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草根石布衣 作者:中秋月明 (連載中)

 
leewef 2016-7-29 09:22:4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4 483894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11 07:10
一千二百、散財童子

   根據石澗仁記在心裡那份已經爛熟於胸的學員名單,這班上起碼有五位身家千萬甚至過億的企業家,但是和尋常人想像的不一樣,這些人周圍並沒有隨時都扎滿阿諛奉承的諂媚之徒,畢竟能來這培訓班都是擁有成熟心智的成年人,還大多都在各行各業有自己的專長,清楚這種萍水之交的學習班不過是提供了一個交流認識的平台,想要在這上面通過吹捧立刻獲取好處,真有點白痴做夢,恐怕也只有小孩子才以為說幾句好話拍點馬屁就能得到青睞。

   好多人都有個莫名其妙的心理誤區,感覺人傻錢多,大富豪們都是運氣好的傻子,彷彿這樣想了就會讓自己心理平衡,殊不知能把別人口袋的錢挪到自己荷包,這可是門技術活兒,只要有錢的就沒個傻子,哪怕看起來傻,也是為了更輕鬆的賺走傻子的錢。

   所以這培訓班上與其說圍著那幾位大老闆,還不如圍著石正經這半個明星熱鬧,起碼不會讓人舉得趨炎附勢啊。

   但真心沒想到這貨也是個大老闆,連全國代表都希望能拿他業務的大企業,他的身份介紹不是一直都說自己是個自來水廠的廠長麼?

   這個反差也太大了。

   石澗仁卻一下就明白了那位閆副書記的謀劃。

   齊雪嬌都說了,這打通西部跨境物流連線,不是一兩個人一兩家公司就能承擔起來的國家大事,她牽頭為本來基本不敢想的唐建文和石澗仁展開了這場戰役。

   無論換什麼樣的稱呼,都迴避不了齊雪嬌就是個權貴子女,自小的耳濡目染,讓他們的社交生活幾乎每天都在接觸權力,在其他人對權力諱莫如深的時候,他們卻下意識的很明白怎樣利用權力,對大多數人可能如同三歲孩子抱著關刀,跌跌撞撞稍不留神就會傷到自己,他們卻能遊刃有餘的穿行其間,這沒什麼值得誇耀的,因為打小就熟悉這一套。

   但齊雪嬌的思維還是帶有平京來的那種俯視感,哪怕這姑娘已經足夠收斂起自己那身份所具有的特徵,可心態這玩意兒不是說刻意隱藏、小心收斂就能一絲不漏,她潛意識裡還是有點沒太把地方上看在眼裡……說輕視有點過,反正在她的戰役裡,江州市也不過是擔當一個佯攻或者圍點打援的輔助地位,重點還是在平京那邊的國家部委,齊雪嬌習慣性的認為地方上再怎麼折騰最終還是要經過國家級的部委乃至最高權力中樞,所以她的主攻戰場在平京,現在不過是一點點積蓄江州到平京各部委之間的力量,唐建文負責整個線路上的各個國家實際勘察,直到總攻的時機到來。

   可顯然,就如同石澗仁說的那樣,十年,二十年間,這個國家不光是北部區從田野變成了酒店、產業園、高科技水廠,整個國家無處不在改變,包括政治、權力結構跟氛圍,這位閆副書記就像當初石澗仁第一次見著的那樣,不但沒尸位素餐混日子,還是個對經濟方面有些獨到見解的地方大員,無論他知不知道齊雪嬌的真實家庭背景身份,起碼這邊很有針對的整出來一套純粹站在江州市為出發點的謀劃。

   在整個方案匯報給統戰部以後,立刻就把石澗仁從小鎮小開發區調出來,放到十幾億的國資委企業裡面,除了考察他在複雜的體制內單位如何應對相處,更有考驗他面對不同經濟層面,是不是能抵禦住誘惑的用意,能掌管一個排一個班的指戰員,對於一個團一個師是否還有同樣的心境,這種陡變歷史上毀掉了無數出類拔萃的希望之星,畢竟石澗仁的年齡也太年輕了些,心性這種東西沒有足夠的沉澱很難看到成績。

   所以接下來到平京旁觀全國代表大會,經歷江州代表團的各項事務,都是建立在認可了石澗仁品行之後的能力培養,包括這次培訓。

   甚至還在協助石澗仁組成攻堅團隊的力量。

   蘇律師沒有詳細介紹這樣的事務需要多少法律方面的工作,但最近兩年幾家關聯企業之間各種法務工作的日趨複雜繁瑣,已經讓石澗仁有所感受,現在聽到提醒,有點恍然大悟,握手更用力一些:「感謝蘇先生的屈尊自薦,雖然我現在沒有在相關企業擔任任何實職,但一定會跟這些企業管理層溝通,傳達法務介入的重要性,到時希望能請到蘇先生為大家做個整體常識普及,畢竟我們的參與者都很年輕,也更多是互聯網、商業等領域的新手,確實需要您來識途引路。」

   蘇律師的體型更像北方人,寬厚高大,哈哈的笑兩聲很有感染力:「觀人如知心,石老弟年紀輕輕卻謙遜得體,我想我的確會是你的引路人,未來我們會有很多交集合作的,今天我還有個會面,那就等你參與課程完畢,我們再面對面的深談,非常有興趣跟你多溝通交流!」

   周圍都是明眼人,能被統戰部或者院方請來給全市精英分子現身說法的黨外傑出人物,連蘇律師都不諱言自己取得的那一連串各種有些耀眼的成就,放著另外幾位也赫赫有名的大集團大老闆沒什麼反應,卻獨獨跟這位水廠廠長有這樣一番交流,誰都知道石澗仁不光是個水廠廠長或者娛樂節目嘉賓主持那麼簡單了,幾位平日裡算是交流多一些的學員,主要是比較會來事兒的「青年」女學員主動打聽:「石正經老師,看不出來你還真是不顯山露水,除了水廠廠長,究竟還有哪些產業呢?啊對,你還是倪星瀾的經紀人呢,那不是影視圈的工作麼,怎麼又能跟跨境物流扯上關係呢?」

   課後圍著的二三十個人,大多沒說話,但目光神態保持了同樣的詢問。

   石澗仁也沒多隱藏:「蘇律師今天講的有一點我非常認同,他說他自從擔任了全國代表,具有司法上監督反映的特權以後,他就完全放棄了律師訴訟工作,不再承接任何案子的訴訟,迴避可能跟自己案件利益相關的瓜田李下,我也是同樣的理由,當我開始進入統戰部跟國資委的掛職工作以後,就陸續放棄了在商業公司、團體的職務跟股份,作為一個沒有個人利益訴求的自然人投身工作,所以現在說我除了水廠廠長跟電視節目主持人之外沒有其他工作也是事實……但之前我有協助參與成立管理好幾家互聯網、影視、食品跟裝修、物流公司,現在北部區的文化產業園就是我和合作夥伴們在過去幾年的成績之一,目前正希望通過大唐網這個跨境貿易平台拓展中國製造跟歐亞大陸橋產業鏈升級,但我只是作為非盈利的顧問存在,不擔任任何有經濟回報的職務。」

   如果說石澗仁這番話在電視節目,或者風土鎮、自來水廠等任何一個普通環境說出來,可能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他是不是傻缺,哪有聽著這麼高大上的身份職務,卻不要任何經濟回報,不是腦子有問題就肯定是說假話裝聖人。

   可這一圈有興趣圍在蘇律師課後聊幾句的學員中,應該百分百都是有參政議政意願的精英分子,不管動機如何,起碼是能夠認同某些價值觀的,專心的聽石澗仁解釋了自己的身份變化,好些人的反應是對石澗仁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剛才詢問的女學員甚至有點驚嘆:「啊,你還真做得到?放棄股份,不是變現?」從學員手冊上能看見她應該是做資產評估的,可能對這個更敏感些。

   石澗仁說得輕描淡寫:「嗯,如果我是個億萬富豪,可能現在有些話就沒說服力。」

   碎嘴的女學員還是忍不住:「大概總值多少?」

   石澗仁真不是炫耀:「前前後後,有十個億了吧?」當初影視集團的二股東就兩三個億,酒店集團一半,食品公司三分之一,裝修公司一半,大唐網一半,這還不算茶場、產業園、物流以及那些七零八碎跨境貿易配套公司的小股份。

   遠處教室門口能聽見有人在招呼:「吃飯了吃飯呢……」

   可站在這邊角落的一群人卻稍微安靜了會兒,可能是在消化又或者是在確認這是不是真的。

   起碼好幾秒以後,有個高校教授才開口:「前幾天上課,聽見那些個散盡家財投身革命,或者傾囊而出資助國家的例子,還覺得有點遙遠,沒想到我們這教室裡就坐著一位,跟苦行僧一樣?」

   石澗仁當然能聽出這口吻中沒什麼諷刺,他也笑著解釋:「這僅僅是我個人做法,因為對我來說,生活物質需求非常低,能天天吃到培訓學院這種工作餐就是最省心的,但我的夥伴,我還是非常祝願他們能夠事業金錢雙豐收,千萬別以我的思路來要求別人,至於說到苦行僧,我還真沒覺得有哪裡苦,相比那些追求精神上絕對苛刻的修士,我這已經是相當舒適的生活,算是個人追求吧,我非常期待能通過自身和合作夥伴們的努力,帶來一些真正對社會和時代有益的東西,才不枉我們奮鬥苦讀幾十年所付出的艱辛。」

   這下終於忍不住有好些人鼓掌了。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11 07:15
一千二百零一、老婆出來看上帝!

   能讓這個學習班鼓掌很容易,隨便誰說點什麼都能得到禮儀性的掌聲,但要得到這種自內心的認同掌聲,還是要點難度的。

   午餐時候,跟石澗仁一桌的人總有剛才圍著鼓掌的,現在會比較正式的詢問下石澗仁那個甘願不需要任何經濟回報的事業到底是怎麼回事。

   石澗仁依舊很平靜的描述,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改革開放初期,中國是靠著密集型出口貿易逐漸累積起來財富的,但現在差不多走到盡頭,要產業升級轉型了,這個階段必然會帶來巨大的陣痛,我們想協助轉型的企業把產品賣到國外,轉得好的,技術含量高的賣到歐美,轉得不好,還在吃老本的協助賣到不發達地區,然後再協助提升轉型,讓這個中國製造的轉型平穩過渡,當個潤滑劑,就這樣。」

   在座的都是什麼人,半數都是來自於各大高校的教授,電氣、物理電子、郵電科技、經濟學院、土木工程、化工學院、應用電子學院等等各種術業有專攻的專家學者,大多還有出國留學交流的經驗,對石澗仁說的這檔子事兒幾乎是一點就懂,有位機械研究所智能裝備事業部的工程師下意識的就反問:「能行?」

   石澗仁學蘇律師舉例子:「燈光照明行業,不知道在座的有誰瞭解,基本是個模板,每年全球幾百億美元的產業,我們佔據一半,但出貨量卻比另一半達國家高了太多太多,也就是我們的產品低端、附加值很低,看起來熱鬧賺的其實都是血汗錢,現在一方面協助賣到俄羅斯、中亞地區,因為是我們直接投放過去,比廠家賣給外國商家利潤要高些,重點是在進入我們這個體系之後,開始協助燈光照明行業進入美術學院設立照明設計系,提高人才儲備和技術含量,剛做了一年,兩方面都看到了成效,當然這是我們現在屈指可數的成功案例,其他行業還在苦苦掙扎,畢竟這年頭能看到產業升級勢在必行的製造業者是少數,願意痛下決心的又是其中更少數,大多數人還是看著眼前利益捨不得放下。」

   說這個,石澗仁在學者中間得到的共鳴就太大了,這一桌幾乎就變成了轟然激烈的討論開來。

   本來十個人一桌,其他人旁邊的人多少能聽見,或者看見這邊熱烈就湊過來,結果不知不覺很快四五十人就圍上了,不光是高校教授,還有工程師、研究員、企業老總等等都不由自主的站在旁邊傾聽,還很想言。

   以往最多在餐桌上不咸不淡的聊幾句,今天有種座談會的味道,讓也在跟著吃飯的楊武軍有點吃驚的伸長脖子,好不容易聽見坐在中心的石澗仁跟別人正在說到展銷館的一系列失敗經歷:「我們不停的投錢,迄今還沒產生效益回報,先接觸過國內做短平快的假冒名牌商品,有個鞋業網站……嗯,你們知道麼,現在就被我們收購了,我們在嘗試各種模式,到東南亞和俄羅斯開展銷館,也產生了數億元的商品交易額,可僅僅是產品銷售流水,距離整個平台產生盈利還早得很,但我們所有的夥伴都相信這是條路,很艱難卻很有意義的一條路,所以目前就是準備打通西部歐亞大通道,讓中國製造能夠迅便捷的賣到歐洲去。」

   那位應該是全班資產最高的「青年」總裁說話了:「你們融資到哪一輪了?」

   石澗仁實話實說:「要融資,對我們其實應該不算困難,但迄今為止我們沒有對外融資,最開始的天使投資算我吧,後來我退出把股份轉讓給了其他夥伴,因為考慮到外來資本會急功近利的要求看見利益,擔心破壞了整個企業結構,所以一直沒考慮過融資。」

   這位青年總裁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看起來就很有錢,而且這種有錢真不是從他的穿戴質地價格來說,主要是神態:「那你這個思路很奇特啊,主營業務不盈利,全靠周邊其他企業輸血,哪怕你貢獻出了自己所有的股份換取輸血,難保這些周邊企業的管理者大股東心態失衡,不陪著你玩兒,那就完了。」

   周圍已經聽見來龍去脈,和在用餐前知曉石澗仁狀況的學員熱心給旁邊探詢的同學低聲描述,之前十天左右都沒這麼親密交流的場面現在好像所有人都找到個值得關注的事情。

   石澗仁很淡定:「嗯,我相信我這些夥伴不會心態失衡,當然我也有失去某個夥伴的心理準備,還好,到現在為止不但沒有不陪著玩兒的,他們還在這種壓力下擴張了自己的產業規模,仁人食品就是從我們原有的有間奶茶店延展出來的。」

   真的,跟人說什麼大唐網的企業狀況,很難得到呼應,就像《見仁見智》現在哪怕收視率已經回落到四五點左右,還依舊是娛樂欄目界的奇葩和高收視率,所以學員們很容易知道石正經一樣,在酸辣類小食品上獨佔鰲頭的泡椒雞爪,隨處可見的有間奶茶店更容易被人意識到存在感,圍著的學員們又哄然一下:「啊?仁人泡椒雞爪是你們公司的?!說起來我這牙都酸倒了!好吃!」

   「有間奶茶店是你們搞的?我們學校的學生已經把這當成潮流了,畢業了去開奶茶店比搞科研還賺錢,你污染了我的學生!」

   青年總裁表情也變化一下:「啊?那非常希望到你說的這幾家企業去參觀下,石廠長在高層管理上很有一套,值得學習!」哪怕從石澗仁來培訓班第一眼,就清楚這位三十出頭的青年總裁,雖然比自己年紀還大點,但應該更接近陶玉峰那樣的1.5代或者第二代掌門人,面相上也絕對的養尊處優而沒有國內成長第一代的風霜感,但真不是像外界以為的那樣富二代都是飛橫跋扈的目空無人,看看王驊吧,只要被糾正回了軌道,因為這些階層有更多的容錯機會,所以成材率反而更高。

   其他學員更是一疊聲的呼應,都想去參觀一下石澗仁說的這一系列相關產業,特別是那些高校教授,因為石澗仁表現出來的更多就是一種產業孵化的架構,對於在象牙塔裡面搞研究,轉化變現能力較差的學者們來說,石澗仁描述的這種結構更讓他們感興趣。

   石澗仁不推脫:「沒問題,這個培訓完成以後,我們……」

   青年總裁執行力很強:「人散了就很難聚起來,擇日不如撞日,我現在就聯繫安排幾部車過來,下午下課以後有興趣的,我們一起過去石廠長那邊參觀下,大家覺得怎麼樣?」

   不管他這種動機是想確認石澗仁這種高層約束模式的真實性,還是想給石澗仁一個難堪,起碼很得其他學員的呼應,一個個都點頭說好。

   石澗仁是真無所謂的,假若能在這些高級知識分子中間又能尋覓到幾個合作者,那倒也是美事,結果剛準備點頭,楊武軍終於擠進來了,他的心態估計也是處在既好奇又篤定,還有點點不太完全相信的狀況,這年頭真有這樣的人?

   他從統戰部那邊能看到關於石澗仁這掛職一年多以來的業績就足夠吃驚了,更不用說之前幾年的白手起家,還有掛職以後真的把所有股份財產又散盡的當機立斷,從一個雙手空空的棒棒來到這座城市,神奇的擁有了巨額財富,然後又主動變得一無所有,這真不是常人能幹得出來的事兒,所以他的執行力比青年總裁更進一步:「下午的老師課程安排上可能有點延誤,我看乾脆就把我們後面有一堂現場教學課,民主黨派陳列館的課程挪到今天,抓緊點時間去參觀了陳列館,我們就順路前往石廠長曾經一手建立起來的文化產業園參觀下?各位同學有沒有興趣?自願啊。」

   應者如雲的同時也有人慶幸今天下午可以早點下課回家,哪有那閒工夫去看什麼企業,酸溜溜的有什麼看頭。

   回到房間開始各自聯絡安排的時候,楊武軍才問石澗仁:「這樣安排你不會覺得唐突吧?」

   石澗仁搖頭:「中國的知識分子有個特點,公眾場合什麼都不說,私底下卻妙語連珠,換言之,對信得過的人什麼都說,對信不過的什麼都不願說,起初我以為是改革開放前那個比較殘酷的時代造就的,現在現好像都這樣,我不同,私底下我無所謂,展現自己與否都沒什麼意義,但如果在公開場合,彰顯自己能換得哪怕一兩個人意識到點什麼,我就不吝於展現自己,這也是我為什麼一直近乎於嚴苛要求自己的原因,我希望自己展現出來是無懈可擊的,雖然這很難,但公眾或者普通人真的很容易因為細枝末節的事情分散注意力,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正如今天蘇律師說的那樣,瓜田李下總要避嫌的。」

   楊武軍慢慢放下手裡正在撥號的手機:「我有點敬佩你了,我們經常說世上沒有完人,你似乎就是在朝著這個方向前進。」

   石澗仁苦笑下,他還是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裡,這彷彿也是楊武軍的漏洞。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11 07:19
一千二百零二、晴天霹靂1聲雷

   應該說石澗仁到這麼具有政治意味的學院上課,姑娘們還是有所顧忌的,起碼不像當初溫泉度假城那樣,還能結伴過來看望,反正也只有兩週時間,所以這個週末石澗仁在抓緊時間上課的時候,也沒誰來找他。

   況且最近確實比較忙,耿海燕和紀若棠好像有意無意在搞比賽似的,一直在外面督戰,偶爾回到公司都是抽調人手加強火力,齊雪嬌更是每隔一兩週飛一次平京,有時還會帶上吳曉影跟柳清,洪巧云就不用說了,不是因為陪小艾到處看看,忙得基本不會到這邊的畫室來,所以石澗仁打電話回去叮囑做點起碼的準備工作時候,柳清還有點意外的驚喜。

   楊武軍中午主要聯繫了兩部學院的大巴車,先送學員們到江州比較著名的幾處革命景點去看看,這的確是個統戰工作有悠久歷史的城市,作為抗戰時期的陪都,這裡是迄今全國大半民主黨派成立的地方,也是最艱難的時期,在這裡發展各種民主黨派關係的地方,所以江州市搞了個民主黨派陳列館。

   裝修檔次和陳列的文物都相當有水平,不過石澗仁對場館現場管理卻不敢恭維,應該是耗費了重金修建起來的地方,免費對外開放參觀,可看看開館時間,幾年就變得很多細節破舊不堪,也許是在酒店業做過管理的原因,石澗仁轉了一圈,對陳列本身沒怎麼認真看,反而專注於這些細節,而另一位同行的博物館館藏研究員還職業性的發現有幾張陳列的印鑑放錯了,認真的到意見留言簿上去寫下來,石澗仁對對方這種專心程度表示很有好感:「博物館……你們那單位好像就是之前的江州市政府吧?」

   研究員點頭笑:「嗯,從這過去就一站路,聽口音你就不是江州本地人,那一片原來是市政府,後來遷走了只留下市黨委在這邊,因為這一帶有不少歷史痕跡,加上整個直轄市成立新氣象,就把那一片全都給了我們修建博物館,去參觀過沒有?很不錯的,之前的老市委*書記特別題詞,他可是書法大家啊!」

   石澗仁心中忽然一動:「哦?叫什麼名字?」

   研究員有點詫異的轉頭看看他:「徐清華,你居然不知道?是他一手促成了直轄,改變了這座城市的未來走向,不過當直轄塵埃落定的時候他已經調到中央去了。」

   石澗仁如同過去幾年不多的幾次開口詢問換來的失望一樣,哦一聲隨口:「抱歉,我確實沒有鑽研過江州政府歷史文獻,徐少連呢,你聽說過這個名字沒?」

   研究員更詫異了:「你連徐清華都不知道,又居然知道徐少連?這年頭就沒幾個人知道徐清華老書記字少連吧,因為後來有類似不成文的規定,要樹新風不要帶著那些過於老舊歷史的痕跡,他就很少對外提到這個表字了……喂?石廠長,你怎麼了?」

   石廠長從研究員隨口說出字少連的時候,就已經石化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真是全不費工夫,改變自己命運的,居然就因為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字號?

   老頭子當年和被貶到鄉下的徐大人相識相知,就是從書法開始的,對現如今政治抱有相當警惕性的老頭子開始還給自己用了個抱石山人的別號,那徐大人這位深諳古風書法之道的落難之人,很有可能就開玩笑的用了個字來對應抱石山人啊!

   我的個天,這年頭還有誰會對外用表字的!

   古時候也僅僅是很多文人喜歡用表字來表達自己的志向,現在除了書法作品,還有誰會用這個別號表字啊?

   石澗仁從生下來就沒這個,他也沒這種意識,再加上那位徐大人顯然後期刻意隱瞞了自己的表字,所以就……

   歷史陳列館都是那種帶著昏黃古舊遺蹟的味道,到處都是帶著發黃照片的歷史手跡,到處都有歷史人物表字的說法,自己這幾年來居然從未想到過這種可能性。

   誰會想到這年頭,還有誰會寫信留表字啊!

   老頭子是老眼昏花了還是思維遲鈍了,只給可憐的小徒兒一口一個徐大人,少連弟的,石澗仁拿著那幾封信箋一直都以為叫徐少連呢!

   這坑死人的老頭兒!

   這座歷史陳列館陳列的其實恰恰就是老頭兒年輕氣盛的那個年代,站在局部照明點亮的一座座玻璃櫥窗中間,石澗仁忽然覺得有點時空錯亂,不知道自己是感同身受的和師父一樣回到了那個年代,還是想起了徐少連……唉,石澗仁臉上忍不住的泛起苦笑來。

   也不是很苦,可能主要是訕笑或者自嘲,自己的人生軌跡,居然被這個表字給硬生生的掰岔了道,可以想像,就算當初是那副衣衫襤褸的模樣,只要知道自己找的是曾經的地方一把手,有個明確的人,自己可能有條件換身衣裳,找個靠譜的人,或許就能輾轉聯繫上那位徐大人。

   而現如今呢?

   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挑著烏木棍來追尋明主的少年郎了,再去找尋這位看起來已經高居廟堂的徐大人,那就不是追隨而是攀附了,用自己現在有所求的心態去攀附,自己要做的事情還需要去面對那個素不相識的徐大人麼,彷彿已經成了個虛幻的身影。

   所以這一切看起來就像是個笑話,曾經苦苦找尋的目標忽然放在眼前了,又變得那麼無足輕重,毫無意義。

   石澗仁呆呆的站在那,如果是拍電視劇,一定會有個旋轉鏡頭,對著他來個三百六十度的全身定格。

   研究員肯定想不到他這會兒心中的百轉千回,伸手在石澗仁眼睛前面晃了晃:「喂……」

   石澗仁才定住神,收起那複雜的笑意變得親和:「對不起對不起,忽然想起點事情來,徐清華,嗯,水木清華,高潔顯貴,好名字……嗯?他們都參觀到什麼地方去了?」

   研究員顯然不是第一回來這裡:「那邊,應該去二樓了,那邊有個莊園,當年莊園主人就是舍盡家產全力支持各方人士報效國家,好酒好菜的跟孟嘗君似的,關上門自己家人卻吃糠咽菜,你相比之下就很有這種風範啊。」

   石澗仁有點漫不經心了:「我可不會吃糠咽菜,哪怕是野菜,我也能想辦法搗鼓得味道好吃。」

   真的,這次陳列館參觀的主題,石澗仁都不那麼認真,只到那莊園隨便看了幾眼就回到大巴車上獨坐了。

   對於他的人生來說,除了老頭子,這位徐大人就是第二重要的人物,甚至更接近於一個有點親人的關係,老頭子去世就是把他交給了徐大人。

   可從決定幫助耿海燕改變命運,石澗仁就基本放棄了找尋徐大人,等到面對紀若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決定索性做個草根布衣來照亮別人開始,他就已經淡看了這位徐大人,後來幾次順口詢問,更像是在找尋個答案,用來回應老頭子在天之靈的答案,那位徐大人究竟去了哪裡,可不是自己不願意跟隨徐大人,而是根本找不到。

   結果在現在這樣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時刻跳出來了。

   要說對石澗仁的心態一點都沒有影響,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得坐在這裡靜靜的平復自己的心態。

   大概半小時以後,學員們才開始陸續出來登車,因為參觀產業園是培訓課程之外的項目,楊武軍還是說前往自願,培訓班今天在這裡算是就地下課,要回家的可以直接回家,但最好是能大家一起到產業園去參觀一下。

   這話已經說得很清晰了,還是有二三十個學員趕著回去接孩子或者趕回單位去做點什麼事情,自顧自的先走了,剩下的人依舊分乘兩部大巴前往產業園,有七八輛豪車跟在兩部大巴車後面,青年總裁的勞斯萊斯最顯眼,但這幾位豪車的主人卻都在大巴車上,也沒誰炫耀自己的車多少錢。

   這才是算搞明白了道理的有錢人。

   所有人都以為石澗仁提前回到大巴車上是在準備待會兒產業園的接待,青年總裁還很活躍的起身:「我們到石廠長的根據地,肯定也不能空著肚子走,既然石廠長提供了場地,我們藉著統戰部這個平台,聯誼交友不是我們的一貫宗旨嘛,今天我來負責組織安排晚上的活動,各位捧個場共進晚宴?我爭取一定比過學院的工作餐!」

   看看人家這有錢人的做派,多會烘托氣氛,哪怕大多都不會在乎一頓飯的事兒,還是換來不少的熱烈掌聲回應,石澗仁也跟在其中。

   結果青年總裁在大巴車抵達產業園停在唐樓前面時候,站在大巴車台階上做拭目遠眺狀:「老石,你這民國街上的餐飲檔次有點低,就沒有什麼高檔西餐廳還有日料之類……」然後就轉頭看見旁邊高聳的假日酒店了,嘆口氣:「還是湊合這個酒店裡面吧,就算味道可能不怎麼樣,起碼檔次不掉分,老石,你這人我現在發現你就是有點過於實誠……」一邊說一邊摸出手機開始給自己的司機或者秘書吩咐工作,那輛勞斯萊斯立刻掉頭去了假日酒店。

   唐樓的台階上,個頭最高的柳清站在中間,齊雪嬌和吳曉影分列兩邊,和藹可親的笑容面對魚貫下車的各位石澗仁同學來,光是那清冷、嫵媚或知性的不同風格,就引得學員們驚嘆不已:「哦,你這裡是按照選演員的標準選人麼?哎呀,這,這不是真的是明星,那…誰!」

   石澗仁想了想,好像也有點道理,相面篩選過的長相就沒有歪瓜裂棗的啊。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11 07:24
一千二百零三、這位就是猛將兄

   唐建文也在公司,專門回來跟齊雪嬌商議中亞幾國的實際情況,搞得自己好像個駐外使節,從經濟到文化,再到海關甚至連哪些清廉哪些手黑要手續費過路費都門兒清,虧得他帶著兩位以前跑前蘇聯地區的老外貿,省事很多,總結就是跟以前他在中亞多國的商務活動兩碼事兒,現在才算是摸到了實際工作的門道。

   柳清作為地產公司老總,帶著石澗仁的同學們先參觀了就在路邊的讀書會以後,才帶到旁邊的大唐網交給唐建文。

   應該說起來讀書會就給了學員們很不錯的觀感,書架、桌案、座位都不是糊弄的花架子,看得出來也是使用率比較高,維護得很好,很乾淨,到處掛滿了古詩詞和堆滿的書籍,還有孩子們在留言板上寫滿了各種自己的理想和祝福,大多數都是靠勤奮苦讀才走上學術之路的教授、副教授們看見這些很親切,彷彿想起自己當年無數個孤寂苦讀的時光,可以說他們這部分沒有誰不是從圖書館、自習室、研究室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聽柳清介紹說是石澗仁在江州各地區鎮開始推行的純公益活動,很感興趣,一直在問。

   柳清已經接待過很多方面的人參觀,自然知曉賣點在哪裡:「其實我們沒有把這看成是公益行為,僅僅是我們這群合作夥伴在工作之餘回報社會的一點做法,因為有這麼相當一部分孩子,可能從沒進過圖書館、書店,因為少有機會接觸課本之外的好書,也許某一天就喪失了閱讀的興趣和能力,沒有閱讀的人生,也會喪失很多可能性,而實際上這個群體非常之大,在鄉村,在城鄉結合部,在城市的某些街道角落,很多孩子哪怕家裡有一定經濟能力,也會沉迷於電子遊戲、玩樂跟尋求刺激,我們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儘可能在閱讀中滋養向上生長的力量……」

   不少學者鼓掌,因為柳清笑著婉拒了幾位熱情學員說要參與捐款的行為:「這個開銷不算很大,我們自己承擔,沒想把這做成商業行為。」

   跟在旁邊的石澗仁忽然發聲:「各位要是有多餘的書籍可以捐贈給我們倒是很感激,另外這大部分都是來自江州各大高校的學者,如果能夠給予讀書會的孩子,到各大高校去參觀感受高等學府的機會,那請隨時跟柳總聯繫。」

   教授們跟他已經很慣熟了,笑著說現在高校裡面的狀況可沒那麼樂觀,孩子們去看了沒準兒會覺得失望,怎麼大學生玩得這麼厲害,簡直要懷疑人生。

   笑歸笑,學者們對讀書會非常認同,紛紛表示回頭就從自己那邊組織整理書籍給送過來,柳清表示可以派人上門搬運,一個電話就成。

   那位青年總裁和幾位商界學員走在後面了,時不時的低聲交流,石澗仁有跟楊武軍說過的那位誰都能搭上話的陳洪元,把一個小電腦提包款式的名牌包包掛在手肘上,笑嘻嘻的在其間左右逢源,這讓石澗仁略微詫異,陳洪元可是從來都不見兔子不撒鷹,沒好處的人和事根本不浪費時間,幾乎就沒看見他跟學院派的學員們說過話,上課也是能溜號就請假,今天怎麼還跟著呢。

   楊武軍自然隨著石澗仁的目光也多看了幾眼陳洪元。

   柳清沒多在讀書會耽擱時間,介紹江州本地那些區鎮已經有了讀書會,各位遍佈各區的院校都可以就近去有間奶茶店或者別的形式讀書會參觀聯絡,主要就是接受捐書和給孩子們跟多開闊視野的機會,說著交接給了唐建文。

   作為網絡公司,大唐網現如今的規模其實很一般,沒有拉虎皮做大旗的繃面子,也沒有為了忽悠投資者使勁燒錢的空殼,更沒有專門用來蠱惑投資方的ppT陣營,唐建文就是簡單的順著營銷部、技術部等樓層走走看看,中途還跟石澗仁順口說話,所以介紹的場面話還得吳曉影來說。

   公共事務總監對待這種場面確實是輕鬆自如了,把大唐網的架構、模式娓娓道來,也確實去掉了石澗仁在整個企業裡面的存在,只是把大唐網強調為一群志同道合夥伴共同發展的事業,順著落地窗邊還指了指那邊藏在竹林中的玻璃房子:「也歡迎各位待會兒有空去參觀仁人食品和云仁裝飾的辦公區,不過今天真的有點熱哦。」

   說起這個唐建文就笑,原來最近裝修公司和食品公司簡直在受酷刑,江州的夏天本來就熱出了名的,這七八月間的江州午後室外地面都能直接烙蛋餅了,那玻璃辦公樓看著是好看,但基本上就是個暖房,冬日能硬生生的比周圍高幾度出來,夏天麼,就算空調一個勁的猛吹,反正莊成棟那汗水瀑布,據說已經減肥成功,怪不得全力以赴都要搬辦公室到大樓裡面去。

   說著輕鬆的笑話,感覺沒有刻意接待的場面,大家隨意的走上三樓,結果幾位搞電子工程以及計算機方面的教授,一眼就看見了依舊一絲不苟白大褂的技術總監,驚訝得不行:「老高?原來你藏在這裡了?」

   石澗仁萬萬沒想到,高開明才成為了這次培訓班學員參觀活動的關注重點。

   全班近百人,有六七十人都來參觀了,走掉的基本上都是對這種事情不怎麼上心的機關企事業單位幹部,所以大部分高校教授和研究員都來了,企業老闆們是覺得可以看看石澗仁的真實狀況,所以也來得不少,結果這兩部分有多半居然都知曉高開明,其中部分學者更是和高開明非常熟悉!

   少數幾個連忙悄悄打聽這位白大褂是誰,聽了那一連串讓人炫目的履歷之後只能咂舌,連帶對石澗仁的觀感猛然拔高。

   如果說吳曉影、唐建文這些人精根本不需要提前說,只要知道來的是石澗仁的政治培訓班同學,就知道怎麼拿捏話語,既不沾上他的利益關係,又不會顯得和石澗仁生分,表現友誼的火候拿捏非常精準,而高開明就不擅長這些了,永遠都是冷靜的撲克臉:「啊,你是那誰……嗯,搞電子信息工程的吧,你們那個Bdn芯片還沒解決問題麼?」

   被他點到的哪怕沒叫出名字,也受寵若驚,腰都彎了湊上去:「正在攻克正在加大研究力度,但是有點想跟您請教……」

   高開明只要說到技術表情都柔和些,但人多嘴雜,順著招呼他的聲音有點不耐煩的看了這麼一大群人,就抓住了石澗仁:「仁總,正好你來,我們那個軟件已經有眉目了,現在我又有個新想法,要批款三百七十萬。」

   看看這三樓原本叫做監控中心,現在徹底變成研發中心的人員規模吧,一樓的銷售部因為大多數人長期都在外面跑,剩下辦公室都是些文員,二樓原本技術部現在幾乎被高開明的研隊伍給吞噬了,兩層樓到處都是技術人員,還到處都有學著高開明穿白大褂的,唐建文成天帶著人緊巴巴的在外面節儉度日,而技術研中心花錢那才叫一個流水!

   不停的招人,能被高開明看上的都不便宜,用著不順手立馬換人,不停的搞新項目組,也不停的增加人手規模,法務部的建立都有一部分原因是高開明帶著人搞出來太多項目,註冊專利都夠讓法務部忙得團團轉,大唐網的消耗有多半都是他們搞掉的,可哪怕現在研發中心是個黑洞一般的存在,所有人都明白這就是必須經過的技術沉澱積累階段,整個跨境貿易平台的建立還有很多周邊配套的信息技術架構,必須得這樣一點一滴的去填補,量變終究會產生質變,所有人都在等待大唐網整體破繭重生的那一天。

   石澗仁撓頭:「不是說了麼,現在我已經不擔任這邊的具體職務,這種事情跟齊總談……」

   高開明在這方面的確有些不諳世事,或者說他不屑於浪費腦細胞在人情世故上:「我是認同你,景仰你才全身心投入到這項工程中來,今天七總、明天八總,我可沒那麼多時間去適應這麼多人,我著急,我只想趕緊做出東西來!跟這些個不懂技術的說那麼多費勁!」

   監控中心裡面安靜了下,看似內訌的場面展現在外部人士面前,有些技術人員臉上是有點尷尬的,唐建文和吳曉影卻做著鬼臉相視扭開頭裝沒聽見,顯然平時他們也沒少被高開明噎,這會兒就看石澗仁怎麼收場。

   而本來應該是對這種企業產生疑惑的學員們,卻只會有另一種感受。

   因為石澗仁使勁撓頭,過去攬住高開明的肩膀:「我也不懂技術,我相信你,所以技術都是你說了算,但我也要做事,也要工作,還要追求更多突破,現在我是個自來水廠的廠長,齊總既然擔當了整個架構的管理,那麼她就要履行她的職責,一切按照規章制度,按照財務制度來前進,配個秘書,給你配個秘書專門負責這種雜事好不好?」

   高開明忍不住嘟噥:「不要不要,節省點人手經費做事,你去當什麼水廠廠長嘛,不務正業!」

   他一貫都是冷臉冷面的沒表情,說這話對上石澗仁又有點孩子氣,石澗仁就樂了:「不錯嘛,現在你也有成本意識了,那真的試著自己去跟齊總打交道,你這不光是搞研,也是整個團隊的帶領人,總得接觸點這種事情啊。」

   高開明臉上很不屑,但遲疑著還是點頭了。

   看在其他教授學員們眼裡,對水廠廠長就只能是高山仰止了。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11 07:29
一千二百零四、你有資格被統戰麼?

   這就好比不聲不響的劉備雙股劍玩兒得不咋樣,但身邊隨便帶出來個人就是趙子龍這樣的猛人。

   看得出來高開明是真的服他啊。

    石澗仁也是再往樓上走,才聽楊武軍介紹了這些高校教授和高開明的關係,原來統戰部下屬還有個獨立的工作分支就叫歐美留學會,專門負責把在全球各地,特別是在歐美發達國家搞科研搞技術的華裔留學專家給串聯起來,前些年大量集中了各個學科的專家,最近幾年好像又多了很多家境富裕的留學生,可以說這個培訓班的主要組成部分就是歐美留學會為班底選派出來的,所以近半數的高校教授學術帶頭人基本上都有出國留學經歷,而那些企業各界人士很多也是喝過洋墨水的,石澗仁才是正兒八經的添頭,最後加到班裡去的插班生。

   那麼,高開明肯定早就是歐美留學會重點關注的對象,他的履歷太驚人了,所以早就進入了統戰或者市內科委的重點人才儲備庫,哪怕這個人脾氣太難搞,市內各家高校上門招攬的還是不計其數,卻都沒拿下他,在留學歸國專家們中間都成了傳奇了,沒想到居然躲在這裡!

   而且看看他跟石澗仁之間的交流狀況,還根本就不是用錢或者別的物質條件給留下來,就是靠著人格魅力。

   什麼時候聽說高開明這種層級的研發專家還要緊巴巴的幫忙省錢了,無論放到哪一級研發中心,都是流水介的朝上面申請經費來滿足這種技術大牛啊!

   有幾位信息工程和計算機方面的教授乾脆脫隊不上樓,直接留在研發中心監控中心,心癢難耐的看高開明到底帶著人在搗鼓什麼,是什麼樣的目標才能吸引到這種人不考慮經濟回報,沉下心來全心投入的,唐建文對這些技術高級知識分子也有點見獵心喜,甩掉石澗仁呆在這裡跟他們切磋,說起來唐建文其實也算是留洋派,只不過他回國開始就考慮創業,到處考察轉悠,並沒回到高校體系來尋求落地,所以就一直不在這條線上的清單裡面,有種遇見組織的味道。

   青年總裁他們站在外圍看這些技術流派咋呼,部分文科教授也有點旁觀,但隨著石澗仁他們走上幾乎都是高層辦公室的四樓以後,青年總裁終於有些敬佩:「看來你們的確是干實事的,這位高專家我聽說過,技術上肯定不可能作假。」

   齊雪嬌在這裡接過了吳曉影的棒,簡單的把各位高管的辦公室看看,就領著大家去五樓,現在因為一樓那邊給了讀書會,已經把展銷會樣板房給挪到這裡來,大概模擬海外展銷館的模式,由她來給大家介紹下。

   吳曉影輕鬆的抱著手臂跟石澗仁在最後面:「清兒說她也打算去收養個孩子?這味道聽起來不對啊,感覺一群無知少女就這樣拋棄了大好年華跟青春,拋棄了多姿多彩的夫妻生活變成修女似的,你這罪有點大!」

   石澗仁撇嘴:「怪我咯?」

   吳曉影笑:「我好歹是結過婚,看透了這檔子事,洪教授更是結婚離婚都兩回了,我們收養個孩子怎麼都說得過去,你說要是以後紀總裁、耿老闆這些小姑娘也跟著來這手兒,是不是有點過分了?真是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以後名正言順的都能叫你回家吃飯帶孩子。」

   石澗仁苦惱:「帶孩子沒關係,可能不能別牽扯旁的?」

   吳曉影嘿嘿:「我看難,收養嘛,就當是做善事,又不影響以後遇到對的人再結婚,畢竟這些位都是不用考慮有沒有經濟實力的問題,假若連個收養的孩子都心理上接受不了,那基本上也就不在考慮範圍內,但你這樣是不是有點害苦了懷春女子的一片深情?」

   其他人都圍在導遊的附近走進五樓各種出國銷售產品展台了,所以石澗仁和吳曉影乾脆偷懶靠在展銷廳門邊,低聲說話也沒那麼多顧忌:「那能咋辦?合著對我有好感,那就應該娶回家?不問問我的意見?我既沒勾搭又沒引誘的,已經很小心翼翼的照顧各位情緒了,你看我跟老高老唐相處多好,現在學員班跟大家關係也處理得很好啊。」

   吳曉影鄙夷:「那是沒漂亮姑娘!你真不如早點結婚算了,趁早死了心……啊,也不能,耿海燕那性子,嘖嘖,紀若棠也不是那麼好相與的,再說星瀾實際上可是個天不怕的脾氣,唉,我這是何苦呢,好端端的教會了這些小姑娘收養孩子幹嘛呢,你說……」

   還沒說完就住嘴了,因為那位青年總裁看似不經意的溜躂過來了,吳曉影還看看自己的動態穿著,柳清一貫上班都是黑色套裙白襯衫,她則走華貴路線,一件復古長袖仿真絲印花襯衫,看著就有仙氣,只不過脖子上掛了個高層符號的工作牌,站姿無可挑剔,也跟石澗仁之間沒什麼看起來的曖昧,嘴角發音:「如果勾搭我的……幫我擋住啊,孩兒他爹。」

   以她的眼光,當然一眼就能分辨出來這是真有錢還是假有錢。

   結果青年總裁過來神態自若的和石澗仁打招呼:「非常棒,我看摩托車行業也有相當部分的參與,好像是江陵摩托?」

   石澗仁點頭:「江陵摩托的陶總比較認同我們的模式,越南展銷館他有股份,但在俄羅斯我們跟另外一家摩托車企業在合作,我們的宗旨是協助製造產業,而不僅僅是幫助哪家公司獲得市場獨佔。」

   青年總裁不經意的看了兩眼吳曉影,目光回到石澗仁身上:「非常難得,我對石先生現在的架構感到非常景仰,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更深層次的合作可能性?」

   話說這看兩眼的學問就深了去,既可以看成是色心不改的偷瞄兩眼,也可能是不耐煩的驅趕,意思是怎麼這麼不知趣的杵在這裡幹嘛?

   吳曉影感受到的就是後者,僅僅是個眼神或者眉目間的區別,她不以為意的笑笑還是抱著手臂,手指敲著蕾絲半袖給石澗仁做個表情:「我先回辦公室了,待會兒再說這個事情,我覺得問題很大。」對上青年總裁,就只是展展眉毛示意下轉身下樓了。

   果然,事實證明吳曉影判斷沒錯,之前她還真是自作多情了,青年總裁第一句就是壓低了聲音問石澗仁:「這位……齊總,聽口音是平京的?」

   柳清能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吳曉影的普通話那是廣播級的字正腔圓,但普通話不等於平京話,可就在平京胡同里長大的倪星瀾,說話都跟齊雪嬌截然不同,同為平京大妞,看似不施粉黛的齊雪嬌說話,帶著一股毋庸置疑的居高臨下。

   可能對大多數學術派高校教授來說,只覺得這位年輕的女老闆說話有股英氣,但看不出這種英氣的合理來源解釋,見多識廣的青年總裁一下就分辨出來了,這跟很多平京高幹子弟刻意揮灑的憊懶淡然勁兒不同,有很強的指揮感。

   石澗仁笑:「以前是軍醫大的骨科軍醫,習慣了使喚病人。」

   青年總裁別有深意的看一眼石澗仁,石澗仁能感覺到:「不用猜測這些背景關係,挺沒意思的,你也不願意別人跟你打交道動不動提你父親或者兄長,對吧?」

   青年總裁虎軀一震,一貫看起來笑呵呵人畜無害的眼神都凌厲了一下:「有麼?」

   石澗仁點頭:「開班第一天,有人跟你認識握手的時候,提到聽說你哥,你那表情跟現在差不多,別太在意這事兒,有錢有背景能平步青雲不是你的錯,多少人還求而不得呢,這是你與生俱來的,無可指責,你太在意這事,反而容易影響你的判斷,主觀情緒可不是個好東西,很容易讓人發現你的弱點。」

   三言兩語間,青年總裁閉上眼,似乎在回味當時的場景,再睜開的時候就目光奕奕的伸手:「萬乾,對石先生這番說法很感謝,非常有幸能認識你。」

   石澗仁不倨傲的伸手握一下就鬆開:「我沒什麼意圖,大家都是有頭腦的有識之士,能帶來些好的思路或者影響,總比成天以喝酒吃飯K歌為聯誼交友的目的性有用得多。」

   萬乾還真對得起他這個名字:「我是江州歐美留學會的副會長,在留洋歸國的群體裡面還能說幾句話,如果石先生在這方面需要協助儘管開口,當然如果是金融投資方面的需求,那就更求之不得了,我對大唐網的投資前景很看好,不知道有沒有融資的需求,我們有國內和海外融資渠道,再或者國內新三板、IPO上市也是我們擅長操作的項目。」

   石澗仁客氣:「非常感謝厚愛了,但資本的進入必然追求利潤呈現,我們的計劃太過長遠,甚至有些理想化,所以還是交給時間來慢慢雕琢吧。」

   沒想到萬乾居然來了句:「我很佩服這種工匠精神,我想我們先不談投資的事情,相互瞭解,讓石先生也能瞭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石澗仁笑了:「敢問萬總是在哪裡留學的?」

   萬乾不諱言:「日本,我主要是在日本學習工商管理和金融事務,然後才回國組建自己的投資公司,在日本感受最深的就是他們那種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

   石澗仁哦:「日本也能算在歐美留學會裡面?」

   萬乾笑:「當然,日本作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一直和歐美發達國家放在一個層面的,雖然經歷了泡沫大滑坡,但實際上日本經濟總量還是很驚人的,值得我們學習。」

   石澗仁有點恍然:「原來歐美留學會就是一個在發達國家統戰起來的團體哦。」

   這統戰工作的面兒可真夠寬廣。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11 22:53
一千二百零五、這1波裝得能給幾分

   人生就是如此現實。

   可以選擇淡泊名利,安於清貧的悠然自得,因為人生不過就是短短幾十年,到頭來什麼都帶不走,何不追求心靈上的自由,讓自己輕鬆自在的過一輩子呢?

   這種態度絕對沒錯,可吃喝拉撒總得花錢,走走看看世界,又或者成家立業總得有個基本生活費吧,很難有人完全拋開所有名利金錢的制約,連剛下山的小布衣都不行。

   所以既然來都來了,這幾十年非得轟轟烈烈走一生,才不枉活在這世上,榮華富貴都要奮鬥追求,這種成功論調更容易理解,也更有市場。

   但可惜,很多人只想不勞而獲,又要輕鬆自在,什麼都不付出,還要享不盡的財富、美女、名車,成天做夢都想當個富二代、官二代,對真正努力的人卻冷嘲熱諷過得辛苦不瀟灑,人生就該歲月靜好、悠然前行,生怕別人的勤奮映射出了自己的卑微懶惰……哪有這樣又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好事。

   在這個連統戰都要看對社會貢獻大小的年代,如果無法做到真正的內心平靜寵辱不驚,那還是簡簡單單做個努力的人吧。

   起碼努力,會讓自己多一份選擇的餘地。

   石澗仁看見的這些高級知識分子可以大多都是普通家庭出身,雖然其中在政治層面上升的可能性比例很小,但都是術業有專攻的專家,在各自領域都是受人尊重的行家,從面相跟行為舉止上來,石澗仁甚至能區分出其中相當一部分來自農村或者很普通的小市民家庭,現在都沒法完全脫去那些出身帶來的痕跡,可他們言談間對術和工作充滿的自信分明已經蛻變,這才是知識改變命運的真實案例,對普通平民來,能夠徹底改變命運的道路已經很少了,可惜大多數年輕人在最該努力習的階段放棄了機會,等到蹉跎歲月以後又失去了從頭再來的勇氣跟毅力……

   不知道是不是跟今天突然聽了徐大人的消息有關,石澗仁有點感嘆,更可以是有點恍惚,命運到底是什麼?

   如果不是老頭兒在山澗石頭縫撿到自己,早就小命歸西,或者跌跌撞撞在鄉間懵懂長大一腦子漿糊?

   如果不是老頭兒教導塑造了自己年少老成的性格,帶著百歲老人看待這個世界的目光,準確把握人世間的一舉一動,這滾滾紅塵中,自己又會迷失成什麼樣?

   如果順利的找到徐大人,在徐大人的羽翼下缺乏獨立拚搏的精神,這六年來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下樓的時候齊雪嬌就注意到石澗仁的眼神比較飄忽,略顯奇怪的拍拍他肩膀,石澗仁有瞬間想脫口而出問問那位徐清華到底在中央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就算齊雪嬌現在不知道,回頭一定能問個一清二楚。

   但石澗仁忍下來了,這時候這個名字對自己已經沒多少意義,再談老頭兒交給自己的遺願,重新投入到徐大人的門下做個幕僚隨從?

   石澗仁這時候也驚覺自己的心態已經變了,不再是那個心思簡單有點懵懂的少年郎,不再是只想找到徐大人開始自己新世界新生活的小布衣了,現在儼然已經有一番氣象,改變了自己命運的同時,也在改變很多人的命運,可以毫不客氣的,假若自己離開,很多人的命運又會重新變化得不可預知。

   能被老頭子結交,徐大人的品性一定是英明傑出的,但能歷任高官,那也就不會是潔白無瑕單純如畫了,在大人物眼裡,這一切會變成棋子麼?

   孤身一人願意嘗試各種人生的石澗仁,現在必然非常謹慎的看待各種可能性,他得小心翼翼的面對各種龐然大物,要是因為自己使得眼前局面被改變碾壓,那真是把所有夥伴當成一紙帶血的投名狀了。

   所以他有些沉默。

   一直到隔壁酒店都沉默。

   萬乾一直走在他旁邊,這也不是個多話的模樣,看石澗仁給唐建文、柳清他們叮囑幾句,就陪著培訓班的員們一起過來赴宴:「要不要把這幾位都叫上一起交流溝通下?」

   石澗仁抬頭看看那熟悉的假日酒店笑:「不用,我們有員工食堂,待會兒送走了各位同,再跟他們聊聊工作就好。」

   萬乾隨眼看看,繼續試探:「如果投入的資金再多一些,是不是能把這片產業園開發得更加全面,現在就這麼幾家江湖菜飯館、火鍋館,檔次還是低了些。」

   石澗仁隨著他的目光回頭,一眼就看到秦良予的「江州樂」飯館,自然想起這位許久未見的前江州駐京辦主任來,在這個迎來送往位置上呆了幾十年的退休幹部,肯定對徐大人熟悉得很,自己從他那裡瞭解一些相關訊息,也肯定是比較隱秘的。

   哪怕是好奇,石澗仁也想瞭解下這位在自己前二十年生命中佔據了重要地位的徐大人到底是什麼樣。

   拿定主意,石澗仁陡然輕鬆下來:「這裡的定位還是個不收費的假文化景點,通過這裡多少可以搞點畫廊、民俗文化之類的項目,等大唐網和裝修公司、食品公司全部撤走到新大樓以後,這裡將騰出更多區域給讀書會還有別的文化產業,如果搞成光鮮亮麗的購物中心……我想江州市也不缺這一個了。」

   萬乾看起來真的帶點憨厚,很容易讓人覺得這有錢孫子肯定很好騙的感覺,他也把自己這個特點用得很嫻熟,實際上卻反應職業:「新大樓,多少萬方?開發成本融資方案是多少?」

   石澗仁就當諮詢了:「規劃面積十萬方,33層樓,總成本四個億,前期政府入股50%,銀行貸款1.4億,企業自有資金六千萬,分二十年償還銀行和政府免息投資,你覺得合理麼?」

   萬乾終於不再掩飾自己的專業精明:「四千塊一方,這價格有點緊巴巴的,政府入股……六千萬投入不符合國家要求項目建設最低資本金的要求,那多半是爛尾樓甩盤?然後前期建築費用跟土地徵用費一起作價吧,表面上看起來花六千萬就能撬動這麼大一塊地產,但實際上政府穩賺不賠,企業卻每年要承擔相當沉重的還款壓力了。」

   石澗仁再透露些消息:「假若前五年只要能合理納稅到一定金額,就貸款免息呢?」

   萬乾眼睛亮了亮:「這……是那位齊總的功勞?」

   石澗仁搖頭,萬乾重新把目光停留在石澗仁臉上:「石先生能量不小啊,皇帝的女兒不愁嫁,這種爛尾樓資源現在政府,起碼江州市政府是相當謹慎的在選擇接盤人,如果再加上進一步這樣近乎於扶持的力度,我真的要重新評估石先生的價值了。」

   石澗仁伸手拍拍投資公司總裁的肩膀:「一個項目,站在商人的角度,當然考慮的是賺不賺錢,但是站在為政者的角度,考慮的假若是這座城市,乃至這西部地區還有國家方向的發展,那做出的扶持,就不一定是跟能量有關,而是眼光。」

   萬乾顯然聽明白了石澗仁點撥的意思,在回味,這時候張明孝卻跳出來,衣冠楚楚的拿著對講機,諂媚得跟狗腿子一樣:「仁總,紀小姐去度假酒店了,正在趕回來,還有什麼要安排的?」

   石澗仁想想:「兩部大巴車的司機也安排好用餐,待會兒要送客人一起走,但是有不少人可能直接回市裡面的,你給安排七八輛,嗯,待會兒請迎賓小姐詢問一下客人們待會兒回家的方向,安排車輛送到家。」

   張明孝更狗腿的嗨咦一聲,轉身煞有其事的拿著對講機呼叫消失了:「仁總有安排,打起精神來嘿!」

   石澗仁有點皺眉,覺得這江湖做派配不上準五星級酒店的服務檔次,但這番做作對萬乾卻很有效:「仁……總,我聽他們都這麼叫你,這家假日酒店難道也是你的?」

   石澗仁搖頭:「代管過一段時間,所有者是別人,至於稱呼,那更像個玩笑,相互之間對我的認可,我說過我在這些企業裡面都沒有股份的,但還能有個成本優惠折扣,所以今天晚上這頓飯算我請。」

   萬乾立刻換上擅長的財大氣粗:「喂!仁總,這種業務你也要跟我搶,那不是砸了我的招牌麼?必須是我的,這就是我的義務!」

   已經走進大堂了,果然從迎賓小姐到門童,還有大堂經理,乃至做清潔的阿姨,基本上都是笑眯眯的躬身:「仁總好……」

   引得走在周圍前後的其他員都回頭看石澗仁,更看見石澗仁伸手搭在萬乾的肩膀上低聲:「統戰統戰,請客吃飯,你我既然都是被統戰的對象,那換個角度思考,我們有什麼值得被統戰?是知識、能力、影響力這種可以延續不衰的東西,還是金錢這種用過就拋的一次性消耗品?你面帶豪傑之相,卻讓自己給人留下個只是財大氣粗或者憨厚隨和的印象,有點可惜了。」

   哎喲喂,青年總裁萬乾感覺自己自從今天中午開始跟石澗仁正面搭上云手,就好像練太極一樣被接二連三的敲了好幾記悶棒,每一記都好像打在了七寸命脈上,讓他不出話來,還偏偏一點惡感都沒有,就差納頭便拜了。

   石澗仁波瀾不驚的這一串組合拳裝得是蠻像!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13 07:15
一千二百零六、燈塔

   萬乾在晚餐的時候果然少了之前那種昂揚的我有錢態度,開始換著用微笑或者談吐來改變自己的風格,石澗仁甚至能注意到他在不停的切換,爽朗點或者儒雅些,主動跟之前很少交流說話的高校教授們溝通,特別是石澗仁都比較欣賞的幾位歸國派男教授,他們無論從外表穿著、言談舉止都比較灑脫,不是很追星,但說起《見仁見智》顯然也看過,對社會上的話題什麼都能聊幾句,但不較真,說起自己的專業也點到即止的不炫耀專業術語,主要是氣質就很有西方學者的范兒,反正沒什麼酸腐味。

   石澗仁能看出來,萬乾也能看出來,這種人是最好交流的,也很容易從對方反應看出對自己的接受度,他果然在嘗試尋找更適合自己的風格,而不是那個可能面對商業夥伴更有效的財大氣粗形象。

   懂得在不同場合塑造不同的形象,這已經算是初窺門徑了。

   比你聰明,比你有錢,比你漂亮的人,卻比你更努力,聽起來是不是有點諷刺,那這個社會還要不要窮人醜人活了?

   其實不過是這些人能看見希望,很多普通人究其一生可能都沒看見過希望,既有身處環境、際遇的關係,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在於從來沒有主動抬頭去看過,似乎從來沒想到改變命運的鑰匙永遠都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寄希望於別人。

   紀若棠果然在晚餐結束前從風土鎮趕回來,沒有風塵僕僕的倉促感,一件一字領露肩寬鬆中袖搭配筒裙,清新筆挺得就像梳妝打扮完一樣,商務氣質又帶點露肩的小性*感,肩頭蝴蝶結綁帶透露出來的少女心,讓姑娘的臉上混雜著清純和誘人的混合魅力,也拿著個小對講機過來俏皮的對石澗仁擺擺手:「哥回來了?」

   正如吳曉影開玩笑說的那樣,培訓班上真沒什麼挺漂亮的女性,有那麼一兩位五官姣好的也明顯比洪巧云都年齡大,所以隨著紀若棠小鹿般的彈性腳步進來,不少學員就注意到了,再看她毫不掩飾的跟石澗仁親暱動作還有稱呼,有點恍然大悟,所以萬乾有點平靜的笑著介紹石澗仁和這位酒店集團的年輕女總裁搶了他請客機會的時候,大家更不覺得意外,所以萬乾順理成章的定下來全培訓班結業後第二次聚會到他的公司,希望能在為各位學員同學事業工作上服好務,做出點特色,哪怕石廠長這一次的聚會珠玉在前,萬乾還是很有信心能聯繫來一批各種海內外學術項目供大家參考聯絡,如果有什麼資金項目方面的需求也可以提前給他說,好有的放矢的派人去找。

   紀若棠就亭亭玉立的站在石澗仁椅子邊,看萬乾站起來侃侃而談,還順便講了個在日本學習時候看見的匠人小故事,用以佐證了自己雖然是做投資的,也有一顆雕琢的心,得到不少科研學者的鼓掌,起碼覺得不像以前那麼動不動就有很大金錢差距了,紀若棠聽得表情端莊,但跟著鼓掌完畢悄悄把手指在石澗仁襯衫肩頭敲兩下,好像有點調侃的意思,因為看出來點石澗仁改動後的影子。

   餐後石澗仁跟紀若棠站在酒店門口挨個兒送走了所有學員,紀若棠甚至還給每位都準備了精美的禮品提包,讓學員們很驚喜,有人迫不及待翻開看,有人卻覺得很不好意思,還有七八輛商務車把回家的學員送往各處,更換來不少衷心的感謝,然後兩部學院大巴車帶回去部分外地學員,楊武軍其實想要石澗仁順勢講點什麼的,石澗仁溫和而堅定的拒絕了:「我覺得潤物細無聲最好,什麼樣的人,能傳遞什麼訊息,是身體力行做出來的,用講話的方式來對聰明人講道理,有點惹人煩。」

   楊武軍還沒曹天孝那麼熟悉石澗仁,欲言又止的點點頭上車致謝走了。

   夏日就算夜幕降臨,天邊也帶著光,暑熱從地面輻射起來依舊有點悶,紀若棠卻背著手輕鬆的有小半圈步伐:「上課累不累?」

   石澗仁回頭看看她溫言:「應該我問你累不累,讓你這麼趕回來。」

   紀若棠表情輕鬆:「跟耿老闆一起回來的,經過區委順便去接的她,也就順便從她那搬了些小食品搭配公司禮品送人,我們都在順林區做事,有時候晚上跟她在區裡逛逛街喝個茶什麼的,她還是很好相處,起碼不會算計我。」

   石澗仁指指街對面的員工餐廳一起走過去:「都是出類拔萃的聰明人,不會雞腸小肚的。」

   紀若棠點點頭:「如果沒有都喜歡你這個矛盾點,真還可以做朋友,她有種我不具備的衝勁,想到什麼就立刻去做的執行力,我更習慣於算計好了各種資源再動手,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我跟她都很明白,對方不會太在乎金錢上的問題,這就讓我覺得太輕鬆了。」

   過馬路的時候,幾年前荒涼稀少的路面現在已經有不少車輛疾馳而過,就算有斑馬線,紅綠燈在2oo6年的江州是個比較少的玩意兒,所以石澗仁抬手,輕柔的小手就放到掌心了,自然得跟以前沒什麼區別,只不過過了馬路石澗仁剛張開手指,紀若棠就若無其事的把手溜出來:「耿海燕看見估計要拿杯子砸我,上次聽說她拿菜刀去區政府鬧,把我嚇一跳,真沒想到做生意還有她這種搞法。」

   石澗仁笑:「改革開放的初創階段,就是撐死膽大餓死膽小的,各種草莽做法延續到現在還有一點點市場,但很快就會結束了,未來的時代會更適合你的風格。」

   紀若棠沒什麼得意的口吻:「今年酒店是個淨虧損狀態,全在投入,食品公司一定會成你最重要的現金奶牛了。」

   石澗仁搖搖頭:「不是我的,他們自己商量,我在整個團隊能起到的作用需要逐漸退出影響了。」

   紀若棠不意外:「就像你不再插手瞭解酒店的事情?」

   石澗仁若有所思:「我的精力也有限,既然把燈塔砌起來,剩下的就是儘量維護好,照亮給……我想我自己主要能照亮的就是讀書會的孩子們,更多的航程,更多的區域就是你們去照亮了。」

   已經到了餐廳門口,紀若棠忽然小聲:「那是不是就可以談戀愛了呢?」

   她賊兮兮的動作把石澗仁逗笑了:「你不覺得我們現在需要考慮的事情比這個更重要麼?」

   紀若棠做個鬼臉才跟在他後面走進去,耿海燕還是普通的牛仔襯衫,一點看不出來是大老闆,正興高采烈的在跟大桌子邊的眾人描述什麼,順著大家的目光看過來,只飛快的在紀若棠身上停留下就挪開:「我去新大樓看了!趕緊裝修,趕緊搬家,明年我要做全國招商,請到大樓來,多氣派!」

   唐建文還慫恿:「就冠名仁人大廈,經銷商嘩嘩的給錢!」

   柳清潑冷水:「這是區政府以支持高新科技產業的名義給予補貼政策傾斜的,可以允許租賃,但不得出售改變商業寫字樓性質的。」

   耿海燕不在乎:「我又沒有要冠名,多給幾層,經銷商來一看,嘩,就鎮住了!樓層低點都行,我們搞食品銷售的沒什麼文化,業務員都在外面跑的,不用那麼高的地方,開經銷商大會的時候,多拉點條幅,拉滿!看著就氣派……」

   莊成棟都能諷刺她了:「麻煩你有點欣賞水平,什麼拉橫幅拉氣球已經是鄉鎮企業才搞的東西,我們要做個大型電子屏,臨街一排巨型廣告畫面,高清彩色的畫面,平時各家分點,到了你開經銷商會的時候,全部換成仁人食品的,幾層樓高的畫面圍著大樓一圈都是,那不是更氣派?」

   耿海燕都憧憬了:「嗯,還不趕緊去裝修?!」

   莊成棟忽悠她一起掏錢,這兩家確實是完成大樓工程的主力。

   齊雪嬌基本上笑眯眯的坐在旁邊看,晚餐她都只吃點西藍花什麼的減肥,但看眼神,似乎有點羨慕耿海燕的快樂可以來得這麼簡單,對石澗仁進來只是挑挑眉毛,只對一下眼就知道石澗仁之前有點恍惚的感覺已經沒了,真的,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只需要看一眼,彷彿就能明白,那種感覺讓她心驚。

   其實石澗仁也沒怎麼說話,坐下來就是帶著微笑聽莊成棟有點興奮的給大家比劃整個大樓裝修計劃,目前這也是大家聚在一起吃晚餐時候最主要的話題,畢竟一棟三十多層的大樓將把所有關聯企業都收進去,包括喻明鴻等人從酒店集團離職以後開辦外貿公司等配套公司都會一併搬進去,連紀若棠也決定把酒店集團的管理層挪過去,畢竟作為一家集團性酒店辦公管理層,一直停留在其中一家酒店,內部會形成不太合適的偏移,縱然這樣大集合,可能還有相當的富餘空置,是對外出租,還是留作未來發展,各家企業分別佔哪些樓層,都是挺有趣的討論。

   而這樣一座價值四億的高樓,其實金額已經不是個特別礙眼的事情,而是作為這一帶比較地標性的建築,成為整個企業群的里程碑,象徵著這幫夥伴在這座城市真正樹立起自己的豐碑,或者說燈塔來了。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13 07:23
一千二百零七、這是個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石澗仁當晚還是回了學院的,好像只是抽空回去跟夥伴們坐了下,第二天上課依舊平靜如昔,哪怕大部分同學再看他的眼光都有變化了,他還是穩若磐石的安靜聽課,梳理自己的課堂感受而不是書面的什麼筆記,對石澗仁來說,內心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後面的實務課規格更高,請來了一位曾經擔任江州市政協主席的黨外人士,七十歲出頭的老人還曾經是江州大學的教授,所以引得一干坐在前面的江州大學青年教授恭恭敬敬的起來給他行禮。

   這位的話題就更寬泛直接,可能更接近這次參加培訓的各高校教授知識分子可以倣傚的榜樣,因為從專業學術入手,一步步走上相關領導崗位,最後乾脆擔任了省部級政協領導,能夠舉出來的實際案例更加接近高層,譬如某次面對國家領導做觀點評述,某位代表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說好的大家各有規定時間,毫無顧忌的就一人佔用了,氣得他下來就開罵。

   正如老頭兒從小給石澗仁無數次表述過的態度,帝王、領袖或者政治人物,為了維持領導地位,從遠古時候開始就必須要進行神化,這是面對絕大部分民眾最容易接受的觀點,與其說給這些沒有深層思考能力的人囉里囉嗦解釋那麼多主義跟國策,不如簡單點說這就是天授神權,簡單省事兒還效果好。

   但顯然隨著社會發展,特別是現如今,這套把戲有點不那麼行得通了,得換個方式。

   具體到什麼方式呢,各國各家都有不同的方式,萬變不離其宗。

   在石澗仁眼裡,其實無論誰都不過是個人,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樂,有七情六慾的人,是人就有面相、情緒可言,就不是一個符號或者一尊泥菩薩神佛。

   這讓他後來的課程更沒有記筆記的舉動,甚至連自己平時隨時帶著小本寫點隻言片語的習慣都放棄了,更專注的傾聽,感受這一位位來自不同層面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少數民族、宗教界、非公有制經濟代表、港澳台海外代表輪番現身說法。

   不得不說這其中濫竽充數的依舊還是有,基本上帶著虛應事務的態度過來讀一番稿子的大有人在,但多數還是的確優秀,而且是優秀的聰明人,相當善於在現實體制中找尋自己的存在定位,可以說平時大家聊到的那些問題,這些聰明人都清楚,比誰都清楚,也能無所顧忌的拿到課堂上面來剖析。

   應該說,後面的課程明顯聽講率要高得多,只是缺席曠課的依舊還是有。

   這樣在石澗仁其實覺得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時候,半個月的培訓課程就結束了,朱宏濤作為統戰部領導過來參加了這次結業典禮。

   有典禮有領導,那就自然有講話,學員們也要講,近一百名學員按照學號分成四個組,前兩組幾乎全都是高校教授研究員,只是第一組好像更重點高校些,第三組來自企事業單位和醫院比較多,石澗仁也在這其中,而萬乾所在的第四組自然就是企業家、律師還有保險金融行業的比較多。

   石澗仁和萬乾都當仁不讓的被推選出來發言,對有些人來說,在這種政治場合發言講話似乎是個很沒意思的事情,能躲就躲,但顯然又如同柳子越說的那樣,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這就是該站出來的時候,不然還真不如別走上來浪費時間。

   在世界各國的政治領域裡,發言也就是演講,具有極為重要的地位,這是對每位發言者實際水平和心態發揮能力的考評跟競賽,可以說每一位成功的政治家都必須是優秀的演說家,而這種論調和培養石澗仁可能從小就對著大山朗朗上口,不過卻是在臥底傳銷界的時候得到了最為密集的錘煉。

   結果發言的學員也讓石澗仁開了眼界,應該說這些教授副教授甚至老闆,都有豐富的授課講話經驗,公開發言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大多數學院派還是選擇讀稿子,套話和空話屢見不鮮,因為朱宏濤在宣佈發言之前當然會客套的說幾句暢所欲言,什麼都可以說,真的有位教授就在發言完畢以後「暢所欲言」,認為這次培訓的時間太長了,耽誤了正常的教學工作,特別是他這種校區不在江州主城區的外地人員,等於完全離家半個月,甚是想念家中的兒子。

   石澗仁有點忍俊不禁,偷瞄楊武軍的表情簡直就跟吃了蒼蠅似的,特麼這是誰推選這個活寶來發言啊,連朱宏濤臉上都有點難看,估計這家院校以後是很難分配到類似的培訓名額了。

   好在楊武軍現在對石澗仁有絕對信心,所以把他安排在最後,倒數第二個是萬乾。

   自從參觀了產業園以後,重新再上課,萬乾就把以前一貫的高檔暗紋白襯衫換成了暗色POLO衫,手腕上隨時能晃人眼的名表也消失了,忽然一下就變得樸素很多,只不過發言依舊還是充滿了他的套路,前後各講一個小故事,讓石澗仁懷疑這位是不是有個秘書專門在給他寫這種東西,寫的不太認真,講的也有點不上心,實在是語速有點快,顯得不夠誠懇,背得倒是挺溜。

   稀稀拉拉的掌聲之後,已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的會議,好多學員都有點注意力不集中了,但隨著楊武軍報出石澗仁發言的名字以後,明顯還是所有人都坐正專注了些,連朱宏濤都有點期待,還悄悄給陪他一起來的兩位市政府領導還有學院領導指點這位學員的不同之處,實在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其實前幾天那位政協主席在講課的時候就提到過無論黨外人士還是黨內幹部,在這種場合發言,最高水平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這怎麼也跟驚門特色有點類似呢,石澗仁當然是擅長的了:「一百多年前,剛剛開眼看世界的大清帝國,派了位駐英公使,反覆考察英國的政治運作後發出感慨,中國儒家思想中的三代之治也不如蠻夷政體優良,原因很簡單,中國曆來講究靠聖人治國,而西洋將政治公之臣庶,也就是交給臣民自己來做決定,所以中國歷史上,就是一代代聖君立國,然後這事兒就靠運氣了,蒙上個賢明的皇上,那就能開元盛世、文景之治、康乾盛世,多數時候只能熬著,相比之下西洋國家臣庶自治,卻可繁衍無窮,所以西洋愈久而人文愈盛……」

   哎喲喂,這種政治場合,還敢公開說歐美國家政治體制優越,石澗仁這膽兒也太肥了。

   學員們頓時哄的一聲竊竊私語開來,他們大多數都是出過國,正兒八經比較過中外體制的,心中自然跟從未親眼看見過的人相比有份自己的衡量,朱宏濤比較篤定,但還是得忍住皺眉,楊武軍嘴皮都有點抖了!

   您這培訓課是白上了麼?!

   還是那一貫笑眯眯的班主任可能見多識廣一點,忍不住說了句:「請大家安靜!聽學員代表發言完畢以後再討論!」特別把學員代表四個字加重語氣,顯然是在提醒身份,別說錯話!

   還好學員代表一句話就撈回來:「大家注意,我說的是大清國時候,說的是西洋國家,不是指現如今。」他確實是即興發揮脫稿講的,就那麼抓著麥克風平靜得就像在節目錄製現場講故事,比萬乾那不痛不癢的勵志小故事吸引人多了,朱宏濤都笑了,很放鬆的對旁邊領導用二指禪輕輕敲桌邊,不知道在炫耀什麼。

   學員們確實都安靜下來,專心傾聽他說什麼,哪怕之前不認真的,也被這個全場氣氛波動給帶過來,聽見石澗仁琅琅上口:「天地萬物都在變化,儒家推崇的三代之政能連綿兩千年,證明在很長的一個階段,這種制度都是優於西方的,直到西方民主制度在近代史上超越了中國的政治體制,確實獲得了全面碾壓,但這就意味著西方制度永遠都是對的?永遠都會優於中國,或者說中國永遠都只能照著西方這種制度走?既然西方都能超越中國創新政治體制,為什麼中國人就不能推出新的制度來證明西方這一套過時了呢,這種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做法未免有點不要臉吧?」

   專注的學員們有點笑聲,朱宏濤忍不住記下這幾句標註下,石澗仁卻又來個九曲十八彎:「我並沒說現行的制度就是優越又無懈可擊的,但縱觀過去一百多年的歷史直到今天,在座都是各行各業的成功人士和高級知識分子,具有較高的視野和眼界,應該認同我們這個國家和這個世界正在上演一場變革大戲,百年前那個毫無話語權,只能被隨意蹂躪的國家,現在可以在絕大部分國民國泰民安的狀況下擔任主演之一,而在座的各位,能夠以佼佼者的身份進場觀看到很多精彩的細節,切身體會到時代變革的脈搏,這不光來自於我們自身的努力,回看三十年前、五十年前、一百年前,你們得承認自己還有身處這個時代的幸運。」

   這番話終於引起不少人共鳴,忍不住鼓掌了,在學員發言中鼓掌的,今天還真沒有,都是講完了禮節性的響幾下。

   石澗仁把話語放平緩:「這世間上沒有容易獲得的東西,各位都是披荊斬棘,越過一道道阻礙才站在今天的高度,歷史和政治常識也不例外,如果你不學習瞭解,沒有人能幫得了你,如果你以為電視上、雜誌、暢銷書上那些誇張的、驚悚的、匪夷所思的或者讓你拍案驚奇的東西,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相,那麼你永遠都無法真正的認識這個世界,也無法知道你在這個時代所處的位置。」

   「有人說過『這是個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你眼中的中國是什麼樣,你就是什麼樣,你對這個時代有多少的認同感,你對這個社會就有多少的擔當和責任感,這就是我參加這次培訓的感想,與在座各位共勉……謝謝。」

   完全不同於官樣文章的聲音,在會議室裡稍微迴蕩下,安靜了片刻,掌聲非常熱烈的響起來。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13 07:28
一千二百零八、坐公交車比勞斯萊斯更奢侈

   一直到回了房間,楊武軍都還在表揚:「你這發言把氣氛帶動起來,後面宏濤部長的講話也有激情多了!」

   石澗仁一如既往下來就有點蔫兒:「這很正常,我一直認為不是群眾素質不夠,不能接受各種道理,而是理論不夠接地氣,沒讓群眾有足夠的興趣去接受瞭解,普通人不會去研究、思考深層次的東西,也沒那時間,所以只看結論跟身邊的利益,那麼重點就在於意識形態怎麼去引導調控,我只是個普通讀書人,儘可能在我能影響的範圍內帶動些思考,要給出解決的方案,可不是只會大放厥詞,又或者喊些口號就能做到的,任重而道遠呢。」

   其實相比幾年前,王汝南去世以後追思會上石澗仁有點潑冷水的發言,現在的他顯然方向性明確得多,但楊武軍聽起來還是覺得沒那麼熱烈積極靠攏組織,趕緊轉換話題:「小本呢,你那名單小本兒呢,看看我們對學員的考評觀察有什麼不同。」

   石澗仁掀開電視機,抽出壓了十多天的名單攤開:「有時候筆就是一把刀,這也許會影響到別人的職業生涯,所以我不會在背後說人是非,只是給你一個參考……除了畫圈的這幾位,投機性比較強,心術方面還是要謹慎考察之外,劃線的是心思比較開闊,很能夠接受思索現況的……」

  楊武軍迫不及待的拿出自己的考勤記事本對照:「啊?這個陳洪元你不是很看好?我還以為你對他的交際能力很欣賞呢,這些他的缺課時間是有點多,但每次都給了請假條的,他還是我們優秀掛職幹部匯報成員呢,事業方面也很突出,還有這個蔡教授很不錯啊,學習認真,態度嚴謹,非常正直吧……」

   石澗仁想想組織下措辭,主要他的確很少背後這樣議論別人,況且很可能會影響到別人的幾十年努力:「這就是兩位截然不同的極端,溜鬚拍馬的人比較容易被分辨出來,但這年頭人前一套人後一套不是什麼稀罕事,越是能把這一套做到比較好的,越風生水起,可嘗到甜頭以後用得爛熟,未來是會栽觔斗的,而蔡教授這樣的冷眼旁觀或者清高不適用於這個社會,曾經我也選擇看不慣前者,這種做法注定會被淘汰,因為處處受挫下心態再失衡,就會抱怨社會不公,明明自己沒做錯什麼卻被排擠,你回頭注意看,蔡教授的發言或者交流中,已經有些怨懟的情緒,他把自己的不得志歸咎於社會,歸咎於周邊,他的氣色都顯得有些憔悴了,我不是說像陳洪元那樣隨波逐流就好,但適當的懂得調整自己面對社會,這是個起碼的成年人態度,某種程度上,成年人不講對錯,只談利弊,但千萬別走極端。」

   楊武軍張點嘴,有點愣住的聽石澗仁分析,沒有很明確的說誰好誰不好,但個中利弊確實清晰:「你……到底是用什麼標準來看的?我怎麼發現你居然是看的氣色,還有表情之類的?」

   石澗仁當然不會給統戰部培訓工作處的副處長說自己是個看相的,笑著搖頭:「怎麼看不重要,我對這個比較敏感,譬如說這幾位企業家裡面,萬乾雖然是比較年輕又有點招搖的,但他的可塑性比另兩位強得多,如果未來他找準了自己的定位,會是個相當踏實的領導人物。」

   楊武軍再次吃驚的看看那張名單上第一天就悄悄註明在萬乾名字下的小符號:「才一天,你就知道他不錯?」

   石澗仁笑:「有些人看一眼就知道了,同樣是企業老總,這兩位更在乎自己由此能得到什麼利益,目光還是要短淺一些,再譬如這位國企科長,性格略微古板,要說他貪贓枉法不太可能,但開拓進取也不太可能,多年的機關單位工作經歷,讓他的思維已經有些固化,不是這麼次培訓就能扭轉的,這一部分都是希望能得到陞遷,有積極靠攏或者表現自己的意願,但對於改變自己就不願怎麼付出努力,他們更想坐享其成。」

   楊武軍回頭看看自己那份主要是靠考勤表還有印象反饋集中起來的學員報告,忽然覺得石澗仁這個太不一樣了,心癢難耐:「說說,說說,能不能傳授點經驗,你是怎麼看出來這些細節的。」

   石澗仁總是出人意料的:「你呢,在體制內工作十來年吧,還有什麼理想跟衝勁沒?」

   楊武軍下意識的抬手做了個想遮擋自己的動作,然後才覺得有點好笑的放下來,但坐回了標準間裡唯一的台前凳上:「對,你也應該順便觀察了我,你對我有什麼看法麼?」一貫都是培訓考察其他統戰對象的政府官員,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同樣也在別人的觀察中,而且還是石澗仁這樣好像對觀察人很有一套的眼裡,會是什麼樣呢?

   石澗仁有點反客為主的點點頭:「對很多政府官員或者體制內的公務員來說,聽到我這樣的問話本能反應是抗拒,會油然而生你憑什麼敢來觀察我,評價我的優越感,哪怕他平時說得多溜,什麼把自己看成群眾中的一員,要跟群眾打成一片,但實際上骨子裡是傲慢的,這在我之前的掛職工作中遇到不少,你不是這樣的人,但難免對自己的工作略微有點失望,過於瑣碎和看起來沒多少意思,是,如果說大道理,這些統戰人士中間如果能夠發掘優秀人才,你或許也有些成就感,但培訓工作基本上是個中間不怎麼起眼的過程,送到這裡來的全都是統戰部各處已經比較留意的人,你能做的也只是錦上添花,況且這種工作一輪一輪的持續好幾年變成熟練工,早就沒有激情了,可生活總是要有點刺激的,對不對?」

   楊武軍輕微的抽動一下眼角,但表情還是控制得非常好:「哦?」

   石澗仁沒有繼續點破對方有時候沒有換襯衫,帶著不同香水味來房間的細節:「也許在國資委或者某些部門,會有關於我男女關係複雜的說法,但我問心無愧,因為我有理想和抱負,也清楚自己現階段在做什麼,所以我不需要生理或者心理上的感官刺激,楊處長你年輕瀟灑,外表成熟穩重,舉止得體大方,特別是有一口非常好的嗓音表達能力,其實如果深刻挖掘自身潛力,在合適的工作範疇將會有相當傑出的發展。」

   楊武軍定定的看著石澗仁,那略微靠近桃花眼的眼神中應該有相當複雜的情緒在變幻,他那文質彬彬的金絲眼鏡對上石澗仁的黑框平光鏡片倒是詮釋了兩人的氣質不同。

   但石澗仁不等他說話,起身提了自己的電腦包,拍拍對方肩膀:「我沒有窺探個人隱私或者拿捏個人品行的意思,僅僅因為我們同處一室十來天感覺,你是個相當有前途的年輕幹部,人不風流枉少年,也許才華跟抱負得不到施展,尋求一些其他放鬆無可非議,但假若就此完全放棄了自己,或者成為未來悔之晚矣的污點,就有點得不償失了,老天爺給我們一些與眾不同的能力,可以用來娛人娛己,也可以用來改變什麼,孰高孰低就看自己的選擇了。」

   起碼十多秒以後,楊武軍才突然從座位上跳起來,不顧摔落在地上的文件之類,跑到酒店走廊上,早就沒人影了。

   石澗仁自顧自的下樓來,他沒通知誰來接自己,準備出門找公交車站回家,十幾天可以說非常規律而安靜的學習生活,讓他的身心都得到了很好的康復,起碼現在覺得深吸一口氣去擠下班高峰期的公交車也沒什麼畏懼了。

   只不過他站在公交車站仰著頭正在研究那複雜的站牌時候,勞斯萊斯帶著強大的氣場無聲無息滑過來,放下車窗的感覺都讓人分明能聽見平穩的滋滋品質感,坐在後排的萬乾目光比剛才楊武軍還複雜,最後在站台上無數人的眼光注視下開門下來面對轉頭的石澗仁:「本來只是想約你聊幾句,結果在停車場好奇的看你悠悠然走出來,還想說你是不是夠小心,不讓哪位紅顏知己到裡面來接你,結果發現你真的是一點都不在乎外部物質?」

   石澗仁點點頭:「前段時間有比較明確的每日工作量,所以用司機用專車可以節約時間,現在處於暫時的調整狀態,坐在公交車上感受下生活,雖然有點奢侈,但也是應該的,能隨時提醒我還是個草根,別忘乎其形。」

   換個人或許會覺得他有點裝,尼瑪坐個公交車都有這樣的說法,萬乾卻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小學……嘿,不瞞你說,哪怕是在國外留學,我也沒怎麼坐過公交車,小時候都沒有這樣的經歷,不介意跟你一起奢侈下吧?」

   對於分分鐘幾十萬上下的富豪大人物來說,在公交車上搖晃一兩個小時的確是有點奢侈,但如果能理清自己的思路,磨刀不誤砍柴工的,那還是值得的。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13 07:32
一千二百零九、風吹高崗,云清流長

   其實多走得兩站路,擁擠的公交車上也沒人知道站在狹窄的過道上,略顯侷促抓著座椅上拉手的那個稍胖男子是誰,好幾個坐在最後一排的還比較關心那輛一直亦步亦趨跟在後面的勞斯萊斯,實在是那亮錚錚金色鐘形車頭上的小天使太讓人目光流連了。

   七月底的天氣,哪怕江州的公交車已經普及了空調,萬乾還是滿頭是汗,估計是對這種環境不適應造成的生理反應,不過表情很放鬆,沒什麼侷促感,還有點好奇的俯瞰旁邊轎車上的人:「嘿,你看那男的把手放旁邊腿上了嘿!」

   石澗仁看看,但笑著沒說話。

   萬乾也沒在意這個:「以前坐在車上就覺得旁邊大巴車上總是在俯視我,今天換個角度有點意思啊……你接下來有什麼工作安排?」

   石澗仁氣定神閒,連暑氣都沒點,跟著車身運動還能輕微搖晃:「接下來?要去平京錄節目,然後掛職的事情估計會有個轉折,其他的按部就班吧,現目前我們所有人共同努力方向不是一兩天完成的,得耐下性子打磨,有點你說的那個匠人的精神。」

   萬乾耐不住性子:「網絡公司那邊我的確是有興趣參與融資,如果你擔心短視行為的話,我以個人身份注資,一千萬以內都可以馬上完成,更多我也能去安排籌措,絕對不控股不指手畫腳,安安心心跟著一起做我該做的分內之事。」

   藍色玻璃鋼座位上的乘客忍不住抬頭看了眼這兩個站在旁邊的男人,估計心裡都是滿滿的臥槽,真能吹!

   萬乾哪怕是換成了翻領T恤,可還是能輕易看得出腰間皮帶或者別的地方價格不菲,再加上他那掩蓋不住的有錢神態,站在公交車上確實有種違和感,但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人也不少啊,石澗仁就好得多了,淺灰色襯衫紮在深咖色休閒褲裡面,哪怕也是牌子貨,可他穿起來就是要閒逸些,氣定神閒得絕不像個有錢人:「哦,真感謝好意,但這已經不是我在決定的事情了,上次聽說你們在搞公益事業?」

   萬乾笑笑很輕鬆:「項目很多,從城市醫療救援、貧困地區醫療救助、青少年素質培養、大學生見習實踐培訓,我們都有在做,有些已經做了近十年了。」

   不得不說石澗仁本來是順口岔開話題的,眼睛都亮了亮:「能給說說具體的項目情況麼……」

   萬乾果然不是信口胡言,一樁樁解釋過來,企業早期還是以捐款捐物給相關機構做慈善,後來現這些機構暗箱操作比較多不太靠譜,加上親身去看過一些邊少老窮地區以後,他父親就開始自己搞,成立法人代表的公司或者機構,那時候他還是個跟著父輩出去自駕游的孩子,所以到現在他們幾個兄弟姐妹每年都會抽出時間分別到一線去帶隊,譬如他自己就是個城市民間義務救援機構的名譽隊長,偶爾會以這個身份出席某些活動:「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我沒那麼多精力去培訓訓練,幫忙站台就是表明個態度,資金維護上也沒吝嗇過,回報社會嘛,這點起碼的責任感跟意識還是有的,反正只要真實能幫到某些群體,我們企業還是很樂於去承擔這份社會責任的。」

   自駕游現在確實很流行,但倒回去十多二十年前就這麼玩兒的,那確實底子比較深厚,一直在專心聽說書的乘客忍不住又抬頭看了看青年總裁,眼神已經敬畏不少,估計確信這是個人物了。

   石澗仁沒提自己搞那個傷殘兒童康復中心,也不談自己讀書會的遠景,只是比較認真的探詢這些項目的由來,青少年素質培養主要是基於現在城市少年兒童嬌生慣養的現狀,大學生見習實踐更多就是目前大學校園跟社會脫節的現狀,幫忙在中間銜接過渡一下,可以說個個項目都不是人云亦云,而是比較精準的面對某個社會問題做出的一點修復,哪怕覆蓋面還很小,但起碼一直在嘗試著做。

   這讓石澗仁除了感嘆這世上聰明人和有心人其實隨處都有,真別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一樣清高孤傲的存在,給萬乾的回應就是:「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有個好父親……」看看萬乾悻悻的表情才趕緊解釋:「不是那事兒,我說的意思是他對你們這一代的言傳身教,你知道麼,我在平京工作過一段,接觸類似的家庭情況,那哥們兒被綁票之前叫一個玩世不恭……」

   萬乾才笑起來:「多,這種事情多得很嘛,嗨藥的、濫交的、滿世界找刺激的,多了去,但綁票還是太刺激了吧?」

   差不多都到站了,石澗仁指指下車,那位聽得津津有味的乘客居然也跟著起來下車了,然後看見那輛勞斯萊斯輕輕滑到兩個聊天的男人身邊,上車後帶著幾不可聞的動靜一溜煙開走了,只留下幾雙注意到的視線掉一地眼鏡,這有錢人真是神經病啊。

   原來是萬乾笑說自己家其實也在這附近,現如今江州配得上他們家這個檔次的別墅群都在北部區這邊幾座湖邊,所以本來還有換一次車的石澗仁索性被他送回去了。

   石澗仁對這次刻意交好放開了警惕,畢竟做的這些公益事業佐證了對方的品性,萬乾甚至不介意大家用慈善公益事業聯繫起來:「從產業園參觀之後,這些天我委託人全面瞭解了你這幾年的情況,非常驚訝你的歷程,甚至還上門拜訪過江陵摩托的陶總,跟他談過對你的直觀感受,我覺得非常有必要跟你表達我的態度,如果你有興趣到我的企業來一起做,那是求之不得,假若你要再做什麼新項目,算我一個,總之就是希望未來能跟你有任何一種形式的合作。」

   相比可能體量更大一些的潤豐任姐,石澗仁對這位三十出頭的年輕企業家接受度也更高一些:「嗯,先還是感謝萬先生的厚愛,日久見人心吧,我們不著急這一時半會非要用什麼形式顯示關係,更重要是相互多交流,如果接下來我還繼續擔任水廠廠長,也歡迎萬先生到水廠來做客,我想……未來我們可能確實有合作的機會,但具體幹什麼不用太過刻意,水到渠成順其自然吧。」

   萬乾的火候兒還是差點,想了想另闢蹊徑:「那回頭我跟你產業園那些夥伴往來沒什麼問題吧?」

   石澗仁點頭:「這也是交流的途徑之一,好,就在這裡,我最後慢慢走回去。」

   萬乾還有點關注樓盤:「我們家早期也做過些房地產項目,這裡還不錯,比較老牌的高檔小區了,行,只要你不覺得我交淺言深就好,我是認準你這個人了。」

   在有些人眼裡的傻帽或者假道學裝聖人,在有些人眼裡就是瑰寶,識貨的人當然知道這種知行合一的年輕人有多麼寬廣的前程,這樣的漲停板潛力股,這時候還不趕緊投資,那非要等到一飛衝天以後和其他恍然大悟的人一起去混為一談麼?

   石澗仁沒想這些,順手在小區門外買了袋水果拎著先過去看丟丟,不過走到小區樓下的時候正在撥電話,看見樓道門口台階上坐著個老婆婆,雙手捂著臉,低著頭看不到表情,胳膊支在膝蓋上無聲的坐著,傍晚時分的環境下看起來有點艱難孤獨。

   重點看面相的小布衣覺得那瘦小佝僂的身軀不知道在經歷什麼,是晚年的悲痛,還是老伴的離去,又或者兒女未盡孝道,還是悲傷些什麼東西?

   所以掛了電話拎著水果袋子走過去,剛要蹲在老人面前問問生了什麼,那老人家忽然打開捂著臉的雙手,先被已經走近的石澗仁嚇一跳,但還是儘量對著周圍大喊:「藏好了麼?我來找你了哦……」

   然後身手敏捷的就跳起來去找那不知道是孩子還是老伴兒的捉迷藏夥伴了。

   陡轉的劇情讓石澗仁笑得有些合不攏嘴,明明自己還在教訓別人主觀情緒要不得,原來這會兒也會按著自己的思路去揣測別人。

   嗯,要汲取教訓,要汲取。

   然後就是這會兒時間,這棟樓裡就正好看見柳媽走出來,驚訝:「回來了?怎麼沒叫小清去接你?」

   得,看著前面還有幾十米就能看見兒子,石澗仁卻被丈母娘給截胡了,不過又有點後背冒冷汗,要不是看見那老婆婆耽擱了一兩分鐘,沒準兒柳媽出來就能看見自己的背影正去那邊樓呢!

   臉上還是帶著笑容把手裡的水果袋子提起來:「喏,今天剛開會培訓完畢,回來順便買了點水果……」寒暄著剛上樓出電梯,他剛剛掛掉的電話又響起鈴聲來了,正是他下車以後才有機會聯繫的秦良予,剛才鈴聲響了好一陣都沒人接。

   那邊的聲音聽著就精力不濟:「阿仁?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我還以為你都忘記我這個老朋友了呢,來……看看我吧,我不行了……」

   照顧老人十多年的石澗仁確實能分辨出來那頭秦良予的精氣神都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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