞪眼睛。

    …………

    大閩鳴鳳五年七月,大唐麟德二年。

    中亞被驅趕而來的胡人大軍分兵兩路,從南北夾擊攻破了安西四鎮最後一鎮龜茲鎮之後,又是舉兵向東,十二萬被聚攏的中亞各族騎兵作為先鋒,直撲吐魯番盆地所在的高昌國,西州!

    火焰山,吐魯番的葡萄溝聞名天下,天山融水滋潤了這片盆地,土地肥沃,資源豐富,這裡算的上西域最好的幾個地方之一,尤其是這裡都是漢人的土地。

    從五胡亂華開始,大批隴西漢民逃到西域,在這裡落腳,隋朝時期,麴氏高昌國八層人口已經是漢人,唐太宗遣侯君集破高昌,建立大唐西州,絲綢之路的繁華更是給這個長安端第一站的吐魯番盆地帶來了無比的財富。

    之前畏懼大唐國威的中亞部族基本上已經投降大唐,剩下的全都是覬覦大唐富饒的強盜,李捷的政治宣傳可是頗為到位,幾乎從最上面的維京國王,伯爵,法蘭克諸侯還是日耳曼豪酋到下面最低賤的日耳曼小兵,幾乎人人都知道擁有百萬人口的大唐長安是多麼富饒,絲綢纏樹,糧食滿倉,歌飛鳳舞,金碧輝煌。

    幾乎是雙眼通紅,這些強盜殺了到西州,然而,大唐遺留下的,卻是一片空城。

    曾經阻撓前進的交河連一隻鞋子也沒有留下,西州亦是四門打開,空城一座,田地城,磧口城等重要的郡縣亦是空空如也,滿懷著搶掠期望的中亞部族撲了個空,禁不住各個惱怒萬分。

    七月十六,法蘭克人首領夏爾馬特,維京海盜王拉格納.洛德布羅克,白蘭王,丁零王,嚈噠王,吐火羅六王等中亞部族主要首領率領主力軍六十六萬騎脫離了龐大的遊牧部落,亦是搶先抵達了西州。

    龜茲是整個西域著名的產鐵地,打下了龜茲鎮,這些遊牧蠻族幾乎半數都換了新裝備,正是不可一世的時候,滿懷殺氣奔赴西州,要與之前出現在這裡的唐軍主力決戰,撲了個空,這些野心勃勃的蠻族首領同樣是怒火衝天。

    遊牧大軍幾乎把整個西州瓜州翻了個遍,唐人遺留下的房屋都被燒燬了,所種植的莊稼被戰馬吃了個精光,可就在移民大軍拔劍四顧的時候,突然有數個部落從東方逃了回來,帶來了個重要情報。

    唐軍在沙磧!

    高昌西州距長安七千里之遙,其中連接河西走廊就有兩千里沙磧,這裡是絲綢之路相當難走的一段,這裡氣候炎熱,地無水草,當年麴氏高昌國就是依賴這裡抵禦大唐的進攻,如今大唐也是利用中亞北歐部落聯盟進攻之前的一週左右時間,將西州一帶的所有唐民都收攏在了一起,朝向河西撤退而去,撤往涼州,也就是後世的甘肅武威。

    這些逃遁的部落帶來的情報還不止這些,他們還描述了唐軍帶走的財富,絲綢瓷器與金銀銅之物裝滿了兩千駝的駝隊,西州貴族,士民,子女更是拖家帶口,迤邐而行。

    北歐與中亞北亞的這些部落聯盟畢竟是由無數個部族組成的,得到消息之後,幾乎立刻就發生了分歧,維京海盜們,嚈噠,突厥,挨蘭等各部族幾乎立刻就主張追擊,而法蘭克王國方面,夏爾馬特以及吐火羅諸王等卻主張佔據西州,不再繼續追殺。

    分歧造成了分裂,最終,包括維京海盜在內四十萬遊牧騎兵一舉追進沙磧中,追殺逃遁的唐軍主力,而法蘭克人還有吐火羅人則是分區佔領了西州,瓜州等地,打算將這裡打造成新的蠻族王國。

    攜帶著三十萬步兵,四十多萬士民百姓的唐軍畢竟走不遠七月二十二日,最先出動的嚈噠騎兵在一處名為死狼灘的沙地,追上了唐軍後衛部隊,一番交戰後,這些白匈奴奪取了近百駝財物以及唐人士女三千多。

    收穫,更刺激的這些蠻族狼群雙眼發紅……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9:25
1335.第1335章 .屠胡
  


    這時候的沙磧就如同後世的羅布泊,是一片死亡之海,風沙呼嘯,黃天萬丈,生態幻境尤其惡劣,唐人對於西域黃沙的印象,多半就是來自於這片沙海。

    幾十萬人行軍於此,更是一場莫大的苦難,西州,沙州的唐民們扶老攜幼,告別了已經生存了上百年的家鄉,被迫遷徙向不熟悉的地方,一路上,老人的哽咽,女人的抽泣,孩子的哭聲不絕於耳。

    尤其是還要隨時面對身後餓狼的襲擊。

    「韃子來了!」

    突如其來的驚叫聲讓整個後隊都慌了,剛剛還頻頻後顧的西州居民驚叫著丟棄了最後一點家當,拚命向大唐方向跑去,後軍守護的府兵亦是亂成了一團,有的跟著呵斥著慌亂的人群,有的卻是乾脆扔下隊伍也是掉頭向東逃去。

    大地明顯震撼了起來,成千上萬的馬蹄子揚起了滔天的黃沙,一股黃線猙獰的從天邊直撲而來,千百萬的騎兵凶悍的怒吼著,就好像一大群從地獄中爬出來的亡靈一樣,慎人心魄。

    回望著,不少西州居民都絕望了,忘記了逃跑。

    「為了我們的父老鄉親,為了子孫妻兒們,攔住他們!」忽然間,一個後軍的唐軍校尉瘋了一般搖晃著大旗嘶聲竭力的吼叫著,不少看著洶湧澎湃的敵軍心膽俱裂的唐軍府兵逃跑的腳步僵在了那裡。

    後衛府兵基本上是由安西人與西州,沙州人組成的,他們身邊就是自己的家鄉父老,甚至他們的妻子,孩子,爹娘都在逃亡的隊伍中,也不知道是誰開始調轉頭,千多個後衛府兵發出了撕心泣血般的怒吼。

    「跟狗奴們拼了!」

    迎著鋪天蓋地的騎兵,單薄的唐軍府兵就在這沙地上組成了一列小小陣線,發紅的眼睛端著長矛,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敵人胸口,兩邊的騎兵,戰馬都在顫慄著,可是騎士卻是咬著拎著馬槊不住地吶喊著。

    衝鋒的胡騎轉眼就到,心臟都幾乎停滯了的漢騎甚至帶著哭腔義無反顧的狠狠扎進了這無邊無際的黃色浪潮,旋即拍成一列的唐軍步陣亦是淹沒在了滾滾騎陣當中。

    黃沙沾染了粘稠的鮮血,馬蹄子上都包裹了一層沙礫,可胡騎的進軍竟然絲毫也沒有停滯,凶殘的白匈奴騎兵獰笑著從後面追上驚慌失措的西州人,用龜茲出產的精良彎刀劈倒了奔跑的男人,將婦女與孩子按到在地。

    「老的和小雜種一律不要!剩下的全都帶走,在西邊能賣個好價錢!」百夫長囂張的大吼中,這些塞種人與大月氏人的後代彷彿趕牲口一樣將俘獲的幾千男女綁成一串,推搡著向西走去。

    白髮斑斑的老人直接被踢出隊伍,亂刀砍死,還有那些太過年幼的孩子同樣做了犧牲品。

    「不要啊!我的孩子!」

    一個花心少婦哭泣的拚命向外擠去,綁在她胳膊上的繩子已經把她藕斷一樣的胳膊勒出了一條條血痕,可是聽著她的慘叫,那個白匈奴隊長卻依舊大笑著狠狠將手中襁褓摔在了地上,聽著嬰孩臨死前的哀鳴,少婦直接悲傷的暈死了過去。

    從大唐的角度,這些草原遊牧民族是入侵者,凶殘的殺手,劫掠他們家園的強盜,可是從遊牧民族自己的角度來講,他們何嘗不是為了活下來,活的好一點,有一片新的土地可以傳給子孫後代,而且在遊牧民族眼中,農耕民族與豬羊沒什麼區別。

    雙方眼中,自己都是正義者,這種********上的差異一直到李捷來的那個後世,依舊屬於世界矛盾的主要來源,就如同之前李捷進攻君士坦丁堡時候借鑑的電影《征服1453》一樣,奧斯曼蘇丹穆罕默德二世對於建國千年的拜占庭帝國來說是毀滅者,可是對於奧斯曼帝國的突厥人卻是英雄!哪怕後世的土耳其也要為之傳唱。

    生存之戰,沒有正義與邪惡!有的僅僅是膨脹的慾望而已。

    此時,嚈噠王韋蘇提婆的慾望就在無限的擴大著,幾百峰駱駝所馱著的佛教經書,財富,布匹被放在他面前,還有四千多個唐人奴隸被白匈奴的騎兵押送著向後方運去,預備販賣掉,又給他帶來一筆可觀的收入,韋蘇提婆忍不住昂首仰天,哈哈大笑,得意的吼道。

    「這唐人也不過如此,還四十萬大軍,和波斯,大夏的豬羊也差不多嗎!」

    「大王聖明!」十多個白匈奴首領立馬恭維的逢迎道。

    歷史上的大月氏曾經就在這片河西走廊遊牧繁衍,在秦漢之際與匈奴人作戰,戰敗後被匈奴人趕出西域,這才有了大月氏在中亞輝煌的歷史。

    以一個受害者身份被趕出家園,旋即卻又化身成為新的侵略者,大月氏一舉征服了位於阿富汗附近,在塞琉古帝國滅亡後而獨立的希臘化王國巴克特里亞,也就是張騫通西域時候所提的大夏。

    征服過程中的血腥,希臘化的戛然而止都被掩埋在了歷史中,征服帶來的好處,以至於張騫好不容易抵達大月氏的時候,月氏女王已經不想為先王復仇而返回西域與匈奴作戰了。

    大月氏人先後佔據大夏,入侵北印度,建立起了貴霜帝國,然而繁盛了幾百年後又急劇衰落了下來,在北方的其餘月氏人與塞種人後裔以及南方膨脹的薩珊波斯夾擊下亡國。

    所以每一代,每一個嚈噠人大部首領,幾乎都懷揣著一個復國的夢想,雖然這次又是個悲劇者身份被大閩打出了大夏舊地,可目前的戰果,還有聽著屬下的恭維,嚈噠王的虛榮心暴漲,更加的得意忘形,禁不住舉著長刀回頭對著跟著他作戰的貴族子弟高聲大吼。

    「祖先遊牧的領土就在眼前,而唐人的孱弱你們也看到了,跟著本王,打垮唐人,一舉打到長安去,重建我貴霜帝國!」

    唐人的美人財富同樣讓這群強盜一樣的貴族所迷醉,這會兒更是跟著不管不顧的高聲叫嚷著,亂哄哄的狼嚎著。

    「打進長安!」

    「搶奪大唐公主!」

    「搶他娘的!」

    不過畢竟還是有些明白人,眼看著全族都是興奮異常,休密部族長,頗為老邁的一個白匈奴老頭修鸛羅卻是不無擔憂的勸解著:「大王,我們與北歐那群鬼人的距離已經拉開太多了,是不是等他們一陣再進攻啊?畢竟唐人有四十萬,還有突厥人幫助他們!」

    「哼!唐人比豬羊都要軟弱,就是來一百萬又如何?一百萬頭羊,我們的勇士一個宰殺十個,一天功夫也殺光了!」此時韋蘇提婆那兒還聽得進去,一句搪塞過去後,高舉長刀一聲狼嚎,十二萬白匈奴大軍又如同沙塵暴一般的狂湧向前。

    狂躁而貪婪的韋蘇提婆卻忘了,把他們打出大夏的閩唐,也是唐人!

    拖著幾十萬百姓後退,唐軍的速度畢竟快不起來,在白匈奴人頂著烈日狂追猛打之下,唐軍主力在半天之內,還是被跑的最快的白匈奴人給追上了。

    遠遠眺望過去,前方三條巨大的沙丘形成了個彷彿丩形狀的封閉之口,從丩形的入口處正好是個斜坡,站在高處,遠遠眺望著,三十萬西州一帶百姓還有之前投靠的部落民眾正在擁著駱駝群以及牲畜群驚慌的向東方潰逃著,幾百面唐字大旗亦是在倉皇的飄蕩著,越跑越遠。

    已經追趕了半天時間,十二萬白匈奴大軍正是口乾舌燥的時候,眼看著這一幕,從各部首領到最低下的奴隸兵,卻是人人都眼紅了。

    「殺光搶光這群唐人!」引在全軍最前,韋蘇提婆舉刀高呼,第一個衝出了軍鎮,旋即十二萬白匈奴狼兵亦是如同沙崩一樣,捲著漫天煙塵,橫衝直撞向了對面沙丘上的西州百姓。

    韋蘇提婆卻不知道,有一句東西方共同的諺語,天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樣!狂湧向攜帶著財富的唐人,韋蘇提婆甚至已經嗅到了那股子令人興奮的屠殺血腥氣味,忍不住狂抽著戰馬,然而衝鋒下了半個沙丘,一排整齊的玄色大纛卻是猛地映入了他的眼簾,讓他的瞳孔猛地收縮起來。

    衝鋒越來越向前,被沙丘所擋住的東西亦是緩緩顯露了出來,二十萬唐軍重兵在沙丘底部的平緩地帶佈置成了一個無比宏偉的軍鎮,幾百個玄色的府兵方陣牢牢的焊在一起,彷彿明光鎧上的甲片那樣,堅不可摧,順著稍有西沉的太陽招搖,十萬把超長步槊那半米槍尖散發著一種足以令人寒透心扉的冷光。

    那是一片玄黑色,真正來自地獄那般寒冷的修羅戰士!

    滿心熱火而來,而狂奔到唐軍陣前百米處,從韋蘇提婆到麾下那些白匈奴貴族的心已經寒到了尾椎骨處,每個人幾乎都臉色煞白。

    可是十二萬大軍從一個陡坡衝鋒的慣性何等之大?騎兵可不是說停就能停的,兩邊還是沙丘,沒有迴旋餘地,停下定然會被後來者的馬蹄子踩死,衝在前面的白匈奴精騎也只能硬著頭皮拚死向前衝鋒了。

    一個個狼騎口中發出斌死的老狼一般慘嚎,卻是再也沒有了剛剛必勝的氣勢。

    而此時,唐軍卻是氣勢昂揚,剛剛取得了如此勝利,卻一仗沒打就要往後退卻,大勝之後士氣正高昂的唐軍連著兩三天被攆著屁股打,早已經憋的火冒三丈,如今好不容易停下來決戰,每一個關中漢子,西州壯士的腔子裡那股熱血早已經沸騰了。

    「弓弩陣,放!」

    高侃的聲音甚至都有些變調了,在他的怒吼之下,從先漢時期就名震西域的華夏弓弩陣八萬整齊的衝到陣前,對著黃壓壓白匈奴騎兵,連瞄準都不用了,儘管扣動弩機,放開復合弓弓弦。

    噼噼啪啪,恰如一陣強勁的暴風雨,迎面而來的白匈奴胡騎成百上千的被這兩種殺人武器射穿在地,旋即被自己人的馬蹄子踩踏成肉泥。

    剛剛飽飲唐人鮮血的乾枯沙漠,如今又換了一種口味的鮮血,而且這一次,沙漠更加飢渴。

    三輪弓弩連射,壓的遊牧民族一貫拿手的騎射竟然是一輪都沒有發出來,旋即弓弩兵直接扔了弓弩,緊跟在袍澤身後拔出了刀槍,最前排的排矛手熱血沸騰的幾乎要冒了出來,在高侃再一次的怒吼中,對著衝鋒過來的白匈奴強盜挺槍向前。

    又是一陣幾乎整齊的噗嗤聲,衝陣已經稀稀落落的白匈奴前鋒一排幾乎一個不落的全都被捅落下馬,血撒大漠。

    沒等第一排矛手拔矛退後,第二排步槊手又是挺槍怒吼而出,再一次大片的刺殺聲,第二列的白匈奴騎兵又是捂著胸口慘叫著跌落馬下。

    不是沒有被戰馬踩死撞飛的唐軍,可是此時唐人已經瘋了,帶著丟了西域的憤怒,二十幾萬唐軍步兵竟然是迎著白匈奴騎兵發起了反衝鋒,渾然不顧身旁的刀光劍影,血紅的雙眼只有殺!

    殺!殺!殺!

    衝上來的被捅死,殺過來的被扎個對穿,黑色的軍陣地獄中不滅黑火那樣熊熊燃燒著白匈奴人的騎軍,衝勢完全被阻擋下,眼看著前面已經被殺成屍山血海,後面的白匈奴人也是膽寒了,再也沒有了打下長安,重建貴霜帝國的美夢,哭喊嚎叫著向後潰退出去。

    可是大唐精心策劃的戰術,豈容他們全身而退,兩旁的沙丘之上,喊殺聲同樣洶湧傳來,左執失思力,右西突厥阿史那沙缽羅,多達十萬之眾劃著流沙凶狠的衝將下來,又是從兩肋雙勾拳那樣狠狠給了慌張的白匈奴人致命一擊。

    眼看著前後左右完全陷入了包圍當中,唐人,突厥人,比自己還要凶殘的不斷砍殺著自己的部眾,此時韋蘇提婆也是徹底崩潰了,完全控制不了軍隊,他只能絕望的跪在了馬下,對著東方高舉著雙手嚎叫著:「我投降,我願意向先大月氏效忠大漢那樣侍奉大唐!我投降!」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一柄帶血的步槊。

    噗嗤~噗嗤~連著三把步槊先後扎穿了他的胸口,三個血灌瞳仁的唐軍甚至沒有再多看一眼,又去殺戮後面的白匈奴人。頹然的狠狠吐出一口血沫子,這個懷揣著遠大野心的中亞梟雄,雙目圓睜,死不瞑目的趴在了滾燙的沙土上。

    帶血的長矟刺蝟一樣向前推進著,犀利的陌刀連人帶馬殺出一條血路,凶殘的殺戮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屍體向下餃子一樣掉落馬去,生存之戰,大唐同樣也沒有退路。

    不想重演新的五胡亂華,那就殺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9:25
1336.第1336章 .大唐,回來了!
     粘稠的紅色液體弄得乾枯的沙地都變成了沼澤一般,一腳踩下去,半天才能把腳拔出來,一柄馬槊插在地上隨著風沙而顫動,隱隱還發出陣陣金鐵之聲,直到那一隻滿是血污的手將它狠狠拔了出來。

    這一戰絕對破了當年迦太基與羅馬那場著名的血腥會戰坎尼會戰單日殺人八萬多的世界紀錄,扶著馬槊喘息著向前看去,高侃眼中滿滿的都是倒伏的屍體,哀鳴的戰馬,儘管是沙漠,聞訊而來的蒼蠅與烏鴉,禿鷲依舊飛滿了整個沙場,浸泡在血殺中的白匈奴人屍體堆成了各種各樣的模樣,將瀕死前最後的恐懼都定格在了臉上。

    白匈奴嚈噠人雖然彪悍強壯,而且歷史上亦是戰功赫赫,可他們分裂成小部落,沒有一個統一共主已經快兩個世紀了,平日裡部落之間的爭鬥才幾千人打來打去,就連韋蘇提婆這個大首領也是被閩軍趕出居住地時候臨時選出血脈比較貼近上古貴霜王的,完全沒有數個民族百萬人決一生死的大戰經驗。

    三道沙丘簡直形成了個天然的陷阱,白匈奴人也沒有事先派出斥候打探清楚,幾乎全族的戰士從斜坡衝到谷底的平地之後,立馬遭遇了二十萬唐軍的破血狂攻。

    完全沒有迴旋餘地的輕騎兵面對有組織的重步兵面前,並沒有多大優勢,前鋒進攻受挫,被唐軍反殺回去,後軍又處於流動性極強的沙丘上,前後各部之間缺乏聯繫,等後面的回過神要敗之後,兩翼埋伏的唐軍與突厥輕騎兵已經衝了上來,形成了個四面包抄的死局。

    這時候可是百萬胡虜西來,敵眾我寡,這功夫再講究什麼仁義道德就是歷史上貽笑大方的宋襄公了,唐軍各部只管放手去殺,絕望的搏殺屠戮足足進行了兩個多時辰,殺到夕陽斜下時候這片無名沙谷已經被殺成了一片血谷,倒影在天空中盤旋的鷹隼眼中,宛若地面上多出一塊埋藏在黃沙中巨大的紅寶石一樣。

    關乎中原命運的大戰由此激烈的開始,實在沒有精力去管俘虜,十二萬白匈奴人除了幾千位於隊伍最後逃得快,幾乎全部被唐軍殺戮於此。

    提著馬槊劇烈的喘息著,看著一個個也如同幽魂般遊蕩在戰場上的麾下將士,一股熱血忽然湧上胸口,猛地將馬槊高舉在頭頂,高侃振奮的大聲呼喊著。

    「大唐!萬歲!」

    激烈的歡呼聲衝天而起,沖散了還在天空中盤旋的惡鷹禿鷲,亦是拉開了這場曠世大戰轟轟烈烈的大開幕。

    根本沒時間去清洗身上的汗水血漬,唐軍甚至連西州的百姓都拋棄了,任其自己向張掖酒泉一帶逃難,剛剛從這個血腥屠戮場出來歸隊的唐軍,又是攀上戰馬,跟著大隊伍繼續向西疾馳而去。

    唐休璟之所以選擇後退是有原因的,與西遷的龐大蠻族大軍相比,唐軍最大的優勢並不是裝備戰鬥力,而是指揮調度的統一,西遷蠻族畢竟是歐亞兩部分,十幾個大民族上百個小民族集團組成,如果坐等西州,唐軍就要直面百萬控弦之士,可如果退後了,各種習俗價值取向不同的蠻族聯合大軍定然出現分裂,有的追擊,有的滿足與佔據吐魯番盆地肥沃的土壤,有的追的慢,貪婪些的追的快些,百萬大軍也得分散開來。

    用句現代戰略術語來說,就是以空間換去局部戰場的絕對優勢,再用這種優勢推動整個戰局向自己這一方發展。

    如今唐休璟的戰略無疑達到了,如今每一分鐘時間對於唐軍來說都是金子!根本來不及休整趁著日落稍涼,啃著幹糧的唐軍又是披星戴月,用那傳至老秦祖先艱苦耐勞的意志襲向下一個目標。

    夜,胡騎安眠,忽風沙大做,日月倒懸,天兵至!

    …………

    河西走廊之所以被稱作河西走廊,是有原因的,這一片狹長的平原地帶地處祁連山以北,合黎山以南,烏鞘嶺以西,形成一大片群山環繞的較封閉平原,為戰略要地,自漢武帝北擊匈奴佔據了這片富饒土地,建立了酒泉,武威,張掖,敦煌四郡之後,這裡一直是遊牧民族與農耕民族征戰的最前沿。

    西州與沙州實際上就位於河西四郡的最西端敦煌郡附近,再向西去,又是一個比較封閉的地域吐魯番盆地,而磧口城,就位於這兩片封閉區域的中間,曾經是高昌國防禦中原的東大門。

    不過自唐太宗派遣侯君集滅高昌之後,這裡又成了絲綢之路之上過沙磧之後休整的重要一站,西來的客商就是在這裡補充糧食補給,走完去長安的最後一程,而東去的客商經歷了沙磧的磨煉,也是帶著滿滿的雄心攜帶著東方絲綢走向世界。

    然而此時,坐落在峽谷中間,作為交通要道而繁華的磧口城卻寂靜了下來,而且這裡的主人還換了一副新的面孔,留著捲曲頭髮,鬍鬚,身材高大強壯的法蘭克人。

    作為日耳曼人的一支,法蘭克亦是有著分家的傳統,按照法蘭克法典,一旦丕平二世過世之後,他建立的法蘭克王國將平均分給他的幾個兒子,從而重新拉開分裂的局面。

    不過好不容易建立了堪比西羅馬帝國的大帝國,丕平二世明顯不願意再將領國分裂,於是與李捷共同恢復東西羅馬帝國成了他的政治決策,老狐狸丕平希望在諸多國王頭上再設立一個皇帝,這樣的話還能保持帝國統一的局面,經歷了墨洛溫王朝三百多年的分裂,老丕平是不想再讓法蘭克人的內戰打下去了。

    不過李捷妥協的同時,又給他了一個更激進的提議,既然不想讓幾個兒子分家,幹嘛不把他們打發到東方來為閩唐而戰?權利超過了親情,這個提議明顯讓丕平二世怦然心動,於是乎丕平將他幾個兒子都招到了御前,除了他選定的繼承人之外,他給剩餘的兒子兩個選擇,要麼帶著部眾去東方建立自己的王國,要麼與他們的父親,新繼位的西羅馬皇帝丕平陛下成為政敵,大家好好鬥一鬥!

    與這幾個兒子一起打發出門的還有那些桀驁不馴的薩拉森人貴族,勃墾地伯爵們以及阿奎丹的領主們,十萬多法蘭克人在李捷的號角下發動了向東的戰爭。

    不過相比於那些劫掠成性的中亞遊牧蠻族,法蘭克人此時明顯文明了許多,法蘭克諸侯對向東進攻長安的意願也不大,打下了整個西域,如今法蘭克諸侯最大的意願是就地建立新的王國,安頓下來。

    至於進攻長安?河西一到手,關中屏障已失,大可來日方長!

    磧口城如今就成了個巴伐利亞公爵的封地,原本西州兵馬巡邏的城頭上如今變成留著紮成辮子鬍鬚,腰裡別著飛斧的法蘭克人來往不絕,而城下,原本樓蘭,祁嫣,還有高昌沒有被帶走的西域居民則成了奴隸,在法蘭克人的皮鞭之下揮汗如雨的在城下勞作。

    昔日大唐的風沙邊關,如今倒是成了這些日耳曼人的殖民地。

    精心雕琢的菩薩像,佛像如同垃圾一樣被打碎搬運出城,那些挑著重擔的西域奴隸一個個悲憤交加,一步三停的還隱隱眺望著長安方向,西州都督統治時候,這些異族居民還時常抱怨大唐的統治,可真當換了頭頂上的天,他們卻發現,原來大唐治下是多麼自由與美好。

    「法蘭克魷魚的!快點搬!」十多個法蘭克人囂張的揮舞著鞭子抽打著,喝罵著,打的那些奴隸抬不起頭來。

    奴隸人群中,一個瘦弱的女子忽然力竭倒地,包裹在頭髮上的頭巾掉落,露出了一頭秀麗的黑髮,十幾個法蘭克監工立刻雙眼放光的圍了上去,如獲至寶的驚喜叫嚷著:「居然還有個唐人女人!」

    「哈哈!哥幾個豔福不淺,睡過那麼多族娘們,唯獨沒玩過唐人,把她拉回去,哥幾個好好爽一爽,然後賣到西邊去,又能賺上一大筆,哈哈哈!」

    被這些法蘭克蠻夷捉小雞那樣箝制在地上,女子祈求著回頭看向她的樓蘭丈夫,可是縮在人堆裡,那人卻是絲毫不敢出頭,眼看清白不保,那女人悲憤的用當地語言痛罵著。

    「用不了多久,朝廷大軍一定會打回來,將你們這些蠻夷鬼人打回地獄去!」

    「哼哼,老子巴不得他打回來!可你們的皇帝夾著尾巴跑了!」得意的扯著那女人往城內走去,一面蠻兵還囂張的大笑著:「要不了多久,在上帝的保佑下,我們法蘭克人就會打到你們異教徒聚集的長安去,讓那裡也變成日耳曼人的新的帝國,哈哈哈哈!」

    女子尖銳的慘叫,鞭打聲,奴隸的痛哭聲,夕陽斜下,太陽似乎都厭惡了這樣的日子,不願意多招搖一秒,然而法蘭克人的統治似乎穩定了下來,如果不出意外,或許會變得格外漫長。

    可就在法蘭克人擁著唐人的城市做著美夢的時候,磧口城的對面,祁連山高聳的山巒上,一團火光突兀的亮了起來。

    磧口城雖然是個貿易中樞,不過常年處於農耕民族與遊牧民族,官軍與沙盜響馬子的爭奪要點,整個城池依舊以軍事化色彩為主,整個城池大環套著小環,最外圈是護城河,然後是八米多高,周長一公里的城牆,城牆西北,又套著個十米多高,城高牆厚的駐軍堡壘。

    守著城門口吊橋,兩個法蘭克人斜靠著柱子呼呼大睡著,鼾聲如雷,那呼嚕打的對面豬圈裡的豬都是瑟瑟發抖,跋涉了一年多,從遙遠的歐洲一路打到西域來,進入西域又連續搶掠了五個多月,這些法蘭克人也不是鐵人,如今安頓下來,他們也鬆懈了。

    誰都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奴隸圈中,十幾個頭上包裹著頭巾,面容與那些西域奴隸迥然不容,額頭圓潤,鼻形狹窄,顴骨大而高聳的漢子靈猿一樣從簡陋的柵欄裡翻了出來,再也沒有白日裡作為奴隸的唯唯諾諾,不知道從何處翻找到的唐刀,一個個宛若修羅出世那樣殺氣騰騰。

    靠在右面柱子上的法蘭克人隱約感覺到了一點冷光刺眼,驚愕的睜開眼睛,下一秒他卻感覺到自己居然飛了起來,兩具狂噴著鮮血的無頭屍體癱軟著倒在柱子下面。

    右面那個,怎麼這麼像自己?

    揮刀砍掉了兩個法蘭克人腦袋,那些鑽出來的奴隸漢子絲毫沒有停滯,六個人訓練有素的爬上城門,取來弓弩小心的探望著,兩人放下吊橋,最後那個隊長模樣的漢子取來了火炬狠狠地對著對面山坡那個火堆揮舞了三下。

    片刻後,夜幕下,一條蜿蜒的隊伍飛快的向這裡奔來。

    「唐人反攻了!」

    突然間,整個磧口小城就喧囂了起來,居住在外城的法蘭克人驚慌的從屋子裡衝出來,有的還剛剛睡完女人,連褲子都沒穿,睡眼惺忪的法蘭克蠻族們才剛剛出來,還沒等看清敵人來自何處,就已經被城牆上如同雨點一樣的火箭射倒了一地。

    原本引以為保護的城牆,如今卻成了唐人的有利武器,一公里周長的城牆覆蓋下,唐軍的射擊幾乎沒有死角,成群成群法蘭克人連肉搏都沒有展開,就被射死在城內,剩餘的則是心膽俱裂,驚慌失措的逃向內城。

    「這怎麼可能?唐人不是在一千里之外被嚈噠人追殺呢嗎?」

    巴伐利亞來的日耳曼公爵此時也是慌成了螞蚱一般,一面驚慌的穿著盔甲拎著斧頭,一面還焦慮的大叫著:「馬上給蘭斯傳信!向夏爾馬特國王求救!」

    「哼哼,你用不到了!」

    一聲冷傲的聲音卻是忽然在駐軍堡壘中響起,牆嘩啦一聲碎裂開,四個巴伐利亞公爵親隨猝不及防之間猛地被牆內衝出來的唐軍銳士一劍刺穿胸口,倒在血泊中,跟著幾個唐軍銳士,一席盔甲,長鬚飄飄,老邁卻精氣十足的長孫無忌竟然帶領著十來個弩手從牆後走出來。

    「你是誰?」巴伐利亞公爵不可置信的驚叫著,手中的板斧甚至都掉在了地上,可惜長孫無忌卻是聳了聳肩。

    「老夫聽不懂。」

    旋即歪過頭擺了擺手:「殺了他。」

    十幾支勁弩洞穿在身上,健壯的法蘭克公爵死不瞑目般倒在了地上,隨手把法蘭克人的獅子旗扔進火力,一把大唐符節掛在牆上,長孫無忌颯爽的展開了地圖,此時,內城中的喊殺也停滯下來,幾百個唐軍銳士提著鮮血淋漓的刀劍轟然打開了堡壘門,整齊的單膝跪下。

    「拜見長孫司空!」

    環繞著全城的火把獵獵中,大唐,回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9:26
1337.第1337章 .大唐的長平之戰
  


    河西走廊曾經是大月氏人的故鄉,可惜,他們離開中亞的時間太久遠了,以至於忘卻了故鄉的模樣,以至於這裡的地形反倒成了大唐的優勢,當初侯君集滅高昌之戰時候,高昌王鞠文泰就曾想利用這片沙磧來阻擋唐軍,然而在熟悉地形的突厥將領契必何力帶領下輕而易舉找到水源,打到了磧口城,從而一舉滅亡了高昌國。

    這一次唐軍的戰略可不僅僅是分散這些蠻族大軍的隊伍,還效仿了當年武安君白起的經典之作長平之戰,當年的秦趙大戰,趙國主帥趙括也是如同如今維京,白匈奴,吐火羅,白蘭人一樣貿然出擊,結果被秦軍輕兵五千截斷柏壁歸路,趙軍斷糧四十六天,趙括拚死出擊六次,自己都是戰殔,四十五萬趙軍或是戰死,或是被白起坑殺,趙國元氣大傷。

    如今長孫無忌扮演的就是這個秦軍輕兵五千的角色,唐軍在祁連山脈中設有密營,長孫無忌親自領洛陽精兵三萬埋伏於山中,晝夜不出,也不與大營聯絡,僅僅約定了日期,日子一到,不管多麼凶險,必須出擊!

    長孫無忌的狠厲亦是展現了出來,根本沒有管東方唐軍主力究竟如何,用篝火聯絡了早先埋伏在城中的暗探之後,一舉攻克了這個吐魯番盆地與張掖郡之間的重要通道,算是斷了東去出磧口的四十萬多蠻族大軍歸路。

    雖然遊牧民族一貫擅長流動作戰,如成吉思汗,二十萬蒙古大軍幾乎是不帶後勤,就橫掃了整個亞歐大陸,靠的就是流動部眾的支持,可這一次為了追求速度,絕大部分的各族部眾都是被遺留在了磧口以西,而且沙磧一片荒漠,水草不生,僅有的幾片暗河還被唐軍所佔據,根本支撐不了遊牧民族龐大的牲畜群繁衍。

    除了磧口,最近的歸途也得繞道幾個月,還要翻山越嶺,被困在沙磧中的蠻族根本堅持不了這麼多天,如果長孫無忌能像釘子一樣釘在這磧口古城也堅守四十六天,甚至不用唐軍再出擊,那些各族蠻夷渴也得渴死在沙漠裡。

    能不能演好大唐的長平之戰,就全看長孫無忌了!

    可長孫無忌冒的凶險也是極大,脫離主力,獨自突襲敵軍後方,一旦前線作戰不力,李治是可以帶著大傢伙拍拍屁股逃向涼州,他可沒地方逃去,而且孫子兵法曾言歸師勿遏,講的就是逃命回國的敵人將爆發何等恐怖的戰鬥力,而西方的法蘭克人,丁零人,高車人,斯拉夫人,薩克森人等蠻族定然也不會坐看自己的盟友被唐軍殲滅,夾在兩方將近百萬人中間,就算長孫無忌手中三萬人都是河洛精兵,亦是危如累卵。

    為此李治也是投下了血本,在南方火州,李治最嫡系最精銳的北衙禁軍五萬人由宗室將領李珪率領,李治最信任的宦官李輔國為觀軍容使督軍,同樣是約定了日子火速北進,八萬唐軍精銳將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銅牆鐵壁,徹底憋死東路四十萬胡虜大軍。

    肩負如此重任,長孫無忌自然不敢怠慢,大唐麟德二年七月二十二日夜攻克磧口城之後,立刻佈置軍隊,積極開始備戰起來,雖然今夜手腳很乾淨,兩千巴伐利亞蠻軍沒有一個活著逃出去,可畢竟是東西交通的要道,估計不出兩日,磧口陷落的消息就會為東西方蠻族得知,所以長孫無忌備戰的時間只有兩天。

    為了高宗皇帝,長孫無忌也真是豁出去了,這三萬河洛精兵中,長孫族的族兵不下一千,而且長孫無忌十二個兒子七個此時都在這片戰場上,這一戰如果敗了,長孫世也可算得上敗落了,所以無論如何長孫無忌都輸不起。

    「快!快挖!」

    長孫無忌次子,也算長孫家比較有作為的長水令長孫煥親自指揮著兵士在城外輪鋤頭,一圈一圈的壕溝開始像麥田怪圈那樣包裹了出去,磧口城太小,盛放不下三萬多大軍,而且要完全切斷沙磧與吐魯番盆地的聯繫,必須切斷兩山之間的通道。

    站在磧口城矮小的城牆上,用望遠鏡眺望著這個夜色中巨大而喧囂的工地,長孫無忌的臉上卻是流露出了一片陰霾。

    塹壕戰的原理還是在高句麗戰爭,駐驊山之戰中,當時封號朔王的李捷發明的,如今面對閩唐的大軍故技重施,能不能其效果,他也不知道。

    喧囂足足持續了整個晚上,到第二日天明十分才寂靜下來,兵士們儘量用鐵鍬把壕溝旁的填土給拍平,看上去寬答一公里的山口通道除了高了一點,似乎沒什麼太大的變化,連城邊的村社農田似乎都完好無損。

    誰都沒有想到,驚心動魄的磧口攻防戰會如此快的展開。

    次日中午,一隻龐大的馬隊自吐魯番盆地而出,這是白匈奴人的補給隊,七百多人押送著兩千多匹牛馬駱駝組成的運輸隊,馱著西域搶奪來的糧食還有部落出產的肉乾,奶酪等物,要補給在沙磧中作戰的嚈噠人大軍。

    渾然不知道自己部族的全部男人幾乎都死在了無名沙谷中,這支馬隊茫然無知的一頭撞進了長孫無忌軍的壕溝圈中。

    這次接觸對雙方來講,都是嚇了一跳。

    昨夜實在是太勞累了,又是攻城又是挖掘壕溝,戍衛在西段壕溝的唐軍竟然全都躺在溝底睡著了,就連斥候兵也是趴在監視坑裡睡得死沉,而白匈奴人也不知道磧口城已經陷落大搖大擺的走到壕溝圈邊上,除了皺皺眉頭,罵兩句古怪的西方鬼人之外,也沒有多想,無視了躺在壕溝裡灰頭土面睡大覺的唐軍,居然是自己想辦法搭橋,駕馭著補給馬隊從壕溝中傳過去。

    如果不是走到壕溝中央,一個尿急起來的寧縣兵,或許這支補給隊就這麼大模大樣的過去了,眼看著那個寧縣兵從壕溝中跳出來,跑進一個專門的壕坑解褲腰帶放水時候,風吹起的黑頭髮,一個馬隊中間的白匈奴奴隸兵興奮的指著他叫嚷著。

    「是個唐人!咱們發財了!」

    聲音一下子驚醒了一大片,旋即這白匈奴奴隸兵發現,自己發大財了!前後左右都是唐人!

    …………

    雖然白得兩千駝的物資,不過長孫無忌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隊伍最尾端的百多個白匈奴人還是跑了,這意味著敵軍更早發現他的部隊,用於挖掘工事與防守的時間更少了,而且唐軍的警戒意識令長孫無忌惱怒。

    儘管缺乏人手,長孫無忌還是毫不猶豫的下令將一百個斥候還有負責警戒的校尉當陣處斬,這是戰爭,一絲馬虎大意都會令數以萬計的兵士丟掉性命,必須警戒全軍。

    而且通過審訊俘虜,長孫無忌更加深感不安,幾個月前,閩唐的特使王玄策言,李捷已經帶著麾下四十萬閩軍抵達龜茲,可是一百多個白匈奴兵卻說根本沒見過什麼閩軍,閩國的主力部隊抵達河中都護府最北端疾陵城時候就已經停住了腳步,並沒有繼續向東攻進西域,侵佔整個西域的戰爭完全都是他們這些遷徙民族打的。

    未知是最大的敵人!到現在都摸不清李捷的主要戰略意圖,長孫無忌心頭深感不安。

    這些俘虜唯一提供的一點有價值情報就是西方有商人出大價錢收購被俘虜的唐人戰俘或者平民,一個人能換上好盔甲一領,或者鋼刀十把,這個作風倒是和缺乏移民鞏固統治的李捷差不多。

    不過容不得長孫無忌多想,不到傍晚,被搶奪了物資的白匈奴人就再次打上門來,大約三千多個白匈奴人騎兵氣勢洶洶的趕到磧口城下,用他們獨特的阿爾泰語對著壕溝中的唐軍不知道亂罵著些什麼。

    「他們在說什麼?」指著亂哄哄的白匈奴騎兵,長孫無忌向麾下一個粟特人士兵詢問道。

    從南北朝開始,就已經有大批粟特人經商來到了華夏,他們成為中國安姓,康姓的祖先,經商走過漫長絲綢之路的粟特人幾乎是這個時代最好的國際翻譯人員,側耳傾聽了片刻,那粟特兵恭敬的抱拳回答道:「來的人說自己是白匈奴人的大蘇屠,要求法蘭克人的巴伐利亞公爵查理海梅倫把搶奪他們白匈奴人的物資交出來,不然就和他們法蘭克人開戰!」

    這話倒是讓長孫無忌心頭猛地一動,敵人還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如果利用這個,說不定能挑動白匈奴人與什麼法蘭克人之間的內訌。

    老狐狸眼睛滴溜滴溜轉,然而沒等長孫無忌把計畫考慮清楚時候,冷不防西面壕溝邊緣一聲大喝,弓弦顫動,遠處在最前面罵的正歡的胡騎應聲落馬。

    這下可如同捅了馬蜂窩一般,中亞胡人本來就性格暴躁,更別說最近還殺進西域盡情的少殺搶掠,但見那白匈奴大蘇屠暴跳如雷的揮舞彎刀哇哇亂叫,罵了一陣聽不懂的胡語,三千多白匈奴人猛地抽動戰馬,氣勢洶洶的就像壕溝衝過來。

    被責罵了一通,外圍壕溝的唐軍還被軍法抽了幾鞭子,這會兒正是惱火的時候,見此頓時將強弩全都架在了壕溝邊緣,一陣弩矢攢射,當前的白匈奴人就倒下了三四百的騎兵。

    古人的軍事諺語,臨陣不過三箭,三箭不過一矢!說的就是大軍衝鋒之前的短暫時間內,只能放射三輪弓箭或者一輪弩矢,敵人就會殺到跟前,弩力道強悍,射擊精準,殺傷力大,而且壕溝作戰弓箭拉不開弦,弩箭卻能從容射擊,唯一的缺點就是射速太慢,那白匈奴人也蠻勇,儘管損失慘重,居然還是硬衝了上來,可是衝到壕溝邊上,這些精悍騎兵卻傻眼了。

    壕溝太低,就算他們放低了身子,彎刀也砍不到唐人腦袋,就在他們發愣的功夫,壕溝邊上的唐軍已經扔了手中弓弩,用長矛向上捅了過去,一時間但見長矛飛舞,白匈奴人連人帶馬被捅死在了壕溝前,剩下的白匈奴人終於崩潰了,大聲鬼叫著倉皇的向後潰逃去。

    僅僅一輪衝鋒,殘餘的白匈奴人也不再繼續攻打,一溜煙的潰散去了吐魯番盆地。

    眼看著前營將軍,宗室將領李孝逸得意洋洋的找自己請功,長孫無忌卻是嘴裡發苦,就算他聽不懂白匈奴語,可是怪聲爛調的唐人倆字他還是分的清的,這下好,到底自己還是暴露了。

    不過還好,壕溝戰的防禦力還算是令他滿意,只要等到北衙禁軍趕到,長孫無忌有信心在這一片地方堅守上半年有餘。

    想著,長孫無忌下一次將他蒼老的瞳孔注視向了東南,沙磧東南方的火州距離磧口並不遠,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火州援軍大約今晚到明天早上就會趕來。

    然而,戰場上,就怕這意外二字!因為意外,李廣失期,平白葬送了最後封侯的機會,李陵孤軍大漠,五千漢軍勇士與十二萬匈奴單于大軍奮戰了十多天,最終還是落敗,而長孫無忌賴以為性命的北衙禁軍,也出了點意外。

    沙磧東南方五百二十里,一片綠洲在這黃沙漫漫中顯得格外綠意盎然,這裡曾經是絲綢之路必經之所,客商們每每經過七八天的跋涉,可以在這裡稍作休整,所以這裡也被稱作安眠綠洲。

    不過此時,安眠綠洲的靜謐被打破了,盤踞在這裡的丁零人營地化作了一片火海,而洶湧反擊的唐軍將士銳不可當的衝殺向這些胡虜蠻族,與這些膽敢犯我華夏者拚殺的不亦樂乎。

    怎麼也想不到唐軍會突然反擊,而且反擊的如此凌厲,不到五千人的丁零族完全被打懵了,付出了上千人的傷亡後,這些胡族哭喊著丟棄了搶來的一切,跨上戰馬瘋狂的向西潰逃著。

    連續奮戰了兩個白晝的高侃卻依舊氣勢如虎,根本不想放他們逃去,親自率領了唐軍精騎千人,緊追不捨。

    然而沒等追出去幾里路,西方茫茫沙海中,一支龐大的軍隊卻是隱隱露出了影子,看的高侃猛地一驚,立馬下令勒馬警戒。

    掏出皇帝御賜的望遠鏡眺望了片刻,高侃卻忍不住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這兒怎麼會有如此大規模大唐的軍隊?」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9:26
1338.第1338章 .閹宦誤國
  


    唐軍的追擊不得不停滯了下來。

    北衙禁軍駐紮在火州,在祁連山北麓磧口城以南,是一片難得的沙漠綠洲,為了將五萬大軍掩藏在這裡,唐軍著實廢了一番腦筋,可此時,本應該迅速北上切斷胡虜大軍歸路的北衙禁軍卻出現在了幾百里外的安眠綠洲,不得不令人驚疑前方出了什麼事。

    高侃的先鋒出雲兵回合了北衙禁軍,就停滯在了安眠綠洲,高侃急急匆匆的帶隊奔入北衙禁軍營地,一路上卻看到大軍身上並無戰鬥過得創傷痕跡,可是兵士們卻一個個驚慌失措,彷彿經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一般,北衙禁軍素來以大唐第一軍裝備,不少軍士跑的連軍旗都丟了。

    看著這樣一副情景,高侃禁不住暗暗皺眉,也不知道北衙禁軍究竟碰上什麼了。

    就算如此逃竄,裝逼用的觀軍容使大帳居然沒丟,此時也顧不得李太監的威風,高侃徑直的闖了進去,屋子裡,一股騷味伴隨著酒味卻是撲面而來,一個穿著朱紅色大袍子,戴著厚氈帽的宦官堆綏著縮在個角落裡。

    本來就白的臉此時白的更是如同一張紙一般,被陽光刺的眼睛閃了閃,李輔國旋即卻如同見到親爹一樣,趴著過去就扯住了高侃的衣袍,急切的叫道:「高將軍!快幫雜家擋住背後那群鬼人,雜家回朝之後,定有重謝!保你封侯拜將!」

    宦官閹割一般都傷到了尿道,這會遇到大事,李輔國身上那股酸腐就更加嗆人,熏得高侃直皺眉頭,很是有些厭惡的退後了一步,高侃聲音陰沉的詢問道:「李公公究竟出了什麼事了?壯武大將軍李珪在何處?」

    「他們,他們馬上要追過來了,快走!」

    李輔國真跟神經病一般,連理會都沒理會高侃的問題,僅僅是一個勁兒的要逃走,弄得高侃實在是不耐煩,禁不住惱火的大聲喝道。

    「李公公,方圓百里之內再無一支胡虜,況且李公公身為陛下親選觀軍容使,深得陛下信任,如此棄軍而逃,不怕有負聖恩嗎?」

    高侃聲如洪鐘,震得這大帳篷都是嗡嗡作響,也震得李輔國半天才回過神來。

    「沒有追兵了?」

    高侃肯定的點了點頭,旋即李輔國卻神氣了起來,從地上爬起,好好整理了下衣袍,然後趾高氣昂用眼睛瞟著高侃,頤指氣使的出聲詢問道:「陛下到何處了?」

    這閹狗,剛剛還裝孫子,這會兒又裝得像個人似的了。心裡不屑的罵道,不過高侃還是抱拳回答著:「陛下御駕就在末將身後五十里。」

    「陛下就在附近?」李輔國又是一下子慌了神,熱鍋上的螞蟻那般連著轉了好幾圈,這才又是一副陰沉模樣,陰陽怪氣的對高侃喝道:「高將軍,雜家身負重大軍情,要馬上匯報給陛下,雜家命汝暫帶北衙禁軍,等候雜家歸來,不得有誤!否則雜家要你的腦袋!」

    說完,李輔國從案上揣起禁軍虎符,竟然是匆匆就要出門而去,弄得一頭霧水的高侃焦慮的在後頭猛地扯住了李輔國衣袖,急切的問道:「李公公,究竟出了什麼事?磧口城的戰事如何?長孫司空的大軍何在?堵住胡虜大軍沒有?」

    這話問的李輔國明顯心虛了下,可旋即李輔國又是猛地一扯袖子,臉上的肉耷拉著如同癩皮狗一般,惡狠狠地狂吠著:「高將軍,汝何人?雜家用得著向你匯報?」

    「記住你的身份,不過皇上的狗而已,不該問的別問!」

    說完,李輔國一甩袖子,白了高侃一眼,神氣的翹著蘭花指出了帳篷,門口又是傳來他一陣吆喝聲,片刻之後一百多個禁軍精騎護著這個權閹一路就向東狂奔而去。

    「誤國權閹!」氣的咬牙切齒,高侃狠狠一拳頭砸在了李輔國辦公的案几上,咣的一聲,實木案几竟然都被他砸塌了一個腿。

    …………

    唐軍像一個巨人那樣大步向前,一路向西反撲著,高侃和王孝傑兩路先鋒是巨人堅硬的拳頭,一南一北不斷將擋路的蠻夷砸成肉泥,而十五萬關中子弟組成的中軍則是巨人強壯的身軀,緊隨著兩路先鋒。

    這些天李治也是吃住了以前從未吃過的苦頭,騎馬磨得兩條大腿全都破了,不過為了自己的江山,李治竟然全都咬牙挺了下來,每日大軍行進多少,他就跟著走多遠。

    好不容易,前鋒遭遇丁零人,中軍也是停下來等候戰果,依照需要增援或者堅守,李治也是好不容易歇口氣,帳篷內,徐婕妤正心疼的幫他包紮著大腿,冷不防外面帳篷簾子就被掀開,一個紅彤彤的人影帶著一股怪味鋪了進來,趴在了地上,猛地抱住了李治大腿。

    「陛下,老奴差不點見不到您老人家了!」

    被嚇了一大跳,李治定了定神才看清是李輔國,剛要沒好氣的讓他平身,可一瞬間李治猛地想到了他應該處的位置,忍不住焦慮的猛地拎起的他的衣領,惱火的喝問起來:「狗奴子!朕的北衙禁軍呢?朕不是命令你留守火州,北上支援長孫司空嗎?你怎麼回來了?李珪呢?」

    「回陛下,李珪將軍戰死了!老奴與北衙禁軍在磧口附近的一線谷遇到了埋伏!老奴也差點死在那兒了!」

    三天前,長孫無忌還埋伏在山中沒動時候,根本沒有多大定力的李輔國就催促著李珪提前北上。

    北衙禁軍是整個大唐裝備最精良的部隊,五萬多人也是選取勳貴子弟以及關中河洛十八到三十歲壯年組成的強悍力量,李輔國的勢力也主要在北衙禁軍中,對這支軍隊李輔國倒是很有信心,每每大唐幾萬人就能打的十幾萬胡騎落荒而逃,故而他沒太把西方遷徙來的胡人當回事。

    李輔國算盤打的挺好,提前一天搶佔了磧口城,堵死四十萬蠻軍的主要功勞就是他的了,回了朝,憑著實打實的功勞,他也能徹底壓的長孫無忌為首的關隴門閥勢力再也抬不起頭來。

    可人算不如天算,在一線谷,李輔國的禁軍正好遇到了一隊從磧口峽谷趕出來的維京人大軍。

    後世的北歐四國才不過幾百萬人口,此時的斯堪的納維亞半島更是地廣人稀,也不過幾十萬人口,儘管在李捷的重金賄賂還有許諾劫掠東方的繁華下,絕大部分能戰的維京海盜男丁都出來了,最多也不過五六萬人,加上沿途逃掉的,病死的,如今到西域的也不過三萬多,不到四萬。

    眼看著幾千人的維京大隊,李輔國根本沒放在眼裡,直接下令北衙虎軍進攻,李珪能當上北衙禁軍的大將,自然也是李輔國一黨,為了在這個權閹面前有所表現,李珪親自帶著親兵出戰。

    不過維京人能以區區幾十萬人口襲擾整個歐洲,征服了英國,法國的一部分,西班牙,意大利,基輔羅斯甚至連拜占庭都在維京人的後裔諾曼人手中慘敗,的確這些維京人有著其過人之處。

    北歐寒冷,氣候惡劣,土地貧瘠,絕大部分上等的土地甚至還不如中原的薄田,出產的農業產品十分有限,這種惡劣環境下弱者直接被淘汰掉,存活下來的都是身材高大,基因優良的強悍存在,李捷都不得不承認,單打獨鬥一個維京人戰鬥力甚至可以堪比三到五個閩唐府兵。

    而且李輔國弄錯了個概念,裝備好,年輕力壯,僅僅是個戰鬥力強悍的基礎,真正一支軍隊強悍與否,還要看軍隊的戰鬥意志,維京人是從小開始性尚搶掠,戰鬥簡直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而長安勳貴為主力的北衙禁軍,雖然祖上都是戎馬一生的將軍,可真論起敢死的意志,他們可比高侃手下的的雲中兵差出去幾條街。

    咋一接戰,李輔國眼睜睜看著舉著盾牌組成豬鼻陣的維京人凶悍的撕破了北衙虎軍前陣,拿著斧頭的維京兵砍殺起來簡直叫凶殘,斧頭高高舉起,直愣愣的朝向唐兵腦袋砍去,沉重的維京斧一斧頭下去腦袋就開瓢了。

    當場飆出大量的鮮血,噴湧的頸血噴泉一樣從缺口噴湧向後頭,淋了後面的禁軍一身,如果要是出雲兵,恐怕此時已經調集步槊手過來抵擋,劍盾兵悍不畏死的堵住缺口,讓步槊從容將這些蠻兵在三米外刺死,可北衙禁軍的步槊校尉卻被凶殘的一幕嚇軟了腿,刀牌手更是步步後退,不到五分鐘,一道小口子被擴張成足以撕裂整個戰陣的大口子。

    接下來就是潰敗。

    李輔國其實還有取勝的機會,一線谷說是谷,其實寬敞的很,這時候調集騎兵從維京人兩翼扎進去,截斷對方的攻勢,然後以優勢兵力壓垮維京前陣,整個戰局就扭轉了過來,然而李輔國也沒見過多少血,眼睜睜看著指揮親兵奮戰的李珪戰馬被砍倒,伸著手向後求救,卻被五六把斧頭砍在身上,當場分了屍,他立刻就嚇破了膽子,大呼著帶著禁軍開始撤退。

    也幸虧唐軍馬匹裝備的多,北衙禁軍都是一人雙馬,這才在僅僅跑散五六千人的情況下三天潰退五百里,好歹沒達到一潰千里的程度。

    當然,不能說自己被幾千人打敗的,維京人的數量被李輔國加了倆零,並且交戰不到半個時辰潰退也被他延長到血戰了一天,更是講自己如何殺進敵陣,手刃了數個鬼人,李珪死的太慘了,這個印象倒是讓李輔國對維京人的可怕描繪的繪聲繪色。

    不過李治現在關心的不是這個,聽著李輔國唾沫星飛濺的形容了半天,他實在不耐煩的打斷逼問道。

    「長孫司空的軍隊現在情況如何?」

    這話問的李輔國忍不住一呆,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沒看到!」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9:26
1339.第1339章 .長孫被坑
  


    「陛下,長孫無忌根本就沒出兵磧口城!」

    眼看著李治的臉色陰沉下來,深知這位陛下脾氣的李輔國脫口而出,這話頓時聽的李治又是一愣。

    「你肯定?」

    「老奴派斥候打探過了!磧口城根本沒有我大唐一兵一卒!」拍著胸脯,李輔國肯定的說著,那神情,就跟他親眼所見一般。

    反正如今磧口城附近是胡虜大軍雲集,唐軍斥候也不可能抵達磧口偵查了,還不是李輔國怎麼編怎麼是!彎腰鞠躬,偷眼看著李治的神情愈發陰沉,李輔國立馬知道,機會來了!

    「陛下!磧口附近,突然出現如此眾多的西方鬼人,老奴覺得很是蹊蹺啊!這西方鬼人畢竟是閩賊李捷帶來的,而且長孫司空的女兒還是閩後!」

    「長孫族本就是鮮卑人出身,誰知道他有沒有異心,覬覦我華夏神器,非我族人,其心必異啊!」

    「住口!」

    李輔國沒等說完呢,就被李治暴怒的打斷了,他也知道失言,李氏皇族的血統中,也有差不多一半的鮮卑血統,畢竟李氏三代與鮮卑通婚,外祖母獨孤氏,祖母竇氏都是鮮卑族,李治的母親長孫皇后還是長孫無忌的妹妹,李輔國這麼一說,等於把皇帝也給罵了。

    不過呵斥了一句,李治卻沒繼續發怒,反而也是背著手繞著帳篷轉起圈來,好半天,這才凝重的搖了搖頭:「不可能,舅父不可能背叛朕!」

    看著李治搖頭,李輔國卻一丁點沮喪都沒有,低著的腦袋反倒是露出了一抹冷笑,他知道,疑惑的種子種下了,遲早就會開花,結出一個個惡果,如今,他算是把長孫無忌栽贓了一半了。

    剩下的,就是讓他永遠不再能回來!

    就在李輔國低著腦袋,眼珠子滴溜溜轉,繼續想著怎麼能拖慢唐軍進攻步伐的時候,李治卻親自開口了。

    「傳令,雲中都督高侃,左武侯大將軍王孝傑就地紮營,命後軍總管竇融定從涼州都運糧餉,命奉車將軍辛雲京火速帶領越騎去磧口城打探具體消息,朕要越詳細的消息越好!」

    「陛下放心,老奴一定會打探的非常詳細的!」看著躁動的李治,李輔國那張因為閹割而慘敗鬆弛的臉,又是流露出了由衷的冷笑。

    …………

    唐軍停滯不前的時候,長孫無忌此時卻已經陷入了個相當危險的境遇。

    磧口城東,兩萬維京人,六萬斯拉夫人,中亞北亞六萬草原各部族騎兵全都收縮了回來,十多萬帳篷搭建在東面,就如同沙地里長出了無數的蘑菇,頭戴著雙牛角鐵盔,拎著盾牌大斧頭,鬍鬚與頭髮編成一串串辮子的維京蠻族戰士敲打著木頭盾牌,發出一陣陣彷彿北極熊一般的咆哮。

    磧口城西,十多萬法蘭克人組成了密密麻麻的灰色陣型,後面的草原部族,西歐蠻族更是黑壓壓的幾乎看不到邊界,這兩天白匈奴人被殲滅,其他各部族遭遇襲擊的消息也相繼傳了回來,唐軍的凌厲攻勢同樣震驚了整個遷徙民族集團,生存大事,誰也不敢馬虎!

    長孫無忌的三萬河洛兵夾在著兩股軍事集團中間,處境真可以用危如累卵,危在旦夕來形容,他望眼欲穿了兩天多的北衙禁軍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出現過,如今就是他們來了,估計也屁用沒有,長孫無忌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李治進兵速度能快些。

    「斷子絕孫的閹狗,一定是李輔國那廝從中作梗,陷害與我長孫家!」望著左右望不到邊的黑壓壓大軍,長孫煥忍不住破口大罵,聽得端著望遠鏡的長孫無忌卻是眉頭直皺,責備的呵斥道:「軍國大事,豈能妄加揣測?」

    「可現在的局面明明是陷父親到死局中來!」

    「陛下自會有明斷!現在我們需要面對的,是如何撐下去,有發牢騷的功夫,還不如多下壕溝走走!」

    看著長孫無忌陰沉的臉,長孫煥終究還是將話嚥了下去,走下磧口城的土城牆,騎上馬又到了長長的壕溝陣地中,去鼓舞士氣。

    不過打發走了兒子,長孫無忌自己卻是陰沉的眺望向了東方。

    李輔國,這次老夫回去,定然與你沒完!

    眼看著東西兩端都是黑壓壓的軍隊不斷向自己壓迫過來,哪怕是河洛銳士,此時也是感覺到胸口彷彿一座大山壓迫著自己一樣,直喘不過氣來。

    眼看著東方法蘭克人軍陣幾乎呈一條黑線的向前逼近著,西線壕溝中,前沿的唐軍已經將神經崩到了極限,一個個拿著制式強弩瞄著坑外,大氣都不敢喘,眼看著決戰在即,冷不防法蘭克人的軍陣忽然裂開,一個法蘭克貴族扛著白旗,抽打著頓河馬狂奔到了河洛軍的陣前。

    眼看著一幕,監軍都尉抬起了強弩瞄著那人,卻看向了負責督戰的長孫煥。眼皮子跳了跳,長孫煥卻是按著那都尉的弩壓了下去。

    「看看他說些什麼?」

    那法蘭克貴族跑近了五十多米,也是不敢再前進,搖動著白旗用漢語遠遠的吶喊起來。

    「聽聞前方大將乃是閩唐皇后陛下的父親長孫大人,我們法蘭克人受閩唐皇帝之邀,來東方開拓新的王國,不願與長孫大人交戰,請貴軍讓開道路,我國王查理,夏爾馬特陛下以他父親與祖父的名義,向上帝發誓,絕不會為難貴軍!」

    這話一出,前面的河洛軍頓時嘩然,紛紛議論起來,絕大多數人卻有意無意的把視線投注在長孫煥身上。

    長孫煥也禁不住猶豫了,原計畫是八萬人抵抗東西兩面的敵人,如今就剩下長孫無忌的河洛兵三萬,左右卻要面對幾十萬敵軍,勝負不言而喻,長孫煥根本就沒信心抵抗到李治能前來救援,雖然他一貫鄙夷嫁到閩唐的妹妹還有去閩唐當官的兄長長孫沖,把自己當成了長孫家族的長子,可如今,家族覆滅在即,他也是不得不考慮起退路來。

    可沒等長孫煥考慮周全,一聲大喝已經在背後響起:「這兒沒什麼閩賊皇后的父親,有的只有大唐司空長孫無忌!貴族欲取中原,儘管來戰,要長孫讓出城池,卻是萬萬不行!」

    「父親!」長孫煥再次忍不住驚聲叫道,卻見不知道什麼時候踱步到他身後的長孫無忌重重搖了搖鬚髮皆白的蒼老頭顱:「我長孫家深受大唐國恩!如今正是國難之時,當粉身碎骨,慷慨以報,豈能退縮?」

    「老夫又有何顏面去接受他李捷的庇護?」

    這話說的長孫煥啞口無言,於公,長孫家如今是太宗皇帝託孤大臣,太宗時代,長孫家恩寵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長孫沖那麼個紈袴子都能尚長樂公主,長孫無忌為相二十多年,甚至當年長孫皇后的兄長長孫業安參與謀反,如此大罪,都在長孫皇后的求情下赦免死罪,這份國恩可見一斑。

    於私,長孫家在大唐和李捷還真是死敵,連續幾次李捷被貶,大唐找麻煩都有長孫無忌推動,如今要求李捷庇護,長孫家還真拉不下這個臉。

    不過長孫無忌要盡忠,不代表河洛軍都有這個覺悟,環視了一圈,看著河洛眾遲疑,猶豫的神情,長孫無忌禁不住又是怒吼而出:「忘了什麼叫兩腳羊嗎?如果抵擋不住眼前這些凶殘胡族!中原將再一次陷入戰火,他們將是下一個羯族,關中河洛乃是天下中心,難逃一難,想要你們的妻兒子女也變成兩腳羊,為這些胡虜所食!汝等就儘管出去投降!」

    長孫無忌說的是華夏最黑暗的一幕,五胡亂華!因為西晉的內亂以及小冰河期影響,華夏北方的遊牧民族紛紛遷徙進中原,各胡殘暴的屠殺漢民,甚至有用漢人充作軍糧的行為,謂之兩腳羊,這種殘酷的迫害以至於北地各郡的漢民不得不自發組織成乞活軍,幾乎是全族與之對抗,對抗的巔峰,並州乞活後裔,武悼天王冉閔發佈殺胡令,誅殺了百萬胡族,這才將殘暴之風止住了些許,此時,漢族人口下降到了原來的三層,北方漢民十不存一。

    儘管出身鮮卑,不過此時鮮卑族已經基本上融入華夏,長孫無忌也是以華夏自居,說出來毫無異樣,這歷史上最黑暗的一幕,聽的動搖的河洛軍卻是心頭髮冷,旋即一股熱血卻是從他們心頭燃燒而起。

    「絕不!」

    不知道誰最先狠狠揮舞其臂膀,旋即五條巨大的壕溝,但見無數臂膀揮舞而起,無數河洛將士高舉著武器,聲如雷霆般的怒吼著。

    「奮戰!」

    眼看這個情景,前來招降的法蘭克貴族在沒一言,調轉頭去,匆匆返回了本方軍陣。

    下一秒,來自東方,西方的歐洲蠻族彷彿黑色的海潮那樣,吶喊著嘩地一下湧了出來,四面八方好像無邊無際,揮舞著兵器對著壕溝中的河洛軍洶湧殺來。

    已經找到了為之戰死的目標,河洛將士亦是咬緊了牙關,端起強弩瞄準了前方,對著一個個張牙舞爪的胡人狠狠扣下了弩機。

    但聽著弩箭嗖嗖作響,衝在前面的維京人,法蘭克人彷彿割下的韭菜一樣,紛紛撲倒在地,沒有冷鋼鍛造的時代,華夏弩破胡甲如破紙一般。

    喊殺聲喧囂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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