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我的大寶劍 作者:學霸殿下(連載中)

 
freeagleking 2016-7-22 02:34:5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5 2920579
sea6076 發表於 2017-4-6 19:54
第二百章 請撒嬌

    “小師妹,救命啊!”

    鼻涕公子在絕境之中,發出瞭如此的悲鳴與叫喊。

    剎那間,孫朗狗眼一亮,左顧右盼:“咦,哪裡哪裡?哪裡哪裡?”

    張銀落斜眼道: “餵,你在找什麼啊……”

    遊俠頭也不回說道: “當然是在找傳說中或冷若冰霜或鐘靈毓秀反正最後都不會便宜大師兄的天外飛仙小師妹啦!”

    “鬼鬼祟祟,眼神下流,準是在想什麼不正經的東西。”張銀落撇了撇嘴,警惕地四下打量,“難道說他在暗中還隱藏著什麼幫手?唉,這個樑子,真是越結越大,莫名其妙……”

    孫朗斜視著她:“挑起這場戰爭的難道不是你嗎?”

    張銀落張口結舌,尷尬地笑了兩聲,就在這時,司馬萍猶豫道:“總感覺……他這小師妹,好像是在叫我……”

    遊俠目光一閃,嗤笑道:“想多了,你看看,這位鼻涕公子,白衣如雪,身姿翩若驚鴻,逼格如此之高,逼力如此之渾厚,想必他的師妹也必然是一個清雅空靈、超凡脫俗而且胸部很大的仙子,最重要的是,人家喊的是小師妹,又不是小師弟。​​”

    他說到這裡,故意往司馬萍的胸部瞅了一眼,其意不言自明,勝似千言萬語,宛如在關愛胸殘少女。

    司馬萍大怒跳腳:“你想打架嗎?你想打架嗎?”

    孫朗拍了拍手,做了總結:“周圍好像沒什麼人……好了,大概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這位鼻涕公子在即將被塗滿白濁腥臭液體的老爺爺侵犯之際,在驚慌失措之下,下意識地喊出來了這樣的台詞,然而他那神通廣大的小師妹此時卻遠在天邊,雖然一時生出莫名的感應,但卻沒有行動……嗯,就跟白次男的情形差不多。”

    他轉頭向趙飛凰說道:“來,讓這位鼻涕公子修煉一下次男道吧。”

    但下一刻,無恨公子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小師妹!小師妹!看在平師叔的份上,救救我!我不是你的敵人啊!”

    司馬萍心下一驚,看向孫朗,遊俠神色自若地看了她一眼,和藹道:“想想看,你跟你師父學醫幾年,每年四時八節,可有師門之人上門走動?”

    女孩兒搖了搖頭:“只有趙姐姐遣人上門送了禮物,還有山下的村民與醫好的病人……除此以外,沒有旁人。”

    孫朗攤手道:“那他應該就是個騙子了……為了自保,所以胡說八道一番,想要爭取喘息的時機……”

    他話還沒講完,無恨公子連珠炮般喊了起來:“小師妹,我沒有騙你啊!我自幼拜入青囊一脈學習醫道,中途轉而練武,但依然算是本門弟子,切脈診斷的口訣,施針運勁的要點,隨你發問,我都能答上來!最不濟,你帶我去見平師叔,我小時候還見過他!他老人家一定能認出我來!說完他就將門中口訣與竅要撿了幾個說了出來,口若懸河,分毫不錯。

    司馬萍聞言,心下信了大半,但聽他說要見師父,心中微微警惕,喝道:“那你之前為什麼如此粗暴無禮?”

    無恨公子哭笑不得道:“我哪裡粗暴無禮了!那時候我鼻腔痛苦不止,頭暈腦脹,突然見到本門的診脈手法,心神激蕩之下,下意識抓住了你的手,開始發問,可能用勁太猛,抓疼了你,我在這裡向你道歉!以後好好向你賠個不是!”

    司馬萍依然皺眉道:“你還讓那個很兇的老爺爺抓我!”

    “我只是請遲老將你帶回來,僅此而已!”無恨公子大喊道,‘他打你了嗎?罵你了嗎?說要殺你了嗎?”

    “好像……都沒有……”司馬萍一時語塞,下意識看了一眼張銀落,那個老頭確實從頭到尾,都是要將自己帶回去,除此之外,沒有下殺手,也沒有表現得很兇惡……然後他就被這個女人給……

    張大小姐注意到了司馬萍的目光,怒道:“看……看什麼看!怪我咯?”

    這一切好似成了一筆糊塗賬,司馬萍一時之間心亂如麻,轉頭看向孫朗:“喂……怎麼辦?”

    孫朗陰惻惻地揮了揮手:“此人不能留,還是滅口吧!”

    “……我差點忘了。”司馬萍翻了個白眼,“你將他得罪如此之狠,肯定怕他事後報復。”

    她將目光看向了趙飛凰:“趙姐姐,你說應該怎麼辦呢?”

    趙小姐看了一眼孫朗,同樣陰惻惻地揮了揮手:“此人不能留,還是滅口吧……”

    “……我又忘記了。”司馬萍嘆息道,“好像只要孫朗表明立場,趙姐姐你就無條件與他站在一起,對吧……”

    趙飛凰眨了眨眼睛,背著雙手,嫣然一笑,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司馬萍嘆了口氣,下定了決心,輕聲道:“就這樣吧……如果他真是師父的師侄,我的師兄,我可真不能坐視不理,看他遭遇這樣的事情,所以,趙姐姐,孫朗,請停手吧,當然,我也會全力勸阻他,不找你們的麻煩……”

    孫朗瞇起了眼睛:“想好了?”

    司馬萍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嗯,想好了……他既然不是壞人,就不該遭遇這種事情,還是盡快停手吧。”

    孫朗搖了搖頭:“算了……你高興就好。”

    雖然想找問這位鼻涕公子一些事情……不過既然沾親帶故的話,那就有意思了。直接問你師父,也是一樣的。

    “善哉,善哉……”一念及此,孫朗露出了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點頭道,“趙小姐,解了這位遲施主的苦難吧。”

    趙飛凰神色微妙道:“……孫郎指的是什麼?讓他清醒過來,重新面對這殘酷的現實?”

    遊俠正色道:“冤有頭,債有主,就讓這位老先生回歸本心,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趙小姐聞弦歌而知雅意,點頭道:“明白了,畢竟這事,好像是我們有錯在先呢,實在不能一錯再錯了……”

    “那……那個……”聽著兩人的對話,張銀落面色數變,而後腆著臉湊了過來,雙手的手指下意識地在胸前點著,然後道,“那個,你們……有沒有……什麼辦法……讓他把這事給……忘掉?”

    趙飛凰神色一冷:“沒有,滾。”

    好在張銀落已經適應了這貨的惡言惡語,又知道求趙飛凰沒用,只要孫朗點頭,就代表著趙小姐點頭,於是她臉上堆滿了笑容,對孫朗說道“我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我似乎衝動了一點點,但我當時也是跟他講了道理的!那個老先生……”

    孫朗擺了擺手,不耐煩道:“說這個沒卵子用,你有求於我的話,應該做一點微小的工作啊……”

    來了……這傢伙來趁火打劫了。

    張銀落心中一凜,然而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什……什麼工作啊?”

    孫朗正氣凜然,一字一頓:“請、撒、嬌!”
sea6076 發表於 2017-4-6 23:03
第二百零一章 事後
 
    浩劫過後,一片狼藉。

    老拳師暈厥在地,人事不知,據趙小姐說,他要足足睡上一天一夜,並且在夢裡體悟種種大道,最終忘卻前事,達到生命中的大和諧。

    無恨公子手下的四名下屬,也是同樣的待遇。

    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回首四顧,周遭臭氣熏天,夥伴們一個個倒在了地上,承受著他們本不應該承受的慘重失敗,那四名好手,不過是被一群地痞流氓趁亂打了一頓,而遲老的遭遇,實在是令人唏噓不已,可悲可嘆。

    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敗的方式實在太過駭人聽聞,而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己方還有沒有報仇雪恨的機會。

    “兄弟,真是對不住。”低沉而充滿愧疚的聲音從後面響起,無恨公子回過頭來,看到那自稱孫朗的小痞子此時正一臉嚴肅,拱手道,“兩方交戰,本就各憑手段,你們武功這麼好,我不想輸,只好出此下策,沒什麼好說的。只是此事是我一手謀劃,與別人無關,冤有頭,債有主,如果公子你不忿今日之辱,想要報仇雪恨,請來找我,不要累及別人,我家的地址是……”

    無恨公子本來對孫朗沒有一絲好印象,如果不是之前訂下了屈辱的城下之約以及一些別的原因,此時此刻,他早就抽劍將這小子當場劈死。

    但此時此刻,對方居然坦然說出這樣的話,而且神色誠摯,語氣真誠,不像是作偽和假惺惺,似乎真的不介意他來尋仇,這令無恨公子心中一動,想不到這市井潑賴之徒,居然有些敢做敢當的草莽義氣,雖然混賴得很,倒還不是一無是處……

    但下一刻,一隻纖纖玉手抓住了孫朗的衣領,將他向後面拖去:“閉嘴啦,就你話多!”

    無恨公子眼神一凝,將孫朗拖向後面的這個女子,就是他不敢將孫朗當場砍死的原因之一。此女異常神秘,武功極高而怪癖極重,似乎喜好以屎尿對敵,是她連續數次將一佗又一佗的屎扔到了遲老的頭上,將他隨意戲耍,偏偏輕功之強,不似人間,帶著兩人都如風行電掣,將無恨公子與遲老拳師都玩弄於股掌之間……無疑,她是在場最恐怖的人物,無論從哪個方面而言,都是無恨公子最不願意面對的可怕敵人。

    張銀落將孫朗向後一拖,打斷了他的話頭,然後向無恨公子使以眼色,要他小心著點,不要乾巴巴地跑到孫朗門上送死找屎。

    這眼神,是在威脅我嗎?無恨公子心中一凜,這個姓孫的小痞子不知道哪來的本事,居然攀上了這座大靠山,看來就算有心報仇,也得從長計議了,況且,如今有兩件大事,都比今日之恥要重上許多,正事要緊,而個人私事,只能從長計較了。

    他先瞧了一眼那對明艷的主僕二人,心臟砰砰亂跳,之前這幾人寥寥數語,已經暴露了身份,如果他猜得不錯,那位一身水粉長裙的秀美貴女,就是靖安侯府的大小姐趙飛凰……魔器之變,角虎之死,乃至他們被派遣到明州城秘密追查此事,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女人而起。

    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收回了目光,低垂下眼簾,卻不知孫朗剛剛若無其事地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微妙的笑容。

    而另一件事情……無恨公子又看向司馬萍,這個小姑娘,確實是他的小師妹,而她的師父平一刀,在十數年前,應該就是師門中的“逆生刀”平師叔。這位師叔早年與師門長輩理念不合,憤而出走,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踪,不知去向,這是師門中人所都知道的事情。然而無恨公子卻在機緣巧合之下得知,平師叔失踪之謎,似乎牽扯到了師門絕密和一件重大的秘辛……而且不管怎麼說,作為師門晚輩,理應拜見一下師叔的。

    他正在思考間,趙飛凰攜著司馬萍而來:“鼻涕公子,按照之前的約定,請由萍妹妹向你施針,制住你的經脈竅穴,封住你的武功,然後跟著萍妹妹去見怪醫前輩,請他來確認你的身份,定奪你的生死,而你的同伴,暫且由我派人來收容照料,清洗安頓,你意下如何?”

    無恨公子深吸了一口氣,劫難過去,他那散落的逼格被重新撿了起來,輕輕點頭道:“本該如此,就依趙小姐所言……小師妹,請你扎針吧。”

    “別叫我小師妹,師父還沒承認你呢。”司馬萍嘟著嘴,手底卻毫不含糊,她從包中取出銀針,素手輕揮,勁力揮灑,出針如風,那針灸的功夫,已有了幾分火候。

    在一旁圍觀的孫朗低聲解說道:“進洞!平胸少女司馬萍使用長而柔韌的道具,同時插入了無恨公子的三處大穴!”

    張銀落默不作聲,回肘一搗,正中孫朗的胸口:“……閉嘴啦,什麼話到了你嘴裡,都要變個味。”

    遊俠笑吟吟道:“別忘了,你說回去要撒嬌給我看的,可不要賴賬。”

    趙飛凰在一旁若無其事道:“賴賬也不怕哦,我有辦法讓這位老爺爺忘掉,也有辦法讓他重新想起來。”

    張銀落神色一滯,看了一眼吹著口哨的孫朗,又瞧了一眼笑得純良的趙飛凰,怒道:“你們……你們倆又合起夥來欺負我!”

    無恨公子目光閃爍,想不到這個孫朗,似乎與趙小姐也保持著很親密的關係……他就不怕被這位姓張的女魔頭沉進糞坑里嗎?哼,原來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

    趙飛凰白了一眼張銀落之後,就轉頭看向司馬萍,溫言道:“怎麼樣,一個人真的可以嗎?不用我們陪你走一趟嗎?”

    司馬萍搖了搖頭:“這事因我而起,麻煩大家費了這麼大的勁,我不想再勞煩你了,趙姐姐如果實在放心不下,可以安排幾名騎士送我回去,然後回來報個平安即可,師父本事很大,一切就交給他老人家來定奪處置就好了。”

    “那……既然你堅持,我也不勉強了。”趙小姐悄悄看了一眼孫朗,發現遊俠以目光示意,所以不再堅持,轉頭問道,“那孫郎你要做什麼?

    孫朗笑著挑挑眉毛:“當然是回去,與銀落撒嬌啊,這種玩法我還沒嘗試過呢……趙小姐要一起去看看嗎?你搬走的那幾天,銀落可是非常想念你的,要不要來住上幾天?釣仙樓最近來了個新朋友,你們可以認識認識。”

    趙小姐聽到孫朗邀約,眼前一亮,笑道:“好啊好啊!”

    張銀落怒道:“你胡說些什麼!我怎麼會想念這種腹黑可惡的女人!”

    在這嘰嘰喳喳的爭吵和鬥嘴中,無恨公子目光閃爍……真是一群缺乏警惕心的人啊,你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吧。

    聽到了很有用的情報呢。

    趙小姐最近兩天,好像會離開戒備森嚴的靖安侯府,來那個叫做釣仙樓的地方,住上兩天呢。
sea6076 發表於 2017-4-6 23:07
第二百零二章 要優雅的釣魚
 
    等到諸事安排妥當,夕陽已經西下。

    黃昏天色黯淡,司馬萍堅持說現在就要走,她說遲則生便……哦,不對,是遲則生變。

    好在如今還沒入夜,隱元村離明州城不遠,騎馬快一些的話,不到一個時辰肯定能到,待到無恨公子安排好下屬之後,就在靖安侯府的幾名騎士的押解下,與司馬萍一道離開。望著幾人離去的背影,此事終於告一段落,張銀落回想了一下今天的精彩經歷,簡直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之前,無論在師門修煉,還是在六扇門中工作,她都想像過快意江湖、仗劍天涯到底是何種感受,在決定從六扇門離職、與孫朗一起行動的時候,她也想像過那是一種怎樣的生活。平時做一些簡簡單單的任務,幫老奶奶找狗,幫老爺爺找孫子,偶爾行俠仗義,打抱不平,看到孤弱之人遭遇危險,就出手幫忙,碰到良善之人受到傷害,那就懲惡揚善……就像今天一樣,碰到司馬萍被陌生人追擊,就會挺身而出,拔刀相助。

    ……但是,但是,她想像中的懲惡揚善不是這個樣子啊!

    真正的路數,難道不應該是堅持與對方奮戰到底,死命不退,艱難取勝之後,與對方化解誤會,相逢一笑,惺惺相惜,從此多了一個朋友嗎?這不是事情發展的一般套路嗎?但事實並非如此啊!雖然我們這邊都沒受什麼傷,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對面的也太慘了吧!慘到都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個反派了!

    張銀落想到這裡,念頭就極為不通達,她轉頭看向孫朗,目光憤憤然……就是這廝,毀了老娘的十幾年的江湖夢啊!

    那些故事中的少俠女俠,那些精彩絕倫的武林故事,那正邪不兩立的俠之大者,那問心無愧的快意恩仇……從來就沒聽說過有誰用潑屎扔糞的!

    孫朗嘆了口氣:“從你的眼神中,我看懂了兩件事情,第一,道友,你好像又著相了,用劍殺人也是殺,用屎殺人也是殺,大家都是英勇鬥狠的江湖匪類,讀作俠客,寫作暴民,拿什麼殺人,不是殺人?第二,你好像又打算讓我背鍋了……你呀,就這一點不好,總是喜歡找理由,把鍋都推給我……”

    lv.5丟鍋能力者孫朗就這樣若無其事地向lv.5背鍋能力者張銀落說道。

    張銀落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我遲早要被你氣死!”

    孫朗哈哈一笑,轉頭對趙飛凰道:“趙小姐,把事情安排好之後,就來釣仙樓住兩天吧。”

    趙飛凰也不問緣由,滿口子答應,一臉高興道:“好啊!”

    只是徐青鶯若有所思,深深地看了孫朗一眼,沒有說話。

    孫朗滿意地點點頭,含笑看了一眼趙小姐,心說這聰明而識大體的妞,就是讓人省心。

    剛剛司馬萍說,今天這破事是因她而起,倒也不盡然。實際上司馬萍之所以會跑去給無恨公子看病,是因為早些時候,他將一滴風油精彈進了這位無恨公子的鼻腔之中,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是因為當時孫朗在練辣雞神通,而這位鼻涕公子剛巧在此時,向馬車中散發出了一絲敵意,所以才招致孫朗本能地反擊。

    那麼……為什麼這位鼻涕公子,會向趙小姐的車駕展露敵意呢?

    如果他不是一個布爾什維克,如果他並沒有抱著打倒地主階級的革命意志,那他肯定是因為別的某些屁眼交易的緣故,才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換句話說,這群身手不凡的神秘人物,似乎是衝著趙小姐來的。

    這個猜測,在不久前得到了證實,他故意放出了兩個煙霧彈,都引起了那個鼻涕公子的過度關注。

    那這幾個人是為何而來呢?又是受何人指使?是為了秘密調查魔器的事情嗎?還是為了某些私仇?孫朗目光閃爍,陷人沉思——此時無恨公子隨司馬萍而去,但還剩下五個人,之前那個溢糞填膺的老禿子,看起來也是這個小隊伍中的核心人物,最不濟也知道些什麼,如果將他提走拷問一番,肯定能問出些什麼來……

    孫朗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雖然他已經遠離戰場兩年之久,但一些手藝活,總算還沒忘光,讓一名武者知無不言,也不算難事。

    算了……對方目的暫不明朗,還是不要下這種狠手了,大家都不容易,別輕易用這种血淋淋的粗鄙之法。

    況且真正的裝逼,不是推土機般的粗暴,而是行雲流水般的優雅,談笑風生之間,就能讓魚兒自己上鉤……他想起了剛剛無恨公子那精光一閃、若有所思的眼神,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你這帝都土錘,這次便讓你看看我們鄉下人的套路。

    他將事情再想了一遍,點了點頭,決定將突破口放在鼻涕公子的身上,因為除了趙小姐的事情之外,無恨公子似乎也跟平一刀大有淵源……正好他有一件小事,忘了跟平一刀談一談,正好趁此機會,探探這老傢伙的口風。

    做出決定之後,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然後對張銀落道:“那你就在這裡稍待片刻,然後跟趙小姐一起回釣仙樓吧。”

    張銀落驚訝道:“怎麼,你不回去?”

    孫朗仲了個懶腰:“我要去追司馬萍……如果那無恨公子留了一手,或者有什麼陰謀,小姑娘或許抵擋不住。”

    張銀落狐疑道:“……你有這麼好心?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孫朗故作傷心道:“銀落,在你心中,我就這種形象嗎?好吧,好吧,我不去了,我們這就回去,然後我們討論一下撒嬌的事情……”

    張銀落立刻換上了一張笑臉,這傻姑娘還真是好懂得很,她腆著臉賠著笑,殷勤地拍了拍孫朗身上的灰塵:“你忙,你忙,你忙!司馬萍一個人回去,我也很擔心的,你去暗中保護一程,送她回去,我們等你回來吃飯,記得早去早回啊!”

    ……這傻丫頭,你以為你躲得過去嗎?

    孫朗笑了笑,突然一怔:“咦,老胡呢?”

    “胡會首啊……”趙飛凰說道,“看到塵埃落定,沒有什麼熱鬧好瞧,他就離開了。孫郎,你跟胡會首關係真好,居然能拉他過來跟你胡鬧。”

    遊俠皺了皺眉頭,這胡大棒子跑得倒快……他還想跟對方討論一下鼻涕公子的來歷和來意呢。

    不過他轉念一想,胡守信在角虎之事的所作所為,雖然出於好心,但依然做得有些不地道,此事終究在兩人之間埋下了一根刺·····一念及此,孫朗就微微搖頭。

    算了,我先自己查查,省得老胡介入,發現了什麼妖蛾子,到時候又惹來一身腥燥,弄得面子上不好看……
sea6076 發表於 2017-4-6 23:12
第二百零三章 老軍醫,帶帶我
 
    司馬萍與靖安侯府的幾名騎士騎乘駿馬,花了大半個時辰,就來到了隱元村山腳,此時天空星星點點,夜色已經降臨,但晚霞的餘光還在照耀著這個世界。

    她下馬之後,看了一眼無恨公子,一路上她還在提防此人弄鬼,沒想到他不僅沒有絲毫異常的舉動,配合無比,而且眼中還隱隱透出期待與焦急之色,似乎等不及就要與師父見面……但到了這裡,司馬萍依然不敢放鬆警惕,畢竟他武功實在太高,難保會出什麼意外。

    “他此刻穴道被制,武功被封,別說這幾位護衛大哥,就是我也能輕而易舉地要了他的性命……”少女思忖道,“更別說師父了。我只將此事察告師父,這個無恨公子是死是活,是放是留,全憑他老人家決定,也與我無關……”

    她隱隱覺得,師父隱居山林數載,從來不與她談及師門的事情,恐怕別有隱情,但她年紀輕輕,遇到這種大事,又哪來的主見?本來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自懂事開始,就一直跟在師父身邊學醫,從來沒有下過山,也不知人心的險惡,習慣藏在師父的羽翼庇護之下,所以遇到了無恨公子這事,心中難以決斷,就想將這事推脫給師父……女孩兒看了一眼乖乖站在一邊的無恨公子—這人自稱是師父的師侄,總要見一面吧?

    無恨公子察覺到她的目光,彬彬有禮地一笑:“師妹,我們這就去拜見師叔吧。”

    司馬萍哼了一聲:“師父才沒有這麼容易見你呢,一會兒上了山,你先在外面等著,等我進去問了師父,讓他老人家決定怎麼處置你。”

    無恨公子笑了笑:“一切全憑師妹安排。”

    司馬萍的小臉依然繃得硬邦邦的,不假辭色,無恨公子見狀,也只是苦笑了一聲,樣子顯得頗為無奈。

    少女也不多話,請那幾位騎士一併上山,監視無恨公子,於是一行人點燃火把,向著山上怪醫的小院走去。

    司馬萍看到熟悉的一草一木,心中驀然一酸,她之前被怪醫劈頭蓋臉地訓斥一通,要她去山下醫死一百人,才肯教她神刀術,那嚴詞厲色的訓斥,那毫不留情的言語,將杏林醫道中最黑暗、最悲傷和最無奈的現實赤裸裸地擺在她的面前……

    她一時接受不了,想要跟趙飛凰下山散心,但離家不過短短的時間,她就有了一種遠遊歸鄉的感覺,令她越發思念自己的師父。

    等到來到了竹林之外,她回頭看著無恨公子,兇巴巴道:“你在這裡等著!如果敢亂動,亂刀砍死你!”

    無恨公子依然淡雅一笑,從容地點了點頭,似乎將這種威脅當成了過耳涼風。

    司馬萍又哼了一聲,這才奔進竹林,跑了沒幾步,就听到裡面傳來了人聲:“平大師,你怎麼就不信貧道所言呢?快,把您的頭髮撩開,讓貧道好好看看你的面相,嘖嘖,恕我直言啊,怪醫先生,你這面相不太好啊,快讓貧道我仔細看看,有沒有什麼化解之法……你別不耐煩,你救了貧道一命,貧道就應該補報才對,你別不信啊,貧道剛剛只是電光火石般掃了一眼,就能看出,今天你肯定會遇到不想遇到的人……”

    這聲音應該就是孫朗送來的那個什麼白雪道長發出的了·····一個牛鼻子道士,居然叫這麼娘炮的道號,真是不知羞恥。

    司馬萍皺了皺眉頭,又走了幾步,就听到師父熟悉的聲音響起:“道士,救你一命,是受人之託,不必你補報。至於相術卜算,或有靈驗,但卻躲不開,逃不掉,只能徒亂人心,老朽從來都不信這個,你還是閉上嘴巴,好好養傷吧,過兩天你就可以離開了。”

    聽到師父那熟悉的聲音,司馬萍心中一酸,大喊道:“師父,師父,我回來啦!”

    病房中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房門推開,怪醫那略微拘樓的身影出現,望著司馬萍,眼中閃過一絲喜色,繼而冷冷道:“這麼快就醫死了一百個人?”

    司馬萍聞言,面色一苦,輕聲道:“師父……”

    “外面有人?你這娃娃救不了病人,就會帶回來麻煩師父嗎?”怪醫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冷冷道,“抬進來吧。”

    “不是的!”司馬萍小聲道,“師父,今天下午我們遇到一個人,這人看穿了我的診脈手段,又說是我的師兄,是您的師侄,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感到眼前風聲凌厲,轉瞬之間,平時走路都要拄杖而行的師父來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拿住了她的手腕,厲聲道:“什麼?”

    司馬萍頓時覺得手腕像是被鐵鉗夾住了一般,疼痛鑽心,師父平時雖然也責罵和懲戒過她,但從來沒有下過這樣的手,她疼痛之下,心中更是慌亂,淚珠滾滾而落,帶著哭腔道:“師父,好疼的……”

    怪醫登時驚醒,放開了她的手,神色變得無比複雜,有痛恨,有驚慌,還有一絲不忿。

    司馬萍捂著手腕,偷眼瞧去,覺得師父此時神色嚴肅中帶著一絲惶然,就像……就像當初剛剛見到孫朗一樣。

    怪醫深深地看了一眼司馬萍,低聲道:“跟我來……”

    兩人到了怪醫平時居住的主屋,將房門關上之後,怪醫神色嚴肅道:“給我把此事的前因後果,全都講一遍,一點都不要疏漏!”

    司馬萍隱隱覺得自己好像闖了大禍,一時之間哭都不敢哭了,結結巴巴地開始講述事情的起因經過,只是她不知道無恨公子鼻腔爆漿,乃是因為孫朗彈了一記風油精,所以沒有說到這一點,但後面種種勁爆的大事,她都曾經親身經歷,親眼見證。

    片刻之後,怪醫神色古怪道:“……屎的事情,就不必多說了。”

    那張銀落……就是元帥如今所鍾情的女子嗎?怎麼如此……豪放啊。

    聽司馬萍將這事講完之後,怪醫陷入了久久的沉思,良久之後,他緩緩問道:“那這麼說,元……孫朗從頭到尾,都參與了這件事情?那個無恨公子抓你的原因,以及他自承師承,乃至你將他帶到這裡……這事他都知道?”

    司馬萍不明其意,點了點頭。

    怪醫的神色變得及其古怪,有掙扎,有退縮,有懷念,有傷感,他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師門傳承,千年道統,豈能因我而絕……”

    像是打定了什麼主意,他抬頭對著司馬萍說:“你去安排那小子住下,與自雪道長隔得遠遠的,一會兒我去見他,問他一些事情。”

    司馬萍見師父發話,不由鬆了口氣,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不知為何,自從師父當時說出了“醫死一百人”的命令之後,她覺得她與這相依為命的師尊之間,有了一堵看不見的牆,這樣神秘的師父,越發令她感到陌生,乃至……讓她感到疏離和恐慌。

    所以她也沒有多說什麼,急忙跑了出去……也許下意識中,她想與如今的師父,保持一定的距離。

    怪醫看著徒弟匆忙離去的背影,不由輕聲一嘆,不料,窗外突然傳來一聲笑吟吟的聲音。

    “你想問他什麼事情呀?”

    聽到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語調,怪醫覺得自己周身一涼,_血液都要為之凝結,只見室內燈光一暗,轉眼之間,孫朗就坐在了屋中的太師椅上,斜眼望了一眼怪醫,淡然道:“剛巧,本帥也有事情想問問你……平軍醫。”

    看到這一幕,怪醫剎那間百感交集,彷彿時光倒轉,回到數年之前。

    那一夜諸將齊聚,中軍大帳燈火通明,這個人就像現在這樣,倚坐在帥位上,坐姿不倫不類,甚不端莊,神色悠然,向他發問。

    同樣沒有變化的,是宛如泰山壓頂般的恐怖威勢,談笑間籠罩他的周身,一如數年之前。
sea6076 發表於 2017-4-6 23:16
第二百零四章 給我笑得香菜點!

    孫朗雖然坐姿吊兒郎當,語氣淡漠,但怪醫的寒毛卻悄然豎立起來,心臟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

    孫朗在數天之前,已經說過,他姓孫名朗,不想提起前事,讓自己不要再以元帥的稱呼稱之。

    但他剛剛卻自稱“本帥”,還以軍醫之名稱呼自己……

    這並非是孫朗的疏忽,而是故意為之……目的非常明確,孫朗以天元戰時的大元帥之尊向他發問,所問的問題,必然是有關當年的天元舊事。

    怪醫一念及此,心臟更加不由自主地砰砰狂跳起來,心中不由微微苦笑……他大概已經知道,孫朗要問什麼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平一刀微微躬身,淡淡道:“任憑元帥發問,老朽不敢有絲毫隱瞞。”

    孫朗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而鋒銳的光,如劍般的眼神幾乎凝為實質,刺得怪醫身上隱隱作痛,彷彿雄獅睡醒,那個男人直起身來,掃去慵懶的坐姿,揮掉輕浮的神色,以充滿壓迫力的高傲姿態,向他發出了屬於帝國曾經最強軍人的問話。

    “我問你……”孫朗冷然道,“你徒弟的胸部再也長不大了嗎?”

    “……”劍拔弩張、溫度驟降的房間裡,剎那間冷場得更厲害了。

    孫朗拍著大腿,指著怪醫哈哈大笑道:“看你這傻逼模樣,幾年不見,還是愣得不輕啊,沒有一點幽默感……講個笑話放鬆一下氣氛而已嘛。”怪醫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比較好。

    舊時天元軍中,將領大概分為兩類,以眼前這位元帥為首,周圍聚著一群腦中有疾的王八蛋,天天上躥下跳,找茬打架,毆鬥不休,還喜歡玩一些小孩子般的惡作劇,令人哭笑不得……但性情古怪的怪醫,顯然不屑與這群逗逼為伍。

    然而就像他之前所說……以孫朗為首的這群王八蛋,專愛打壓與自己不同的異類,那些一本正經、性格正常的將領,就是他們下手的對象。

    這些腦袋正常的可憐人,下場無非兩種,第一,被同化成一樣的王八蛋,第二,憤而反抗並處於被同化成王八蛋的路上。

    果然,孫朗惡習不改當年,突然神色一冷:“你是不是覺得我講的笑話沒意思?”

    確實挺沒意思的……拿我徒弟最在意的事情開玩笑,很有趣嗎?

    不過怪醫就算吃了豹子膽也不敢直說出口,只好昧著良心,忍氣吞聲道:“元帥講的笑話,自然是天下第一等好笑了。”

    遊俠此時就像是一個嘴臉醜惡、存心找茬的惡少一般,冷哼道:“那你為什麼不笑?”

    怪醫心中有氣,然而這點委屈比起他之前承受的那些,實在不值一提……自從他選擇了那條路之後,一切的尊嚴、榮譽與名聲,就已經離他而遠去,被曾經的大元帥,救命的恩人嘲諷戲弄兩句,實在是不值一提。一念及此,平一刀緩緩地露出了滲人的笑容:“嘿嘿嘿……”

    “好噁心……”孫朗嘆了口氣,“你給我笑得香菜點,否則……”

    他眼神一厲,驟然喝道:“否則我就滅了那無恨公子的滿門!”

    怪醫正在思索“香菜”是個什麼笑,突然聽到孫朗的斷喝,無論是聲音還是話語的內容,真是宛如驚雷一般,令他勃然變色。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緊繃,握住鋼杖的手也加力握緊……但下一瞬間,他心中暗叫不好。元帥的武功在數年前就威震六軍,自己這般動作,怎麼逃得出他的眼睛?

    孫朗笑著站起身來,雙目如電,盯著怪醫,緩緩道:“喲,居然下意識地準備動手?讓我看看,喲喲喲,這步法,這握杖姿勢,這身形姿態,這發力姿勢,一看就是準備要拼死一搏……奇怪了,你緊張什麼?我只是要殺那鼻涕公子的全家,看你這架勢,搞得我想滅你師門似的……”

    怪醫木然而立,片刻之後,緩緩道:“元帥神威無敵,一喝之下,令老朽為之氣奪,驚恐狼狽,本能反應竟至於斯,真是慚愧。”

    “幾年不見,你拍馬屁的本事還是這般差勁,比嚴松那小子差遠了。”孫朗挖了挖鼻孔,“算了,不跟你廢話了,我今天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這裡再問一下你……趙小姐說,當年她在給她老爹上墳的時候,你正躲在墓碑後面,說你快要餓死了,能不能吃她老爹的貢品……好吧,竄了竄了……”

    他絮絮叨叨地這樣說著,然後停下了腳步,站在怪醫面前,神色溫和道:“她說,撿到你的時候,你正在被人追殺,命都快丟了,時間是五年前……我又問了一下具體的日子,這個,平老四啊,你是醫生,記性很好,能不能告訴我,五年前發生了什麼大事啊?”

    怪醫表情平靜,默然道:“元帥隱姓埋名,不問世事,何等逍遙,又何必回頭理會這種陳年舊事,再牽扯進昔日的恩怨之中?”

    孫朗哼了一聲:“一群a賊,也配跟我有恩怨……直說吧,告訴我,當年追殺你的是哪路人?”

    怪醫不答反問:“元帥知道這個作甚?難道要為老朽出氣嗎?”

    孫朗冷然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我來替你出頭?只是當年我前腳說放你走人,命令諸將不許追究,後腳就有人要砍死你,這豈不是公然打我的臉?我要殺的人,誰也保不住,我要放的人,誰也殺不了……我倒要看看,是誰膽子這麼大。”

    怪醫搖頭道:“老朽實在不知是哪位將軍替天行道,或許,只是普通的江湖仇殺,畢竟老朽當年也……”

    剎那間,孫朗一把揪住了怪醫的衣襟,將他提了起來,平靜道:“第一,你活命逃命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能把你砍得全身是傷、幾乎喪命的,絕對不是江湖上的小角色,圍殺行動必然有卓絕的高手、周密的安排與詳盡的情報,能掌握這種資源、擁有這種行動力的組織,絕非等閒。

    “第二,此事在軍中也屬於絕密,知曉者寥寥無幾,五年前,我在軍中的名聲與威望均已攀至巔峰,與帝國也正處於蜜月期,有這種行動力和組織能力圍殺你的組織,必然也會了解當時的內情和我不追究你的決定……”

    他揚了揚頭,望著怪醫,笑了笑:“我只是很好奇而已,明知如此,卻依然對你出手……平老四,這背後的原因和道道,由不得我不多想啊。

    “畢竟,至少一段時間裡,你是老子的……私人醫生來著。”

本帖最後由 sea6076 於 2017-4-6 23:17 編輯

sea6076 發表於 2017-4-6 23:26
第二百零五章 心軟?害怕?
 
    聽聞孫朗的話語,怪醫先是一怔,然後微微色變。

    迎著遊俠那銳利的眼神,平一刀緩緩道:“元帥多慮了……老朽這點微末伎倆,怎敢稱得上是您的私人醫生?只不過恰逢其會,陰差陽錯,為元帥調理了一段時間的身體,僅此而已。此事即為隱秘,老朽也從來不敢居功自矜,更逞論到處亂說了。”

    遊俠盯著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冷聲道:“誰都沒問你?你也誰都沒說過?”

    “在當年袍澤眼中,我只是一名性情古怪孤僻的醫生,當年軍中,醫術比我好的,不是沒有,脾氣比我差的,卻一個也無,我又去跟誰說這事?”平一刀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若論私人醫生,魯大師醫術卓絕,妙手成春,又以三仙二心心經與朝花夕拾掌聞名軍中,乃是醫武雙修的絕代高人,更兼性情耿直,睚眥必報,出言一針見血,逢人遇事直言不諱,如此險清中人,與元帥甚是投契,說起元帥的私人醫生,應該是這位魯國手才對。 ”

    孫朗突然道:“聽起來像是你在拐著彎罵魯神醫性格暴躁、小雞肚腸、毒舌、喜歡噴人,並因此跟我臭味相投,所以成了好朋友?”

    怪醫低眉順眼道:“不敢,老朽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詆毀元帥。”

    ……所以沒有否認自己在詆毀那貨,對吧。

    孫朗想起故人,回心微微一笑,但立刻回過神來,敲了敲腦袋:“不對,差點被你帶跑了……平老四,不要轉移話題,當年追殺你的組織,到底是誰?”

    怪醫神色自若道:“老朽實在不知……他們既然敢對老朽出手,就考慮到洩密的後果,如果被您知道了這事,肯定會引來元帥雷霆一怒,他們忌憚您的神威,又怎麼敢洩露身份,暴露來歷?是以老朽當時,竟然沒有發現一點有價值的線索……”

    “術業有專攻啊,平一刀。”孫朗將怪醫放下,和顏悅色地給他拍了拍褶皺的衣服,溫和道,“你看,我這樣的人,擅長打架、講道理、裝逼、物理撩妹和撒謊,你這樣的人,擅長逃命、手術、開藥和做叉燒,所以,你就乖乖做好本職工作,閒的沒事,別跟我撒謊,沒用的……”

    他輕輕地拍著怪醫的肩膀,越這樣和顏悅色,平一刀的心臟就跳得越厲害,遊俠嘆了口氣,平靜道:“你看,其實咱們五年後再見,大家都沒有死,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所以就一直這樣高興下去,吼不吼啊?所以,乖乖地,說出來……我說,事到如今,你不會還對你的師門抱有熱愛和眷戀吧……”

    他微笑道:“你師侄不在外面嗎?你不肯說,那我就請他說了,他不肯說,那我只好往南面走一趟了,你師門這麼多人,你師兄那一脈人丁興旺,總有人肯說的。”

    怪醫眼神一變,失聲道:“元帥!他們是無辜的!此事與他們無關!”

    孫朗的眼神驟然轉冷:“當著我的面撒這種無聊的謊很有趣嗎?你再說一遍讓我聽聽?再說一遍他們與這事無關?”

    平一刀木然片刻,突然跪了下來,頭重重地磕在地上:“求元帥放過我敝師門!當年他們追殺老朽,只是理念之爭,老朽自知罪孽深重,不容當世,被師兄清理門戶,也毫無怨言……所以拼死逃得一命之後,也從來沒考慮過報復的事情。我知道他們擅自出手,冒犯了元帥神威,但請您高抬貴手,念在他們這些年來治病救人、懸壺濟世的份上,饒過他們……”

    孫朗冷眼望著他,哼了一聲:“睚眥必報、性格陰沉的平老四,居然也會替仇人求情?趙小姐說當時撿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奄奄待斃……你這一生承受的所有苦難與屈辱,付出的所有努力與犧牲,差點就在你師兄的淺薄之見下變得毫無意義,就一點都不恨你師兄嗎?”

    平一刀就這樣趴在地上,用額頭頂著冰冷的地板,將作為頂尖名醫的尊嚴和傲氣拋得一點不剩,平靜道:“恨,怎能不恨……當年,就差一點,老朽與先人畢生的心血和努力就毀於一旦,就差一點,醫道萬古長夜中的一點曙光就要消散無形,就差一點,將來不知有多少病人會來不及得救,但是老朽活了下來,就沒有什麼恨的理由了。請留下他們的性命,他們能救更多的人……”

    孫朗冷冷地望著跪在地上的怪醫,他今天來,可不是為了追究什麼得罪了他的小孟賊……他連與一個國家不共戴天的生死血債都能耐心地等下去,又怎麼會搭理幾個追殺平一刀的懵懂無知的毛賊?這個滿腦子都是醫道的怪醫,根本就不知道那場追殺,意味著什麼。

    但是看著怪醫現在這毫無尊嚴跪在地上的樣子,想起他此生無悔的一條路,不知為何,繼續逼問的心情就淡了。

    孫朗一時有些興致闌珊,剛想說什麼,突然外面傳來了輕快的腳步聲,是司馬萍……怪醫身子一顫,緊張地抬起了頭。

    遊俠感覺越發煩悶,擺了擺手:“算了,你好自為之吧。”

    屋內燭光驟然一暗,光影變幻之間,孫朗悄無聲息地消失無踪了。

    與此同時,輕怯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司馬萍弱弱的聲音從外面傳人:“師……師父……”

    此時天幕已經點亮繁星,孫朗仰望天空,迎著徐徐夜風,獨自佇立,突然他一笑,搖頭:“心軟了嗎……還是我,害怕了?”

    遊俠信步下山,荒山野嶺,沒人注意到他暗夜獨行,孫朗感受著夜晚的寧靜,心緒澄明,腦中所想,彷彿歷歷在目。

    不是你,平一​​刀……呵,你不知道剛剛我沒頭沒尾地提起了私人醫生的事情,是為什麼吧?真是滿腦子都是醫理的白痴,你是曾經診治過我的私人醫生啊,我這麼問,就是想要弄清楚,當時洩露了我身體狀況和經脈雲圖的,是不是你……畢竟五年前你被逐出軍中,就受到了有組織的嚴密追殺,不由我不多想啊……

    但是,不是你……我剛剛確定了不是你。

    孫朗停下了腳步,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大腦有時並不稱心如意,心念一起,就會有對應的回憶浮上心頭,讓你躲不掉,抹不開……就如現在,在排除了平一刀之後,當年與他有過接觸、有所嫌疑的醫生們的面容,不由自主地在腦海中飛快掠過。

    每一個人,每一段回憶……無論是誰,我都不希望是你們中的任何一個……

    我確實是……害怕了呢。

    所以,我不敢直接去找你們逐個確認,我不想面對這樣一個猜忌與取證的過程,我不想帶著忐忑的心情面對著你們,不知道應該是擁抱還是拔劍……

    所以……

    他回頭看著院內的燈光……平老四,我不為難你,你這輩子吃過的苦已經夠多了,我也不會動你的師侄,這會讓你警覺而胡思亂想。而且這小子年紀不大,對當年之事,肯定所知有限,就算加以嚴刑拷問,也不會得出什麼有用的情報。

    此間事了,找個空閒,我會直接去找你的師門的。

    不是去懲罰他們,而是想知道,當年給他們提供情報、替他們制定計劃的人……到底是誰。
sea6076 發表於 2017-4-6 23:29
第二百零六章 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當司馬萍惴惴不安地推開了房門時,敬愛的師父正坐在那寬大而堆滿書籍紙張的案桌前,怔怔出神。

    怪醫緩緩地抬頭,看著弟子那猶如小鹿般驚怯的目光,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輕聲道:“萍兒啊……你在害怕我嗎?”

    司馬萍吃了一驚,搖頭道:“不,不是……”

    平一刀微微苦笑,他望著這幾年來相依為命的弟子,剎那間百感交集……他一生孤苦,沒有親人,司馬萍對他來說,既是徒弟,又像孫女,也似女兒,甚至還像是妹妹,但他卻沒有給予這個小姑娘以應得的平安與幸福,有些事情,直到今晚孫朗來訪,才令他蟠然醒悟。

    他想起了當年九死一生的追殺,想到了曾經親如手足的師門兄弟長輩翻臉無情,想到了他們的唾罵,他們的追殺,他們的痛心疾首,想到了自己的犧牲,自己的捨棄,自己的孤獨前行……這是一條不知未來、沒有盡頭、注定看不到收穫和結果的荊棘之路。

    這樣稚嫩的肩膀,怎麼能撐起如此沉重的責任?

    這樣單薄的胸膛,怎麼能容納如此冰冷堅韌的心臟?

    罷了……罷了……

    他似乎下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但決定之後,整個人竟然變得輕鬆起來,他那緊繃的面孔慢慢變得和緩,向少女招了招手,語氣柔和道:萍兒,你過來……”

    似乎察覺到了師父的變化,女孩兒眨了眨眼睛,隨即浮現了驚喜之色,眼前的師父,似乎變得更加和藹和溫柔,不再像之前那樣陌生而可怕。她大大地鬆了口氣,這幾天的擔驚受怕和莫名的擔憂感全都化作了洶湧的情感奔流而出,令她不能自已,宛如如燕歸巢般撲到了怪醫的話中,帶著哭腔喊道:“師父……你嚇死我了!”

    怪醫眼中閃過一絲愧疚,輕輕地拍打著徒弟的後背,喃喃道:“別怕,別怕,已經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司馬萍撒了一會兒嬌,這才肯起來,怪醫看著自己的弟子,笑著伸出手來,撫摸著她的腦袋,輕輕道:“我的徒兒,一眨眼,就長得這麼高啦。好想再像以前一樣,將你背在背上,帶你去山中採藥……”

    司馬萍臉上一紅:“師父,現在我的身體早好啦,不用讓您來背了,您要是願意,明天徒兒就陪您進山……”

    “明天……明天不行。”怪醫搖了搖頭,語氣變得有些寂寥,卻透著些許鄭重,“萍兒……明天,為師要出一趟遠門。”

    “出遠門嗎?”司馬萍神色一動,“那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怪醫擺手道:“不,不是你,而是為師我單獨一人……這事只有為師一個人去做就好,你就不必跟著了。”

    司馬萍臉色一變:“為什麼啊師父,您要去幹什麼?不能讓徒兒跟著嗎?”

    “師父要去做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這是師父人生中的唯一一件大事,也是最後一件大事,是師父一生的執念所在……”怪醫神色飄渺,語氣輕柔,帶著無盡的期望,彷彿在說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做完這件事情,師父就可以徹底放手,回到家鄉,再也不理世事……”

    他望著神色焦急的司馬萍,柔聲道:“萍兒,明天你收拾一下,就去趙小姐那邊住下吧,有她照拂,我很放心。那天跟你說的醫死一百人云云,只是為師一時戲言,你不必放在心上,不必有所顧忌,說到底,是為師太過急躁,太過求成了……你只需要按部就班的來,如此便好……”

    “一點都不好啊!”司馬萍露出了惶急的神色,“師父你怎麼說走就走啊……這一去要幾時才能回來?”

    “短則數月,多則一年,為師就會回來。”怪醫摸了摸司馬萍的腦袋,安慰她道,“不要擔心,好徒弟,師父一定會回來的。”

    司馬萍此時心亂如麻,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但她年紀幼小,不諳世事,怎能想得清楚?對此事的震驚,對師父的不捨,一切的一切讓她倍感混亂,流下淚來:“師父,這幾年我從來沒跟您分開……你突然說要走,徒兒捨不得您啊,帶我一起去可以嗎?”

    “傻徒弟,此去路途遙遠,帶上你這小姑娘,礙手礙腳,只會拖累為師。”怪醫拍了拍女孩兒的腦袋,他今晚心情極好,所以耐心地解釋,而非冰冷地直接拒絕,畢竟臨別在即,他怎麼捨得在最後還冷言相向?

    “萍兒,就算為師不在了,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所以,不要害怕,像個乖孩子一樣,等我回來。”

    他站起身來,看了看四周,那堆積如山的籍冊與書本,記載著他一生的心血與收穫……他生平所鑽研的醫道,實在驚世駭俗,為天下所不容,但他依然堅信,這些被師門長輩斥為喪盡天良的醫理心得,最終會成為一道道堅實的磚瓦,構築起更加堅固的醫道,拯救更多痛苦無助的病人。

    這滿屋子的書籍,這些年苦心鑽研的心得,已經盡在心中,倒背如流。

    同時,這些研究心得中的精華部分,也已經錄製成冊,明天就去託付給這個世上最值得託付的人,如果日後老朽客死他鄉,也能為後世留下一點東西。

    所以,這間屋子裡的東西,已經沒有什麼留下來的必要了……吧?

    但轉頭間,他看到了自己的徒兒正在強忍淚水,這個心地善良的小姑娘,這個見不得別人生病受傷的好姑娘,她是天生的醫者,她又如此單純善良……怪醫怔然良久,這才緩緩道:“萍兒,這滿屋醫書,我就留給你了,閒暇時如果有空,可以翻翻看看。其中不僅有我們師門的典籍醫書,也有師父這些年的心得體會,有些東西,你可以終身受益,有些東西……看了就看了,如果不喜歡,不必放在心上。 ”

    如果平時聽到師父允許自己看他的藏書,司馬萍非要歡喜地跳起來不可,但此時此刻,她只是感到莫名的慌亂與悲傷,女孩兒抹著眼淚,怯生生地說道:“什麼不喜歡?師父留下來的東西,我全都是喜歡的……”

    傻孩子,等你看到那些……也許就不會這麼想了。

    你心目中的師父,並不像想像中那樣完美,他很殘忍,他幹了許多壞事,他天理不容,他喪心病狂……很抱歉不能一直做你心中完美的師父,但如果讓你發現了我的真面目之後,也許就不會那麼懷念和悲傷了吧……

    他一時之間,百感交集,輕聲道:“萍兒,將來一定要做個好醫生啊,別像師父這樣……”
sea6076 發表於 2017-4-6 23:33
第二百零七章 好醫生
 
    “萍兒,將來一定要做個好醫生啊,別像師父這樣……”

    司馬萍聞言,微微一怔:“師父,您……”

    但下一刻,她突然覺得有些眩暈,女孩兒眨了眨眼睛,卻發現視線變得模糊,她的身子晃了兩下,望著怪醫想要說些什麼,但身子一軟,向地上倒去。

    怪醫搶上兩步,將司馬萍扶住,就像是托著一隻名貴無雙的藝術品般,將她輕輕地放在了寬大的椅子上,望著少女那昏睡的容顏,平一刀輕聲嘆息:“是啊,做一個好醫生,不要像我一樣……我的弟子,希望你能夠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

    “希望你變得迷信,篤信生死皆有天命,這樣的話,就不會對疑難雜症和無力回天的病人念念不忘、無法釋懷。”

    “希望你變得冷血,見慣生離死別,就不會對病人的逝去和家屬的傷心而感同身受,就不會悲傷,不會自責……”

    “希望你變得保守,遵循祖傳醫理,踏踏實實看病,醫道乃救死扶傷之法,涉足生死輪迴,直指人體造化,生命本源,有些事情,踏錯一步,就無法回頭。 ”

    “希望你變得世故,行醫並非只是單純的治病救人,病人有窮富貴賤之分,有上下尊卑之別,其中之差異,其中之無奈,望你早日看透,不縈於懷……”

    “希望你變得自私,世人求醫問藥,只想祛除疾病,恢復康健,然世事無常,豈能盡如人意,稍有變故,就生事端,你一定學會保護自己…”

    他輕輕地撫摸著司馬萍那趴在案台上的小腦袋,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這只是祝福,而非是囑託,這杏林之路,並非是人們想像中的那般美好,救死扶傷、懸壺濟世的大願背後,不知有幾多悲傷,幾多無奈,古往今來,所有的醫生都在一起承受。

    所以,我的弟子,師父希望你能夠平平凡凡地,度過這一生,做一個好醫生,做一個不出格的醫生,做一個成熟的醫生,別像我一樣……

    庸醫也好,俗醫也罷,本事有限又如何?冷血市儈又怎樣?只要你能活得安穩,活得平靜,活得幸福……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望著女孩兒那靜靜沉睡的面孔,搖頭笑道:“萍兒啊,我現在都不知道,教你醫術,是對是錯。我一生孤獨,無妻無子,以前疲倦勞累之時,也曾想過,要不要娶妻生子,讓兒子來接我衣缽,將我的路走下去。但轉念一想,如果生了孩子,又怎麼捨得讓他來做醫生?就算做個殺豬的,也勝過做醫生,我要是生了兒子,他敢纏著我要學醫,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但我終究是教了你……幸好,我最終醒悟,這條絕路,我怎肯讓你也跟著一起走?”他慘笑道,“無父無母無祖無宗,無心無情無血無淚,合該無名無姓無恥無後,這條路由我怪醫來走,終究是最合適的……”

    “當年我偶然與元帥閒聊,那時他誤打誤撞,居然看破了我的目的……哈,那時他比現在陰鬱多了,看誰都不爽,出口就傷人,所以就理所當然地對我的夢想與信念大加駁斥,他說了很多我雖然聽不懂但覺得很厲害的話,然後得出結論,說從意識形態、國家體制、科學水平和社會觀念等各方面綜合來看,現代醫學從帝國誕生,可能性完全為零。我雖然聽不懂,也不知道現代醫學是什麼,但卻隱隱覺得,他說的是真的,但我請他助我一臂之力,他只是橫我一眼,說去你媽的關我卵事……”

    “後來也許是我纏得很煩了,才不耐煩地跟我說,讓我滾去西方,說那邊有一言不合就放血的弱到爆的傳統醫學,有精神病人思維廣的思想解放,有萬惡的資本主義,有一群無所顧忌膽大包天的瘋狂科學家,正適合我這種瘋子去大展手腳……”

    “當時聽著,只當是戲言,而現在……也許我確實應該,去那蠻夷之地看一看,瞧一瞧。故土已經容不下我了吧……所以,萍兒,我要去西方了。”

    “今日一別,此生就沒有相見之期,日後為師種種,也與你毫無關係……也許我有所成就,會派遣我新收的學生,將我的學說與心血帶回故土,或許我會客死他鄉,帶著無盡的遺憾孤獨地埋入黃土,但這一切,也與你毫無關聯,你只要好好地活著,這樣就好了……”

    怪醫那缺了兩根指頭的手悄然握緊,眼中溫柔盡散,他本來就是殺伐果決之輩,這些年的堅韌、付出與犧牲,又豈是等閒?他決定的事情,簡直如同斬釘截鐵一般,剛剛與司馬萍的祝福和道別,已經是這些年來最溫柔最囉嗦的時刻了。

    那麼,接下來的話,再去做一件事情。

    我雖然離開,但萍兒還要繼續居住在明州城,我這一代的恩怨,絕不能牽扯到她的身上,最好的辦法,莫過於……

    他的眼中閃過濃烈的殺機,看向門外,萍兒冒冒失失帶來的那個無恨公子,不管他是不是老朽的師侄,都不容許他活在這個世上了。

    否則他將我的消息帶回去,必將產生無窮後患……我倒是無所謂,可別拖累了萍兒。

    他提起了手中的鋼杖,眼神變得冷厲起來……久不動武,險些忘了,醫生能救人,更能殺人啊。

    他推門而出,步履再也不復平時的緩慢,而是虎虎生風,步步有力,武者的力量在這看似衰朽的身體中奔騰,渾厚而強大……外表只是欺騙的假象,身為醫生,怎不會保養自己的身體?更何況,他肩負神聖而重大的使命,一定要長命百歲,一定要努力地活著……

    他向著院中另一間客房走去,眼中殺意沸騰……宰了這小子,恐怕元帥又要生氣吧,不過也顧不得什麼了,比起萍兒來,這點小事,簡直不值一提!

    帶著冰冷如刀的殺意,怪醫推開了眼前的房門。
sea6076 發表於 2017-4-6 23:38
第二百零八章 獵殺愉快?

    推開房門,怪醫閃身而人,身形沉凝,鋼杖護身,雖然對方似乎被萍兒以金針制住穴道,但他卻沒有一絲一毫地鬆懈。

    一萬次過分的小心謹慎都不為過,因疏忽而送掉性命,一次都嫌多。

    但下一刻,他神色一變,屋中哪有無恨公子的影子?

    但他並沒有放鬆警惕,如鷹般凌厲的眼神掃過了屋中各處,他身形施展,片刻間已經在屋中游走一圈,門後房樑,床底衣櫃,所有可能躲藏人的地方被他尋了一圈,但都一無所獲……然後他神色再變,已經如旋風般衝出了屋子,向著主屋跑去——萍兒還在裡面呢!

    這次怪醫已經略有惶急煩躁,對方不在屋中,分明是別有所圖,但這無恨公子卻沒有躲藏在屋中伺機偷襲,那目標已經很明確了……

    他想挾持萍兒來威脅我?

    平一刀猛然推開房門,心中憤怒與憂慮交織,但踏入房中的一剎那,他心中一愣,司馬萍正好端端地趴在書案上熟睡,那嬌俏的笑臉輕輕擰著眉,彷彿有說不出的憂慮,在睡夢中,她似乎依然為即將與師父分別而感到憂傷,不過,她沒事就好……

    怪醫那緊張的心情變得緩和,但下一刻,他心道不好。

    剛剛他尋不到無恨公子,以為對方要挾持萍兒,平靜如水的心境立刻告破。當他帶著憂慮之心衝回主屋,卻發現萍兒無恙,心中不可避免地鬆懈下來,這一張一弛,戒備的心靈會出現片刻的麻木與麻痺……如果無恨公子一開始就藏在這裡,準備偷襲,那現在正是最佳的出手時機!

    怪醫形隨意動,立刻向側面翻滾,揮舞鋼杖,護住周身,但令他感到尷尬的是,沒有任何襲擊發生,主屋之內空空如也,再也沒有第三個人。

    平一刀並不死心,又將這間屋子檢查了一遍,依然沒有發現無恨公子的踪跡,他皺起了眉頭,心中大惑不解。

    這個自稱無恨公子的傢伙……為什麼連續放掉了兩次絕佳的出手機會?無論是挾持萍兒,還是躲在屋中趁我精神鬆懈後出手偷襲,我都不一定能擋得住… …難道他沒有逼出金針、解開萍兒對他下的禁制?

    不,如果他內力被封的話,那最好的選擇就是挾持人質,而不是逃之夭夭……

    難道說他其實並非本門弟子?與萍兒來這裡,只不過是虛與委蛇,尋求脫身的機會……不,也不像,萍兒曾經跟我說過,她之前考校過對方,本門的心法口訣,技巧心得,全都答得分毫不錯,我教萍兒那些,全都是師門的高深醫理,不是入室弟子,是絕對學不到的……

    怪醫心中轉了幾個念頭,想了幾種可能性,但最終都一一排除……他性情怪癖陰鬱,喜歡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人,再加上幾年前他與師門決裂,幾乎九死一生,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將無恨公子視作敵人,不曾放下半點戒備之心,如今這荒山野嶺,一名武功不弱的本門弟子逃之夭夭,實在令他放不下心來。

    敵暗我明,怎麼辦……平一刀握著鋼杖,在屋內來回踱步,沉吟片刻,已經有了主意。

    不管無恨公子是連夜下山逃逸,還是躲在暗處圖謀不軌,他終究只是孤身一人,而且身份還是俘虜,那麼只需要讓趙小姐和元帥知曉此間之事,知道這個人是在故意欺瞞哄騙,那老夫就不必出手了,元帥會玩死他的。

    他的腦海中閃過了孫朗的身影,臉上露出了一絲釋然,如果元帥親至,那麼就算是一百個無恨公子,也休想敵過他的一根指頭。

    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要立刻著手實施,平一刀在動身之前,看了一眼司馬萍,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將少女抱起,背在了身上……

    下山路途雖不遠,但也要將任何意外發生的可能性扼殺在搖籃之中,萬一這個無恨公子聲​​東擊西,趁我下山之時將萍兒擄去怎麼辦?

    謹慎為先,不能留給他任何機會……

    怪醫背著司馬萍推門而去,走人深沉的夜幕之中,寂靜的小院之中,某間房子突然響起了某人的噴嚏聲:“無量個壽佛的,總覺得好像被遺忘了……”

    這條下山的路走了幾年,一草一木早已熟悉無比,即使月光暗淡,背負一人,怪醫也能如履平地,他一邊下山,一邊傾聽著夜晚的迴響,警惕著任何的異狀,只聽到草間蟲兒低低鳴叫,偶爾有鳥叫聲傳來,山下村中,時不時響起一聲犬吠,安寧平靜,一如往昔。

    往明州城送信,倒不用他親自走一趟,趙小姐既然放心讓萍兒獨自回來,肯定也做好了相應的準備。除了派遣幾名騎士隨行保護之外,她肯定會囑託幾人留在山下,負責來回傳訊,報個平安。他們備有快馬,連夜趕回去,以靖安侯府的名頭,也能叫開城門,連夜將信送到。

    趙小姐心思填密,素有決斷,肯定會第一時間找到元帥的……

    怪醫這樣想著,快步下山,進人了村中。村民勤勞質樸,持家勤儉,不願多耗燈油,不少人家已經早早地熄了燈,怪醫背著司馬萍,走在寂靜的村路上,不知為何,心緒有些不太安寧,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從決定殺死無恨公子到現在,不過短短片刻辰光,但他卻覺得一陣陣疲倦。

    彷彿與一個智計百出的人鬥智鬥計,機關算盡,交手數合,依然沒有摸清敵人的脈絡。

    來到之前萍兒所說、靖安侯府買下來的房屋,平一刀剛想敲門,就听到裡面傳來了滴答滴答的聲音,他神色微微一變:“不妙。”

    怪醫徑直推開房門,握緊鋼杖,走人院中,就著依稀的月光,他看到三人橫屍於地。平一刀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聲長嘆,將司馬萍小心放到一邊,但也不忙著走近,而是在遠處觀察了一番,伸出鋼杖檢查一下,確認這三人確實已經全都死去,這才放下心來,走上前去,開始檢查屍身。

    還以為這個傢伙會藏在屍體中趁機偷襲……哼,是不屑為之,還是沒有想到?

    他從懷中取出火折,點亮之後,湊著火光開始檢查傷口,每一個人都傷在咽喉……武器應該是搶奪而來的,然後反手一擊致命——是快劍手吧?

    我早該想到了……這裡有馬,他想要返回明州城,需要馬匹代步,如今他已經奪了馬匹,向明州方向而去了吧。

    但他為什麼要殺人呢?如果只是想搶奪馬匹的話,以他的武功,將這三人擊暈綁住,也不是什麼難事……

    突然怪醫神色一動,他發現死者的身下似乎隱隱有血跡,但他們所受的傷害,只有喉頭的致命傷啊……於是平一刀伸出手來,扳著死者的肩膀,將他們抱到了一邊。

    然後,以他的城府心計,也不由自主地輕輕地倒抽一口涼氣。

    只見地上用鮮血寫著一行大字,筆劃勾勒有力,森然的殺機,濃厚的惡意,以鮮血為媒介,撲面而來。

    “師叔,咱們的遊戲,開始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7-4-6 23:42
第二百零九章 把你給套路套路掉

    望著這地上的一排血字,即使以怪醫的心智之堅,雙手也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

    他果然是知道那陳年舊事的,他來這裡,果然是另有目的。

    但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如果是想要殺我清理門戶的話,那之前有如此之多的機會,為什麼都被他白白放過?

    怪醫站起身來,跑向後面的牲口畜棚,只見鮮血橫流,五匹駿馬也已經倒斃在地,龐大的身軀還在微微地抽搐,依然還有餘溫。

    周圍沒有馬蹄印,看馬槽中殘留的草料碎屑和清水,也能判斷出,今晚牽到這裡的馬匹,也總共只有五匹。

    換句話說……那個無恨公子,將所有的馬,全都殺掉了。

    他不是來殺人奪馬的,而是來斷掉離開村中、回城報信的可能性的!

    他殺人戮馬,然後從容離開,從時間上來看,絕對不會太長,但村中黑暗交織,四周幽深一片,又去哪裡追他?況且……他可能並未離去。

    怪醫緩緩地站起身來,凝望著周圍的黑暗,也許不遠的幽深之中,就有一雙充滿惡意卻耐心滿滿的眼睛,正在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

    那個無恨公子,從山上小院之中,就一直在算計他的行動……對方什麼都沒有做,甚至接二連三的放過了出手的最佳機會,卻成功地取得了主動權,隱藏在暗處,獲得了隨意出擊的戰略優勢。客房中放棄了偷襲,主屋中放棄了劫持司馬萍,甚至在如今這間院落中,對方也非常具有耐心,但一次一次不按套路出牌,一次一次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最後,一切的一切,通過留下的血書,得以量變引發質變,令自己完完全全,失去了所有的主動權。

    然後,他露出撩牙,用三條人命告訴自己……你逃不掉了!

    怪醫露出了苦澀的笑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馬屍,在這小小山村,這裡的馬匹,已經是所有快速的交通工具,而與靖安侯府聯繫的通路,也隨著這幾名騎士的橫死,變得不再通暢。這個小小的山村,竟然變成了與世隔絕的死地,成為了那個無恨公子的狩獵場……

    他回到院中,再看了幾眼幾名死者的傷口,這樣的速度,這樣的力道,這樣的劍技,就算光明正大的一對一,自己也難以穩操勝券,更何況還有萍兒的拖累……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心中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背著她連夜去明州城求援?

    不行……我帶著萍兒,而他卻孤身一人,這裡距離明州三十餘里,長夜漫漫,路途遙遠,我要護著萍兒,他卻可以銜尾追擊,隨意出手,耗我精神,消我鬥志,也許沒到明州城,我和萍兒就會死在他的偷襲與暗殺之下了,所以,不能擅自行動,最起碼今晚不行……

    平一刀面色數變,心中已經轉了數個主意,但卻被他一一否決。敵暗我明,無恨公子充滿敵意惡意,形勢前所未有的危機……不知道對方的打算,不知道對方的目的,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打算殺了自己,這樣的感覺,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罷了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姑且,熬過今晚。

    他輕聲一嘆,背起了司馬萍,走出了這間屋子,猶豫了一下,又向山上的方向走去。那裡畢竟是經營了數年之久的家,有這幾年的機巧佈置,如果無恨公子進犯來襲,家裡比山下,更加適合抵擋和防禦……只是不知道,這次回去,等待著自己的,是不是冰冷的劍鋒?

    還有,這個無恨公子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他如果想要殺我,不需要費這麼多的事情和功夫啊……

    背著司馬萍,怪醫又回到了山上,雖然無恨公子的陰謀和威脅讓他精神疲憊,但平一刀依然保持著最大的警惕心和旺盛的精力,對於醫生來說,韌性和耐心不可缺乏,幸好這兩樣東西,他一點都不缺。今晚,只需要熬過最難熬的今晚,明天天亮之後,迴旋的餘地就會大起來……

    從黑暗陰鬱的竹林中穿行而過,熟悉的屋子裡依然亮著燈,他背著司馬萍,推開主屋,警惕地環掃一圈,一切正常。這裡在佈置規劃之際,就經過了特殊的考量,易守難攻,屋內器具,乃至一部分牆壁夾層,都由渾鐵澆築,堅硬而刀劍難傷,防禦力驚人,然後我再備好金針,調製香料,拿出毒藥……哼,無恨公子是吧,我也讓你知道,不管過了多少年,不管我是否與師兄決裂,你師叔,依然是你師叔!

    主屋燈火閃爍,怪醫開始忙碌,調製著殺人和防禦的物品,準備迎接可能來襲的敵人,而司馬萍則依然平靜地睡著,睡著……怪醫偶爾轉頭,看著弟子那平靜的睡顏,緊張與擔憂的心情隨之緩解,讓他露出了溫和而堅定的笑容。

    今晚,我一定要護得萍兒周全……無論是我,還是萍兒,都不會受到一點傷害!

    客房中,又有一聲噴嚏響了起來:“道了個祖的……為什麼會感到一股莫名的寂寞和悲傷?唉,有點不想在這裡待了……”

    夜晚的明州城,彷彿黑暗中沉睡著的巨獸,從遠處向城池的方向看,只有朦朧的黑影,盤踞在大地之上。

    黑夜之中,一襲白衣翩然而來,他身姿若仙,氣度凝然,衣袂隨著夜風翻捲,淡然望著雄偉的明州城,忽而輕輕一笑:“師叔如果知道,我布下了大量疑陣,騙的他疑神疑鬼,龜縮在家裡不敢出門,而我卻趁機返回明州城……他一定會氣得吐血吧。”

    如今一更早過,城門早已關閉,已經無法通行,他身形閃動,趁著夜色摸到城牆一角,傾聽上面的聲音,等到巡視的士兵走過之後,以壁虎遊牆功悄然縱上,然後翻越而下,飄然落在地上,他整了整衣衫,低聲道:“首先,我得拿回我的劍,找到我的同伴……我需要幫手。”

    他看了看四周,想了想記在心中的明州地圖,然後選定了一個方向,展開身法,向那邊飛快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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