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孫朗打假
在宋州西南、堯河以北，有一片連綿不絕的崇山峻嶺，古稱懷川，多山，險要，道路不便，乃是秦宋二州的交界。
多種負面條件結合在一起，導致了此地經濟的欠發達，畢竟交通不便，什麼都難辦，但同樣的，窮山惡水出刁民，惡劣的環境導致了彪悍的民風，每年附近的村莊聚落，都有為了爭奪水源使用權而展開廝殺械鬥火併的集體性活動。
這種窮地方，每年的稅都收不上來幾個大子兒，因械鬥廝殺而身亡的人倒是挺多，民窮而悍，乃是令地方官最為頭疼的治下，你收不上稅來吧，每年的考核都是個下等，你要是強徵吧，說不定就激起了民變，泥腿子們扛著糞叉大鋤就跟稅吏槓上了，鬧不好你還得丟烏紗。
所以，就如同監獄號房中總有一兩個最差的位置是給人緣最不好的犯人準備的一樣，懷川這個縣，就是給宋州人緣最差的縣太爺準備的。
別看懷川現在這樣，以前可是闊過的，當年天元大戰，朝廷需要源源不斷的兵源，全國都在徵兵，懷川窮山惡水，全是些悍不畏死的刁民，拉進軍中稍加操練，就是一群嗷嗷叫的野狼，所以頓時就成了宋州徵吏們眼中的香餑餑。
那時候，今天高官來噓寒，明天大人來問暖，十里八鄉，洋溢著官民團結一家親的感人氣氛，地方官員們拼了命地許願，將參軍報國建功立業走上人生巔峰迎娶千金大小姐的人生軌跡總結的非常到位，不知道哄了多少傻小子一去不返，等到大戰結束後，一撒手，就什麼都不管了。
畢竟這事挺尷尬啊，打了幾十年的仗，懷川出去的後生不知凡幾，可偏偏一個四品武官都沒有，宋州的大人們過河拆橋起來，那是半點都不怵的。這不到兩年的時間，懷川迅速冷落了下來，窮山惡水出刁民，大家又像從前一樣，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不過那隻是以前了，如今，事情變得有些不同起來。
懷川這個地方，久違地又熱鬧起來，只是這次來的不是前來徵兵的大人們，而是一些帶著刀劍器械的武林人士。
什麼僧尼道俗，什麼男女老少，什麼刀槍劍戟，各種黑衣人，斗篷人，出家人，或道骨仙風，或凶神惡煞，或氣度不凡，各種奇門兵器，歪瓜裂棗，齊聚一堂，各種“久仰”和“幸會”不絕於耳。
人們抱拳行禮，熱情相擁，談笑風生，端莊行禮，各種武俠，非常江湖，非常大氣，甚有逼格，這一幫外來的江湖人士憑空將懷川的道德與禮貌指數上拉了五十個百分點，將平時只會“操你媽”、“日-你先人”和“媽了個巴子”的懷川淳樸人民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在開武林大會呢。
但就像各種淳樸的地方一旦有了商機，成了所謂的旅遊勝地，那麼當地人小橋流水的閒適就要一去不復返了，隨之出現的，是治安情況的直線下滑，還有第三產業的蓬勃發展，不少頭腦精明的商人們隨著江湖大軍開進了懷川，要趁著這百年一遇的商機狠狠地撈上一筆，至於從附近州縣里趕來的窯姐兒啊，更是笑得腿都合不攏了。
“可以，可以，這很江湖。”
孫朗從眼前的盛景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要知道他穿越過來的六年全都在打仗，最後這兩年主要也在國外溜達，根本就沒有機會體驗原汁原味的江湖，如今終於能夠親身赴之，得償所願，對於一個曾經身懷武俠夢的人來說，實在是非常美好的體驗。
就像是死宅一直盼望著能去二次元一樣，他兒時的夢想，也終於成真了。
這讓他又開心，又酸楚，因為兒時的夢想等到長大後才實現，還能叫夢想嗎？小時候喜歡玩彈珠，總渴望著有很多很多彈珠，但長大後明明可以輕鬆買上一屋子的彈珠，但那雀躍的心情，也不會再有了……因為人已經變了，他已經長大了。
而實現了武俠夢、親眼見了江湖的孫朗，也已經不是過去的孫朗了，就算得償所願，他的人也早就變了，不再像從前那樣了。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啊……
“我說姐姐，新時代商業活動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是包裝，是營銷，什麼叫包裝？你在山里摘的大桃子，汁多甜美，拿到集市上去買，一個一枚銅板不能再多了，但如果擺在了達官貴人的案頭，說這是哪個地方的名產仙桃，身家登時翻了千倍。”
“您在想，拿您來舉例子，同樣是做皮肉生意，您要在街上攬客，但那所謂的名妓只要在樓上一坐，彈個曲兒，淫個詩，一幫大官土財主就爬著上來了，一百兩銀子，也就一起打個茶圍，連操都操不了。”孫朗語重心長道，“此間的區別是什麼？您也是條兒順的，用心打扮，姿色也不錯，怎麼就混到這地步了呢？差距是什麼？不是別的，就是營銷，就是包裝。”
他指著那川流不息的人群道：“包裝，要對症下藥，土財主們喜歡有文化的名妓，死肥宅喜歡cos的二次元小姐姐 ，這些江湖人士，喜歡的當然是高高在上、風姿如畫的俠女了。你得包裝，包裝成俠女，不是出來賣的，而是出來找情緣的，你……”
他還沒說完，對面那個花枝招展、脂粉氣甚濃的小姐姐就不耐煩地說道：“你這後生，恁的不爽利，扯這些聽不懂的大道理作甚？你們江湖人士都奇怪，上次我接的那個和尚啊，上床之前還要念經，被老娘這麼一摸啊，還不是把佛袓丟到了牆後？”
她說罷，伸出芊芊玉手，就向孫某人的下三路摸去。
孫朗嚇了一跳，往後一閃：“喂喂喂，幹什麼啊，性騷-擾啊你。”
那小姐姐的臉色也變了，啐了一口： “也是個有色心沒色膽的，只知道嘴上快活，浪費老娘時間。”
她居然雷厲風行，殺伐果斷，轉頭就走，完全沒有把來自現代社會、深諳商業技巧的孫某人的諄諄教誨放在心上。
孫朗目瞪口呆，下意識伸出了爾康手，就想攔一下這小姐姐，不過下一瞬間，他略為遺憾地放下了手，咂咂嘴：“真不識貨。”
確實是，人變了啊，小時候那個痴迷著武俠世界，夢想著行俠仗義、一巴掌拍出十八條龍的孫朗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當年那個純潔的他，就算敲破了腦殼都不會想到，自己在很多年後成功穿越到江湖，居然會給小姐姐講這種東西。
身後傳來了不屑的笑聲，帝姬從暗處走了出來，此時天色漸晚，遠近亮起了燈光，她一身黑色大彆，華貴的毛皮映襯絕美高傲的容顏，睥睨霸氣，不讓鬚眉，一派精明幹練的女強人形象，此時她一臉譏諷：“那女子不過是操皮肉生意的妓女，在紅塵裡打滾，天生的靈性早就消磨殆盡，變得俗不可耐，你還指望著她出淤泥而不染嗎？跟她說這個，她能聽得進去才怪。”
孫朗攤手道：“她至少錯過了一個億啊。”
帝姬冷冷道：“你大可以先給她一錠金子，然後你就是給她念一晚上的天書，她肯定也聽得比誰都認真。”
孫朗仰天打了個哈哈：“我是那種凱子嗎？”
天策上將漠然道：“難道不是嗎？”
說起來就氣人啊，這王八蛋今天玩得不知道有多瘋，本來這里三教九流人物都有，因為武林人士扎堆，所以擠滿了各種江湖經驗不甚豐富的小年輕和渴望著武林生活的富家傻小子，這些乃是最好殺的肥羊，針對他們的各種套路真是層出不窮。
譬如某些賣大力丸、天山雪蓮和舍利子之類的，據說吃一枚可以增長一甲子功力，喝一口能夠增長三倍巨力，個個吹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專騙那些大肥羊，於是這條不要臉的孫狼居然披上了羊皮，一臉純真地去問價錢一一這還不是最騷的。
聽到大力丸三百兩一枚，於是乖乖拿著帝姬的錢去買，連價錢都不還，這也不是最騷的。
最騷的是，這廝當場吃下去之後，突然面露金光，渾身氣血翻湧，大吼一聲，一掌將一旁的樹拍成了一地木頭渣滓，隨即面露狂喜之色，連說這神藥真是有效，又拿出三千兩銀子一口氣買了十丸，當場吞服，每吃下一丸，功力暴漲三倍，加出來的特技也炫目三倍，吃到第三丸的時候，那位號稱藥王世家的老者終於崩不住了，直接跪下來磕頭求饒，孫朗於是連本帶利把錢收了回來，打假打到這種地步，簡直是騷出花來了。
如此種種，不止一件，短短一天時間裡，他不知道玩出了多少花樣，將這種三教九流的黑惡勢力團伙搞得叫苦不迭，完全是個人來瘋。
帝姬想起這事，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孫某人玩的是爽了，可她堂堂天策上將，不僅要跟著孫朗四處丟人，還得抽空聯絡調遣人手、收集情報… …她容易麼她。
也許是帝姬那控訴的眼神喚起了孫朗僅存的良知，也許是玩了一天之後終於玩累了，孫朗笑了笑：“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沒錯，小小的懷川突然成了武林人士的聚集地，以至於他們二人也來到此間，其實是為了同一件事情。
神兵出世。
據說一柄不遜七曜聖劍的天生神兵出土現世，此等寶物，定然是有德者居之，這江湖麼，自然是名劍配英雄，所以不少人聞風而動，就像是因血腥而聚在一起的鯊魚一樣，再加上不少目擊者的講述更加坐實了此事的真實性，無論武功高低，無論地位大小，越來越多的人都摻合了進來。
大家目的各不相同，有人是想要擁有這柄神劍，增強戰力，有人是想要將這柄劍獻給朝廷或者名門，換取晉身之姿，有人單純是想要湊熱鬧，樂呵樂呵，還有人想要渾水摸魚，看看能不能撈到什麼好處，不管怎麼說，這都是近年來聳動武林的大事了。
“天策府一直在關注計都的下落，尤其是發現你並沒有拿到這柄劍之後。”帝姬說起魯鎮被截胡的事情，表情就很不好看，“當時發現之後，就安排了人手準備招安或者劫奪，只是那個小妖精出身妖族，靈覺極強，計都劍靈也對我們頗有敵意，幾次安排，全都被識破，然後她就逃之夭夭了……”
她說道：“畢竟是計都妖劍……雖說不是拿她沒辦法，但是出動那個級別的強者，動靜實在太大，當時消息已經完全走漏出去，已經不止一家在關注此事，我如果做地太過顯眼，容易引起有心人的主意，乃至留下話柄……”
孫朗笑了笑，婊人格已經趨向於心理變態了，誰都拿不準她會做什麼，不理你們天策府也是常理之中。
帝姬繼續道：“所以，天策府的策略還是靜觀其變，只是密切關注妖劍動向，她們如今被一路追殺，不少宗師強者都動了念，即使那小妖精有計都在手，應付起來也漸漸吃力，她們如今被趕到了懷川一帶，四周布下口袋陣，將她們困在了大山之中，找出她們，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孫朗點了點頭：“確實，今天這一天下來，看到不少硬茬子，我都記清楚他們的模樣了，到時候拿上板磚，教他們見識一下城管絕學。”
帝姬不禁想到了孫朗手持一塊板磚將武林中有頭有臉的高手們一磚一個糊倒在地的模樣，然後覺得有些滑稽。
她冷冷道：“你也是無聊到極點了，半點都不自重身份，跑來江湖胡鬧什麼。”
孫朗傲然道：“你懂什麼，外行指導內行乃是我朝傳統，我跟你講，要不是我知道這事前因後果，我肯定懷疑是你們搞的鬼，你說，朝廷以前有沒有隔幾年就往江湖裡扔一柄帝兵掀起腥風血雨，讓這群人廝殺一場，各自爭搶，死上一地，方便管理，以免武林中人越來越多，形成尾大不掉之勢啊？”
天策帝姬聞言神色一動，然後冷然道：“看來當時應該封你個武林盟主，讓你來管束這群江湖人士，就你鬼點子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