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人皇紀 作者：皇甫奇（連載中）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運籌帷幄！

    「沙木沙克和車焜奔巴他們怎麼樣，所有的士兵都查探過了嗎？有沒有出現異常？我要知道所有的細節，任何一丁點的不舒服，都要立即匯報給我。」

    都烏思力很快就將外圍的大欽若讚他們拋之腦後。

    他盯著身邊的一名親衛頭領，目光嚴肅而審慎。

    「回大將軍，我們仔細查探了五六遍，每一個士兵都檢查過。包括沙木沙克和車焜奔巴將軍他們，所有人一切正常。陣法天象對所有人都有提升效果，大家的修為都比之以前更加的渾厚和凝實，而且並沒有想像中的副作用。」

    都烏思力身邊的親衛頭領恭聲道。

    整個西突厥營地，表面上看著熱火朝天，但內裡其實一直都相當的小心，隨軍的巫醫，包括頂尖的高手，甚至天狼大將都烏思力在內，都在隨時監測著大軍的狀況。一有任何的動靜，就會立即匯報到都烏思力這裡。

    但是事實顯示，眾人都小心過頭了。這三卷陣法天象的內容根本沒有任何的問題。

    「很好！」

    都烏思力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嘴角也透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一切終於有了回報，他大半輩子追尋的「陣法天象」，在這一刻，終於有了著落，從這一刻開始，整個天狼鐵騎，甚至包括日後的西突厥汗國在內，一切都會變得截然不同。

    「現在，終於到我修練了。」

    都烏思力微微一笑，很快轉身，返回了營帳。

    ……

    蹄噠噠！

    就在都烏思力返回營帳的時候，誰也沒有註意到，突厥人營地的另一個方向，與大欽若贊遙遙相對，卻截然相反的地方，一名全副武裝，同樣騎著突厥馬的大唐鐵騎，深深看了一眼遠處的西突厥大軍，以及天空中滾動的烏雲，迅速的回過頭來，朝著遠處馳騁而去。

    「必須得盡快報告侯爺！」

    只一眨眼，鐵騎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

    巍然高聳的怛羅斯城，經過張壽之和七八千工匠的修繕和加固，已經抹去了所有的戰爭痕跡。整座城堡和地底的十萬羅剎大地堡壘陣融為一體，變得越發的雄壯、壯麗，也越發的難以攻破。

    在這一方面，黃搏天和烏傷村的幾名地系能力者發揮了重要作用。一群人利用自身的強大地系能力，特意導引周圍的大地元氣湧入陣法之中，使得十萬羅剎大地堡壘陣得到大量能量的補充，變得比以前更加的堅固。

    而怛羅斯城外，經過日夜不停地加固，兩道鋼鐵防線也重新屹立起來。另外，吸取了之前的教訓，張壽之特意在這些鋼鐵城牆外，增加了許多銳利的尖刺，使得這些鋼鐵之牆，越發的難以攻破。

    同時，張壽之又組織工匠，往鋼鐵城牆的底部澆灌了大量的鐵水，鐵水凝固，化為鋼鐵，使得底座更加沉重和難以撼動。而數萬的大唐\/軍隊，則在兩道鋼鐵防線之間，日夜操練，隨時備戰。

    不過此時此刻，王沖卻並不在鋼鐵城牆之中。

    相距遙遠的另一個方向，王沖獨自一人蹲坐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一動不動。

    「看來這就是終點了！」

    王沖望著前方，一個人喃喃自語道。

    「呼！」

    曠野上，靜悄悄的，只有一陣陣雷鳴般粗重、渾濁的喘息聲。就在王沖的對面，一頭龐然大物趴在那裡，一動不動。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這就是那頭凶狠霸道、力大無窮，無人克敵的巨猿。

    巨猿的眼皮微微聳拉著，那雙猩紅的眼眸，再沒有了以前的暴虐、殘忍，而是微微透出一些無神。那山巒般龐大的身體，也彷彿喪失了所有力量一樣，匍匐在大地上隱隱透露出一絲疲態。

    更重要的是，巨猿身上原本磅礴的生命氣息，現在也變得黯淡了許多，就像風中殘燭一般，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距離戰鬥結束已經有四五天了，巨猿居然到現在還活著，這比王沖之前預計的時間延長了許多。巨猿對於現在的怛羅斯各方，都擁有巨大的震懾作用，只要巨猿還存在一天，大唐就能有多一天的準備時間。而烏斯藏、西突厥和大食，就多一天不敢輕舉妄動。

    為了延長巨猿的生命，王沖已經用盡了各種方法。包括將巨猿帶到曠野之中，遠離怛羅斯之城，同時收回精神力，讓巨猿掌握自身的意識，這樣巨猿既不會受到進一步的傷害，也不會在本能的驅使下傷害到怛羅斯城中的大唐\/軍隊。

    但是即便如此，巨猿腦組織的退化和萎縮也是無可避免的。

    最開始的時候巨猿獲得了自己的意識，還會使勁搥胸，仰天大吼，但是現在，即便王沖收回精神力不再控制它，巨猿也相當的安靜，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完全喪失了以往的神采。

    王沖知道，巨猿真的快死了。

    「呼！」

    巨猿微微的喘著氣，猩紅的眼眸看著王沖，眼神中似乎透著一絲特殊的感情，王衝心中波動一下，忍不住有些觸動。雖然巨猿只是一頭畜生，並沒有人類的智慧，但是和這頭巨猿並肩作戰久了，王衝心中又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感情呢。

    時間緩緩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一動不動的巨猿，看著王沖，突然最後低嗚了一聲，然後再沒有了任何的動靜。王沖嘆息一聲，走上前去，右手伸出，緩緩合上巨獸睜著的眼皮。

    「再見了。」

    王沖眼中閃過一絲黯淡的神色，這次巨猿是真的死了。

    曠野中靜悄悄的，除了岩鷹在周圍盤旋，警戒四方，再沒有一點聲息傳出。王沖不用回頭也知道，左右相隔幾千丈的地方，幾雙眼睛正默默的看著這裡。那是大食人、烏斯藏和西突厥人的斥候。

    自從戰爭結束的那天起，三方人馬就一直不停地日夜派出斥候，查探巨猿的動靜，等待著巨猿死亡的消息。

    王衝心中清楚，只要巨猿保持著這種姿勢一動不動，三方的人馬就暫時還發現不了。這樣至少還能為大唐多贏得一點時間。

    「蹄噠噠！」

    正在沉思的時候，突然天空的岩鷹鳴叫，遠處，三個方向，三匹鐵騎沒有任何的徵兆，突然調頭，齊齊朝著來時的方向奔馳而去。

    「嗯？」

    王衝心中一動，立即感覺到了什麼，迅速的扭過頭來，望向了身後怛羅斯之城的方向。只見那裡，煙塵滾滾，一群磧西都護軍的鐵騎正奔馳而來，一邊奔馳，一邊迅速的分成四個陣營，其中三股分別向西突厥、烏斯藏和大食的斥侯追去，而剩下的人則朝著自己的方向奔馳而來。

    「程將軍，怎麼了？可是西突厥人那邊出什麼事了嗎？」

    王沖微微一笑，看著朝自己策馬奔馳過來的程千里、席元慶，還有磧西都護軍的眾人。

    「你怎麼知道？」

    程千里一怔，他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王沖就已經猜到了什麼。

    「呵呵，沒什麼難猜的。艾布穆斯\/林新近大敗，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在後方繼續調動軍隊。不過損失這麼大，大食再厲害，四五天的時間也不可能有什麼太大的動靜。至於大欽若讚那邊，……連守護王都的穆赤大鐵騎都拉出來了，烏斯藏帝國那邊恐怕是沒有多少剩餘兵力了。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西突厥那邊了。大人說吧，都烏思力那邊怎麼了？」

    王沖淡然一笑道。

    一件複雜的事情，在他的娓娓敘說中頓時變得簡單無比。

    「探子來報，都烏思力得到陣法天象之後，日夜操練。最重要的是，按照你那封信箋上的內容，他們居然真的修煉出了陣法天象，而且所有士兵和以前相比，修為都有了不少提升。」

    程千里沉默片刻道，很快道明來意。

    和都烏思力交易的事情，由王沖一個人全權負責，具體的內情不管是程千里還是高仙芝，都不是很清楚。對王沖的能力，程千里毫無懷疑，但是探子這幾日的回報，卻讓他心中有些不安。

    「王沖，你真的確信，信箋上的內容沒有寫錯嗎？」

    最後，程千里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大唐和西突厥正在交戰，都烏思力和大欽若贊雖然後退，但卻並沒有真正撤離，而是阻塞在東歸的路上，用意已經表達的清清楚楚，一覽無餘。西突厥人修煉王沖給的「假」陣法天象之後，實力不減還反增，這可絕不是什麼好現象。

    「是嗎？西突厥人這麼快就已經出現實力提升？」

    出乎預料，聽到程千里的話，王沖眼睛一亮，不驚反喜，彷彿聽到了什麼好消息一樣。

    「這……。」

    程千里本來還想追問幾句，但看到王沖的反應，一時怔住了。

    「哈哈，程大人，放心吧，都烏思力要想修煉出真正的陣法天象，根本沒有那麼容易。事實上，就算他想從中提煉出一些陣法天象的奧秘也絕對不可能。因為這條道，根本就不是通往真正陣法天象的路。」

    王沖淡淡笑道，神情鎮定從容，自有一種運籌帷幄，令人折服的力量。

    程千里一時懵住了，他本來還以為出了大紕漏，所以才這麼風急火燎的過來。程千里也是見多識廣，經驗極其豐富的頂級武將，在謀略方面，也有其過人之處，並非單純的戰將，但是在王沖面前，程千里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智謀」根本不夠用。

    王沖的手段和謀略，他甚至連一點痕跡都捉摸不到。

第一千零二十章薩珊信使！

    「大人以後也就明白了，都烏思力老謀深算，疑心極重，尋常的方法想要騙過這種頂級大將是根本不可能的，要一步步把他騙入彀中，必須得使用一點非常手段。如果我的猜想沒錯，看到大軍的氣象，以及天空的陣法天象，都烏思力應該差不多疑心盡去，開始自己修煉了。」

    王沖從巨大的岩石上站起，輕輕跳下，神情輕鬆無比：

    「……要想讓獅子上鉤，必須讓獅子吃肉，而鉤子，就埋在肉裡面！」

    程千里怔了怔，隨即明白了什麼。

    六玄版陣法天象！

    王沖腦海中閃過一道念頭，這就是他給都烏思力的信箋內容。

    末世時代，雖然大地凋零，生靈塗炭，但是武學卻是達到前所未有的鼎盛狀態。在陣法天象從無到有，重見天日的過程中，無數驚才絕豔之輩貢獻出了自己的智慧，各自研究出了不同的版本。

    在所有版本的陣法天象中，有一版的陣法天象是所有人都如雷貫耳，在整個末世盡人皆知的，那就是一位叫做六玄上人的隱士研究出來的版本。這一版的名氣，某種程度甚至還超過了真正版本的陣法天象。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並不是這一版的陣法天象有多厲害，也不是因為它有什麼特殊之處，而是因為在後世所有版本的陣法天象中，它誤導人最厲害。

    在陣法天象早期的研發過程中，困難重重，遇到了很多問題，進展一直不如人意，甚至有很多人認為陣法天象已經失傳了，根本不可能重現，也就是這個時候，傳出了六玄版的陣法天象。

    那種明顯的提升效果，浩大的天象，讓所有人為之驚嘆，很多研究陣法天象的武道強者，紛紛放下手中的工作，慕名而去，在初步驗證了六玄版陣法天象之後，這個版本的陣法天象迅速在軍中推廣，六玄上人也因此大受推崇。

    因為這個版本的出世，陣法天象的研發工作徹底的停滯下來，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認為陣法天象終於重見天日了，六玄版本就是最終極的狀態。

    但是很快，這個版本的陣法天象顯示出了它巨大的天生缺陷和可怕後果。就好像茂密的森林裡荊棘叢生，這個時候卻有一條通道直通山頂，眾人的喜悅是可想而知的，但是沒有人想到，這條通道最終通往的是一條高高的懸崖。

    在修煉陣法天象一到三個月之內，六玄版陣法天象的各種後果開始顯現出來，包括體內罡氣紊亂，經脈虯結，血氣逆行等，一段時間之後症狀迅速加重，到了後期，大量修煉了陣法天象的人出現了走火入魔，身體癱瘓的症狀。

    那一幕把所有人都震驚了，軍伍之中緊急下令，停止一切六玄版陣法天象的修煉，然而後果已經造成了。

    最開始的時候，眾人只以為六玄版的陣法天象出了什麼紕漏或者是破綻，所有人投入自己的智慧，希望能夠找出問題，彌補漏洞。但事實和眾人想像的南轅北轍，眾人越是研究六玄版的陣法天象，就越是發現六玄版的陣法天象擁有無法彌補的先天破綻。它完全把眾人帶到了一個歧路上，而且永遠到不了真正的終點，修煉得越深，實力提升得越高，受到的禍害就越大，以至於積重難返，徹底地失去了回頭的機會。

    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六玄版陣法天象的破綻，最後就連六玄上人都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六玄上人心中愧疚難當，雖然他的本心是好的，也並非有意如此，但是所造成的危害，卻是他最初完全無法想像的，沒有人責怪他，但是不久之後，六玄上人就徹底的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經過六玄版本陣法天象的事，眾人吸取了教訓，又重新開始了研發。雖然最終耗費了漫長的時間，並且還因為六玄上人的事情一路耽擱，但最終集合眾人的力量，還是讓陣法天象這種古老的力量重見天日。

    都烏思力這種人，狡猾如狐，如果不給他一點甜頭，他是絕對不會上鉤的。更重要的是，王沖知道，早在末世之前，都烏思力就派出人手，潛入內地，搜尋那些研究陣法天象的人，強搶擄奪，到後來六玄版陣法天象出世的時候，都烏思力也是積極的修煉者之一。

    一個對陣法天象擁有如此執念的人，碰上六玄版陣法天象，其效果就可想而知。現在這個時候，王沖把六玄版陣法天象給了他，都烏思力能忍得住才怪。

    沒有意外，等都烏思力正式修練之後，六玄版陣法天象的弊端就會在都烏思力身上顯現，這位西突厥的天狼大將，恐怕再難以保持自己巔峰級別帝國大將的水準了！所有的一切在都烏思力擄掠陳彬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只等最後的結果。

    「原來都烏思力早已在你的算計之中，既然如此，一會兒我就回報大都護！以後西突厥那邊就不必再派人探查了。」

    程千里神情舒緩了許多，頓了頓，接著道：

    「對了，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怛羅斯之城中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都護大人讓我請你一起過去。」

    「哦？」

    王沖怔了怔，心中大為好奇，怛羅斯現在是兵家險地，他還真不知道什麼人會在這個時候趕過來，並且還使得高仙芝派程千里親自來請自己。

    「走吧。」

    ……

    怛羅斯城內的主廳中，氣氛凝重。王沖踏進去，一眼就看到了程千里口中的「客人」。然而看到這位客人的剎那，饒是王衝心中早有準備，也忍不住為之愕然。

    程千里口中的這位客人，大約有一米八高，身材欣長，碧眼深目，波浪般捲曲的長發，還有一副濃密的鬍鬚，站在大廳裡和周圍的眾人格格不入。從外貌長相上，這人和唐人天差地別，反倒是和大唐現在最大的對手大食有些相似。

    但是下一刻，目光掠過這人身上的織物，王沖眼光微微波動了一下，腦海中隱隱閃過一道念頭。

    「都護大人，這是……」

    王沖扭過頭來，望向大廳中坐在一張長桌旁的高仙芝，目中透出詢問的神色。

    「王沖，你來的正好。不久之前，這人闖入城中，差點被我們的人當成大食人殺死，這個人一直大喊大叫，行跡古怪，後來我們找了元書榮。元書榮告訴我們說，他不是大食人，而是呼羅珊人，並且有重要的情報要告訴我們。但是他一直強調必須要見到你才肯說，否則的話，死都不開口。」

    「哦？」

    王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的神色，很快扭過頭來，望向那名呼羅珊人。

    「果然如此。」

    剛剛看到這人的時候，王衝心中就有所猜測，沒想到他真的就是呼羅珊人。只是有一點王沖還不明白，呼羅珊在怛羅斯以西，距離這裡極遠，屬於大食帝國的心腹地帶，就連絲綢之路上的大唐商賈都很少抵達那裡，更不用說王沖。

    王沖實在不明白，這些素無往來的呼羅珊人怎麼會知道自己，而且指明一定要見自己。

    「侯爺，我仔細詢問過了，他確實是呼羅珊人。我早年曾經遊歷過那裡，呼羅珊人和大食人不同，他或許真的能提供給我們一些幫助。」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元書榮寬袍大袖，氣質溫文爾雅，低聲道。

    「你就是那個大唐的少年統帥？」

    就在這個時候，大廳裡，那個石雕般的呼羅珊人忽然開口說話了，一雙碧色的眼眸死死的盯著王沖。一旁，元書榮神色微怔，迅速擔任起了翻譯的角色。

    「你知道我？」

    王沖點了點頭，微微詫異道。

    「不！」

    出乎預料，呼羅珊人搖了搖頭，接著道：

    「但是我聽說過你，你在怛羅斯打敗了鐵血總督艾布穆斯\/林。艾布穆斯\/林是大食的重臣，也是我們呼羅珊的仇人，他一生徵戰從無敗績，摧毀了不知多少國度。你能夠擊敗他，絕對是最頂尖的英雄。」

    王沖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從一個蔥嶺以西的呼羅珊人口中，聽到這麼高的評價。

    「我們的人說你要見我，而且有極其重要的情報，不知道你所指的情報到底是什麼？」

    王衝開門見山道。

    「艾布穆斯\/林是我們的仇人，當年是他帶領大食軍隊毀滅了我們薩珊王朝。當你們和大食人在前線交手的時侯，大食人的馬木留克軍團和其他的部隊就在後方屠戮我們的人，整個呼羅珊到處都是屍體。你們和我們，我們擁有共同的敵人！」

    高高瘦瘦的呼羅珊人紅著眼睛道。

    大廳裡，眾人面面相覷，大為意外。誰也不知道，在大食後方的呼羅珊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至於王沖的感覺。

    呼羅珊在這個時代恐怕沒有幾個人知道，至於薩珊王朝，哪怕包括高仙芝在內，知道的人都是鳳毛鱗角。但是王沖卻知道，在另外一個時候，這個名字有一個如雷貫耳，更為顯赫的名字，波斯！

    但是最令王沖觸動的，還不是這個。而是這名呼羅珊人話裡提到的幾個字。

    「馬木留克軍團！怪不得一直沒有見他，原來他們在後方鎮壓呼羅珊人起義！」

    王沖腦海中此起彼伏。

人皇紀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呼羅珊的情報！

    在王沖的記憶中，恆羅斯之戰，馬木留克這個大陸地上原本號稱戰力最強的第一騎兵，本來是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但是因為自己的介入，高仙芝進入了怛羅斯之城，這一戰爆發的時間大為提前，巨獸軍團出現，馬木留克軍團卻留在了後方鎮壓呼羅珊人起義……，所有的一切都出現了大幅的偏差。

    而眼前的呼羅珊，毫無疑問又是另外一個變數。

    「……大食人野心勃勃，他們對戰爭和征服的慾望是沒有窮盡的。這一次倒下的是我們薩珊王朝，下一次就是你們東方的世界。恆羅斯僅僅只是起點，而絕對不是終點。」

    呼羅珊人繼續道，神色鄭重無比。

    大廳裡，王沖和高仙芝不著痕跡的互相看了一眼。這個呼羅珊人確實有些特殊，他對大食人的判斷，和王沖、高仙芝的判斷完全如出一轍。

    「你們希望得到什麼？」

    王衝突然開口道。

    「我希望我們能夠聯合起來，一起對付大食！」

    高高瘦瘦的呼羅珊人沉聲道。

    「你們或許還不知道，艾布穆斯\/林雖然暫時戰敗，但是他已經在徵招新的兵力，大食最強大的總督之一，戰爭總督屈底波，和開羅總督奧斯曼，已經帶領兵力前往怛羅斯，支援艾布穆斯\/林。」

    「屈底波在大食赫赫有名，實力比艾布穆斯\/林還要強大，他征服的國度，從上到下，全部殺光，一個不留。更重要的是，他們手下猛將如雲，兵力極強，兩人的兵馬再加上艾布穆斯\/林的，下一場戰爭，你們在怛羅斯看到的至少是四十萬兵馬！」

    「嗡！」

    聽到這句話，大廳裡，包括王沖和高仙芝在內，所有人霍的變了臉色。

    上一場戰爭，不管是大唐、烏斯藏、西突厥還是大食，各方都是損失慘重。如果艾布穆斯\/林只有那點兵馬，對大唐的影響還不是太大，但是如果三方彙集，讓大食重新調集四十萬兵馬，那麼這場戰爭將變得對眾人極其不利。

    至少以大唐目前在怛羅斯的兵力情況，絕不可能對付得了四十萬的大食兵馬。更何況一個艾布穆斯\/林就很難對付了，如果再來兩個大食總督，眾人不敢再往下想。

    「還有，因為艾布穆斯\/林的失敗，也引起了大食皇帝哈里發的注意。之前他還只是把你們當做東方一個普通的國度，但是現在，屈底波和奧斯曼兩位總督增援，就足以表明哈里發已經把你們當成了大食目前最強大的敵人。——三大總督聯合，一起東徵，這種情況也只有以前大食征服我們薩珊王朝的時候出現過。」

    高高瘦瘦的呼羅珊人沉聲道，聲音凝重無比。呼羅珊現在已經被大食劃到版圖之內，在面積一千多萬平方公里的大食帝國，呼羅珊絕對屬於心腹地帶，可以收集到許多大唐人收集不到的信息。

    「另外，大食人生性好戰，無法接受失敗，你們已經徹底激發了大食人征服東方的野心。現在已經有很多大食總督注意到了這裡，如果你們無法守住怛羅斯，徹底擊敗屈底波和艾布穆斯\/林他們，那麼接下來，許許多多的總督將會接踵而至，他們的兵力會源源不斷湧入東方，直到征服整個東方世界為止。」

    轟隆隆，一石激起千層浪，呼羅珊人的聲音一落，立即在整個大廳裡引起軒然大波。

    「混賬！」

    「這些大食人太囂張了，他們以為大唐是他們以前遇到的小國家嗎？」

    「如果不是有高句麗、烏斯藏、蒙舍詔、東西突厥汗國這些國家牽制，以大唐的實力，難道會對付不了一個艾布穆斯\/林嗎？」

    「大食有許多的總督，大唐難道就沒有其他大將了嗎！太子太保王忠嗣還在京中，同羅人還有兩萬精騎，京師更是有十萬禁軍……，大食難道把大唐當做那些蕞爾小國了嗎？！如果不是抽調不出軍力，大食人何足掛齒！」

    ……

    大廳裡，眾將憤怒不已。只有王沖和高仙芝心中沉重，沉默不語。大唐並不缺少兵力，也不缺少頂級的大將，眾人的憤怒在另一個方面也說明了大唐的困境，那就是周邊的敵人太多了。

    大唐的六十萬兵力和眾多大將，有八成以上都被牽制在邊境，動彈不得。

    中土是農耕民族，和突厥、大食這些遊牧民族是完全不同的。中土的軍隊以防禦為主，更大的職責是守護那些農耕的普通民眾，不像突厥和大食為戰鬥而生，為戰鬥而死，以擴張和征服為使命。

    一場戰爭，大食人可以調動大量的兵力，動員人數甚至能夠達到六至八成，但是大唐不同，一場邊境戰爭，能同時調集兩位帝國大將已是相當不錯了。這一點在王沖的記憶中，即便是在幾千年後的另一個時空，也從未改變過。

    「你希望我們如何聯合？」

    王沖聲音凝重，突然開口道。

    王沖以前和呼羅珊人從未接觸，不過對於這些人，王沖多多少少還是聽說過。

    呼羅珊人勇猛、好戰、悍不畏死，能在被大食征服的幾十年後，依然頑強的抵抗，和他們徵戰不休，這一點就足以說明問題。

    ——在大食人的征服區，這種情況極度罕見。

    「在呼羅珊，我們薩珊王朝還有最後一支力量，大概八千人的安格拉重騎兵，這是我們薩珊王朝最強大的力量，也是大食人最想要找出來毀掉的力量。之所以調集馬木留克重騎兵，也是為了對付我們安格拉重騎兵。」

    高高瘦瘦的呼羅珊人沉默片刻，突然說出一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話來。

    「在大食人征服我們薩珊王朝的末期，帝國皇帝為了日後恢復王朝，親自下令，讓安格拉重騎兵隱藏起來。所以直到帝國滅亡，大食人也找不到我們薩珊王朝這支傳奇的重騎兵，這也是大食哈里發的心病。這幾十年，一次又一次，不論大食人在呼羅珊駐守了多少兵力，我們總能給予他們痛擊。」

    「安格拉重騎兵是我們最後的力量，絕對不能輕易調動。但是如果你們能在怛羅斯擊敗大食人，打敗屈底波、艾布穆斯\/林和奧斯曼，我們就能夠調動安格拉重騎兵，在他們撤退的時候，配合你們，給予他們重創！」

    「轟隆！」

    如同一道驚雷落下，幾乎是實在高高瘦瘦的呼羅珊人聲音一落的剎那，王沖的耳邊就想起了命運之石的聲音。

    「支線任務，安格拉重騎兵開啟！」

    「這是薩珊王朝最後的力量，也是呼羅珊人最大的依仗，它經歷過火與血的錘煉，也創造過無數的輝煌，這是一個王朝最後的血脈。」

    「宿主階段性擊敗艾布穆斯\/林，重創了大食人，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這是呼羅珊人最後的希望，呼羅珊人希望與大唐聯盟，但也同樣的謹慎。宿主只有完成第二階段的任務，徹底的擊敗大食，才有可能獲得呼羅珊人的最終信賴。這將是宿主日後在西域和蔥嶺以西最堅定的盟友！」

    「任務成功，獎勵宿主2000命運能量點，同時宿主將獲得傳奇的安格拉重騎兵的幫助。任務失敗，扣除4000命運能量點，另，增加一次世界的束縛天！」

    「注意，機會只有一次，任務失敗，宿主和呼羅珊人將不會再有任何交集和聯繫。這是呼羅珊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大唐伸出善意的橄欖枝。」

    ……

    一連串的聲音如同瀑布般呼嘯而下，除了王沖外，誰也聽不到。

    王沖怔怔的站在那裡，早就呆住了。不是因為命運之石的聲音，而是因為命運之石透露出來的信息。

    安格拉重騎兵！

    在整個大陸地上，絕對可以排得上前三的強大騎兵。做為同樣的遊牧民族，同樣的尚武、好戰民族，薩珊王朝和大食帝國有著很多的相似之處，包括最強大的騎兵力量。王沖在登上天下兵馬大元帥的位置，成就兵聖之前，曾經廣泛的閱讀各個勢力，各個文明的力量，其中就包括已經滅亡的薩珊王朝。

    薩珊王朝最強大的鐵騎就是安格拉重騎兵，就如同大食帝國的馬木留克重騎兵一樣，雙方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戰鬥同樣極其的強大。甚至有傳言說，馬木留克重騎兵的出現，其實有相當多部分借鑑了近在咫尺的薩珊王朝的安格拉重騎兵。

    因為後者建立和輝煌的時間，要比馬木留克重騎兵早得多！

    但是在王沖的認知中，這支薩珊王朝最強大的力量，應該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徹底的消失，湮滅在了歷史的塵埃之中。但王沖萬萬沒有想到，最後居然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再次聽到安格拉重騎兵的消息。

    王沖沒有說話，和高仙芝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大唐剛剛在西南經歷一場大戰，正處於兵力短缺的狀態，不管這些呼羅珊人有什麼樣的要求，對於大唐來說都沒有任何的衝突和影響，而且，如果能夠獲得這些呼羅珊人的幫助，那等於在大食人的心腹地帶插上一顆釘子，隨時能夠得到大量對於現在的大唐來說，極為稀缺的情報和資料。

    「元慶，安排一下，帶他下去，好好招待！另外，元老先生，麻煩告訴他，他聯盟的要求我們同意了，我相信，大唐和薩珊王朝之間，必然能夠建立起牢固的友誼。 」

    「是！」

    席元慶和元書榮同時躬身應是。

人皇紀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送往京師的信箋！

    一旁早有人把這名呼羅珊人引入到內廳之中，由席元慶和元書榮，招待了一番，又細緻的詢問了一些東西，才悄悄的把這名呼羅珊人送出了城外。

    「王沖，那名呼羅珊人說的話你也聽到了，情況對我們不妙啊！」

    等到送走了呼羅珊人，高仙芝在書桌前坐了下來，他的眉頭緊皺，看起來憂心忡忡。艾布穆斯\/林有多強大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他一拳的威力，甚至可以和巨猿相拚，再來兩個和艾布穆斯\/林同級別的總督，以及更多的兵力，這樣的陣容，以恆羅斯目前的情況是無論如何都抵擋不住的。

    王沖沒有說話，目中露出同樣的擔憂。

    高仙芝說的他又如何不知，大食能夠調用的兵力，實在是比大唐多太多了。

    「我們現在只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是立即退兵，趁著大食的大規模兵力到來之前，離開怛羅斯返回中土大唐。以大欽若贊和西突厥人現在的實力，我們一定難以抵擋。」

    高仙芝道。

    「但是如此一來，我們就會丟失怛羅斯之城。這座軍事重鎮卡在大食人東進的咽喉地帶，一旦我們離開，就很難再找到這樣的戰略要地。而且一旦跨過蔥嶺，就會進入安西內陸。現在我們把能夠大食阻擋在怛羅斯，西域那邊才不至於生變，但是一旦讓大食人進入安西，到時侯西域諸國還能不能保持中立，就很難說了。」

    王沖搖了搖頭。

    高仙芝說的，他又何嘗沒有想過，但是這條路根本行不通。目前怛羅斯眾人面對的還只有一個大食，充其量還有西突厥和烏斯藏，但是如果退到西域，諸國倒戈，大唐面對的恐怕還要加上西域諸國。

    那時的處境，只怕比現在更糟糕。

    「唉，我本來還想和你商量一下，原來你已經想到了。在來往怛羅斯的路上，你應該已經看到了，整個西域完全亂了。怛羅斯還沒有兵敗，我也還在，西域就尚且如此。如果我們退守西域，到時候諸國只會更加的混亂。甚至會像葛羅祿一樣，被大食人收買，反攻我們。那時就是真正的內憂外患了。」

    「大唐在西域經營二百多載，最終證明，所有人的統治都是失敗的！」

    說完這句話，高仙芝仰起頭，長長一嘆，流露出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和失落感。

    他在西域經營十幾載，被稱為安西戰神，但是一場怛羅斯之戰，除了一些僱傭兵之外，再也徵集不到人手。諸國之中，根本無人願意加入這場戰爭，幫助大唐。反而有可能在大唐退守西域後，倒戈大食，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失敗。

    對於如此驕傲的高仙芝，又怎麼能夠忍受？

    王沖嘴唇張了張，欲言又止。

    大唐對西域還是太過懷柔。有句話說得好，「胡人畏威而不懷德」，中土花了幾千年的時間才明白這個道德。中土仁義盛行，想當然的以為西域人會和中土一樣，心懷道德仁義。這完全是一廂情願了。

    在西域，只通行一種法則，「強者為尊」，西域諸國需要的僅僅只是依附於一個最強者。至於「懷柔」、「仁義」，對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兩種不同的文明架構，卻想當然的推己及人，會成功才是真的奇怪了。

    不過，現在大戰在即，卻不是討論這種事情的時候。而且，西域的懷柔政策出台，有很多的原因，並不能完全怪罪於高仙芝。

    「大人不必自責，大唐還未到那種地步，而且這一戰，我們未必會敗。至於安西的事情，等這一戰結束再去也考慮不遲。」

    王沖安慰道。

    「嗯。」

    高仙芝點了點頭，很快回過神來。他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從容鎮定，很少流露出內心的弱點，就連在程千里、封常清他們面前也是如此。能和王沖說出這些話，顯然也是把王沖當成了平輩，可以縱論很多問題的知己。

    程千里和封常清雖然也都不錯，有各自的才幹，但是論起兵法、布排、武功、謀略……，他們終究還是差了點。所以高仙芝在他們面前談論的時候，還有所保留。能讓高仙芝這麼坦然相待，事無鉅細，全盤托出的，恐怕也只有王沖了。

    「事情確實還沒有到這一步。但對我們來說，決戰地點選擇怛羅斯，要遠比西域好得多。而且，一旦退居西域，大食人就可以隨時繞道，進軍隴西和內陸腹地，這對我們反而更加的不利。無論如何，我們都絕對不能離開怛羅斯。」

    高仙芝沉聲道：

    「所以接下來，就只剩一條路了。我們必須盡快向朝廷陳敘利害，請求援兵。」

    王沖點了點頭，這一點，他和高仙芝的看法完全一致。

    艾布穆斯\/林是大食的東方總督，統領的也是一域兵馬，如同大唐的安西都護軍和磧西都護軍一樣。但如果再加上其他總督，性質就完全不同了。按照那個呼羅珊人的說法，屈底波統領的是大食北部的兵馬，相當於一個艾布穆斯\/林。而且還有一個開羅總督奧斯曼。

    更不用說，大食皇帝哈里發還準備把馬木留克軍團派過來。

    這場戰鬥的性質，在這一刻已經完全變了。戰爭正式升級，從一場局部戰爭，升級到了一場大規模的正面軍團戰。大食聚集的兵力至少達到了三四成，這樣龐大的規模，僅僅憑藉王沖和高仙芝的一點殘兵是根本不夠的。

    「我和都護大人的看法不謀而合。只是，我在軍中的資歷太淺，根本無法說動朝廷。這件事情，恐怕還需要都護大人配合。」

    王沖沉聲道。

    「你放心，我會和你一起聯名上書，痛陳厲害。這一戰，關係重大，就像那名呼羅珊人說的，大食人的野心無窮無盡，只要讓他們攻佔怛羅斯，接下來，大食人就會在蔥嶺以東擁有烏斯藏和西突厥兩大盟友，然後所有的大食軍團揮兵東進。恐怕大唐將會遇到幾百年前所未有的大敵。」

    高仙芝憂心忡忡道。做為一個傑出的頂級大將，高仙芝的目光要比很多人都要敏銳和長遠。

    「我只是擔心，朝中眾臣沒有參與戰場，根本不明白這一戰的嚴重性，也不明白這一戰失利後，面對的將是什麼。那時候就不僅僅是贏得一場怛羅斯之戰這麼簡單了。老虎露出破綻，群狼都會一擁而上。而且朝中還有齊王這一系的人，他們熱衷勾心鬥角更甚家國安危。以他們以往的行徑，恐怕一定會想盡辦法，從中作梗，全力阻攔我們的上書。另外……」

    「現在的朝廷，無兵可用啊！」

    說到最後，高仙芝深深一嘆。

    怛羅斯一戰，他連去數十封信件向朝廷求援。最後到來的，也僅僅是王沖的磧西都護軍、烏傷鐵騎以及朝廷抽調來的兵力，加起來不過六萬的兵力。而其他五六萬兵馬，全部都是王沖花重金從西域僱傭來的。

    以他安西大都護的身份，花了兩個月的時間，盼來的都只有這點兵力，大唐的處境可想而知。

    王沖默然。剎那間，大廳裡針落可聞。

    高仙芝說的問題他又豈會不明白，但是大唐不是大食，他們擁有太多的制肘了。大唐周邊的敵人眾多，各國的兵力加起來，恐怕有二三百萬之眾。大唐能以這些兵力牽制住他們，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不止如此，就像高仙芝說的，齊王始終是個巨大的阻礙啊！

    「看來，不能再留他了！」

    王沖暗暗道，心中突然閃過一道念頭。大唐想要中興，從浩劫之中倖存下來，齊王一系始終是一個巨大的阻礙。第一次，王沖感覺到齊王是個巨大的威脅。不管是為了中土還是大唐，齊王都不能再留在朝堂之中。

    「都護大人放心，朝廷的事情，就算有齊王等人阻礙，我也自有辦法解決。只是需要都護大人給我準備兩封信函，」

    看到高仙芝好奇和詢問的眼神，王沖也沒有隱瞞：

    「另一封……是送給我爺爺的。」

    高仙芝先是一怔，隨即恍然，臉上瞬間露出一股尊敬的神色。大唐九公，盛世宰相，當年的從龍之臣，同時也是和聖皇一起共鑄大唐輝煌的肱股重臣，整個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件事情如果有九公出面，確實會完全不同。」

    高仙芝由衷道。

    九公當年立下的功績，是天下有目共睹的，沒有他的盡心輔佐，恐怕大唐很難輕易鑄就當年天下第一，八方來朝的盛世。而且九公的功績不止於政治和治理，即便在軍事上也有極為傑出的貢獻。

    大唐能有今天的長治久安，九公做為賢相，也有即大的功勞。

    更重要的是，九公能夠急流勇退，如果不是聖皇極力挽流，以天下生民的名義，希望九公能夠繼續輔佐，恐怕九公早就已經隱退了。不過即便如此，在四方館中，九公也很少插手朝政中事，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九公基本都不會過問。

    這一點是極為難得的。

人皇紀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蔥嶺以東的變化！

    「都護大人，現在的情況，只能從邊陲調兵。你在軍中資歷極深，和其他大都護之間也有往來，不知道能否從其他都護那裡調取一些兵馬。」

    王衝開口道。

    大唐的軍伍，胡漢混雜，王沖的身份太過敏感，而高仙芝因為出身的問題，反倒比王沖容易開口。而且他在軍中的資歷極深，和各地的武將、都護之間，都有往來，這一點哪怕王沖在兵道上天縱奇才，都難以與之比擬。

    「北庭都護府那邊，現在坐鎮的兵馬是最多的，我和北庭大都護安思順還算是有些往來，這件事情，我來和他交涉，北庭都護府那邊如果是少量兵馬的話，應該還是可以借到的。我估計，應該能夠拿到四千到六千的兵馬」

    高仙芝沉吟片刻後道。

    「如果只能借到四千到六千的兵馬，那就抽調最精銳的兵馬，這樣對北庭都護府那邊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王沖沉聲道。

    「嗯！」

    高仙芝點了點頭，兵貴精而不貴多，這一點他和王沖的看法完全一致。而且安西都護軍就是從大唐各地的兵馬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如果沒有辦法苛求數量，那就儘量追求質量，這也是高仙芝一貫奉守的。

    「另外還有哥舒翰，他駐守在隴西，除了北庭都護府外，他可以說是距離我們最近的。而且北斗軍的戰鬥力驚人，應該也能給我們提供一些幫助。」

    高仙芝沉默片刻，眼中微微透出一些遲疑。

    「只是，我和哥舒翰之間，平素少有來往，恐怕很難說服得了他。」

    「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吧。」

    王沖微微一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在所有的胡人大將中，哥舒翰可以說是最特殊的，他少年就仰慕中土文化，說得一口純正的京腔，甚至比他的胡語說得還好。他是由太子少保王忠嗣提拔的，雖然從軍晚，但是因為有這位大唐戰神的提攜，陞遷之路非常快。另外，和其他的胡人不同，別人都是胡人士兵人數最多，只有哥舒翰麾下的北斗軍，漢人佔了足足九成以上。

    這一點和其他人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明面上，不管是高仙芝、夫蒙靈察，還是安思順，又或者是其他的胡人將領，和哥舒翰之間雖然都有著往來，但內心深處卻有著一絲隔閡。哥舒翰深知這一點，所以平素和他們的往來也不多，沒有必要的事情，絕不會聯繫。

    「……我和哥舒翰之間還是勉強有一些交情，應該還能從他那裡要到一些兵馬。」

    王沖道。

    高仙芝愕然，但是隨即想到了什麼，一臉釋然。之前北斗軍和白獅大將悉諾邏恭祿的戰鬥中，損失巨大，王沖送了一萬匹優良的突厥戰馬給哥舒翰，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哥舒翰的北斗軍總共也就兩萬多人馬，王沖送他一萬匹，絕對是雪中送炭，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從這一點來說，哥舒翰絕對是欠了他一個人情。

    「不過即便如此，也還是人手不夠啊！」

    高仙芝仰天嘆息。即便從北庭都護府那邊要到六千人馬，從哥舒翰那裡要個三千，也僅僅只是九千人馬，對於現在的戰爭來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呵呵，都護大人，車到山前必有路，大唐還是大唐，還遠沒有到那種山窮水盡的地步。現在只是被其他各方牽制了兵力而已，並非真的無兵可用。只要調度一番，終究還是能夠抽調出不少兵馬的。——大唐無兵可用，我不也一樣帶來了十萬兵馬嗎？當務之急，我們還是商量好如何匯報朝廷吧。」

    出乎預料，王沖反倒笑了起來。

    「說的是！」

    高仙芝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時間緩緩過去，接下來，兩位大唐在怛羅斯的最高主帥，又就各個方面的細節商談了很久，從夜幕到天明，兩人足足商討了一晚的時間，才各自睡去。

    「嘩啦啦！」

    很快，天亮時分，羽翅震動，一隻隻鷹隼迅速從怛羅斯之城中飛了出去，飛向四面八方。

    ……

    嘩啦啦！

    一隻隻鷹隼從天而降，飛入安西都護府中，作為距離怛羅斯最近的地方，封常清是最早收到信息的。

    「向西域各國徵募兵馬！」

    封常清打開信封，看到裡面高仙芝親筆書寫的信函，一下子怔住了。高仙芝在信中的內容非常簡單，希望封常清以安西都護軍和大唐的名義向西域諸國徵調一支兵馬。作為回報，安西都護軍在戰勝之後，將給予諸國重金酬謝。

    「現在的安西，哪裡還有多少金銀？」

    封常清看到這封信，心中苦笑。作為高仙芝在行政和後勤方面的主要幕僚，沒有人比封常清更明白安西如今的處境，雖然攻克了富庶的石國，但是有相當一部分財富，被石國的貴族們通過地道帶走了，安西都護軍的收穫遠不如外界傳說中那麼多。而戰後，至少有一半的財富被高仙芝獻給了朝廷和皇室，而剩下的部分，又有接近一半被高仙芝給了邊令誠。

    邊令誠是高仙芝在仕途上的重要助力，但是相當的貪，僅僅一點財富是不能滿足他的。至於最後剩下的四分之一，高仙芝除了自己留下一部分之外，其它的全部分給了安西都護軍的將士，以及隨軍一起出戰的葛羅祿部和拔那汗軍。

    所以安西都護府已經沒有什麼金銀去招募軍隊了，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封常清也不至於在後方束手無策了。

    「西域諸國向來貪財，沒有一個不喜歡金銀的，雖然我現在可以騙他們，徵調一些兵馬，但是戰爭一旦結束，安西都護軍拿不出這筆招募的銀子，到時將會遺患無窮。」

    封常清看著手中的信，憂心忡忡。

    高仙芝提到的招募，屬於安西都護軍的私自招募，並沒有經過兵部同意，屬於計畫之外，朝廷是不會為此付款的，安西都護軍只能自己想辦法。

    西域諸國的兵馬本來就不多，也招不了多少，如果因為這個留下口實，以後安西都護軍在西域將威信全無，即便勝利也會留下許多問題，在封常清看來實在不可取。

    下一刻，當封常清看到信函的最後一行字，頓時怔住了。

    「……常清不必擔憂，關於招募所需金銀的事情，少年侯自有安排，一切事宜，少年侯均已在信中寫明。」

    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行字，頓時讓封常清呆住了。

    大都護什麼時候和王沖已經這麼親近了？他們之前不是還有隔閡嗎？而且招募所需的金銀已經解決了是怎麼回事？什麼叫做王沖在信中已經寫明？

    封常清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難道說，怛羅斯這次寄過來的根本不是一封信，而是兩封？封常清翻了一下，果然在原來的信封下，又翻出來一張信箋，上面的字跡和高仙芝截然不同，雖然歪歪扭扭，但卻又不失一種剛勁的風骨。

    是少年侯！

    封常清很快反應過來，拿起信箋，仔細觀看起來。開始的時候，封常清還只是隨意瀏覽，但是到了後面越來越認真，神情也越來越嚴肅，甚至將整張信箋連續看了三四遍。

    「哈哈，向大食人索要戰爭賠償，用戰爭賠償來償付西域諸國的招募金。少年侯，這種方法虧你想的出來……，不過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計策了！」

    封常清砰的一聲將手中的信箋拍在桌子上，忍不住大笑起來，他一向認為自己在西域的治理上，異想天開，不按常理出牌，但是沒有想到，王沖比他還要異想天開，居然想到在一場戰爭勝利之後，向失敗的一方索要賠款，以彌補在戰爭中的損失。這種做法在大唐還從未有過，王衝將它稱之為以戰養戰。

    王沖在信中說的明明白白，如果大唐失敗，丟失西域，諸國倒戈降服大食，自然也就用不著考慮招募金的問題。而如果勝利了，也可以進一步從大食人那裡索要金銀，支付西域諸國的酬金。所以封常清擔心的那一點根本就不存在。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大唐在西域經營兩百多年，現在也到了西域諸國為大唐而戰，付出一些東西的時候了！

    「少年侯，一切就按照你說的意思辦吧。」

    封常清目光雪亮，很快從一旁的筆架取過一支狼毫筆，攤開宣紙奮筆疾書。

    ……

    嘩啦啦，一隻隻信鴿劃過天空，沿著絲綢之路往東飛行，很快，到了磧西地界，幾隻鷹隼脫離隊伍，從半空中電射而下。

    「終於要開始了嗎！」

    蘇寒山神色冷峻，看完手中的信箋，神色沒有絲毫的意外。砰，他的手腕一震，立即將這封信箋震成粉碎，無數的紙屑紛紛從指尖灑落下來。蹄噠噠，蘇寒山一撥馬頭，迅速向著練武場而去。王孛從絲綢之路上招募來的八千山賊馬匪，全部穿著正規軍的盔甲，聚集在那裡。他們身軀筆挺，渾身上下流露出來的氣息精悍、幹練，哪裡還有一點點山賊馬匪的樣子。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殿爭！

    僅僅半個月的時間，這些流裡流氣，一盤散沙似的山賊馬匪在蘇寒山的訓練下，立即蛻變成了最合格的戰士，這一點，即便是王孛，也暗自佩服不已。在這個人身上，似乎天然有著一股最優秀的將帥天賦。能夠將最普通的武者，訓練成可堪一用的戰士。

    不止如此，蘇寒山甚至利用他們自身的關係，再加上利誘，招募來了更多的山賊馬匪，現在的磧西，已經擁有了接近兩萬由山賊馬匪組成的磧西新軍。

    「放！」

    蘇寒山坐在馬上，拔出長劍，猛然揮下。

    剎那間，兩萬山賊馬匪組成的磧西新軍迅速下蹲，上弦，瞄準，拉動機括，轟轟轟，刺耳的銳嘯聲中，四千架大唐車弩轟鳴著，和其它一千架由京師各個世家子弟操縱的車弩一起發動，五千根長長的弩箭如同蛟龍出海，電射而出，迅速射穿了對面的靶心。強大的力量將箭靶震得粉碎。

    「不錯！」

    不遠處，王孛看著這一幕也暗暗點了點頭：

    「按照這種速度，再有一個月，這支車弩部隊就可以真正派上用場，徹底結束訓練了！」

    王孛出生將相世家，從小耳濡目染，見過的各種武將不知凡幾，而且家族的熏陶，也讓他在兵法韜略方面天然就高人一等，尋常人物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但是蘇寒山不同，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人身上擁有如此驚人的天賦，這種天賦就連大唐那些封號武將都無法與之比擬。

    這種天賦至少是准將，甚至達到大將級別！

    「小弟到底是招了些什麼人啊！」

    王孛心中感慨不已，這一刻他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王沖把蘇寒山留在後方，和自己一起鎮守磧西了。

    「駕！」

    王孛眼中光芒一閃，很快回過神來，一夾馬腹，向著練武場的另一端馳去。

    「希聿聿！」

    一陣陣戰馬嘶鳴，就在距離車弩部隊幾百丈外的地方，一名名氣息強大，宛如風暴一般的烏傷鐵騎，腳踏光環，捲起滾滾煙塵，從練武場上馳騁而過。這些烏傷鐵騎令行禁止，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和那些弩車部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王沖帶領大軍前往怛羅斯，第二批六千人的烏傷鐵騎也順利的從烏傷趕到了磧西，而這一切全部都是許綺琴的功勞。

    怛羅斯之戰非同小可，關係到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所以這一次在許綺琴的痛陳厲害下，烏傷村這次派出的人手也比以前強大不少，甚至連不少皇武境的烏傷村人都加入到了隊伍之中。烏傷村人的實力毋庸置疑，但是他們還缺乏系統的軍隊訓練，這也是他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停！」

    突然，滾滾煙塵中傳來一個鋼鐵般冰冷、堅毅的聲音，聲音剛落，戰馬長嘶，一匹青黑色的突厥馬從六千烏傷鐵騎中脫穎而出，朝著王孛所在的方向馳來。

    「王將軍有什麼事嗎？」

    崔驃騎停在距離王孛數步的地方，開口道。他的身軀筆挺，神色冷峻，看起來倒是和蘇寒山有著幾分相似之處。

    王孛是王沖的二哥，因為這層關係，王孛在烏傷村人中也擁有極高的威信，崔驃騎帶領部隊在磧西訓練，主要的事情幾乎都是和王孛交接。王孛輕易不插手烏傷村的訓練，如果一來，絕對是有事。

    「崔驃騎，時間不多了，怛羅斯來信，最多一個月，你們就必須進入戰場。」

    王孛沉聲道。

    烏傷村與世隔絕，大部分村民天性淳樸，對於軍事上的事情也沒有太多瞭解，但是這個崔驃騎不同，在烏傷村中屬於極為罕見的將帥之才。很多兵法上的事情，崔驃騎或許事先不懂，但只要跟他解釋一下，他立即就能心領神會，甚至觸類旁通，所以到了後期，平常基本的訓練工作，崔驃騎一人就可以完成。

    「明白了。王將軍放心，用不了一個月，最多二十多天就可以完成！」

    崔驃騎沉聲道，堅毅的臉龐沒有絲毫的波瀾。

    聲音一落，迅速轉過身來，再次融入隊伍之中，進行訓練。

    「切割陣型！快！」

    一聲令下，六千烏傷鐵騎如同水銀墜地，突然迸射開來，衝向四面八方。

    ……

    「嘩啦啦！」

    一路往東，翻越崇山峻嶺，數天之後，一隻隻黑色的鷹隼迅速飛入京師之中，沒入京師各個地方。

    四方館，茂林修竹後，一個圓形的水池裡載滿蓮花，一尾尾游魚在蓮花下輕輕擺動。水池旁，一座假山矗立，氣氛安寧靜謐，此時此刻，一名穿著白色布袍的老人面相慈和，正坐在一張摺疊竹椅上，默默垂釣。

    和一般垂釣的人不同，老人的魚竿只有絲絃而沒有鉤，並且懸在半空，沒有沁入水中。不過儘管如此，水池中卻有許多的游魚聚集在絲絃下方，一些游魚甚至默默游到了老人腳下不遠處，齊齊看向岸上的老人，就好像這個白色布袍老人身上有種特殊的力量，使得這些水池中游魚忍不住靠近他，和他親近。

    老人微微閉著眼睛，神色恬淡，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和這裡的花園、水池、游魚，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而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名名御林禁軍低著頭，看著老人的背影，眼中露出極度尊敬的神色。

    「報！」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中，一名御林禁軍腳步沉重，穿過竹林，匆匆朝著水池邊走了過來。

    嘩，水花炸開，水池中的魚群就好像受到驚嚇一樣，迅速散向四面八方，原本安寧靜謐的氣氛瞬間蕩然無存。

    「怎麼回事？不是告訴過你，九公垂釣的時候，嚴禁打擾，難道都通通忘了嗎！」

    一旁，早有一名御林禁軍的統領，快步走了過去，攔住了這名送信的禁軍。

    「大人，是怛羅斯的消息。」

    送信的禁軍一臉鄭重道。四方館的規矩他哪裡不懂，但是這個消息非同小可，更何況，信箋上還加蓋了那種大印。

    「就算是那樣也不行，難道就不能等一等嗎……」

    御林禁軍一臉怒色道。

    「是沖兒的消息嗎？」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蒼老醇厚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聽到這句話，兩人都是身軀一震，齊齊低下頭來。

    「回九公，並非少年侯，而是安西的大都護，高仙芝大人！」

    送信的禁軍低著頭，恭聲道。

    水池邊，白色布袍的老人神色微怔，終於轉過頭來。

    「把那封信拿給我吧。」

    ……

    而就在九公收到高仙芝來信的同時，另一側，相距並不遙遠的太和殿中，這封來自遙遠怛羅斯的信，就像一顆重磅一樣，在大唐的朝廷中掀起了萬丈波瀾。

    「絕對不行！大唐在怛羅斯勝了，為什麼還要徵兵？」

    「怛羅斯又不是大唐的領土，既然勝了，就應該撤回安西，高仙芝和少年侯還留在怛羅斯，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大唐岌岌可危，什麼叫做三方聯盟？大食人真有他們說的那麼厲害，又怎麼可能被他們擊敗？危言聳聽，我看他們就是要擁兵自重！」

    「陛下，臣要彈劾高仙芝和磧西代都護王沖，這兩人邀功自賞，自恃立下功勞，想要謊報軍情，想要反過來要挾朝廷。」

    ……

    大殿上「群情激憤」，王沖和高仙芝的奏摺引進入朝堂，立即引起了巨大的爭議。

    「窮兵瀆武！這是窮兵瀆武！區區一個化外之地，朝廷已經撥了一千萬兩黃金，又死了那麼多人，他們還想怎麼樣？」

    一名名文臣反對聲特別激烈。

    「我大唐屹立兩百年不倒，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難道真的會倒在一個西方不知道什麼地方的蕞爾小國手中嗎？」

    ……

    一名文臣突然出列，慷慨激昂，對於王沖的決定極力反對。

    「荒唐！王沖是天子門生，軍國大事，這種事情他會說謊嗎？」

    「什麼叫窮兵瀆武，從安西到隴西，難得非得生靈塗地才肯罷休嗎？西南舊事諸位難道都忘了嗎？當初如果不是少年侯，情況不堪設想！」

    「陛下，臣要彈劾禮部侍郎張幕生，書生誤國！家國大事，社稷民生，豈容書生耽誤！」

    ……

    文臣的反對，同樣引爆了朝廷上的武將憤怒，一名名武將激烈陳辭。文官自古號稱刀筆吏，在朝堂之上，碰上文武之爭，意見相左，大部分時候，武將都會主動讓步，並不會和文臣力爭。但是這一次不同，所有的武將幾乎都站了出發，和反對的文臣爭鋒相對。

    西北怛羅斯之戰，越是瞭解的多，就越是知道這次的敵人有多麼的強大。連高仙芝這樣的人都差點死在那裡，更不用說是其他人。雙方兵力相懸殊，王沖能夠以數萬兵馬，對抗數倍於自己的強大對手，這場結果來得極其不易。

    在這種時候，王沖和高仙芝聯手匯報朝廷，請求支援，那必定是情況危急到了極點。

    關係到數萬兵馬，兩位帝國大將，乃至整個帝國的社稷生民，這種時候，又豈是退讓的時候。歷朝歷代，文武之爭從未斷絕，但大體上都保持著克制，但是這一次，借助王沖和高仙芝的一封奏摺，大唐積蓄極久的文臣，徹底的爆發了出來。

    而朱漆色的蟠龍柱下，齊王看到這一幕，陣陣冷笑。

    ……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宋王的憂慮！

    一場廷爭，從上午一直持續到了傍晚，爭論前所未有的激烈。而到了入幕時分，一架袞龍的金黃色馬車，從皇宮的拐角駛了出來。馬車上，宋王憂心忡忡。

    「殿下，怛羅斯的事情不順利嗎？」

    一旁，老管家雙手攏在袖裡，關心道。以往的時候，宋王也有朝堂上不順的時候，但是很少像現在這樣憂心忡忡。

    「嗯。」

    宋王點了點頭，在老管家面前並沒有隱瞞。

    「殿下放心，怛羅斯的事情一定不會有事的，齊王以往也反對過，不一樣通過了？」

    老管家寬慰道。

    「唉！」

    聽到這句話，宋王終於忍不住長長的嘆息一聲：

    「如果僅僅只是齊王作梗，鼓動大臣在廷堂上反對，那樣反倒簡單了。但是這一次不同，這一次反對的並不是齊王，他僅僅只是從旁輔佐。真正反對的，乃是大唐的文臣！」

    嗡，聽到這句話，老管家怔了怔，瞬間沉默了。文武之爭，哪怕老管家對於朝堂上的事情一向很少關注，也知道這是比黨爭還要厲害的政治鬥爭。如果反對出兵的不是齊王，而是朝中的文臣，那這件事情的性質就完全不同。

    耳邊只聽宋王的聲音傳來，聲音凝重無比：

    「大唐承平幾十載，眾人已經越來越習慣這種平和的日子，對於戰爭也越來越厭惡，我只擔心這一切僅僅只是開始。」

    ……

    朝堂上的爭論越來越激烈，而隨著這場爭論，大食這個名字，在整個中土大唐街頭巷尾也越來越耳熟能詳，大食、烏斯藏、西突厥以及怛羅斯這些名字，越來越頻繁的出現在酒樓茶肆之中。

    而當整個京師還在討論大食等三國聯盟的時候，一隻金色腳爪的獵隼鼓動著翅膀，有如閃電般飛往大唐的東北方向。數日之後，幽州營地，安東都護府中，張守珪盤膝坐地，手掌一伸，便從侍衛手中接過了那封京師來信。營帳裡靜悄悄的，四周圍所有的文武幕僚，目光全部集中在這個大唐東北神一樣的男人身上。

    「哈哈，一幫犬儒，沒有軍人的征伐，哪裡來的大唐承平，怛羅斯的那個小子失算了，如果這一戰他失敗了，說不定朝廷還會立即調撥兵馬，但是他偏偏勝利了，現在想要朝廷調撥兵馬給他談何容易。」

    「大人，怛羅斯的事情現在在京師中鬧的沸沸揚揚，王沖和高仙芝在信中說，大食人有四十萬兵馬，即將兵臨怛羅斯，並且一旦勝利，後續還會有源源不斷的兵馬，蜂湧而來，一個大食真的有這麼多兵馬嗎？這件事情真實性到底有多少？」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安東都護軍副將趙堪突然開口道，神色極為恭敬。

    「當然是真的！」

    出乎預料，張守珪連想都沒想，就確定道：

    「當年我鎮守隴西，也曾聽聞過，大食人性情兇猛，喜好徵戰，蔥嶺以西的國度已經被他們征服了不知道多少。當時，我也私底下派人去蒐集過一些情報，知道傳言非虛。所以當時我就判斷，一山不容二虎，未來大食和大唐之間必有一戰！朝廷裡面都以為高仙芝和那小子誇大其辭，不過我卻知道，他們絕對沒這個膽子。——欺君之罪可非同小可！」

    營帳裡，幽洲眾將一個個都呆住了。

    現在的怛羅斯，地域遙遠，那裡的情況現在整個朝堂裡都是雲裡霧裡。誰也沒有想到，雖然遠在東北，相差十萬八千里，但是自家都護大人卻對那裡瞭如指掌，洞若燭火。不過很快，眾人就反應過來：

    「嘿嘿，以高仙芝和王沖現在的狀態，他們現在的兵馬絕對不超過六萬，如果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大食四十萬大軍席捲而來，沒有朝廷的援兵，他們豈不是必死無疑？」

    「哼，這怪得了誰？高仙芝一個後生晚輩，資歷和武功根本沒有辦法和咱們大人相比，但只不過打了幾場勝仗，就敢妄稱戰神，自以為能和大人平起平坐。也不想想，大人的功績豈是他能比的。還有那個小子，仗著是將相之家，居然敢在京師當中頂撞都護，真是狂妄至極！這一次怛羅斯告急，我倒要看看，他們以後還憑什麼跟大人鬥！」

    「哈哈哈，這就叫咎由自取！」

    ……

    營帳裡，眾人都是陣陣冷笑，一臉看好戲的神色。不管高仙芝還是王沖，對於安東都護軍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高仙芝向來對張守珪沒什麼敬重，而王沖更是上次在京師，擊殺了阿史那‧崒幹，令大都護顏面盡失，眾人對這二人哪裡有什麼好臉色。

    張守珪坐在營帳內，一隻手叩著桌面，笑而不語。

    「報！」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傳來。聲音未落，一名安東都護府的傳令兵雙手捧著一封信箋，快步走入營帳內，單膝跪地：

    「都護大人，怛羅斯之城來信，請大人過目！」

    「嗡！」

    聲音一落，整個營帳內一片死寂，針落可聞。所有目光全部望向營帳內的那個傳令兵，就連張守珪也不禁眉頭挑了挑，下意識扭過頭來。

    怛羅斯是化外之地，根本不屬於大唐統轄，如果是在數個月之前，恐怕沒有人知道那裡，但是現在，就連遠在幽州地界的眾人，都知道了。

    「大人，怎麼回事？怛羅斯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寫信給我們？」

    張守珪座位右側，一名相貌威猛的胡人，穿著白色衣袍，突然皺著眉頭道。

    和營帳內的其他人截然不同，他有著一雙雪白的臥眉，在整個幽州地界，幾乎沒有人不認識他。

    白真陀羅！

    張守珪麾下的名將，是張守珪在幽州地界招納的胡人猛將，準將級別！極有統兵作戰能力。

    其他眾將看著張守珪也沉默不語。

    「嗯，有什麼圖謀，打開信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張守珪灑然一笑道，一邊說著，一邊朝下方的傳令兵招了招手。

    很快，張守珪從傳令兵手中接過信箋，快速瀏覽了一遍，臉色迅速變得古怪起來。

    「哈哈哈，有趣，有趣！」

    張守珪突然一陣大笑，把營帳內的眾人嚇了一跳。

    「大人，怎麼了？」

    白真陀羅道。

    「呵呵，真是有趣！在怛羅斯的那個王家小子，居然來信向我求援，想讓我派出一支兵馬，助他一臂之力。」

    張守珪哈哈大笑道。

    「什麼！」

    「幫他們，怎麼可能？他們是得了失心瘋嗎？」

    「真虧他們想得出來，讓我們安東都護軍支援他們，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

    一石激起千層浪，營帳內，所有人都驚呆了。前腳才剛剛提到王沖和怛羅斯眾人，後腳就收到了他們的求援信。這也太諷刺了！

    張守珪神情微妙，沒有表態，只是淡淡一笑，將手中的信箋遞給了白真陀羅和營帳內的眾將。

    「趙堪，白真陀羅，你們傳閱一下，說說看，這件事情你們怎麼想？」

    白真陀羅怔了怔，下意識接過信箋，和營帳內的眾人傳閱了一遍。

    「大人，我覺得這封信不用理會。怛羅斯的事情自有朝廷去處置，根本輪不到我們發言。而且幽州和怛羅斯距離遙遠，高仙芝和那小子就算要請求援軍，也不應該是我們，更不用說大人和他還有仇。」

    白真陀羅看著信箋想也不想道。

    怛羅斯現在危險重重，無論如何，安東都護軍都不應該是王衝他們的求援對象。

    「趙堪，你的看法呢？」

    張守珪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副將趙堪。

    「大人，末將和白真陀羅的看法一樣，這封信，屬下認為根本不用操心。我們當從來沒有收到過就可以了。」

    趙堪道。

    營帳內，眾人都點了點頭，顯然和趙堪、白真陀羅一樣的看法。張守珪和王沖本來就有過節，更不用提王沖的爺爺王九齡當初還彈劾張守珪，要不是他，張守珪說不定現在已經坐上宰相的位置了。

    「嘿嘿！」

    張守珪右手在桌面上輕輕一叩，突然說出一番令所有人錯愕不已的話來：

    「趙堪，白真陀羅，你們跟隨我多年，從很久以前，你們就已經踏入準將級別，但是直到現在，你們依然還是這個級別。而那個王家的小子，不到一年就已經坐上磧西大都護的位置，知道你們和他差在哪裡嗎？」

    「大人！」

    營帳裡，所有人都呆住了。趙堪和白真陀羅也是一臉錯愕，他們本來以為都護大人和王家以往有過節，這一次不論從哪個方面看，都不會幫他。但是現在看起來根本不是如此。

    「我和王家那小子，還有王九齡那是私仇，私下見面，我就算殺了他都不過分，但是王家那小子是以公事相求，為的是江山社稷。我如果這個時候因私廢公，拒絕他，豈不是證明我張守珪氣量狹小，連王九齡的一個孫子都比不過，也間接證明了王九齡當年的話是對的。」

    「而且，怛羅斯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了事，日後追究起來，王衝向我們求援，但卻被我們拒絕的事，你們以為瞞得過朝廷和聖皇嗎？」

    張守珪道。一句話說得營帳內的眾人鴉雀無聲，一個個呆若木雞。眾人只想著安東都護軍和王家有過節，卻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層，跟隨張守珪多年，從他口中也隱隱知道聖皇的一些行事風格，這件事情日後如果洩露出來，恐怕非同小可。

    「可是大人，那小子多次頂撞大人，難道我們真的要被他要挾出兵嗎？」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大唐出兵！

    聖皇的事情固然非同小可，但是就因為這小子一封信就要派兵去助他，這讓兩人總是有些難以接受。

    「嘿嘿，要挾？你們也太高看那小子了。」

    張守珪哂然一笑：

    「兵自然是要出，但卻並不見得是因為那小子。趙堪，白真陀羅，你們給我記住，大將比拚的不只是武道境界和實力，還有為將者的氣度。我們安東都護軍難道還能輸給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那小子不是來信想要我們支援他四千兵馬嗎？趙堪，白真陀羅，你們給我挑選六千精銳，另外回報朝廷，就說我張守珪雖然身在幽州，但是心繫朝廷社稷，願意抽出六千兵馬，自願支援怛羅斯！」

    最後一句，張守珪瞇著眼睛，右手在桌面上重重敲了一下，聲音若有深意。

    趙堪和白真陀羅怔了怔，開始還是一臉疑惑，但是畢竟跟隨張守珪多年，兩人很快就反應過來。

    張守珪如果直接派出六千兵馬給王沖，那就是他們之間的私事，但是若張守珪在派出兵馬的同時寫信給朝廷，那就是張守珪和朝廷的事，是安東都護軍向朝廷和聖皇盡忠。這件事情雖然是因王沖的一封信而起，但是現在，已經和王沖沒有太多關係了。

    不止如此，兩人甚至還想到了更深一層。怛羅斯現在深陷危機，如果安東都護軍在這個時候第一個搶先響應，派出援軍，那麼日後不管怛羅斯之戰是勝是敗，安東都護軍都立於不敗之地，同時也向朝廷證明了自己的忠心。

    這樣就化被動為主動。

    另外，大人一直想要成為大唐宰相，而最大的阻力，就是大唐的賢相九公。如果在這個時候對怛羅斯施予援手，日後說不定就能替大人減少一份阻力。

    「是！末將明白！」

    「屬下這就去做！」

    ……

    大唐六大都護，收到怛羅斯來信的，遠不只一個張守珪。北庭都護府中，所有將領濟濟一堂，北庭大都護安思順相貌英武，端坐在大殿上方。

    「高仙芝的來信都看到了嗎？」

    安思順雙眼微闔，有如雷霆一般的目光，掃過殿下的眾將。

    「都護大人，恕我直言。所有的邊陲之中，雖然我們北庭都護的兵力最多，但是守護的邊界線卻最長，面對的敵人最多。除了西突厥汗國，還要防備*厥汗國，兩國的兵力加起來接近百萬之眾！而且，高仙芝那邊如果需要的是普通士兵也就罷了，偏偏他想要的還是我們最精銳的北庭龍驤軍。我們北庭都護府幾十萬兵馬，但是龍驤軍才幾千？所以末將以為，此事絕不可答應！」

    「都護大人，末將以為不可。龍壤軍雖然珍貴，但是怛羅斯的情況卻非同小可。這一次，蔥嶺以西的大食帝國來勢洶洶，如果高仙芝他們抵擋不住大食人。那麼接下來，我們北庭都護軍就會首當其衝。那時候，就不是幾千龍驤軍可以解決得了。幫助安西都護軍，其實就是幫助我們自己。唇亡齒寒啊！」

    「不錯！怛斯羅除了大食人，還有西突厥的天狼大將都烏思力，這是我們北庭 護的勁敵。派出龍驤軍對付都烏思力，其實也是在幫助我們自己！」

    「荒唐！看到高仙芝他們的奏摺嗎？大食人將有四十萬大軍席捲而來，僅憑高仙芝他們的實力根本抵擋不住。怛羅斯到了最後，終歸是要淪陷的。這個時候還派龍驤軍過去，難道去送死嗎？」

    ……

    大廳裡，反對和支持的聲音此起彼伏，爭論極為激烈。安思順閉目坐在上方，一動不動，只是默默聽著所有人的爭論聲，誰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報！」

    噠噠噠，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大門外，一名北庭都護府的傳令兵手捧著一封信箋，迅速從殿外疾步而來。

    「怛羅斯來信！請大人過目！」

    嗡，聽到這句話，整個大殿內瞬間一片死寂。高仙芝才剛剛來信，這個時候怎麼又來了一封信？

    「把信拿過來！」

    一個威嚴的聲音突然從大殿上響起，安思順睜開眼睛，雙眸之中迸射出一陣懾人的光芒。從傳令兵手中接過信箋，嗤的一聲撕開，安思順只是看了一眼，立即身軀微震，眼中閃過一絲錯愕，猛地坐直了身體。

    「哼，有意思，王沖，你還是真是提出一個讓我無法拒絕的好交易啊！」

    ……

    隴西，北斗城。

    這座大唐西部的重鎮，已經完全恢復了昔日的繁盛。整座城池完全修葺一新，依舊那麼的恢宏壯觀，在北斗軍的經營下，這座城池已經完全抹去了昔日的戰爭痕跡。不過此時此刻，北斗城戒備森嚴，除了巡邏的戰士外，牆頭上幾乎沒有出現任何北斗軍將領的身影。

    「少年侯的信你們都看過了，有什麼想法嗎？」

    北斗城的城池主廳中，哥舒翰高坐上方，殿下人群熙熙攘攘，全部是北斗軍的中堅將領，一行行，一列列，陣列分明，但都在思忖著什麼，氣氛一片凝重。

    「大將軍，怛羅斯戰事吃緊。現在整個安西、磧西的安危全部繫於那裡。屬下擔心，如果安西都護軍和磧西都護軍守不住，接下來就輪到我們北斗軍了！」

    「大人，屬下建議，我們北斗軍立即北上，跟進怛羅斯，和安西、磧西二路兵馬一起匯合，聯手對付大食！」

    「不可能！如果我們移走，隴西的百姓怎麼辦？別忘了，這裡千里沃土，如果烏斯藏人趁機東下，大肆屠戮，我們雖勝猶敗，並且恥辱至極。而且安西都護軍裝備精良，長期征服，戰鬥力絲毫不弱於我們。如果安西都護軍都對付不了，那我們北斗軍就能輕易對付得了嗎？更何況，那可是四十萬兵馬啊！」

    ……

    大廳之中，北斗眾將各抒己見，但是和其他人不同，北斗大軍考慮的是，是否應該拔軍北上，挺進怛羅斯，與安西、磧西會合，共抗大食鐵騎。辱亡齒寒，隴西北斗軍經歷過幾代將帥，經歷的，看到的，都比常人長遠得多。

    而且北斗軍距離怛羅斯和磧西、安西相對最近，得到的消息最多，感受到的威脅也最重。因此考慮問題，也和其他都護府截然不同。

    哥舒翰在大廳上，聽著眾將的議論，眉頭越皺越緊。突然間，目光掠過殿下一名低頭思忖的武將，哥舒翰心中一動，突然問道：

    「思禮，你怎麼看？」

    貪狼戰將王思禮，是哥舒翰座下七大戰將之一，準將級別，父親王虔威，本就是朔方名將，真正的將門之後。而王思禮更是服侍過大唐戰神王忠嗣和哥舒翰兩任大將，資歷極深，極有謀略，深得王忠嗣和哥舒翰兩位大將的重視，被哥舒翰視為左膀右臂。

    「大人，烏斯藏二將火樹歸藏、都鬆莽布支全部北上，整個烏斯藏的兵馬也在少年侯的攻擊下，四去其二。再加上我們北斗軍長年征伐，烏斯藏外強中乾，其實真正可用的兵馬已經不多。唯一足懼的，就只有雅覺隆王系的兵馬，守衛王都的部隊，以及一個白獅大將悉諾邏恭祿而已。」

    王思禮低著頭，目中流動著一道深邃、睿智的光芒：

    「不過諸將的考慮也並非沒有道理，隴西是我們駐守的要地，如果擅自調遣兵馬，就是違抗朝廷命令，真出了什麼問題，後果不是我們可以承擔的。不過末將以為，怛羅斯不可以不支援，在保證隴西安全的情況下，可以儘量多的派遣兵馬，支援北上。」

    「屬下認為，我們可以在派出兵馬之前，主動求戰，化被動為主動，搶先削弱烏斯藏的實力。只要隴西的局勢一定，我們就抽調兵馬支援怛羅斯，另外，少年侯在信中，只要我們派出兩千最精銳的神武軍。末將以為，可以把這個數量提升到三千，另外再抽調三千的精銳，盡最大的可能，幫助安西都護軍和磧西都護軍，畢竟他們其實也是為我們戰鬥！」

    「可是我們北斗軍總共才兩三萬人，如果抽掉七千兵馬，烏斯藏這個時候再反攻過來，我們如何抵擋得住？」

    王思禮的聲音剛落，就有一位將領厲聲反 。北斗軍從王忠嗣開始就奉行精兵政策，所以在隴西一帶，北斗軍一直都是以最少的兵力，對抗最多的對手，本身就處於兵力短缺的狀態，哪裡還有餘力支援其他，這也是北斗軍到現在還在爭論的原因。

    「這件事情倒並沒有那麼難。」

    聽到這句話，王思禮反倒笑了起來：

    「我們抽調北上的七千人馬，完全可以從隴西的廂軍中補充。有大人坐鎮，另外還有諸將配合，絕不至於有什麼閃失。而且隴西的廂軍本來就是我們的後備役，北斗軍建立到現在，也該給他們一點機會，同時補充新鮮血液了。」

    和其他人不同，王思禮倒是顯得相當輕鬆。

    「這……」

    大廳裡眾將面面相覷，眾人本來還準備反駁一下，但是仔細思考，王思禮說得並非沒有道理，而且這也確實是目前真正可行的辦法，大廳內一下子沉默下來。

    哥舒翰坐在上方，目光如電，緩緩地從眾將身上掃過，只片刻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

    「思禮，就按照你說的做吧。」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八方雷動！

    怛羅斯大變，收到消息的遠不止邊陲的眾將，在所有人都關注著朝堂上動向的時候，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幾隻信鴿夾雜在軍方的鷹隼中，飛入了京城各處。

    和其他的信函不同，這些統統都是王沖的家信。

    皇城西北，琉璃碧瓦的禁軍教坊，一名中年男子在房間內盤膝而坐，身上華麗的甲冑清楚顯示，這是一名禁軍都尉。

    房間內一片靜謐，但中年男子身上卻有一股強大的氣息，如同雨後春筍般不斷地增長。中年男子頭頂，白色的蒸氣滾滾，越來越多，他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密的冷汗，很顯然他的武道修煉已經達到了極為緊要的關頭。

    「心靜如淵，心沉如湖……」

    中年男子腦海中閃過一段心法，剎那間心神突然平靜下來，嗡，不知道過了多久，中年男子頭頂的白色蒸氣越來越少，額頭的冷汗也漸漸消散，終於——

    「終於突破了，皇武境七重！」

    李林睜開眼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神情如釋重負。

    自從王沖給了他那篇功法之後，李林就日夜勤修苦練，不知道為什麼，王沖送的這篇功法，和他似乎極為契合，就好像量身打造的一般。在這篇功法的作用下，配合一些外部的機緣，李林的武功突飛猛進，才有了今天的境界。

    「啪！」

    從旁邊的床榻上，接過一個紫色的錦盒，輕輕地打開，李林從其中取出一顆鴿蛋大小的白色丹藥塞入嘴中，瞬間吞服下去，轟，丹藥融化，一股磅礴的藥力，彷彿岩漿火山一般，從李林的腹中爆炸開來，衝入七經八脈之中，在這股丹藥的藥力作用下，李林氣息水漲船高，牢牢地穩固在了皇武境七重的境界。

    「沖兒，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恐怕姑父在禁軍中就真的永無出頭之日了。」

    良久，李林消化了丹藥的藥力，抬起頭來，目中透出一股欣慰的神色。

    時隔三代，王家終於再出麒麟子，而且還官封少年侯，做了天子門生，現在整個京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李林這個做姑父的也從中獲益不小。

    李林的天資並不是太出眾，僅僅只是功法的話，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快速增長至此，但是憑藉著王沖留下的大量丹藥，李林實力飆漲，徹底的穩固了自己在禁軍中的地位。

    現在的李林和當初小小的城門校尉已經完全不同，在他的麾下統領著相當數目的禁軍兵馬，如果說最開始，李林還只是憑藉王家聲望的話，那麼現在李林已經憑藉自身強大的實力，贏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嘩啦啦！」

    就在沉思的時候，突然一陣羽翅振動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李林扭過頭來，循聲望去，只見一隻潔白的信鴿在外撲打著窗戶。但卻因為李林練功，將門窗緊閉的緣故，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嗯？」

    李林眼中先是閃過一絲疑惑的神色，但很快就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打開窗戶，將白色的信鴿迎了進來。熟練的從信鴿腿上取下信箋，輕輕打開。李林只是看了一眼，立即怔住了。

    白色的信箋上，一片空白，只有最中間的地方寫著三個字：

    玄武軍！

    整封信沒有寫明目的，也沒有寫明寄件人。但是李林看著這封信箋，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

    「這麼快嗎？」

    李林看著這三個字，心中喃喃道。這是一個當年約定的暗號，除了他和王沖外沒有人明白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

    拿著這封信，李林很快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趙風塵！

    禁軍的準大統領，要想達成王沖在信中所說的那件事，就必須要得到他的幫助。現在的趙風塵是王家在禁軍中最大，也是最堅定的盟友。

    風聲呼嘯，只一會兒李林就消失在了龐大的皇城中。

    ……

    京師外，相距數百里的地方，一座龐大的山脈有如一柄驚天長劍般，狠狠地插在大地上。

    上皇天柱山！

    大唐的四大禁軍訓練聖山之一，傳聞之中，數百年前，年輕時的太宗皇帝曾經在這裡祭拜天地，檢閱眾軍，所以自那時起，天柱山就成為了禁軍訓練的主要營地。

    「嘿！」

    「哈！」

    一陣陣訓練的吆喝聲響徹山巒，鬱鬱蔥蔥的山體表面，一隊後備役禁軍穿著黑色的常服，沿著一條崎嶇的山道，向著山頂奔跑而去。而山體更高的地方，雲吞霧繞，成百上千的禁軍正在山頂訓練著。

    山頂最高處，一名身材削瘦的中年男子，盤坐在一塊圓形的岩石上，居高臨下，默默俯瞰著山下的風景。呼，氣流湧動，捲起男子鬢角的發絲，剎那間，男子望向山下，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雲淡風輕。

    「咕咕！」

    就在這個時候，羽翅振動，一隻信鴿劃過長空，突然從雲霄上方，朝著男子所在的方向，電射下來。

    「嗯？」

    削瘦的男子眉毛動了動，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的神色，突然從岩石上站了起來，接住了這只從天空飛下的信鴿。只是看了一眼，男子嘴角的笑容斂去，神色頓時變得認真無比。

    「沖兒，你果然還是開口了，怛羅斯的戰爭已經嚴峻到這種地步，這麼快就需要動用那支力量了嗎？」

    王泌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再沒有絲毫猶豫，朝著山腹快步而去。

    ……

    不管怛羅斯引發的文武之爭，在朝堂上有多麼劇烈，對於中土神州的尋常百姓來說，都是極為遙遠的事情，整個京師依舊保持著平靜、寧和。城西，鬼槐區，人群熙熙攘攘，誰也沒有註意到，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子，手中提著一個半尺高的酒葫蘆，一邊哼著歌，一邊甩動，邊走邊逛。

    「老闆，糖葫蘆多少錢一串？」

    「兩文。」

    「我要了。」

    「老闆，給我來二兩酒。」

    「老闆，我要一碟滷牛肉。」

    ……

    小孩邊走邊買，不一會兒，葫蘆裡酒滿了，菜籃子裡多了幾碟小菜，手上也多了一串糖葫蘆。

    沿途的商販看到這名小孩，都紛紛和他打招呼。在這裡時間久了，所有人都對這名小孩非常熟悉，他每天都會到這裡來打一壺小酒，買幾碟小菜，從無更改。

    「砰！」

    正舔著糖葫蘆的時候，突然一道人影橫亙在前方，小孩猝不及防，猛地一頭撞了上去。

    「啊，對不起！」

    小孩神色慌張，連忙道歉。但是下一刻抬起頭，看清身前的人影，小孩頓時怔住了。眼前的人高大魁梧，身披鎧甲，根本不是鬼槐區常見的商旅或平民百姓，而是一個看起來身份不低的軍漢。

    叮鈴！

    就在小孩一臉驚慌的時候，突然一枚金紅色的鈴鐺垂了下來。金紅色的鈴鐺上，一個黑色的鬼槐圖案，非常顯眼。

    師兄！

    看到這個鈴鐺和圖案，小孩怔了怔，露出一臉驚喜的神色。

    「你是師兄派來的？」

    「侯爺身在西北來不了，他派人送來一封信，讓我交給你。說只要小兄弟看到這個鈴鐺就明白了。」

    軍漢點了點頭，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雙手拿著，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

    「代我……向蘇老前輩問好。」

    臨到最後，一身戎甲的軍漢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誰能想像得到，眼前這個八九歲的小孩，居然是大唐\/軍神蘇正臣的弟子。只要想到在大唐那位神一般的存在，軍漢心中就忍不住激動起來。

    「知道了。」

    小孩扮了一個鬼臉，從軍漢手中接過信箋，一蹦一跳，很快離開了。

    ……

    一隻又一隻信鴿飛入大唐的京師中，一隻又一隻鷹隼散入京師的邊陲，而這些信鴿、鷹隼就像一根根木檇插下，整個中土神州也因此隨著王沖和高仙芝兩位頂尖帝國大將的運籌而轉動起來。不提京師中的事情，遙遠的怛羅斯，此時依舊戰雲密佈，氣氛緊張。呼羅珊人的信息，讓整座怛羅斯之城都處於一種戰備狀態。

    怛羅斯城中，西北角的一間書房裡，光線微微昏暗。王沖坐在一張書桌後，身前是堆積如山的一沓信箋。

    「王沖，你找我？」

    突然，房門打開，高仙芝一身戎裝，從外面走了進來。

    「都護大人，你來了。」

    王沖抬起頭，揉了揉眼睛，臉上透出一絲疲憊的神色。

    「一宿沒睡，還在想著大食人的事嗎？」

    高仙芝道。

    「嗯。」

    王沖笑著點了點頭。艾布穆斯\/林未退，新的一波兵馬又即將到來，做為大軍的主帥，他又怎麼可能睡得著。不用細想，王沖知道高仙芝的狀態肯定也和自己差不多。

    「艾布穆斯\/林，屈底波，再加上一個奧斯曼，如果一切真的像那個呼羅珊人說的，那麼要不了多久，怛羅斯將聚集大食三位總督。如果再加上齊亞德，以及烏斯藏和西突厥的都烏思力、火樹歸藏和都鬆莽布支，整個蔥嶺以東將聚集七名敵方的帝國大將，這對我們來說，極其不利。」

    王沖一語道出了心中的擔憂。

    帝國大將永遠都是屬於諸國最頂尖的戰力，同時也是可以改變整個戰場走向的強大存在，四十萬精銳的兵馬再加上七名帝國大將，這股龐大的力量足以摧枯拉朽，將怛羅斯的所有大唐\/軍隊碾壓成齏粉。

    王沖這幾日難以入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有沒有可能……呼羅珊那邊得到的消息其實也不準確？」

    高仙芝遲疑了一下問道。

    「不可能。」

    王沖苦笑著搖了搖頭：

    「呼羅珊人和大食人有血海深仇，他們一定會不遺餘力調查大食人的情況。就算是兵力方面有出入，恐怕也不會差得太多。沒有四十萬兵力，恐怕也有三十多萬，這依然不是我們可以力敵的。」

人皇紀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新的計劃！

    大唐剛剛經歷苦戰，原本十多萬大軍，現在加上高仙芝的安西都護軍也只不過六萬多人，而且其中還有不少的傷員，真的可謂是損失慘重。更不用說，做為威懾力量的弩車部隊也損失慘重。

    三千多架大唐車弩到現在，加上安西都護軍的車弩在內，即便傾盡全力修復，也只不過剩下一千架左右。在這種情況下，戰鬥力的折損可想而知。

    僅憑這點兵力，是絕對不可能戰勝得了七名帝國大將和四十萬精兵的。更何況，怛羅斯周圍一片曠野，除了一片丘陵，根本沒有可利用的地理，這對於武將來說，恰恰是最不利的地形。

    在這種地方，只能憑藉兵法、陣形，以及雙方指揮官的戰場指揮能力，一較高下。

    「中土距離怛羅斯，路途遙遠，就算是騎兵，沒有一個月的時間，恐怕也到不了。或許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高仙芝苦笑道。

    「我們的時間確實不多，不過，大食那邊恐怕也沒那麼快。按照呼羅珊人的說法，大食三大總督齊聚，另外兩個總督的兵馬想要開過來，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再加上三方兵馬之間需要互相調節，匯合之後再一起行動，所耗費的時間就更長。以我估算，他們需要的時間就算不到一個月，恐怕也差不了太多。」

    出乎預料，王沖微微一笑，對於高仙芝擔心的地方反倒並不是很在意。

    「一個月嗎？」

    高仙芝終於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道。大食和怛羅斯之間的距離，比大唐近得多。高仙芝心中最擔心的事情，就是時間不夠。如果大食大軍齊聚，四十萬兵馬兵臨城下，就算後期大唐的援軍抵達，也恐怕於事無補了。

    「絕對需要！」

    王沖微微一笑，一臉自信道。

    對於大食，大唐知道的實在太少了。即便是高仙芝這樣頂尖的帝國大將，對於大食也幾乎一無所知。而開羅和塔蘇斯這兩個地方，高仙芝和其他大唐將領一樣，恐怕除了知道這兩個名字外，其他一概不知。

    對於它們在哪裡，有多遠，統統不知道。

    但王沖卻是知道的。

    這個時期的大食帝國擁有史上最龐大的版圖，單論領土面積，恐怕比大唐還要多上一百多萬平方公里。大食有多大就可想而知。至於塔蘇斯，處在大食版圖的最北端，那裡距離怛羅斯已經極為遙遠了。

    要想把兵馬從那麼遙遠的地方調集過來，所需要的時間絕對不少。

    這也是王沖敢肯定，大食帝國想要兵臨城下，需要的時間也不會少於一個月的原因。

    對於大唐來說，這場戰場還是有足夠的時間準備，至少差距沒有想像中那麼大。

    「都護大人，你的傷勢恢復得怎麼樣了？」

    王衝心念一轉，很快回過神來。

    「傷勢已經恢復了九成以上，但是想要對付艾布穆斯\/林，恐怕還是力有未逮。」

    高仙芝說到最後，忍不住深深嘆息。

    王沖也忍不住心中沉重，皺起了眉頭。高仙芝最後一句話道出了整個怛羅斯大唐\/軍隊的處境。大食帝國這次行動的總共有三大總督，能和他們一較高下的，也就只有一個高仙芝。

    如果連實力最高的高仙芝都對付不了他們，那眾人的處境就可想而知。

    不過很快，目光掠過桌面上幾張薄薄的信紙，王沖立即回過神來，能不能起作用，就看這幾張信紙了。

    「大人，我在京師之中曾經得到過一門武道絕學，但是因為性質不合，所以一直沒有修習。這段時間和大人並肩作戰，我感覺大人的罡氣性質和這門絕學有幾分相似之處，或許對於都護大人能有所幫助。」

    王沖目光一凝，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將面前的兩張信紙彈了出去，滑到了高仙芝面前。

    「是嗎？」

    高仙芝微微一笑，下意識的想要拒絕。他身為安西戰神，最頂尖的帝國大將，整個天下能夠指點他，對他有所幫助的東西，恐怕屈指可數。況且王沖的修為甚至還不如他，又哪裡能拿出對他有用的東西。

    不過目光掠過王沖認真和期待的神色，高仙芝又猶豫了。現在的怛羅斯，危險重重，任何一份力量都是極大的幫助。更何況，王沖也是一片好意。

    「好吧，這幾張紙我拿回去看看。」

    高仙芝一邊說著，一邊隨手從桌上拿起那兩張信紙，收入了懷中。

    王沖看到這一幕，心中微微舒一口氣。這一門法訣，是他花了幾天的時間，從腦海中記憶的無數功法、口訣中挑選出來的。而且某種程度上，這種功法和高仙芝還有著極其密切的關係，對高仙芝的幫助恐怕也是最大的。

    不過，具體怎麼樣，在效果真正出來之前，就連王沖也沒有太大把握。

    ——畢竟，這一幕在歷史上，本來是根本就不應該發生的。

    「足夠了，只要他回去看了一眼，那麼自然也就明白了。」

    王衝心中暗暗道。

    他可以感覺出來，高仙芝對於他給的那篇功法並不是太上心，不過，王沖並沒有催，有些東西是急不來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

    王沖目光一轉，很快就回過神來：

    「上次都護大人和艾布穆斯\/林交手，身上的鎧甲破碎，所以這一次，我特別命人，用天外隕鐵給大人量身打造的一副鎧甲。」

    「哦？！」

    高仙芝身軀微震，眼睛裡陡的迸射出一抹雪亮的光芒，頓時來了興趣。天外隕鐵，在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極為稀罕的東西，就連聖皇給他的鎧甲裡，蘊含的天外隕鐵也沒有那麼多。但是王沖的存在，卻完全打破了常人的認知。

    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高仙芝一輩子就沒見過如此多的天外隕鐵，以致於這種極為稀罕的天外隕鐵，到了王沖這裡，就好像變成了普通的鋼鐵一樣，簡直令人驚嘆不已！

    「呵呵！」

    王沖微微一笑，也沒有賣關子，一根手指伸出，在書桌旁一個斜斜倚著的木箱子上輕輕一叩，砰，木板瞬間炸裂，露出一副黑紅色的甲冑。即便以高仙芝的眼界見識，看到這副甲冑也禁不住眼皮一跳，有種眼睛一亮的感覺。

    這副鎧甲造型極其美觀，每一片鱗片都像經過千萬遍的打磨，如同鏡子般光滑，即便房間裡光線黯淡，也折射出陣陣耀眼的光芒。而鎧甲整體，威武又不失優雅，每一根線條都經過精心的設計，既各自獨立，又完美統一，而且遠遠望去，如龍似虎，充滿了強烈的力量感和凶猛的爆發力。

    「不可思議！」

    即便以高仙芝的眼界見識，看到這幅鎧甲的剎那，也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驚嘆。王沖鍛造的這副鎧甲，和他所知道的任何鎧甲都不相同，那種風格和鍛造的水準遠遠超過了任何鎧甲。

    高仙芝只不過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深深地喜歡上了。

    「如何？」

    王沖微微笑道。

    「難以置信！王沖，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高仙芝由衷道。在王沖身上似乎沒有什麼是不能做到的。

    「呵呵，都護大人難道忘了，我本身就是一個武器鍛造宗師。」

    王沖道。

    「哈哈，我差點忘了，武器鍛造根本沒有人比得過你，你既然能夠鍛造烏茲鋼劍，自然也能夠鍛造鎧甲。」

    高仙芝怔了怔，笑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任何人說自己是武器鍛造宗師，都未免有自誇之嫌，只有王沖不但不會讓人覺得自誇，反而會讓人覺得他有些過於謙虛。不管是鋒利無匹，削鐵如泥的烏茲鋼劍、恢弘壯闊，堅不可摧的鋼鐵之城，還是摧枯拉朽，連巨獸都能夠殺死的重型巨弩……，王沖的表現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武器宗師的範疇。

    以他的能力，鍛造出一副鎧甲自然不是問題。

    王沖笑而不語。這副鎧甲是他親自設計的，並且由張壽之監督，參與完成的，利用了很多王沖所知的物理原理，以及另外一個世界的知識，在兼具華麗的同時，也同樣增加了防禦的力量。

    特別是在身體的要害部位，王沖還進行了強化和強化，這樣可以最大程度的幫助高仙芝，減少他在和艾布穆斯\/林這種頂尖級別的強者戰鬥時，受到的威脅和創傷。

    高仙芝見獵心喜，得到王沖的准許，當場就拿過鎧甲試穿起來。

    「不錯！非常合身！」

    高仙芝越看越欣喜，王沖的這套鎧甲，極具匠心，每一個甲片，每一個弧度，每一個關節，都讓高仙芝有種極其貼身，如使臂指的感覺。高仙芝甚至有種錯覺，似乎這套鎧甲在隨著自己一起呼吸，這種感覺是高仙芝以往所沒有過的。

    「都護大人喜歡就好。」

    王沖在一旁也是微微一笑。送出這件鎧甲，兩人討論了很多佈防的事情，以及未來可能面對的衝擊。

    「對了，都護大人，還有一件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兩人差不多快達成一致的時候，王衝突然說出了心中另外一件思考了很久的事情，同時也是這次把高仙芝叫過來最主要的目的：

    「我想和都護大人商量一件事情，兵貴精而不貴多，我想從安西都護軍、磧西都護軍，以及僱傭軍中挑選一些最精銳的戰士，組成一支特別的軍隊，來對付大食人。」

    「哦？」

    高仙芝眉毛一挑，大為意外。大唐在怛羅斯的兵力根本就不夠，他沒有想到，王沖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提出想要額外組建一支軍隊。

    「你想組建一支什麼樣的軍隊？」

    高仙芝道，沒有輕易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