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我的大寶劍 作者:學霸殿下(連載中)

 
freeagleking 2016-7-22 02:34:5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5 2920587
sea6076 發表於 2019-1-1 13:59
第六百二十二章 識時務
   
    白振明僵硬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他的腿在微微發抖。

    他感到害怕,這是發自內心的恐懼,他之前從未有過這種感受,這種性命握在他人手中、一舉一動都要仰人鼻息的恥辱感。

    他是白家的家主,他是西川說話最有用的人,他是金曜劍聖的兒子,他是秦州世家的領袖人物,從來都是他帶給別人恐懼,他的一句話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他的每一個決定都不容置疑,他是無可辯駁的焦點與核心,所有人都要尊重他的意見,聆聽他的聲音。

    一一本來是這樣的,他迄今為止的人生,也一直是這樣度過的。

    他是天之驕子,生來就注定高高在上。

    但現在不同,現在不一樣了,他現在也得像之前那些曲意逢迎討好他的人一樣,心情忐忑地站在另一個人的面前,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寄託於對方的仁慈,甚至沒有一點反抗的念頭……因為兩者之間的力量差距,令他感到無比絕望。

    而且,這個人,也許是……也許是……

    對面的年輕人笑吟吟道:“你剛剛怎麼不跑啊?”

    白振明張了張嘴,他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幾個應對的方法,但最終還是頹然低頭道:“我……不敢。”

    孫朗點頭道:“懂事。”

    他看了一眼倒在廢墟之中的白羽威,淡淡道:“你是他的兒子,繼承了他的家業,有些事情,你應該知道,所以,你大概已經猜出了我的身份。所以廢話我就不多說了,賢孫啊,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爹的聖劍,藏到哪裡了?”

    他問得輕描淡寫,而白振明卻嚇得渾身發抖,他顫聲道:“我……我真的不知道,聖劍是我父親的帝兵,肯定是隨身攜帶,怎麼會讓我知道在哪兒?”

    “有道理,你看起來好像真不知道。只是,你既然不知道的話……”孫朗的眼睛瞇了起來,他淡淡道,“那麼你要用什麼辦法保住自己的小命呢?外面聚集的那些江湖好漢嗎?嚯呀,還有破城弩和大黃弓……你膽子很肥啊。”

    白振明臉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他結結巴巴道:“我……我……你……不,您……您為什麼要殺我?”

    孫朗的笑容很是燦爛:“哇,我在大荒山被你爹在身後捅了刀子,大難不死回來找他算賬,此等大仇,滅他滿門很奇怪嗎?”

    這句話擊碎了白振明所有的僥倖心理,他撲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賈……賈帥饒命!”

    孫朗看著跪在地上的白振明,又看了看倒在不遠處的白羽威,淡淡一哂:“你爹的骨頭可比你要硬多了,跪得這麼爽利,就不覺得丟人嗎?”

    白振明對這嘲諷充耳不聞,重重地叩下頭去,顫聲道:“元帥明鑑,大荒山之事,是皇帝猜忌功臣、下此毒手,家父忠義不能兩全,只能做出選擇,去盡人臣的本分。而在平日當下,他卻對您很是推崇,不止一次地對我說,只要有您在,他也許能提前幾年告老……”

    孫朗依然笑著說道:“你現在說這個有什麼卵用? ”

    白家主語速極快,他害怕自己還沒說完,對方就不耐煩地踢來一腳,將他斃於當場:“我……不,小人的意思是,冤有頭,債有主,元帥您是當世英雄,何必為難白家一門老幼,如今家父已瘋,他每天都活在痛苦與茫然之中,這樣的折磨遠勝於一劍殺了他,何必辱了您的身份……”

    孫朗哼了一聲:“你的意思是,精神病人不用擔刑事責任對吧……不好意思,我很封建,思想很落伍,這麼充滿人道主義光輝的想法在我這裡行不通。”

    白振明的思考速度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快過,孫朗剛說完,他就立刻說道:“請元帥三思!滅了白家滿門,只有一時之痛快,後患卻是無窮啊!家父雖然有愧于元帥,但畢竟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門生子弟無算,朝野之中,威望巨大,如今他已經垂垂老矣,神智糊塗,就算殺了他也不會有任何復仇的快意,反而會引起無窮變數,小人斗膽,再請元帥三思!”

    他不斷地叩著頭,因為沒有用內力護體,額頭已經磕出了一片血來。

    “元帥是天元功臣,為君王所忌所害,所幸天佑忠良,令義士不殞、英雄歸來,是天理昭然,令元帥做出一番大事!古往今來,凡做大事者,必取人心,得道者多助而失道者寡助!元帥以天元功臣之身,遭君主猜忌陷害,此乃皇家自毀長城、殘害忠良之舉,是君王失道無德!君王既失道,是元帥得道,此事是非情由,朝野自有公論,元帥人心所向,當因勢利導,則劍指朝綱而無往不利,若是為了一己之私怨,滅了白家滿門,朝野必然震動……”

    他抬起頭來,大聲道:“小人斗膽進言!元帥若在此時滅了白家一門良賤,恐怕最開心的,是皇帝啊!”

    這白家家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編織出這樣有理有據的說辭,大大出乎孫朗意料,他望著白振明,笑道:“我還以為你是個草包廢物來著,現在看來,倒不全是。”

    白振明又叩下頭去:“小子碌碌無為,只是守成之輩,最多只是中人之姿,本領和資質與父親相比已然是天壤之別,更別說遠勝父親的您了,小人資質愚魯,不敢與元帥作對,但既為人子,父債子償也是天經地義,父親做下的事情,兒子總是要扛的……”

    孫朗笑著說道:“哦?你難道想要用你的命換你父親的命?”

    白振明面色不變,輕聲道:“若是元帥有令,小人自當遵從,以自己的性命換得父親的性命,也算是盡了孝、還了生養之恩。然,元帥是天元英雄、世之名將,兵法韜略遠勝小人,自是知道,活人比死人要有用得多,殺俘遠遠不如用俘……”

    孫朗神色微動:“有意思,接著說。”

    白振明大聲道:“小子白振明,西川白家本代家主,金曜劍聖白羽威之子,願率白家滿門上下追隨元帥,白家十數代積累,無論田地、房產、財寶、甲兵、人才,願盡獻於元帥帳下,以贖家父之罪,白家願為元帥搖旗吶喊,將大荒山之事通傳天下、播散朝野,令天下人知曉當日之事!”

    斬釘截鐵,沒有給白家留下絲毫餘地。

    孫朗這才變得稍稍吃驚起來,他望著白振明,淡淡道:“你爹要是聽到了,恐怕得一拳打死你。”

    白振明漠然道:“所以他一生頂天立地,忠義無雙,為了一道密旨捨生忘死,落到今天這般下場。”

    孫朗搖頭道:“你跟你爹的性格真是大不一樣,若是你爹處在你的位置上,恐怕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寧可讓整個家族都萬劫不復,也不會向我這個亂臣賊子低頭,哪像你,直接將整個帝國都賣了個乾淨。”

    白振明輕聲道:“元帥容禀,父親一生慷慨忠烈,頂天立地,而小人只是中人之姿,光是治理這個家族就已經殫精竭慮、如履薄冰,他的一生為忠義而活,而我這輩子得看好他交給我的家業,至於忠誠……父親也時常教導過我,誰不願意做個忠臣孝子呢,可……”

    他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低聲道:“可家都要沒了,還要國幹什麼。”

    孫朗望著跪在廢墟中的白振明,慢慢地點頭:“有意思,有意思,白老頭生了個有意思的兒子。”

    什麼話都說了,什麼努力都做了,白振明的心情反而平靜下來,他輕聲道:“元帥謬讚。”

    孫朗沉思了片刻,說道:“也好,你這一大家子的性命權且寄在脖子上,你最好別給我耍什麼花樣。白振明是吧?你現在也許在想,可以先跟我虛與委蛇,一方面將家族的精英子弟秘密送走,一方面寫信向你父親的舊部故交求援,若是能給皇帝遞上一封言辭懇切的奏摺更是再好不過……”

    白振明聽得心頭一震,連忙道:“小子不敢。”

    孫朗笑道:“你不敢?我倒是覺得,你什麼都敢幹。不過呢,白振明,這兩年朝廷將你們餵得這麼肥,究竟打的什麼算盤,你心里肯定也有點逼數了,反正我從沒見過將豬養得這麼肥還不去殺的……你要守住家業,所以做什麼事情之前,最好先想想。”

    白振明恭聲道:“謹遵元帥教誨……”

    孫朗擺手道:“那你還不寫個投名狀出來?愣著幹什麼?還有,趕緊給我送些把柄過來,你不是要投獻家產嗎?怎麼,還以為我會客氣客氣不收你的?”

    白振明一怔,然後慢慢起身,躬身道:“是,我這就去辦。”

    “去吧去吧。”孫朗看了他一眼,“順便別讓外面的人進來打擾我們,你爹這邊的事兒還沒完呢。”

    白振明怔了一下,就看到孫朗向著老父親倒下的方向走去。

    他看到孫朗抓著白羽威的一條腿,將他的老父親拖起來就走,就像是拉著一頭死豬,他看到自己父親的腦袋磕在廢墟的石頭上,發出咚咚咚咚的響聲。

    雖然以父親的武功,這點磕磕絆絆不算什麼。

    但聽到那聲音,看著昏迷的老父被隨意地擺弄,白振明就覺得眼中酸澀,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心中劇烈的湧動。

    他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拳頭,黯然地轉身,一步又一步,慢慢地離開。

    這裡,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孫朗正準備挖個坑再將白老頭埋進去,突然聽到腳步聲響起,謝唯衝了過來。

    小妖精怒氣沖沖道:“你太過分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9-1-3 01:44
第六百二十三章 兒子
   
    小妖精怒氣沖沖道:“你太過分了!”

    孫朗正準備挖土,聞言皺眉道:“又怎麼了?”

    謝唯不滿道:“你沒看到嗎!那位白先生差點都要哭出來了!這麼大的一個人,都要哭出來了!他之前給你跪了這麼久,什麼尊嚴和麵子都不要了,你哪怕跟白老令公有仇,也稍微顧及一下別人的感受啊,你當著他的面,將他爹這樣拖來拖去,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孫朗點頭道:“哦,我知道了。”

    “……”看到孫朗還是這般敷衍的模樣,謝唯的喊聲大了很多,甚至還有了一絲隱隱的哭腔,“你能不能稍微聽一下別人的話!你知不知道眼睜睜地看著家人受苦甚至死去、而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的感覺有多麼痛苦啊!”

    “不知道。”孫朗淡淡道,“我好久沒有見到他們了。”

    謝唯一怔,難道他也……她想繼續說些什麼,突然聽到精神鏈接中婊人格極其嚴厲地打斷:“不要提他的家人!”

    小妖精驚訝了一下,怔然道:“怎……怎麼了?”

     劍靈發出了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平靜道:“不要問……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情。”

    謝唯說道:“可是……”

    這時,孫朗將昏迷的白羽威扔到了一邊,伸手一指,地面隆起,不斷翻滾捲動,土層被分開,無形的力量將土塊拋出,他一邊做這事,一邊說道:“你心地很好,很擅長換位思考,凡事都會想想別人的感受,這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他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溫暖的微笑,是謝唯所從來沒有見過的,她甚至不知道孫朗竟然會露出這樣純粹的笑容。

    孫朗淡淡道:“我以前也這樣過,但成長麼,你總要經歷一些不想經歷的事情,然後失去一些再也找不回來的東西,這很正常。就像剛剛,你看到白振明心中的傷感與軟弱,並且為他感到傷心甚至不平,這種善良很正常,仔細推敲一下,似乎是站不住腳的……”

    他望了一眼白家家主離開的方向:“你忘記了?之前他還對我們生出殺意,想要將送還他父親的人滅口來著,如果將他父親送回來的不是我們,而是另外兩個善良的人,那他們又會受到怎樣的對待?你看這白家堡何等迤邐壯闊,白家在西川又是何等威勢,你若是說他們白家崛起的過程中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你若是說這偌大的家業全都是乾乾淨淨,那可真是打死我都不信。”

    孫朗轉回頭,看著謝唯,淡淡道:“白振明不是好人,肯定不是,可這樣一個壞蛋,不過是下場稍微慘了點,就引來了你的同情,譬如故事中壞事做絕、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好人,可如果被更壞的人給暗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家人被殘殺,這個大壞蛋也會哀嚎,也會絕望地掙扎和慘叫,難道看到他這慘模樣,我們就該同情了嗎?如果你同情大壞蛋,那些被他害死的無辜的人,又該怎麼說?”

    謝唯似乎被問了個措手不及,她喃喃道:“這……這個……”

    孫朗笑道:“你看,話說清楚的話,你也知道同情和善良用錯了地方吧……不過,這是人之常情,或者說是人的本能,你的同情雖然錯了,但善良的本身是沒錯的,面對眼前發生的悲慘之事,會下意識浮現出憐憫的情緒,這是善良靈魂的本能,是很珍貴的感性,我並不討厭這種善良,只是,不要被這種善良的本能所控制和蒙蔽,要理性,要思考,然後做出正確的決定,這就是聖母跟聖母婊的區別吧。”

    小妖精雖然聽的不是很明白,但作為角虎,她的靈覺敏銳無比,瞪著孫朗道:“總覺得你在拐著彎講我的壞話。”

    孫朗輕聲道:“這倒沒有,只是與你有緣,所以給你指點一下人生的經驗,我說了,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我這個人,其實也很欣賞善良的品格和憐憫的本能,人總會對曾經擁有卻無奈失去的東西念念不忘,有一顆善良的心是件好事……最起碼內心會充實很多,自在很多。”

    謝唯望著孫朗,若有所思:“你……”

    孫朗已經將白羽威埋了下去,笑了笑:“好了,隨口說說,你聽聽就好,也不用當成什麼金科律例,路是自己走的,有些事情,還得你自己想明白。”

    謝唯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叫道:“不對!”

    孫朗被嚇了一跳,轉頭道:“哪裡不對了?我三觀這麼正。”

    小妖精用力地搖頭:“你的話當然是有些道理了,我也承認你說得好像是對的,但是,問題不是這個啊!怎麼變成你把我教訓一頓了?”

    孫朗笑著道:“那問題是什麼啊?”

    謝唯指著孫朗,大聲道:“問題是你啊!我找的是你,跟白先生沒有關係!我不在乎他是不是壞人,也不管他是不是活該和罪有應得,這事跟他沒關係,就算他罪惡滔天,也不是你在他面前隨便折騰他父親的理由吧?”

    孫朗歪了歪頭:“蛤?”

    小妖精深吸了一口氣:“你之前舉過例子,果一個大壞蛋惡事做絕、殺人盈野,那即使他受到報應、乃至於累及家人,也一點都不值得同情,確實是這樣!我也認為,受害者的感受比罪人的感受更值得被照顧和顧及,但是,折磨那個大壞蛋、甚至報復他家人的那個人,又怎麼說呢?”

    孫朗笑了笑:“如果那個人也是壞蛋,那這是狗咬狗,一場好戲,如果那個人是曾經的受害者,那這是天理昭然的複仇,當浮一大白,如果那個人是路過的興趣使然的好漢,那這是替天行道,大快人心……有什麼問題嗎?”

    謝唯望著孫朗,平靜道:“你真是這麼想的?”

    孫朗淡淡道:“我騙你幹嘛?”

    小妖精輕聲道:“也許確實是這樣……用同樣的方式回報惡人,讓他遭受施加給別人的痛苦,聽起來確實很公道。但誰來執行這一切呢?另一個壞蛋,復仇者,替天行道者,無論他們之中是誰來執行這以眼還眼的懲罰,都意味著,他們也同樣進行了凌虐與施暴的行為,如果我們知道凌虐與施暴是邪惡的行為,那為什麼要讓另一個可能無辜的人來經歷這一切、沾染血腥呢……”

    孫朗“哇”了一聲:“你的法制觀念和人道主義精神真是走在世界的前沿啊。”

    謝唯嘆氣道:“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孫朗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也沒有跟你開玩笑……只是你的問題,是無解的,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不是復仇者,又怎麼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你覺得同態復仇會讓無辜的受害者沾染血腥、無法安寧,但也許他並不想要安寧,他只 想讓施暴者付出最大的代價,無論付出什麼……”

    謝唯喃喃道:“三種人,你只提了復仇者……”

    “因為我就是復仇者。”孫朗平靜道,“仇恨會毀掉一個人……確實如此,這並不是空洞的道理,它會潛移默化地影響你的行為處事。”

    小妖精說道:“你既然知道,又怎麼……”

    孫朗平靜道:“道理誰都明白,可有些事情,只有落在自家頭上,才知道那種滋味……你不明白的。”

    謝唯握緊了手中的計都,輕聲道:“不……我明白的……”

    孫朗看了她一眼:“咦,難道你這小小年紀,也背負著什麼血海深仇嗎?”

    不知為何,看到孫朗這副模樣,謝唯居然只能報之苦笑,而無法說出她所背負的仇恨就是拜眼前之人所賜。

    孫朗兀自點頭道:“這樣的話,你撿到妖劍,真的是王道開局了,背負仇恨的主角撿到從天而降的金手指什麼的,只是少女喲,我作為一個過來人,跟你講一點人生的經驗,我這邊大概是沒救了,你還年輕,還很森破,又這麼善良,還是很有救的,你可不要被仇恨所吞噬啊……”

    謝唯忍不住問道:“你明明知道仇恨會吞噬一個人,怎麼還讓自己被吞噬?”

    “以前覺得無所謂,現在麼……沒看我剛剛沒直接殺掉白振明嗎? ”孫朗輕輕一笑,“小姑娘,你不懂……之前有人對我說,這世上,有些東西是能夠凌駕於仇恨之上的,之前我不太信,現在,我已經信了一些了……”

    謝唯嘟嚷道:“你總是把我當成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

    “不說了,該做正事了。”孫朗坐在地上,隨手拍了白羽威的腦袋一掌,“喂,兒子,起床上學了!”

    白羽威的眼 子懂了懂,隨即,他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睛,喃喃道:“兒子……”

    孫朗笑道:“你兒子剛剛淚奔而逃了,而且還背叛了你,你知道這事之後,恐怕要滅了那逆子……”

    白羽威依然喃喃道:“兒子……”

    “都說了你……喂。”孫朗覺得氣氛有些不對。

    只見白羽威瞪著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孫朗,顫聲道:“兒子!”

    孫朗嘆息道:“……剛剛畫風還那麼嚴肅,你這轉彎要不要拐得這麼喜慶啊?”

    白羽威大喊道:“兒子!”

    孫朗一巴掌糊了上去:“閉嘴啦老東西!”
sea6076 發表於 2019-1-3 01:50
第六百二十四章 這是何等的悲傷
   
    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過突然了。

    前腳剛剛完成了嚴肅而有意義的人生商談,轉眼就畫風突變。

    千般周折,萬般忙亂,瘋老漢苦苦尋子為哪般。

    被埋在土裡、掙扎不得的老先生頭髮散亂,神色狼狽,淒苦的聲音蘊含著說不盡的感情,他大喊道:“兒子!”

    回复他的,是毫不留情的冷漠的一巴掌:“閉嘴啦老東西!”

    一邊是模樣狼狽、神色憔悴的老人,一邊是橫眉冷對、大打出手的青年,一個喊兒子,一個喊老東西,這樣的畫面,即使是不知內情的路人見了,也能腦補出三集的劇情,並且心中生出不忍和不平,然後出於公理與道義之心,對這個年輕人的暴力行為進行阻攔。

    正如孫朗之前說的……善良和憐憫是人的本能。

    但是……

    “......噗。”

    在與世隔絕的桃花源長大、不諳世事而本心澄明的謝唯,這個見不平事而發聲、不畏強權與暴力的小妖精,在見到這一幕之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孫朗陰惻惻地回頭。

    小妖精立刻睜大了眼睛,摀住了嘴巴,一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的模樣,小心翼翼地看著孫朗。

    孫朗面無表情道:“……有這麼好笑嗎?”

    謝唯先是點頭然後猛搖頭,最後才臊眉耷眼道:“對……對不起……”

    與此同時,白羽威悲愴的喊聲再度響起,就像是被白眼狼逆子所拋棄的老人一樣,發出了悲傷的吶喊,似乎想要喚醒那個曾經天真可爰又無邪的兒子的靈魂:“兒啊!我是你爹爹啊,你不認識我啦?”

    一一其聲音之悲愴,之催人淚下,隱約間甚至還能聽到二胡的伴奏。

    謝唯緊緊地抿住嘴巴,使勁地掐著自己的手臂,用力地將頭扭到一邊。

    孫朗的笑容正在漸漸扭曲,顯然,他不太適應現在發生的事情:“白、白老頭……你瘋了比清醒時更難對付啊……”

    白羽威只是深情脈脈地望著孫朗,眼中的慈愛簡直就跟真的一樣:“兒啊,我是你爹啊,你怎麼不認我了?”

    孫朗默然伸出手,勾了勾:“……阿婊,過來。”

    劍靈見到這般光景,早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只見這柄妖劍時而滿天亂飛,時而落在地上,劍身狂震,就像是在23333似的,聞言眥溜一聲躲得遠遠的,放聲大笑道:“幹嘛啊,常言道,爺親輪流做,明天到你家,你既然佔了白羽威的便宜,當了他的便宜老爹,自然也是要還回來的啊。”

    “還你媽了個逼。”孫朗森然道,“之前也是他強行認爹的!我也是受害者!”

    婊人格笑嘻嘻道:“但你這兩天不是喊得很開心嗎?”

    孫朗沉默,然後作勢欲撲,但他與計都之間相隔不近,婊人格這兩次又吃了大虧,早已經長了記性,見孫朗身形一動,自己就立刻閃躲逃竄,讓孫朗撲了個空。

    這貨有心提防,孫朗一時竟拿捏不住,只見計都一邊在空中飛舞,一邊得意洋洋道:“這白老頭瘋病不輕,又把你當成了他兒子,不過也沒關係啊,你放下身段,喊他兩聲爹,把他哄得高興了,說不定他一犯渾,就把金曜聖劍取出來給你了啊……”

    孫朗還沒答話,白羽威這邊竟然嚎哭了起來,只見這位金曜劍聖哇的一聲大哭出聲,眼淚曄曄地往外流,閉著眼睛大聲喊道:“我兒子不認我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連兒子都不認我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這輩子還有個什麼勁頭!”

    一邊哭喊,一邊用力地晃動著身子,居然震得大地微微震動,掩埋住他的土堆也慢慢隆起一一這老東西瘋瘋癲癲,到現在已經換了三個人格,可那一身驚世駭俗的龐大力量卻絲毫沒有變化,不過這撒潑耍賴的架勢麼……

    孫朗伸足連點,白羽威周身隆起的土堆立刻下落,將這老頭兒重新拘束住:“哇,壞人變老了,這撒潑的模樣好熟。”

    白羽威半點不理孫朗的冷嘲熱諷,那叫一個哭聲直上雲霄:“兒子啊!我的兒啊!我怎麼養了這麼一個白眼狼……”

    他哇哇大哭,不由自主就用上了力氣,嗓門越來越大,這悲哀的哭喊聲自然也是傳了出去。

    孫朗對此不為所動,他微微冷笑,突然說道:“白老頭,比起兩年前的那一場,這次的哭戲不是很逼真啊。”

    白羽威正在哭嚎,聽聞此言,哭聲略低,納悶地看了孫朗一眼,只見他的“兒子”依然是冷漠的白眼狼嘴臉,一副“你直接哭死得了”的無情模樣,於是自暴自棄之下,哭的聲音越來越大:“我被我兒子嫌棄了啊!我年紀這麼大了,我早該死了,為什麼還要活著啊!”

    孫朗思付道:“演技再好,提到兩年前的那件事,他的表現也不會如此自然……哼,這傢伙的人格分裂很嚴重啊。”

    謝唯聽到這句話,眼中閃過了一道異芒,她輕聲問道:“兩年前……發生了什麼事?”

    “一件我以為他就算瘋了也絕對不會忘掉分毫的、會折磨他一輩子的慘事。”孫朗淡淡道,“沒想到他竟然忘得乾乾淨淨。”

    謝唯還想再問,突然聽到腳步匆匆,外面有一個人向這邊飛速跑來。

    孫朗與她同時回頭,來者竟然是去而復返的白家家主白振明,他雖然腳步不停,但臉上卻是猶豫與焦急並存,想過來而不太敢過來。

    這也是人之常情……他雖然無比忌憚孫朗,生怕一個不小心惹來滅門之禍,但聽到老父一聲聲極其哀傷的喊叫,作為人子,他不能不來。

    可惜……有些事情,是很殘酷的。

    他聽著老父一聲聲的呼喊,又看到孫朗神色冷漠,心中不禁打了個突,快步走上前來,一揖到底:“……元帥恕罪!想我那老父神誌昏憒、記憶盡喪,以往雄姿,也風流雲散,不再是那個名震天下的三朝名將,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可憐老人,求元帥可憐他英雄末路,不要與他一般見識,他既然喊我,就一定願意聽我的話,元帥對我父有何指示,不如讓小子代為傳達……”

    孫朗神色微妙地看了他一眼,無言地擺了擺手:“……你去吧。”

    白振明見孫朗神色古怪,一時不解其意,但如今也不是思考這事的好時機,他一邊口中稱謝,一邊趕忙上前,跪在地上喊道:“爹,我在這兒呢!”

    白羽威聞言,收了哭聲,茫然地望著白振明:“……你是誰?”

    白振明苦笑不已,柔聲道:“我是您兒子,我是振明啊……”

    白老先生上下看了白振明幾眼,突然雙目圓瞪,大喝道:“滾!哪來兒的野小子,敢占我的便宜,快滾!”

    白家主目瞪口呆:“啊?我……我是您的兒子啊,您剛剛不是在喊我嗎?”

    “我喊你個屁!自作多情! ”白羽威劈頭蓋臉一頓噴,然後望著孫朗,神色淒然道,“我自己的兒子我還能認不清?他才是我的兒啊……”

    白振明的眼神變得茫然起來,他看了看自己的老父親,

    又看了看站在那邊的孫朗,一時之間,露出了無比唏噓、難以描述的複雜表情。

    這表情是如此的苦逼,以至於謝唯都不忍看下去,轉頭輕嘆。

    小妖精甚至還能聽到孫朗低聲的嘆息:“啊,NTR現場……”

    不過白振明不愧是白家家主,起初的懵逼和哀傷之後,他就立刻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要命的事情,只見他慌張地跪伏於地,大喊道:“死罪!死罪!元帥息怒,家父絕非有心戲弄,他已經瘋了,瘋了,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

    只見這已經人到中年的白家家主跪在臟兮兮的地上,一個勁地叩頭道歉,旁邊則是哭喊不止、神智混亂的白羽威,做兒子的在為父親道歉,為父親感到驚恐和擔憂,而已經瘋了的父親毫不領情,這樣混亂而悲傷的場面,孫朗雖然心如鐵石不為所動,但謝唯已經看不下去了。

    “白先生肯定很愛他的父親……”小妖精眼睛微紅,這種親情,她從來都未曾體驗過,謝唯輕聲道,“你別為難他了,算我求你,行嗎?”

    孫朗哼了一聲,擺手道:“起來吧,我沒興趣跟一個瘋子一般見識,你別動不動就磕頭的,看著礙眼。”

    白振明唯唯諾諾地起身,又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他老人家被整個人埋進土裡,只剩下一顆腦袋露在外面,頭髮已經花白,鬍鬚凌亂,臉上淚痕斑駁,哭得稀里曄啦,如此模樣,已經與市井街口的乞丐一般無二,與記憶中那個威風凜凜、頂天立地的父親相比,早已經判若兩人。

    他心中一酸,怔然落下淚來,隨即慌忙擦拭。

    孫朗冷然道:“想哭就哭,你爹變成這樣,你不哭才不正常,白振明,你也看到了,你爹基本上已經沒法交流了,而你比他要清醒得多,如果你想讓你爹少受點罪……”

    白振明低頭道:“元帥但有吩咐,小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孫朗點頭道:“好,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去,至於你爹這老瘋子……”

    他將目光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謝唯。

    小妖精警惕道:“……幹、幹嘛?”
sea6076 發表於 2019-1-3 01:56
第六百二十五章 本能
  
    謝唯一臉警惕,身為妖怪的敏銳直覺告訴她,孫朗不懷好意。

    孫朗則是攤了攤手,笑瞇瞇道:“你剛剛覺得白振明很不容易,求我放他一馬,這是你善良的本性發作,不忍心看到如此悲傷的場面,而我回應了你的請求,讓你心裡好受了些,這是我照顧到了你的憐憫之心,所以你也應該回報我,是不是?”

    有來有往的交換,自然是天經地義的一一謝唯這樣想著。

    不過看到孫朗那張笑咪咪的臉,她的小心肝就有點發抖,事實上,在見到真人之前,劍靈已經給她講了很多遍關於孫朗的性情與為人,她一開始還不怎麼相信,因為以她的閱歷和經驗,實在想像不出一個人竟然可以賤到這種地。

    然而,在見到本人之後,天真的小妖精這才驚覺一一他居然比魯姐姐的描述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所以,在孫朗笑咪咪地對她說出“所以你也應該回報我”的話之後,小妖精心中的害怕之情油然而生。

    他他他他他他想幹什麼?就像魯姐姐所說的那樣,他是個大色鬼,而且是個想玩花樣卻沒耐心的大色鬼,所以一開始會表現得像個翩翩君子,如果突然感到膩了的話,就會立刻露出本性來……來做那個,所以說,他是不是想……是不是想……

    小妖精心中無比驚恐,正在胡思亂想,就聽到孫朗高聲道:“喂,白老頭!”

    白老先生的回應依然透著傷懷與悲哀:“兒啊,我是你爹啊,你就不肯喊我一聲嗎?”

    然后孫朗就笑著說道:“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知道,她是誰!? ”

    她?什麼她?誰啊?

    謝唯一臉迷糊,隨即發現,孫朗似乎在指著自己。

    我?

    小妖精頓時覺得不妙。

    很快,她心中的預感就變成了現實,只聽孫朗中氣十足地笑道:“桀桀桀桀,她便是我的媳婦口牙!”

    小妖精心中一慌,尖叫道:“我才不是呢!我不要被你抓進窖子裡生孩子!”

    孫朗正要繼續說,突然聽到小妖精來了這麼一句,他歪頭道:“蛤?窖子?”

    謝唯臉色漲得通紅,剛想強烈譴責孫朗的狼子野心,就感覺到腳下大地一震,隨即,小妖精那敏銳的靈覺就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不會吧……

    小妖精慢慢轉頭,果然,白老先生死死地盯著自己,眼中閃耀著令她發慌的慈爰和某種可怕的期待,那張狼狽的老臉立刻浮現出了極其熱情的笑容,對方幾乎是扯著嗓子道:“兒媳婦!兒媳婦!那我的孫子呢!懷上了沒!我要抱孫子!抱孫子!”

    孫朗兇巴巴道:“當然懷上了!她正在養胎,你不能惹她生氣,惹她生氣了,一動胎氣,孩子就沒了!沒了!”

    白羽威頓時打了個激靈,聲音都放輕了好幾分,幅度極小地點頭:“不惹她生氣,不惹她生氣……”

    謝唯臉色羞得通紅,即使是她,也知道所謂生孩子什麼的,是非常害羞的事情,她不滿道:“你在說什麼啊!我才不要嫁給你呢!”

    孫朗翻白眼道:“權宜之計,你想什麼呢。”

    小妖精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搞錯了什麼,但還是不滿道:“那你胡說些什麼!”

    孫朗淡淡道:“都說 ,剛剛你欠了我一個人情,現在就讓你還上,一會兒我們去講事,你在這裡看住這個老家夥。”

    謝唯皺眉道:“那也不用說……說我是你那個吧!”

    孫朗嗤笑道:“小妖精,不是我瞧不起你,不給你安個頭銜,你能看住這老東西?就算你有計都在手,也不夠他一隻手打的……就這麼定了,你先在這裡看著他,不要讓他出土亂跑,就讓他乖乖待在這裡,一動都不許動。”

    也不等謝唯抗議,孫朗就轉而對白羽威說道:“我這邊有點事,我媳婦留下陪你說說話,你不許動彈,就在這裡待好,不許惹她生氣,識得晤識得?”

    白羽威唯唯諾諾地點頭:“好,好,我就待在這裡,一動都不動,不惹她生氣……兒啊,你快點回來……”

    孫朗看著白老頭眼中發自內心的憐爰和不捨,不禁皺了皺眉頭,冷哼了一聲:“神經病。”

    他抬頭衝著在天空盤旋的計都喊道:“阿婊,交給你了,這老頭兒的精神狀態可不是很穩定,你要悠著點。”

    婊人格冷哼了一聲 如電般落入謝唯的手中:“……你這個混蛋。”

    面對阿婊沒頭沒腦的喝罵,孫朗只是笑了笑,然後向著白振明招手:“走吧,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另外,你都安排好了吧?”

    白家主悲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眼中有黯然之色閃過,隨即答道:“我有嚴令,不許任何人打攪。”

    孫朗說道:“那把劍可沒有我這麼好說話,只要有閒雜人等闖入,就算是你三歲的小女兒,她都會照殺不誤的,你最好注意些。”

    白振明恭聲道:“白家禁令,無論老幼,都須遵從,違者嚴懲不貸,絕無例外。”

    孫朗只是微微點頭,然後看了一眼謝唯,瞅了一眼妖劍,最後瞄了一眼白老頭,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笑意,然後與白振明轉身離去。

    謝唯望著孫朗離去的背影,茫然道:“魯姐姐……他想做什麼?他心裡在想什麼?我怎麼有點看不明白……”

    婊人格回答道:“正常……我甚至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人能夠看懂他,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恐怕沒有人會知道。”

    小妖精輕聲道:“是嗎?”

    “是啊。”婊人格的語氣有些咬牙切齒起來,“你沒看到他一直在防著我嗎?”

    謝唯眨了眨眼睛:“咦?有嗎?”

    劍靈冷然道:“他之前特意跟我說了,說白羽威精神狀態極不穩定,言下之意,就是他隨時可能暴起傷人,沒忘記白羽威之前打架時的模樣吧,一拳打到你身上,恐怕能直接將你打碎,所以,為了確保你的安全,我得時刻留在你身邊仔細戒備……”

    謝唯這才恍然:“也就是說,魯姐姐你為了保護我,所以不能去做其他任何的事情?”

    劍靈只是悶哼了一聲。

    不過小妖精還沒完全弄明白:“但魯姐姐你會去做什麼事情呢?見到孫朗之後,我甚至沒有在你心裡感受到多少殺意......”

    婊人格不耐煩道:“我的事情你少管!而且……他的提防,不是有的放矢,而是有備無患的本能,他之前跟你說過,憐憫和善良是人類的本能,哼……那麼對於他來說,提防和戒備就是本能,他會本能地提防任何人和事,我敢說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白振明,也不肯相信白羽威已經徹底瘋掉,包括你,他也在提防你……”

    小妖精“啊”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孫朗與她有著殺死至親的仇恨,可她到現在還沒想好如何應對這筆血債,她本來打算先好好觀察一下孫朗,想辦法弄明白那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幸好孫朗也並不在意她的身份,所以兩人還

    可以比較融洽地交流,孫朗甚至會友善地給予她一些建議和提醒,但是……

    但是,他提防我……是不是他已經知道了?

    若是自己的底牌早已經在對方的掌握之中,那麼……我應該如何自處呢?

    而且,他既然知道我是他的仇人,那他打算怎麼處置我?他為什麼還……

    小妖精心中混亂之極,根本顧不上婊人格接下來所說的話,突然,一股龐大的精神力量在她腦海中炸響,劍靈大聲道:“你沒聽到我的話嗎?”

    謝唯這才反應過來:“啊?什麼?”

    “你……唉。”婊人格嘆道,“我是說,你別害怕,孫朗應該還不知道你的事情,他可不是這麼有耐心的人。”

    謝唯委屈道:“那你說他在提防我……”

    “我說過了,這是本能。”劍靈淡淡道,“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你會對眼前發生的不公之事產生憐憫和不忍,而不是先去考慮遭遇慘事的人是不是罪有應得,憐憫先於理智,這是善良的本能,他也一樣,他會對任何事情抱有戒備和疑慮,不管對方是誰,是善是惡……”

    她淡淡道:“就像是你,哪怕他並不知道他是你的殺兄仇人,對於他而言,你不過是個萍水相逢、性格誠摯的老實的小妖怪,他在身上看到了某個他很喜歡的人的影子,所以對你高看一眼,願意給你講一些道理,但在你們倆融洽相處的同時,我敢肯定,他依然抱著戒心,並且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做出了某個準備……”

    謝唯愣愣道:“……什麼準備?”

    劍靈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道:“他已經做好了你會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在他背後捅他一刀的心理準備……如果這件事情發生,他不會有任何的慌張與驚訝,他只會從容不迫地應對,將它當成一件平常事。”

    小妖精已經呆住了,良久,她顫聲道:“誰都一樣?”

    婊人格猶豫了一下,說道:“應該沒有例外吧……他會一視同仁地戒備著這世上的所有人。”

    謝唯喃喃道:“……為什麼會這樣?”

    劍靈也淡淡道:“是啊,為什麼會這樣?”

    就在這時,一聲顫巍巍的呼喊打斷了兩人的思緒:“兒媳婦啊……”

    謝唯回過神來,聽到這句話,有些哭笑不得一一這白老先生,真是難以應付啊……

    她還沒想到怎麼來面對這位金曜劍聖,但瞥了一眼,就愣在原地。

    白羽威的表情很是奇怪,有欣慰,有期待,有熱情,也有懇求,只聽他嘆息道:“他……他是個好孩子,是我對不住他……你要好好對他…… ”

    謝唯聞言一怔,隨即上前幾步,蹲下身來:“老先生……您、您在說什麼?”

    白羽威怔怔地望著她,神色迷茫,眼神混濁,重複道:“是我對不住他,對不住他……”
sea6076 發表於 2019-1-3 02:02
第六百二十六章 認得
   
    白羽威怔怔地望著謝唯,神色迷茫,眼神混濁,重複道:“是我對不住他,對不住他……”

    他那混雜著愧疚與不安的情緒,理所當然地感染了天真善良的謝唯,小妖精低聲道:“老先生……您說什麼?您哪裡對不住他了?”

    白老頭眨了眨眼睛,茫然道:“哪裡……我也記不清了,我不知道,我只覺得,我很是對不住他……”

    謝唯皺眉,還要再問,婊人格就在精神鏈接中說道:“不用白費力氣了,白羽威是真的瘋了,他恐怕在大荒山一戰中受了刺激,以至於如今記憶全失,瘋瘋癲癲,以前的事情全都想不起來了……怎麼可能回答你的問題。”

    但白羽威看到“兒媳婦”皺起了眉頭,眉宇間立刻浮現出了惶恐之色,他連聲道:“我再想想,我再想想,你別生氣,你別生氣!”

    他果真就皺眉苦思,時不時用力甩著腦袋,喃喃自語,似乎在憎恨著無能的失去記憶的自己。

    一一孫朗之前的那句“不要惹她生氣”,隨口一言,竟然真被這個渾渾噩噩的老人當成了金科律例。

    謝唯望著這白髮蒼蒼的老者,心中一震,他是天元英雄,他曾經是人類軍中的大將,擁有傳奇的人生和顯赫的光環,他一生所經歷的波瀾壯闊,是她這個在深山中長大的小妖精所無法想像的,她無法想像這位老先生威風凜凜、運籌帷幄的模樣,在她眼中,他不過是個可憐的老人。

    白髮蒼蒼,鬍鬚凌亂,一臉狼狽,完全像是無所依靠的垂暮老者,小心、敏感而自卑。

    她輕聲一嘆,從身上取出一條手帕,柔聲道:“想不起來,就不要再想了,你可以跟我說會兒話,想說什麼都行……我先給你擦擦臉。 ”

    然後她開始小心翼翼地給白羽威擦拭臉上的髒污,眼神柔和而認真,眼中似乎閃著明亮的星辰,她抿著嘴唇,嘴角帶著笑,她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一直都是。

    白羽威怔怔地望著她,似乎呆住了。

    婊人格不滿道:“喂,你又在幹什麼,這白老頭記憶盡失、喜怒無常,本來就是瘋子一個,你在他身上費甚麼勁。”

    謝唯卻不理會,她見白羽威一直都不說話,就自己說道:“老先生,你的鬍子長得太長了,多久沒有刮了?要不然我幫你修一下?我在山里的時候,經常替老師們打理鬍子,他們都很喜歡,怎麼樣,我來幫你打理打理?”

    白老頭聞言,連連點頭,他雖然不知道有什麼打理鬍子的必要,但既然兒媳婦說這樣好,那就定然是好的。

    於是謝唯笑道:“那你可在這裡待好,不許動哦?要是亂動的話,孫……哈哈,您兒子回來,是要生氣的。”

    白羽威聞言,點頭的頻率增加了三倍。

    於是小妖精站起身來,四下看看,好在這裡環境優美清幽,自然是有水的,她在不遠處找到一座水井,井邊有木桶,所以直接提了一桶水過來,回來一看,白羽威果然一動都沒有動,甚至腦袋的方向也沒有轉動分毫。

    她回來之後,先是用水將手帕打濕,又給白羽威認真抹了抹,然後上下打量著白羽威的臉,似乎在考慮造型的事情,她一邊盤算,一邊笑道:“別擔心,我手藝很好的,畢竟是用老師們的腦袋練出來的,哈哈,他們一個個年紀都很大,有幾個應該跟您老人家的年紀相差不多,但有時候卻像個小孩子似的……”

    謝唯伸出手來,捋了捋白羽威亂糟糟的鬍鬚,似乎在確定刮掉什麼留下什麼,那鬍子已經被水浸濕,所以變得柔順了很多。

    她這樣整理著,然後追憶著:“我第一次給人修鬍子,是給李先生修的,李師娘回家省親,先生他不拘小節,所以將家裡弄得亂七八糟不說,自己也變得亂七八糟,我實在看不下去,就給他胡亂修了修,誰知道他立刻出去找其他先生窮顯擺,說是我給他修的,於是,你猜怎麼著,谷中的那些先生,一股腦全都跑到這裡,要我給他們修鬍子,不答應的話,他們就發脾氣……真是的,全都跟小孩子一樣……”

    她說著,說著,臉上的笑容稍稍黯淡下來,輕聲道:“老師們對我都很好,都將我當成了他們的女兒,我也把他們當成了爹爹,給他們修鬍子,看著他們那高興的模樣,我也很高興,不過呢,我其實最想給我父親修一修鬍子的……”

    白羽威望著她,突然說道:“我是你公公,也算半個爹了,也差不多的。”

    謝唯表情一僵,有些哭笑不得地搖頭 :“不一樣的……”

    於是白老頭又說道:“那你親爹呢? ”

    謝唯黯然道:“不在了,我從來都沒有見到他,甚至也不知道他的模樣……但老師們說,他是為了天下的興亡與舉世的蒼生而死的,我為他感到驕傲。”

    “哦。”人死不能複生,這個道理,連瘋掉的白羽威都明白,他過了一會兒,瓮聲瓮氣道,“我是你公公,也是半個爹,你以後可以把我當成你爹的。”

    謝唯只是笑了笑,卻沒有再反駁,也許是因為白羽威的眼神太過認真而誠摯,哪怕這所謂的公公建立在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和誤會之上,但他看起來很認真。

    她用水給白羽威的鬚髮初步定了型,就準備動刀子剃一下了,女孩兒下意識地從腰間摸出一柄短刀,輕聲道:“我要動刀了,你別怕。”

    白羽威憨笑道:“你隨便下刀,我保證不動。”

    謝唯手中這柄刀看起來很是精緻,刀兵細細地纏著金絲,刀鞘的皮質也很是奇異,質感溫潤而無光,不知道用什麼材料製成,但光看刀鞘與刀柄,就知道這柄短刀價值不菲,而且傾注了製作者的很多心血。

    但小妖精剛想將其拔出來,就聽到婊人格笑道:“你不會打算用你這把刀給他刮鬍子吧?”

    謝唯有些莫名道:“怎麼了? ”

    劍靈哼道:“你要是不怕他白羽威的鬍鬚磕壞了你的寶刀,你就試試看啊,當時孫朗打他的模樣,你沒看到嗎?抓住頭髮往膝蓋上撞的那一記,你看了之後可是直接嚇得叫出來了……”

    小妖精恍然道:“哎喲,這鬍子難道刮不動?”

    婊人格不屑道:“你傻嗎?如果他的頭髮和鬍子這麼容易就擼下來,你以為憑著孫朗的脾氣,不會將白老頭禿嚕成一個剝皮雞蛋?”

    謝唯覺得這話很有說服力,孫朗當時打不動白羽威、氣得暴跳如雷的模樣她也見過,以此人的小心眼,肯定不會放過任何出氣的機會,若是頭髮和鬍子能扯下來,他肯定不會給白羽威留下半根毛。

    所以,問題就來了,孫朗都扯不動白先生的鬍子,那我這刀肯定也……

    謝唯喃喃道:“看來,我這刀是割不下他的鬍子了,所以,能夠給他刮臉的,只有……”

    話音未落,一旁的計都就悠然向後飄了幾尺,劍靈淡淡道:“但是我拒絕。”

    謝唯一怔:“魯姐姐你……”

    “不用說了,你想也別想,你是我的劍主啊,我可是當世一絕的神兵利器,肯給你駕馭,那是你前世修來的福分!誰知道你這個小妖精,不禁挑三揀四,不聽話還矯情,你拿著我,不能立刻名震天下,但也要殺伐果決起來,你可倒好!不僅一個人都不肯殺,還他媽讓我去當修鬍刀!”

    劍靈語氣憤憤,看起來非常不滿意,又趁機開始數落自己的不成熟的劍主。

    謝唯本來就是個認真的性子,所謂君子可欺之以方,你若是願意跟她講道理,她就肯定不跟你動手,一定要辯到你心服口服一一這事確實是自己不佔理,所以她就立馬偃旗息鼓,嘆了口氣,隨即拔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短刀:“所以還是試一下我這把吧……好歹也不是凡鐵。”

    她這柄短刀看起來確實很漂亮,而且……不是鐵質的。

    那刀在陽光下偏折著美妙的光采,呈半透明的乳白色,似乎經過了用心的打磨,刀身修長完美,弧度恰到好處,明明作為一柄殺戮之器,整體看起來,卻沒有半分肅殺凌冽之感,而是透著少見的寧靜與平和。

    白羽威看到這柄刀之後,就呆住了。

    謝唯發現了他的眼神,揚著手中的刀,笑了笑:“很漂亮是嗎?我也很喜歡,這是老師們和朋友們一起送給我的禮物,從打磨,到包裝,你看看這金線和鞘子,以及上面的裝飾,都是大家出的力,不過這刀身的原材料麼,卻是來源於我,這是……”

    白羽威突然道:“角虎!”

    小妖精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手中的短刀悄然滑落,輕而易舉地插在了地上。

    她顫聲道:“你說什麼……”

    “我見過……我好像見過!”白羽威盯著地上的短刀,“這應該是……角虎蛻下來的角!”

    小妖精睜大了眼睛,她望著白羽威,眼中不由自主地積蓄了淚水,她顫聲道:“……你在哪裡見過?你認識其他角虎嗎?你在哪裡看到的?”
sea6076 發表於 2019-1-3 02:07
第六百二十七章 沒事

    角虎這種妖獸,是會蛻角的。

    在成年之前。

    幼年所長成的角完全蛻下,在此基礎上生出新的角,是一個角虎即將成年的標誌。

    因為一生只有一次,而且意義重大,所以蛻下來的這只幼角,會被角虎鄭重地珍藏,當成一件極有紀念意義的物件。

    正如謝唯手中這柄短刀,就是她所收到的最好的成年禮物。

    當時她蛻角成功之後,這隻角就被平日裡關係最好的一位先生討要去了,當時也沒說要拿去幹什麼,但謝唯天性淳樸善良,又自幼舉目無親,早已經將谷中的先生們當成了自己的親人,既然是親人討要這只蛻下來的角,那給了就是了,沒有什麼捨不得的。

    然後,她就收到這輩子所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

    谷中的老師和夥伴們都參與了這個禮物的製作,每一個人都拿出了一點東西,由谷中擅長制器的老師精心打磨出來,像是刀鞘的蒙皮和妝點短刀的飾品,都來自於平日好友的饋贈,大家用親情和友情熔鑄成了這一把刀,實在是讓她倍感溫暖的禮物。

    就連這次偷偷摸摸地離家出走,她也將這柄刀帶在身上,以聊解思念,獲得鼓勵。

    所以,這柄刀,是屬於她的,誕生在她家園的,有著特殊來歷的,獨一無二的禮物,可以說,除了她自己與谷中的親友,並沒有誰知道這柄刀的來歷和材質。

    畢竟它誕生了不到一個月,白羽威根本沒有見到它、了解它的機會。

    但是這個瘋癲的老者,卻一口喊破了它的來歷,並且聲稱他見過這個,見過角虎的角。

    這只能說明,白羽威一定在這之前見過類似的東西,見過其他的角虎蛻下來的角,甚至深入了解過,也就是說,他跟他所認識的那個角虎,肯定有所交情,否則不會知道其中的故事和來歷,不會知道角虎會蛻角的特性……更別說,能夠一眼喊破這把刀的來路。

    也就是說,他在以前,一定認識另外的角虎……

    老師說,爹和娘都是在天元之戰時戰死的……而這位白老先生,是天元名將……所以說……

    她忍住了眼淚,連聲問道:“你認識角虎嗎?你認識其他角虎嗎?是不是姓謝?名字叫什麼?”

    白羽威瞪著一雙眼睛,愣愣地望著謝唯,木訥道:“不、不記得了,只是突然想起來,想到了這事,我……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忘掉……”

    謝唯無力地坐倒在地上,這事關她親人的消息,就算是冷靜理智如她,也不可能心平氣和,但對方只是個神智混亂的老人家,而且沒有義務回答她的問題,她也沒有理由向他發火,所以小妖精只能輕聲道:“你……你為什麼要忘掉啊……”

    白羽威看到她這副模樣,慌忙道:“你別哭,你別生氣,我繼續想,我繼續想還不行嗎?我一定會想起來的,所以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

    他真的很用力在想,死死地閉著眼睛,或者用力地瞪著天空,他的眼球有些泛紅,有時候脖子上的青筋都會露出來,看起來真的很努力,但是虛無縹渺的記憶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尋回,何況這是他曾經主動放棄的東西,想要重新找回來,又談何容易?

    婊人格淡淡道:“你……唉,別傷心了,之前白羽威在這裡受到了刺激,變得對孫朗充滿殺意,在交手之際,他想起了曾經遺忘的武功,重新恢復了身為金曜劍聖的武學記憶,如今,他又睹物思人,想起了一點關於角虎的事情,這說明,他的記憶之鎖又鬆動了……”

    謝唯勉強一笑,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臉上的淒然與傷感漸漸隱去,柔聲道:“好了,是剛剛我著急了,你不要太勉強自己,我其實不是很在意的,畢竟無論如何,他們已經不在了,而記得他們的事情的人,一定還有很多……也不一定非要去問你。”

    白羽威神智混亂,不辨東西,聞言愣愣道:“是……是嗎?”

    小妖精點頭:“是的,我只是太心急了些……畢竟一下子聽到父母的消息,肯定是很著急吧,現在平靜下來,就好多了,你不記得了,我還可以去問其他人……”

    劍靈低聲道:“謝唯……”

    謝唯輕聲一笑:“沒事的,魯姐姐,我沒事,我沒事……”

    與此同時,孫朗那邊已經展開了與白振明的磋商。

    他們找了一間沒有被白羽威打壞的屋子,這裡很乾淨,應該是給訪客住的別院,有人按時打掃,至於白羽威平時所住的核心區域,譬如那些被砸壞的佛堂與屋舍,卻沒有任何人去清理,應該是白振明下了令,所有的東西都要保持原樣,不允許任何人涉足。

    畢竟身為白家家主的他知道,爹所處的位置既危險又尷尬,周圍的水實在太深,再加上他老人家神智混亂,如果留下了什麼要命的東西被撿到了,終究禍患無窮。

    他坐主座,孫朗坐賓位,只是兩人坐下的姿勢大不相同,身為主人家的白振明坐得戰戰兢兢,幾乎只是屁股沾了一點椅子麵,保持著隨時起身請罪的拘謹模樣,自從他接任白家家主,就算在父親面前,也從來都沒有如此小心地就坐。

    孫朗則是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隨手端起了手邊的茶杯。

    茶水的溫度居然保持在剛剛好的地步,桌子上擺放的幾色糕點甜品也保持著最佳的色澤,散發著隱隱的香氣,孫朗與白振明選擇在這裡講話,走過來不緊不慢,白家竟然能夠提前將這些待客的東西準備得恰到好處,就細節而論,由小見大,確實是一等一的講規矩的世家大族了。

    他掀開杯蓋,喝了一口,雖然沒有喝茶的習慣,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杯茶泡得非常到位。

    香氣撲鼻,唇齒留香,口感甚佳,回味無窮,連他這個不懂茶道也沒甚品味的人都覺得非常好喝……世界上絕大多數的美妙的資源,總是掌握在一小部分人的手中,譬如街頭路邊上工完之後花一文錢買路邊茶攤的大碗茶喝的苦工,也許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一杯茶竟然可以好喝到這種地步。

    可是,這種東西,對於白家的人來說,應該是習以為常的吧。

    孫朗咂咂嘴,嘆息道:“真他娘的好喝,讓你見笑了,我小時候沒過上這樣的好日子啊,你們家泡茶的師傅的手藝真好,我小時候喝的那些茶,都是康師傅泡的,很沒檔次,哦,偶然還喝過一次東方樹葉,真他媽難喝……這康師傅啊,不務正業,有時候還負責下麵條,有時候還負責去波士頓砍人…… ”

    白振明聽孫朗在長吁短嘆、憶苦思甜,臉上毫無表情,內心卻在腹誹。

    一一他媽的,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你們賈府富貴無雙的名聲,我這個秦州的鄉巴佬都聽到過,你冒充什麼大尾巴狼……

    但氣就氣在,雖然他心中鄙夷不已,卻不敢將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而且只能附和著對方說道:“慚愧,慚愧,白家驕奢淫逸,不比元帥家學淵源,如今白家子弟好逸惡勞,小子實在難辭其咎……元帥,您若是喜歡喝茶,我將這茶博士送給您?”

    孫朗露出了雪白的牙齒,笑道:“小明啊,你可真會開玩笑,這白家的一切,不都已經是我的了嗎?”

    “……”怪不得父親以前每次提到你,都會露出一副複雜的神色,說你年紀尚輕,性子比較跳脫,需要磨礪磨礪

    一一這他媽哪裡是跳脫啊!

    不過,形勢比人強啊,白振明只能低頭,莫說講兩句話,莫說區區一個茶博士,就算是眼前這位喜怒無常的元帥突然想要寵幸白家的女子,他也得趕緊將族內所有年輕貌美的女人全都召集起來,供他老人家挑選吧……

    一念及此,白振明有些哀傷,他堂堂西川土皇帝,白家在秦州何等聲勢,他平時與秦州諸多世家家主談笑風生,便是秦州大將軍與州牧見了他,都要笑吟吟地稱一聲賢弟,幾時落到今天這種田地?坐在這裡,陪著笑臉,任人予取予求……

    但他完完全全的,一點反抗的心思都沒有。

    不是因為孫朗過去的名聲,不是因為孫朗此時的武功,不是因為他與白家的恩怨……全都不是。

    白振明之所以如此忍氣吞聲、戰戰兢兢,只是因為一個原因……那就是孫朗出現在他面前。

    他到今天才知道,這世上存在一種人,只要他站在你面前、坐在你身邊,拿眼睛看著你,哪怕只是輕描淡寫地一眼,你就說不出任何不該說的話,生不出任何敢於悖逆的心思,心智為其所奪,讓你知道,無法反抗,做什麼都沒有用……

    也許在今天,他才知道,絕世強者這四個字的份量到底有多重,傲公侯、輕王權的說法,並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語。

    這樣的氣勢和氣魄,他到底是怎麼養出來的……

    白振明按下了心中的疑惑,苦笑道:“元帥說的是……小可已率領白家投靠了元帥,但有所命,白家上下無有不尊。”

    孫朗點頭道:“那我們就長話短說吧,你父親自大荒山戰後回家,這兩年間的變化,你給我說說看。”
sea6076 發表於 2019-1-3 02:20
第六百二十八章 聯繫
   
    白羽威這兩年的變化。

    聽到這個問題,白振明的臉上就浮現出了陰鬱之色。

    如果非要用語言來形容一下他這兩年的感受,應該是痛並快樂著吧。

    就像開學前的最後一天晚上,明明還有作業沒有寫完,卻沉迷吃雞不可自拔。

    一一知道得寫作業,卻管不住自己的手,落地成盒太窩心,再來一盤,差一點就吃到雞了,不甘心,再來一盤,吃到雞了,慶祝一番,再來一盤,總之無可自拔,在大殺特殺的過程中卻隱隱覺得不妥,知道天亮之後就是完蛋的開始,勢必要迎接班主任的雷霆暴怒,但是……根本停不下來。

    就是這種沉迷於一時的暢快卻對未來的隱憂有所擔心卻無法停止的……快樂吧。

    這大概就是白振明這兩年間的感受。

    沉浸於白家的高速發展與家業興盛所帶來的快樂,越隱隱察覺到繁榮表面下隱藏的憂患,卻不知如何是好,卻無可奈何……這樣的心情吧。

    他緩緩地講述了這兩年發生的事情。

    天元戰爭綿延數十載,慘烈無比,死傷無算,常言道將軍難免陣前死,他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老父戰死沙場的心理準備。

    畢竟縱使強如七曜劍聖,也有殞身的先例,而統率大軍、運籌帷幄的將帥,殉國者更是數不勝數,他父親雖是三朝老臣,與域外天魔打了幾十年的仗,也不敢斷言必然會逃過為將者的宿命,這一點,所有人都看得很開。

    但令他無比慶幸的是,父親終究是活下來了,即使他參與了最後那場震動天下、注定載入史冊的傾世決戰,也作為寥寥無幾的倖存者活了下來,這真的是蒼天庇佑、垂憐白家,一個功蓋當世的三朝元老,一個功勳累累的七曜劍聖,他能夠活到大戰之後,就是家族再興百年的根基和底蘊。

    雖然不久之後就得到消息,說父親已經決意回家,白振明也不甚在意,畢竟到了這個份上,父親的象徵意義已經大於實際的意義,他功高如此,天下傳揚,就算是立刻告老還鄉、辭去官職,也無礙於白家的繼續崛起,而且一根架海金梁坐鎮白家堡,也更有利於家族的擴張與穩定。

    況且,以兒子的身份來講,他也盼望著征戰一生、終得休息的父親能夠回家頤養天年,不要再困頓勞累。

    於是父親回家了,帶著數不盡的封賞和榮譽,帶著說不完的傳奇與故事,在君王的禮送、群臣的拜別和舊部的護送下,從中央漢州出發,回到他的家鄉。

    這一路聲勢隆重之極,地方百官拜見,世家大豪俯首,陛下特許賜以天子御駕華蓋送行,禮同至尊親履,更是世所罕見的榮寵,地方百姓聽說是天元老帥功成身退、告老還鄉,更是沿路叩拜、焚香禮敬,對於一個自少年時代起就與天魔作戰、征戰數十年的老英雄,所有人都給予了最大的尊敬。

    消息傳回秦州,更是全州震動,白家堡上下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耗費巨資為老袓宗修建園子、供其頤養天年,更是早早擺下流水席,遠近鄉親不拘貴賤老少,來了統統管飽,整個秦州的戲班也都被白家一掃而空,大戲整整唱了一個月,連市井街頭的閑漢都知道,這白老爺子既然活著回來了,那白家堡怕是要富貴無雙了。

    連市井之徒都知道,白家堡自然也心裡有數,在這種萬眾翹首以盼的喜慶氛圍中,他們終於迎回了老袓宗。

    那一天可謂是群賢畢至、少長咸集,明州官紳,上至州牧與鎮州大將,下至九品驛丞,乃至世家耆老,大派宗師,能來的,全都來了,就是最傲骨嶙峋、正氣浩然的狂士,也不會在這個時間不給白家的面子,那一天,西川白家的名聲與威勢,無形間已經攀到了頂峰。

    這恭迎老袓宗衣錦還鄉的喜宴,自然是賓主盡歡,那一天之後,白家的各項事業就迎來了爆炸式的全面高速發展,各項生意上的競爭對手主動避讓,圈地買地的賣家也鬆了口,甚至有大量的小民主動上門來投獻土地,不少俠者名士也紛紛來投……他們似乎都知道,白家的時代已經全面到來。

    那一段高速發展時期的成就感與滿足感,每一個白家人至今都記得,白振明自然也同樣如此,他身為白家家主,更是躊躇滿志,心說父親為國征戰數十年,總算是陛下有眼,不曾虧待,咱們白家,也到了一飛沖天的時候了。

    但是很快,他就感到了些許的……不安。

    白家的各項生意和事業照樣高歌猛進,秦州官紳對白家的態度越發和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大步前進,但他依然感到了一絲不安。

    首先是朝廷方面……陛下的態度,實在是太過熱情了,這邊父親剛剛住下,那一邊朝廷的使者就又來了,對老袓宗噓寒問暖,問他老人家剛剛回家,有沒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還帶來了內府所撥的珍奇寶物與名貴藥材,白振明正得意於皇恩的浩蕩,還沒過半個月,皇帝的使者又來了。

    這聖眷隆重,確實是巴不得的好事,但也有句話叫伴君如伴虎,皇帝如此熱情,一開始還讓人感動與得意,但這熱情太過頻繁,恐怕就會引來不安了。

    畢竟人心隔肚皮,人情是會慢慢淡薄的,更何況古往今來,帝王都是生性涼薄之輩,你又不整天在他身邊給他辦事,他哪裡會整日價記著你的好,通常來說,就算是有名臣告老,陛下一開始做做樣子噓寒問暖一番,久而久之,頂多就是逢年過節遣使慰問一番,就已經是天大的聖恩了。

    一一要是遇到不講究的,或者你級別不夠的,就只能等著政治任務到來時,才會出現XXX探望退休老同志的新聞了。

    所以,皇帝居然在整整兩年的時間裡保持著高頻率的慰問與惦記,這不得不讓白振明想太多,他讀的史書太多,天威難測的先例實在不少,所以他有點慌。

    更要命的是,這個世界上,蠢人比聰明人要多上太多了,心裡沒有逼數的人也實在太多了。

    自從老袓宗回家、白家的聲望達到頂峰之後,白家之前那還算嚴謹的家風,就漸漸剎不住車了,畢竟人心淺薄易變,就算是老實巴交的漢子,長此以往地被人點頭哈腰、竭力討好,都會漸漸生出倨傲的毛病。

    人是很容易就被慣性左右和改變的生物。

    況且,陛下如此高頻率地大張旗鼓、遣使慰問,在白振明這種精明人眼中,這意味著隱隱的危機,但在下面的人眼中看來,那就是白家聖眷隆重、不可動搖的鐵證一一陛下如此挺我們,我們還怕什麼?可勁兒地作!不要慌!

    當某些事情有人帶頭、並且吃到了好處,那其他還在觀望的人,也會一股腦衝上去吃,並且將少數冷靜的人裹挾在內。

    於是,白家的家風逐漸敗壞,至於橫行鄉里、魚肉百姓的事情……那幾乎也不是事情了,反正,沒人敢管。

    是的,沒人敢管,想管的也管不了。

    白振明雖然有心整頓家風,但他畢竟只是白家的家主,是白家主家的家長,他管不住同族旁支的叔伯,他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夠鎮壓白家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老袓宗,那就是他的父親,只要他老人家說一句話,所有人都要當成聖旨來聽。

    一一但這就是他所心憂的第二件事情了。

    自從父親回家之後,一開始還看不太出來什麼端倪,久而久之,他就發現了父親有些不正常。

    他變得有些陰鬱、內向,不復之前的熱情與豪爽,一開始還以為是老人家經歷大荒山如此惡戰,眾多袍澤身殞而他獨活,只是一時有些想不開。

    但他好像錯了,父親的陰沉性子沒有變好,但記性和耐性卻變得越來越糟,他有時候會大吼大叫,亂發脾氣,向著空氣亂打,口中囔著一些大家都聽不懂的話,有時候,他的表現則是更加的糟糕。

    比如,他嚴禁別人稱讚他和頌揚他。

    你若是在他面前稱讚他的軍功與榮譽,他就會立刻陰沉下臉。

    要是你敢提到他在大荒山之戰中所立下的護國大功,他大概會直接掀了桌子,給你一頓拳打腳踢。

    父親的舉動越來越反常,發瘋的頻率越來越高,白振明心裡也越來越慌。

    他自己無法整頓白家的家風,也擔心父親瘋癲的消息傳出,究竟會引發什麼樣的變故,與此同時,皇帝遣使慰問的頻率有增無減,白家的勢力越來越大而家風名聲越來越壞,他總覺得這是一個很不妙的徵兆,卻沒有足夠的魄力和手段制止這一切。

    直到不久之前,明州發生極大變故,與此同時父親發了一通前所未有的瘋癲,然後悍然離家出走,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然後就是,父親回來了,被人帶回來了,將他帶回來的人,是一個本應該死在大荒山上的人。

    他一出現,並且說了幾句話,白振明就知道他是來幹什麼的……他關於大荒山的猜測,顯然成為了現實。

    聽完白振明的講述之後,孫朗慢慢地點了點頭。

    他的眼中閃過了一道奇異的光,緩緩道:“你的意思是,白老頭剛回來的時候,雖然有些內向和陰鬱,但還是比較正常的,沒有做出公然發瘋的事情,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瘋,而且,皇帝的使者每來一次,他都要瘋上幾分?”

    白振明心中咯噔一下,感覺心臟跳動加速了幾分,低聲道:“是… …是的。”

    孫朗露出了微笑:“那你覺得,這其間,是不是有什麼因吹絲停的聯繫啊?”
sea6076 發表於 2019-1-3 02:24
第六百二十九章 上門找家長了!
   
    孫朗露出了微笑:“那你覺得,這其間,是不是有什麼因吹絲停的聯繫啊?”

    白振明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

    他雖然不知道什麼叫因吹絲停,但卻隱隱察覺到了孫朗的言外之意。

    事實上,他心中也早有懷疑,只是不敢細想,不敢多說。

    況且,這事也想不清,查不明,即使那是自家的老父,他也摻和不得。

    是的……這兩年,皇帝的使者來了多少次,每次一來,父親的瘋病都要重上幾分,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巧合,但十幾次二十幾次呢?

    白振明不傻,以他的謹慎和多疑,對這個可能存在的規律早有疑心,但那畢竟是皇帝,畢竟是皇帝派來的使者,你能怎麼樣?攔著不讓見9甚至想辦法不讓他們進入西川?根本不可能,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是一句笑話。

    更況且……白家如今的這一切,固然是老父所帶來的蔭庇,但歸根結底,還是來源於聖眷榮寵。

    他不敢在欽差使者身上追查,只好趁著老父清醒的時候旁敲側擊提點一下,沒想到父親會意之後卻勃然大怒,罕見地向他發了一頓脾氣,讓他不必多想,然後就將他趕跑了一一他雖然已經是堂堂白家家主,但是在自己父親那邊,也只不過是個想打就打的崽儿。

    就這樣,白振明面對日漸瘋癲的父親,以白家的財力與威勢,居然也毫無辦法,名醫訪了無數,神藥求了無算,幾乎是全無辦法。

    面對孫朗意味深長的詢問,他臉色蒼白,心中惶恐不已,有些事情,真是提都不敢提。

    一一不過,他畢竟是個聰明人。皇帝遠在天邊,孫朗近在眼前,兩者水火不容,他站在哪邊說話,簡直就一目了然了。

    所以,他晈了晈牙,低聲道:“小人以為……父親的瘋病,跟朝廷脫不了關係,陛下至少是知道這事!”

    孫朗欣然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多半是皇帝老兒準備卸磨殺驢了,哈哈,哈哈哈哈,你說對不對啊?”

    白振明汗出如漿。

    孫朗卻沒有管他心中的想法,眉飛色舞道:“所以說,這個老東西,算盤總是打得這麼響,他先在朝野面前做足了仁君的模樣,對你老爹整天噓寒問暖、送這送那,對退伍老兵的照顧和政策,就是最煞筆的公知都挑不出一絲錯來……”

    白家主臉色越發蒼白了,他已經知道孫朗想說什麼了。

    果然,孫朗一拍椅子:“可你們白家呢?朝廷給你們好臉,你們就蹬鼻子上臉,仗著父親的威勢與皇帝的寵爰,胡搞毛搞,無惡不作,乃至於民怨沸騰,家風敗壞,你說說,要是皇帝'偶然'間知道,你們白家居然幹出了這些不要臉的事情,他會怎麼做?”

    在白振明驚恐的目光中,孫朗向天邊拱了拱手,正色道:“以我朝陛下的英明神武,自然是會龍顏大怒,法不容情,即使你白家是功勳之後,那也要追查不誤,查,為什麼不查呢?扳倒了你們白家,好處有多少啊?”

    他扳著指頭數道:“第一,這是天元英雄的家族仗勢欺人、不可遏制,非常具有代表性,畢竟你爹的身份擺在這裡啊,由點及面,就可以看出這些有功於朝廷的功勳後裔全都腐化啦!不正之風!一定要清查!你看,借題發揮,就能完成打壓天元武官一系的政治平衡,真是美哉。”

    “這第二麼,你們白家這十幾代的人,刮了多少民脂民膏,這兩年又佔了多少地盤,這些不義之財,當然是要沒收的,這些大肥肉,用來獎勵誰呢?當然是獎勵那些見義勇為、不與你們白家同流合污、跟你們鬥爭到底的好漢了,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牆倒眾人推啊。”

    孫朗嘆息道:“這第三麼,金曜聖劍在你爹手裡,朝廷沒有藉口收回,這次總算能夠如願了,然後想辦法讓你爹來個羞愧自盡被自殺,讓他永遠閉嘴,有些秘密,就再也無法流傳出去了……畢竟,前些日子,老皇帝還不知道我沒死,對不對?”

    白振明的臉色已經不能用“不好看”來形容了。

    孫朗所說的話,正是他所擔心的東西,完完全全被他說中了自己最大的心事。

    他這邊心亂如麻,就聽到孫朗幽幽道:“小明啊,我看啊,你們家藥丸啊。皇帝連我都想殺,你爹做了他的白手套,替他做了這種臟活兒,哪有長命百歲之理啊?”

    白振明顫聲道:“這……陛下總不會做得太絕,否則……”

    “唉,乃衣服,乃衣服,圖樣圖森破。”孫朗嘆息道,“之前,他也許會講點臉面,但是現在他發現我沒死,哪顧得講究這個?大荒山一戰,活下來的人不多,最知道內情的,非你爹莫屬,他如果這時候站出來講一些話,估計就要朝野大亂了,他怎麼能不慌?”

    白振明猶豫了一下,有些話沒敢說一一你若是不死,必是極大禍患,我爹畢竟忠心耿耿,皇帝肯定心裡有數,所以,這時候更應該爭取我爹的襄助了吧?

    孫朗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他大概在想什麼,他剛想說話,外面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來者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進來。

    孫朗善解人意道:“看起來挺著急的,否則不敢過來,你去看看吧。”

    白振明猶豫了一下,告罪一聲,就站起身來,迎向外面,他與來者見面之後,對方低聲說了幾句話,並且將一封信交給了白振明。

    孫朗一邊吃著糕點,一邊斜眼旁觀,以他的耳力,只要願意,就算對方用傳音入密交流,他也能截留消息,聽了幾句就神色一動,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

    而白振明則是身子一晃。

    嚥下了口中鬆軟香甜的糕點,孫朗喝了口茶,悠然道:“看起來出了大事啊。”

    白振明臉色灰敗,轉過身來,拆開信,看了幾眼,低聲道:“有大批武林人士向西川而來,並在周圍縣鎮聚集,他們說,之前諸多武林同道聚集懷川、搜尋神劍,有人突施辣手,前後襲殺無辜武林人士三百餘人、奪取神劍,死者不乏大派子弟、宗師高足,所以江湖震盪……”

    “哇,這可比當年謝遜在王盤山演唱會時做的事還要過分許多啊。”孫朗驚嘆道,“如此魔教做派,是誰那麼過分啊?”

    白振明深深地看了一眼孫朗,澀聲道:“他們聲稱,殺人者是我的父親,經過倖存者描影,有認識我父的人也說,看起來確實也像是我爹,而且又說,那兇手出招剛猛無儔、勢不可擋,已經是大宗師境界,有人冒充的可能性實在太小……”

    孫朗點頭道:“確實是你爹幹的,屍橫遍野啊……所以,他們是來算賬的?”

    白振明低聲道:“他們知道我父親的威名和身份,不敢貿然登門問罪,所以正在糾集幫手,造起聲勢,死者多大派子弟,所以江湖上有數的門派,例如般若寺、正陽宮、星河劍宮等名門大派都派了門內長老趕來秦州,其他劍派與大幫也都有動作,與此同時,他們還僱傭文士與說書人在各地鼓譟造勢,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是天元英雄也不能濫殺無辜……”

    孫朗嘖嘖道:“這可真是巧了,剛剛說到皇帝的陰謀,你爹就將這個要命的把柄遞給了皇帝……”

    白振明臉色蒼白,望著孫朗,顫聲道:“元帥,那真是我爹……”

    他言外之意就是一一是不是你指使的?

    孫朗翻了個白眼:“我與你爹有仇,用不著費事潑他髒水,事實上,我才是見義勇為的那個人好麼,看你爹在濫殺無辜,我才出來制止,跟他大打了一架,將他打昏之後,他才醒來認我做爹了,我這幾天負責看管你爹這個瘋子,讓他不至於再去殺人,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

    白振明垂下了眼簾,說道:“是,是……”

    孫朗瞪了他一眼:“你媽逼,看起來還是不信啊,怎麼,見之前你爹把我當成了親爹,我說什麼他都聽,所以懷疑是我唆使他去濫殺無辜,給白家扣屎盆子?”

    白振明輕聲苦笑道:“不敢,不敢……”

    一一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這事都做下了,是誰主使,有什麼關係?

    孫朗將茶杯往桌子上一扔,瞪眼道:“日-你奶奶的,你是不是還不信?我告訴你,老子平生最恨被人冤枉,你不信是不是?你不信,老子立馬就去找你爹,然後告訴他,若是他能進京取了皇帝的狗頭,我就喊他一聲爹一一你覺得他會不會去?幹這事與殺幾百號江湖混子,你說哪個更能扣你們白家的屎盆子?”

    白振明聞言,覺得後腦的寒毛都炸起來了,他趕忙攔住孫朗,一疊聲道:“我信,我信!元帥頂天立地,不會幹這種陰謀之事!”

    孫朗一腳將白振明踢到一邊,又坐了下來,冷然道:“他媽的,給臉不要臉。”

    白振明是明白人,知道這事既然已經發生了,那開弓沒有回頭箭,除了硬頂到底,沒有其他辦法可言,所以……他倒在地上,也不起來,直接膝行幾步,對著孫朗求道:“元帥,白家危在旦夕,煩請援手則個!”
sea6076 發表於 2019-1-3 02:29
第六百三十章 這可真是父子情深啊……
  
    這一番變化,還真是出乎孫朗的意料之外。

    本來以為,單挑BOSS、怒爆神器的懷川副本已經關閉,那些蛋疼的武林人士也該散了,沒想到還出了這個么蛾子。

    想想也是,白羽威當時瘋瘋癲癲、一心找劍,只要阻攔他的人都要被生生打殺,從之前三三兩兩殺掉的俠客小分隊,到那個遭了無妄之災的蠱雕王子,以及懷川山口被他對轟成篩子的武林人士,這些人可都是有爹有媽有師門的,若是個無頭公案倒也罷了,如今兇手明朗,死者親屬怎麼肯善罷甘休?

    更何況……

    他不由想起當日林武英所說的話——懷川實際上已經成了藏污納垢的陰暗聚集地,因為有凶惡妖怪背鍋,在那四下無人、遠離俗世的群山深處,各路英雄好漢,自然是要快意恩仇、殺伐果決的,如今真是正好,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人的血債,也有白羽威這個冤大頭來背了。

    孫朗淡淡道:“來者不善啊,白振明。看樣子是要在你家門前開個英雄大會,把你爹逼出來三刀六洞。”

    白振明作色道:“他們敢!”

    孫朗看了他一眼:“怎麼不敢?這樣千載難逢的良機,有心人怎麼不多加運用?或者說,這一切也許就有人在後面推波助瀾……”

    白家主聞言,臉色一變,他加重了語氣叩首道:“請元帥大人援手則個!”

    孫朗站起身來,負手道:“你爹是金曜劍聖,三朝元老,聲望卓著,聖眷隆重,你白家堡在西川聲勢顯赫,在秦州也是一等一的世家,以你們家的政治地位、官方背景和財力權勢,只要柢死不認,那些江湖人士就算是傾巢而來,也拿你們家沒辦法吧……”

    白振明聞言一愣,然後苦笑道:“元帥莫再戲耍,白家如果聖眷無減,此事卻是等閒,但如今,陛下已經對我家生出殺機,怎麼會一如既往地回護?”

    “恐怕不止如此吧,這一次的懷川血案,會成為皇帝收拾你白家的突破口。”孫朗看了他一眼,平靜道,“所以你指望我站出來,幫你們白家扛住可能來自帝都的壓力,給你們站台,為你們白家,跟皇帝頂牛?”

    白振明再叩首道:“元帥明鑑!白家願意全力投效!元帥權當千金買馬骨,以收朝野之心!”

    孫朗冷笑道:“你說得倒輕巧,我且問你,你爹他日如果記憶恢復,繼續忠他的君,愛他的國,跟老子作對,又怎麼說?”

    白振明一愣,連忙道:“我爹他不會……”

    “白振明啊,你跟我說話,最好放聰明些,別說些沒用的蠢話。”

    孫朗冷然道:“你爹是什麼玩意兒,你自己心裡沒數嗎?你覺得他清醒之後,知曉前事,會感謝我幫他保全白家的恩德嗎?他只會把你打個半死,恨你投靠於我、背棄朝廷,陷君王於被動,陷白家於不義,將他一世英名化為流水,然後這老王八蛋就會抱著必死的決心,再找我拼一次命,老子砍死他後,你還會繼續乖乖做馬仔嗎?”

    白振明沉默了片刻,重重地叩下頭,發出了一聲悶響,晈牙道:“……會!”

    孫朗瞇起了眼睛:“嗯?”

    “白家不是父親一個人的白家,不能因為他的忠誠而將整個家族拖入深淵,我身為白家之主,從他老人家手中接過這個位置,就要有應該的職責與擔當,豈能因私廢公! ”白振明斷然道,“雖為人子,我亦為白家之主,全族上下數千口性命,都在我的肩上,這袓宗的家業,豈能在我手中而亡!”

    孫朗斜眼看他:“你說的倒是大義凜然,不過不要避開最關鍵的問題,你打算拿你父親怎麼辦?”

    白振明晈了晈牙,低聲道:“我父神智昏亂,日漸癲狂,請元帥可憐他英雄末路,饒他一條性命,若他冥頑不靈,若他冥頑不靈……”

    他說著說著,語氣就變得哽咽起來……畢竟父子情深,他怎麼忍心說出“元帥但殺無妨”這麼殘忍的話來?

    一一自古忠孝,也難兩全,父親的生死與家族的存亡之間,也是難以抉擇的難題。

    一一隻是,當年父親也一定遇到了類似的困局,他做出了自己的抉擇,並且無怨無悔、承擔了相應的代價,他的兒子,也不能丟他的臉……

    白振明深深地吸了口氣,語氣變得冷峻起來:“若他冥頑不靈,元帥可以自行處置。”

    孫朗看著他,沒有說話,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果然,白家主抬頭望著孫朗,平靜道:“只是小人畢竟是他的兒子,斗膽再說幾句話。這世間的忠誠,原也不是必須要情義來維護,元帥只需展示力量、加以威懾,小人無法反抗,念及闔族性命,便是殺父之仇,也得俯首忍受,畢竟威逼與利誘,也是擺弄人心的好辦法,這事,小人很是清楚。”

    孫朗笑了起來:“但是古往今來,但凡做成一番事業的人,都不會一味以酷烈威逼壓迫。”

    “是。”白振明神色坦然,點頭道,“我觀史書,古有壯士之勇,奮然一擊,血濺三尺而改變一國命運,這些得以名垂刺客列傳的英勇者,允諾其主,慨然一擊,身死而功成,他們都不是其主人從小培養的精銳死士,沒有被恐懼和利益所驅使,使他們不顧死生、壯烈一擊的動機,往往是心中最濃烈的情感。”

    孫朗淡淡道:“恩德,禮遇,尊嚴,感激。”

    “正是如此,只憑著藥物、刑罰與財物,縱然能夠培養出不畏死生的死士,卻無法培養出真正的刺客,因為真正的刺客,不僅要有勇氣,還需要有其他的東西。 ”白振明長長地叩首,“我也一樣……如果元帥能夠放我老父一條性命,白振明願誓死以報恩德,死心塌地,再無二心。”

    言外之意,很是簡單。

    若是孫朗殺死白羽威,那白振明懾於孫朗的力量以及全族性命操於其手的威脅,也只能對父仇忍氣吞聲,因為他得保護好家族的安危,孫朗若是對他下命令,他多半也得乖乖聽從,但執行的效率與熱情,就不好說了。

    但如果孫朗放他父親一條生路,他就會真正以忠臣自居,凡是一馬當先,絕不推辭,死心塌地為孫朗服務。

    這大概就是得到你的人和得到你的心的區別了一一若是只得到了人,那也隨你操弄,想擺什麼姿勢就擺什麼姿勢,但得到了心,有些姿勢你想不到,對方也會主動給你解鎖,絞盡腦汁給你擺出來……這大概就是純愛線與凌辱線的區別了。

    孫朗有點對這個白家家主刮目相看了,他喜歡明白人,尤其是將事情想得很通透的明白人。

    因為這樣的人,知分寸,識進退,不會愚蠢地去做一些弱智的事情,不僅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還會給別人添很大的麻煩。

    孫朗點頭道:“好,有意思,白振明,我姑且答應你了,這次的危機,你若有無法解決的棘手之處,我就幫你解決了,至於你爹的事情……我要金曜聖劍,只要能找到聖劍,那麼其他的一切都好商量,你懂嗎?”

    白振明輕輕地吐出一口氣,輕聲道:“謝元帥成全。”

    孫朗淡淡道:“好了,起來吧。”

    他心中冷冷一笑。

    給白家出頭、幫白振明一把,本來也是計劃之中的事情,倒不是看上了白家那點家當,甚至白振明許諾為孫朗搖旗吶喊、揭發大荒山之事,他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他此行只是為了將金曜聖劍拿到手,其他的倒是不太重要。

    不過,這時機比較微妙就是了。

    畢竟狗皇帝他生性多疑,喜歡將子虛烏有的東西捏造出來再報導一番,非要搞個大新聞,自己出現在白家堡,與白家和白羽威勾搭在一起,以那個九五之尊的多疑性子,肯定要疑心這個疑心那個的,畢竟這老東西實在是心虛啊。

    心虛他就想搞事,想搞事他就要動手,動手就會露出破綻,露出破綻……就能反殺!

    更何況……

    孫朗瞇起了眼睛,更何況某人中途逃跑,至今下落不明,以她的性子,估計不會回到明州的,她聽到了關於白家堡的風聲,肯定會來做一些微小的工作,就算她自己不會來,她那皇帝爹也是會讓她來的。

    畢竟,她可是她父皇用的最順手的……棋子啊。

    孫朗的眼中閃過了一道銳利的光芒。

    他想起了之前在明州,火之意志對他所說的話……皇帝,元袓魔劍,長生。

    他想到了天策帝姬,還有她父皇親自賜下的天元刀。

    以及瘋瘋癲癲的白羽威,不見踪影的金曜聖劍,以及欽差一來就瘋三分的詭異病情。

    若是說這幾者之間沒有什麼聯繫,那是打死他都不會相信的……他隱隱覺得,白羽威的瘋病之中,似乎就隱藏著事情的關鍵。

    而打開這把關鍵的鑰匙……還是要等皇帝派人送過來。

    正好,孫朗看了一眼茫然不知的白振明,心裡想。

    趁著這大好時機,將有些事情,弄個清楚明白。
sea6076 發表於 2019-1-12 01:49
第六百三十一章 我想到啦!
  
    然後這事就暫時穩了。

    講道理,如果擱在平時,白振明遇到這事,大概是一慌都不會慌的。

    他白家聖眷如此之隆,堂堂劍聖門楣,名頭在秦州一時無倆,名義上的秦州世家總扛把子,實際上的西川王,怎麼會連這種事情都鎮不住?

    什麼?你說我爹殺了人?開玩笑,這是不可能的,我爹那是誰?堂堂三朝元老,天元功勳,年高德劭,門生故舊無數,金曜劍聖,跟域外天魔打了一輩子的仗,參加了天元戰爭的最後一場戰役,活著的傳奇,無雙的名將,你說他在懷川殺了人?

    一一我可去你媽的吧。

    一一怎麼,來這裡幹什麼?興師問罪?污衊我白家?想將我爹拖出來明正典刑?有本事你們就上啊!

    大概就是這樣,總之就是一個抵死不認,以白家的權勢,以父親的力量,還有陛下的榮寵,這世間,哪有搞不定的事情,殺些武林人士算什麼。

    但現在不行了,首先,他爹瘋了,連出來見人都不行,更別說矢口否決了,其次,皇帝的寵幸也沒了,那九五至尊甚至想趁機幹死白家,靠不住了。

    所以,白振明就理所當然地慌了。

    但如果有人能夠抵消父親與皇帝方面的劣勢,那麼白家也照樣不會慌。

    因此,孫朗的許諾給了白先生一個分量很重的護身符。

    家裡又有了劍聖級的強者坐鎮,雖說因此要跟朝廷翻臉,但去他媽的,陛下本來就不懷好意,難道白家要乖乖等死不成?無論如何,得過去這一關。

    孫朗既然答應幫忙,那他底氣也就足了,至於投獻產業,自然是題中應有之意,畢竟這些家產如果名義上歸了孫朗,他保護起來,也能上心一些,至於損失麼……元帥大人所圖不小,白家廣有勢力、又是劍聖門楣,有著特殊的意義,他老人家正在用人之際,這時投靠的話,無論有多少損失,以後都會撈回來的。

    白振明的算盤打得很是精緻。

    他甚至私下裡盤算著白家各支房中待字閨中的小姐們相貌品行如何,哪一家最出挑、又跟長房走得近,畢竟古往今來,鞏固關係最快最好的方式,莫過於聯姻了,而這位元帥大人看起來,就不是那種不好女色的。

    不過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情了……鞏固關係,有的是時間,而當務之急,是化解眼下的危機。

    於是他與孫朗商議了幾句,就定下了策略。

    “如今我們只是收到了線報……對方既然是為了懷川血案而來,就定然會有個明面上的說法,畢竟我父堂堂金曜劍聖,白家又是劍聖門楣,他們總不能貿然打上門來,無論如何,也要投個拜帖,況且,他們也需要時間集合人手。”

    白振明說道:“因此,如今時局尚未明朗,那……那皇帝也沒有什麼明面上的動作,所以元帥也可以穩坐釣魚台,您身份尊貴,有些小事白家自能料理,不勞元帥出手,但若是白家遇上了無解的難題,就得元帥大發慈悲了……”

    嗯,算這個老小子是個懂事的,知道分寸,若是二話不說直接請老子出去做那些小破事,老大耳刮子扇死你,丟你樓木,我又不是義勇軍的將軍。

    孫朗點了點頭,暗讚這小子算是識趣,於是問道:“你們打算怎麼做啊?”

    白振明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對方正在聚集謀劃,我方不能坐以待斃,他們除了糾集人手、準備齊臨白家堡問罪,還散播謠言造勢,所以,我們也得針鋒相對一番……他們上門問罪,白家也不是紙糊的,更有元帥坐鎮,對方縱使高手如雲,那也不算什麼。至於輿論造勢方面……”

    他仔細想了想,似乎有了決斷,躬身道:“小子有個計劃,請元帥斧正。”

    孫朗淡淡道:“說說看。”

    白振明語氣冰冷道:“父親瘋癲之際辣手殺人,雖說是無意之舉,但確實是做了這事,給皇帝遞了個天大的把柄,朝廷若是想藉題發揮,白家堡肯定被動之極。小子想,左右是躲不掉,不如主動出擊,在朝廷過問之前,我們就寫信向皇帝哭訴……”

    孫朗神色一動:“你想怎麼說?”

    白振明輕聲道:“當然是自辯申冤了,說我父在大荒山一戰身受重傷,這兩年纏綿病榻、不能理事,從未離過白家堡一步,他老人家為國征戰一生,老來只想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並無復出之志,也無居功之心,誰知道歹毒宵小喪心病狂,竟然栽贓誣陷,辱我父親……”

    孫朗擺手道:“想法倒是很好,先哭訴一番,站住輿論高點,一口咬定這是誣陷,順便提一下你爹的功績……不過,你將你父親說的太慘,什麼纏綿病榻、不能理事,皇帝如果趁機派出欽差調查此事,然後來個順水推舟,說既然你爹不行了,就把金曜聖劍交出來一一然後呢?你拿得出來?你敢交出去?”

    白振明一怔……這倒也是,他著眼只是度過難關,孫朗卻滿眼盯著金曜聖劍,兩方的立場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

    於是他問道:“那依元帥之見……”

    孫朗擺手道:“要鬧大,但不要把你爹說得太慘,說你爹憤懣也好,發怒也好,悲傷也好,都不要說他快不行了,順便你爹那些故舊啊,也發動發動,你爹留下的那些人情,該用也得用,首先你得在朝廷那邊報個備,將這事情定個性……”

    白振明想了想,說道:“小子明白了。 ”

    孫朗點頭道:“那你就先去安排吧,西川既然是你家的地盤,那有些事情做起來,你肯定比我要熟,我要你密切關注一切動向,尤其是關注……”

    他望著白振明,淡淡道:“關注天策府,不要放過有關天策府的一切蛛絲馬跡……”

    白振明聞言一驚,然後立刻道:“是!”

    “那你就先去吧,至於我……”孫朗露出了略微苦惱的表情,“我得回去看看某個老年癡呆症患者了。”

    等到白振明告別、孫朗回到了之前那片廢墟,就看到謝唯蹲在那裡,與白羽威說說笑笑。

    他能夠聽到小妖精歡快的說話聲,也能看到白羽威臉上憨憨的蠢笑,顯然兩人已經建立了初步的友誼,小妖精與白老頭相處得不錯。

    白羽威眼見,立刻看到了他念念不忘的兒子,大聲道:“兒子!兒子!我可一動都沒有動!”

    謝唯聞言嚇了一跳,趕忙回頭,看到孫朗之後,她露出了有些不自然的神色……畢竟只是個單純的小姑娘,心裡不太能藏住事情。

    孫朗朝她笑了笑:“你跟他相處得很好麼,看不出來,你還有敬老院護工的潛質。”

    小妖精哼了一聲:“是你太粗魯了,白老先生是個好人來著,他很聽話,對人也很好,只要心平氣和地與他交流,自然能夠收到很好的回應,我以前跟我的老師們相處慣了,他們的脾氣都是差不多的,只是想找個人說話就好,只要你安安靜靜聽他們講,他們就會很快樂的。”

    孫朗“哦”了一聲:“那你很棒棒哦。”

    謝唯撇了撇嘴,她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了。

    孫朗也沒想跟她多聊,他直接坐在了一旁,看著白羽威道:“喂,白老頭。”

    白羽威雙眼緊緊地盯著他,露出了略帶討好的笑容:“兒子,有什麼事嗎?”

    孫朗嘆了口氣:“……你就這麼想做我爹?”

    白羽威叫道:“我本來就是你爹啊,兒子!”

    孫朗捏了捏眉心:“既然是爹,那我給你要點東西,你給不給啊?”

    白羽威狂點頭:“給!給!你要什麼,我都給!我都替你拿來!”

    孫朗徑直道:“劍……我要劍,就是這個形狀,這個模樣……”

    他又在地上畫了一遍金曜聖劍的外形,末了補充道:“這東西是你的,你拿出來,給我,如果是父親的話,想必不會吝嗇這點東西吧?你說你是我的父親,那就證明給我看啊。”

    白老頭看這地上的形狀,露出了迷茫之色,喃喃道:“這把劍……我很熟悉,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計都飄到了孫朗身邊,淡淡道:“之前他與你對打,想起了武學記憶,今番記憶鬆動,可能又會想起什麼。”

    一一它雖然這麼說,還是隱瞞了白羽威剛剛認出角虎之角的事情。

    謝唯聞言,神色一緊,悄然握住了右手,她很想不顧一切地大聲詢問孫朗……雖然她不知道具體的真相,但聽孫朗與白羽威這兩天的對話以及魯姐姐偶爾的透露,孫朗當年在天元軍中也身居高位,說不定他會認識我的父母……

    不……如果他認識我的父母的話,怎麼會毫不留情地殺死我的兄長……

    況且,我又要怎麼跟他打聽我父母的消息……他肯定會懷疑的……

    謝唯這樣勉強說服著自己,她想到了那位天策帝姬,那人也一口喝破了自己的身份,似乎也知道很多事情……也許可以問她。

    她唯獨不想問孫朗。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對殺兄之仇人的本能提防,也許是因為角虎那特有的精神能力給予她的敏銳直覺……她內心深處,隱隱覺得,這事不能向孫朗吐露一絲一毫。

    否則,也許就有……非常可怕的事情會發生。

    突然,一聲大喊打破了她的思緒:“我……我好像想起來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