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草根石布衣 作者:中秋月明 (連載中)

 
leewef 2016-7-29 09:22:4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4 483893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27 07:07
一千二百一十、生活不1定是你想要的,但1定是你自找的

   石澗仁趕緊趁著去看秦良予溜號,開門的柳清隨手抓了車鑰匙就跳出來送他,上車才有點抱歉:「我還以為你要回產業園那邊,你受傷的事情就沒跟我爸媽說,只說你去參加市政府安排的學習培訓,準備下一步說你被派到外地去,嘻嘻!」

   石澗仁想笑沒笑出來,拿手機拍拍自己的手:「秦老闆可能不行了,本來我有些事情要請教他的,回頭如果我這邊的事情比較忙,就只有你幫我繼續關注下他這邊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不。」

   柳清看自己身上的家居衣褲,還有點不習慣展露給外人看:「那我不陪你上去了,就在樓下等你,要不幫你買點什麼禮物送上去?呀,不過我沒帶錢,給我點錢……」

   開車的姑娘很自然的把手掌伸過來,石澗仁索性把錢包放她手裡:「除了今天拿零錢買兩張公車票,這都沒動過,對,媽身體還好吧,我看她下樓的時候有點動作不對勁。」

   哪怕知道石澗仁是按照平時習慣的對白稱呼,柳清還是忍不住溫柔的連錢包一起握住了手:「年紀終究還是大了,前些天跟朋友拍照,不小心摔了一下。」

   石澗仁意識到自己的稱呼這會兒太撩人了,反手拍拍姑娘手背收回來:「那多陪陪你媽,這一撥兒過了,我估計有個極為繁重的階段,重點看上級給我什麼樣的安排,只要不是去當什麼機關領導,能對齊總和老唐的這檔子事有幫助,我都會去嘗試。」

   柳清點點頭:「嗯,確實也就你最近稍微平靜點,我才能輕鬆些。」

   但有時候真是話不能說太早,等石澗仁從醫院大門出來,就變樣了。

   石澗仁空著手上樓的,問到秦良予住在這家醫院的什麼病房,就把房門號發短信給了柳清,他倆真是已經熟極而流得跟一個人似的,知道秘書一定會妥帖安排醫院門口的商家給送上來。

   這會兒上樓的時候,石澗仁腦海裡只有稍微的轉悠,憑秦良予離休前的身份和江州樂餐飲產業集團的經濟地位,怎麼也不該來住這麼家二級甲等區級醫院吧,這兩年出入幾回醫院,又多了齊軍醫這種大拿,石澗仁也比較清晰現在醫院的架構,起碼在江州,軍醫大和醫科大的兩個體系附屬醫院是最好的,然後才是幾家專科醫院,連自己當初住區級醫院做手術,都三番五次被齊雪嬌或者柳清要求轉院呢,以秦良予的地位怎麼都該去最前幾位的,難道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真是細節出真知,等走到醫院最好的那幾間特護病房的時候,石澗仁看見樓道上除了站著一群或坐或站的中青年男女,還有兩個面色嚴肅的黑西裝坐在樓道口,曾經在耿海燕被砸傷的病房中,石澗仁就見過這種領口上別著紅色徽章的法檢人員,心裡就是一咯噔,老秦出事兒了!

   這些日子一直在接受類似政治格局學習的小布衣現在當然明白,秦良予這樣一個官員出身的商人,現在出現這種人員坐在這裡看守,多半不會是商務上的經濟糾紛,很可能已經涉及到反貪或者紀檢部門了。

   從認識這位江州駐京辦主任起,石澗仁也清楚秦良予絕對不會是一塵不染的,僅憑他那市值幾個億的江州樂餐飲集團,就不是那點主任薪水或者承包一個駐京辦餐廳就能解釋得通的。

   不管秦良予怎麼輾轉騰挪,終歸無法繞過身為國家幹部,卻最終發展出偌大個產業的這條灰色軌跡來,這也是之前那位蘇律師所說,既然到了那個位置,如果不想瓜田李下,有任何可能性的事務都最好不要沾。

   當官就別想發財,想發財就別當官,這本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秦良予顯然不是那種人。

   以他八面玲瓏的風格,在位的時候始終不願離開這個處級幹部職務,給更高的官位都不走,肯定就是看中了這個位子的油水充足,更有在平京這個特殊方位擔任管家,能跟江州最高領導交流接觸的機會,那麼在位的時候多半不會有事,而一旦退下來那就很難說了。

   特別是現在假若傳出來他不行了的話,那就基本意味著沒有用了,該扔石頭或者蓋棺定論的時候就到了,難免被拉出來當武器或者掩體沙袋。

   石澗仁早就聽師父講過這些個齷齪,也許這也是他絕不往上走,絕不從政的原因之一,身處那張大網裡越想往上走,自己就越不是自己,不由自主的會變成無數個節點之一,牽一髮動全身的節點。

   這就是走上樓梯短短幾秒鐘看見場面,石澗仁腦海裡閃過的東西,換個人處在他這樣正當紅的時候,沒準兒會掉頭就走,石澗仁沒什麼猶豫,繼續邁步走過去,果然一名黑西裝站起來詢問他找誰,身份怎麼樣,甚至要求提供身份證記錄備查。

   身份證在錢包裡,但石澗仁依舊坦蕩蕩的掏出水廠工作證遞過去:「我是他朋友,今天打電話知曉生病,過來看望。」

   黑西裝甚至還盤問了石澗仁是怎麼認識秦良予,現在身為什麼樣的身份以後,真的當面記錄下來這些話,才放行。

   這接近十分鐘耽擱裡,樓道上十多個男女自然是盯著石澗仁看,石澗仁也反過來把他們仔細打量一番。

   從奶茶連鎖的時候,跟江州樂開始打交道,後來石龍鎮、月亮湖到產業園,江州樂的餐館都有強力助陣,既有秦良予很認同石澗仁的原因,當然也沒讓江州樂少賺了錢,但這個過程中,石澗仁一概只是和秦良予口頭達成協議即可,餘下能看到的就是餐館經理級別的最基層人員了,他還沒看見過秦良予最親近的這些人。

   其中年齡最大的那個男子應該四十多了,搶在其他人之前過來詢問石澗仁是誰,聽聞石澗仁名字以後很有些防備的把他送進病房,其他人更加奇怪的看石澗仁這兩手空空的模樣,哪裡像是來探望病人的?所以有位黑西裝也跟過來,站在了病房門口。

   石澗仁的目光還是在中年男人等人身上巡視而過,然後投到病房裡躺在一堆儀器和輸氧管中間的老朋友臉上,只看這一眼,石澗仁再次確認,秦良予也沒多少日子了,他這狀態幾乎處在身體機能內外衰竭的階段,更重要的是,秦良予自己也接近放棄了。

   簡單的說,已經能嗅見那股死氣,在老頭子最後的階段,石澗仁無比熟悉的氣息。

   生命到底是什麼,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物質在人體內生生不息,到最後離開軀殼帶走了生命力,能不能永葆青春的獲得長生不老的特權,這已經是古往今來無數站在人類巔峰上的王者夢寐以求的事情,拼了全天下的資源,也想讓自己再活五百年吧。

   而秦良予這樣一個官商複合體,操勞幾十年迎來送往,也該享受下幸福生活了吧,但石澗仁看不到什麼想跟病魔或者命運鬥爭的迫切希望,老人就那麼神情木訥的躺在那,比石澗仁印象中那個駐京辦主任也就過去三五年時間吧,才七十歲不到的年齡,陡然一下就變得如此蒼老了!

   這種巨大反差,的確很容易讓人感嘆生命無常,感到人活一世到底有什麼意義,位高權重、家財萬貫到最後還不是死了一抔黃土一座墳頭,光條條的來又光條條的走,什麼都帶不走,曾經顯得那麼重要的勾心鬥角,腥風血雨,在歲月面前都是個笑話。

   石澗仁來不及感嘆,上前幾步躬身:「老秦,我來了……」

   彷彿眼珠都枯澀了,意識也停頓一下才轉過來對焦:「啊,來了?」

   外面稍微喧嘩一下,一套看望病人的花束跟水果籃中規中矩的被店家送上來,不過石澗仁和秦良予都沒有回頭去關注,年輕人低聲:「熬不過去了?」

   秦良予已經有些散開意識的眼珠對石澗仁默默的點兩下,聲音比電話裡聽見還衰弱:「不想熬了,這一次是過不去了,所有根底都被翻出來,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我也罪有應得,做過很多錯事,活該。」

   石澗仁不會安慰人放寬心或者別想那麼多,點點頭就在旁邊坐下來:「朝聞道夕可死,好吧,還有什麼放不下的需要我幫你做?」

   秦良予苦笑一下:「外面我的子女後輩看見了麼?」

   石澗仁點點頭還是實話實說:「看見了,沒什麼成器的,這時候的心態恐怕都糾結在你的遺產上,既沒想過你現在躺在這裡的前因後果,也沒想過力挽狂瀾,只想的是要別其他人多分點,幾乎全都是這樣的想法,落到這種地步,我想你還是要負很大的責任,我早就說過,從秦家村牛皮哄哄的狀況,也能看得出來你對他們的約束並不是很嚴謹,所以變成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的。」

   秦良予真沒想到他這麼直接,枯槁一般的面容都迴光返照一下動容了:「你……唉……」

   石澗仁可能真的是從萬乾的身上感受到了家教的重要性,不是說萬乾就有多優秀,而是對比王驊,再看看現在病房外那幫庸才白眼狼,自己以後真的要把教育孩子當成重要的選項:「我是不會跟他們打交道的,糟心,更不用說還要我協助他們幫什麼忙了。」

   沒想到秦良予絲毫沒覺得他冷酷冷漠:「照顧他們?我死了,江州樂就會變成一盤散沙,幾千名員工就會徹底改變,有手藝有腦子的當然能另起爐灶,可大多數……我已經把整個集團公司股份轉贈給了你的青少年康復中心,未來請幫我把這份責任……」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27 07:11
一千二百一十一、無心插柳柳成蔭

    石澗仁已經不止一次得到臨終前的託付了。

    紀如青把偌大一個酒店集團和女兒託付給他,王汝南把自己的理想交到他手裡,老頭兒可以說把百年孤獨的心境都給了自己的小徒兒。

    至於平時的託付,那就太多了,任佳琳把兒子給他,倪經緯把女兒給他,政府把水廠交給他。

    實在是這樣一個信守承諾的君子,太值得信賴了。

    真正認清他的人,都明白這是個不會自私貪婪的傢伙,如果想延續自己的心血,他確實是個最佳選擇。

    柳清一點都不奇怪這個結果:「江州樂……他們餐館的生意其實還行,主要就是做各種生意、政務上的宴請,規模蠻大的,不過沒什麼技術含量,不知道全國有多少家餐館,反正老人家的這些親屬,我少量接觸過一兩回,的確也不是什麼品行俱佳的人,估計還是這老爺子威勢太盛,壓住了他們,這可有得忙,希望他還能多熬些日子,起碼給我們點準備的緩衝。」

    石澗仁在開車了:「除了子女不成器,我估計還有個原因,這江州樂集團也不乾淨,他這一走,可能各方壓力內外交困之下,徹底就廢了,老秦應該知道我現在和政府關係不錯,哪怕要追查,交給我來代管或者打理,也能讓政府適當的抬抬手,給了江州樂一條生路,從某種意義上來也是給他這些子女一條生路,事情到他就為止了,這些子女和老秦的主體沒有任何關聯,那查也查不到他們頭上。」

    柳清看著外面的夜幕燈光,忽然說:「我不回去了,你回去還要逼著你又演戲,我一個人回去,我媽肯定又要東問西問,乾脆就說我們在外面自己自在。」

    石澗仁也覺得回家被丈母娘逮住的幾率比較大,飛快的瞥了眼自己的秘書:「謝謝你。」

    柳清笑:「明明是你幫我解決這個裡嗦的事情,該我謝,不,我不說謝謝,你知道我的心意,我要這樣永遠的都當你的賢內助,哪怕不是妻子或者你的女人,我要這樣一直陪著你走,說好了的。」

    石澗仁沒有再說那些廢話,沉默了幾秒:「其實我真有偶爾想過,假如大唐網做成功了,實際上大唐網也不是個需要我去駕馭經營的局面,我曾經希望為國家帶來的緩衝,為周圍的朋友帶來的人生改變已經達到一點目標了,實現了我的抱負以後,我是不是還有機會去做我自己,我想悄悄的就走了,就像我從來沒在這裡出現過一樣……」

    也許是再次看見一位認識的老者瀕臨逝去,又或者是確實面對自己是最親近的秘書,石澗仁還是難得吐露了點心聲。

    況且這種話他斷斷不會跟其他人說。

    柳清有些皺眉,但沒說話。

    石澗仁其實有點小心翼翼:「可能你會覺得我沒良心甚至冷漠,但在我看來,這是最簡單也是最乾淨的相處方式,我不想成為誰的負擔,更不想誤了誰。」

    柳清抿了抿小兔牙,好不容易才說話:「你想一個人偷偷去哪?」

    石澗仁仰頭想想:「其實我也不知道,學洪老師那樣周遊世界?這好像是我確實有點感興趣的,又或者找個安靜寧靜的地方過點簡單的生活,這更符合我的心態,乾脆回到山上去,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適應那種有點艱苦的自力更生條件了……這麼想來,我也不是以為的那麼強大嘛。」

    柳清不說話了,定定的看著石澗仁,石澗仁連著瞟她好幾下,發現那目光都不閃躲,只不過夜間車廂裡看不太清情緒:「那……我們回公司?都還沒吃飯吧?隨便吃點,我到讀書會想想該怎麼收揀老秦的這個攤子。」

    秘書輕唔了一聲,依舊聽不出來情緒。

    時間有點晚,但產業園美食街正處在生意火熱的時候,石澗仁看看柳清的穿著就沒去儘是加班員工的食堂,找了家小館子點幾個飯菜打包拎回去吃,結果等的時候,原本在車上一聲不吭坐著的柳清下來了,明顯是從石澗仁的挎包裡翻了件他的藍黑色翻領t恤罩在家居服外面趿著拖鞋走進來,個頭高挑的她有種不施粉黛的慵懶或者說頹廢感。

    更主要是面容神情上的感覺,隨便坐在等待的石澗仁對面:「就在這吃了再走。」

    結果吃飯的過程依舊一言不發,石澗仁吃完以後買單走人,把車開到唐樓停車庫,兩人也沒到人多眼雜的辦公室去,直接到讀書會,作為整個產業園的總經理,柳清的車上一貫都放著最高級別的門禁卡,關上門就是個靜謐得只有兩個人的空間,只是有點大,整個幾百平米空間,換做一個姑娘在估計會有點心裡發毛。

    石澗仁安定,這麼熱的天,空調都不開,坐在桌前開始靜靜的草擬關於江州樂餐飲集團的接手注意事項。

    秦良予做了一輩子的餐飲生意,據他說這兩三個月突然心臟病高血壓就犯了,一直都有這毛病,多年來高級保養保健品沒缺過,但這回卻知道大限到了,應該是知曉某些上層變動以後,心裡發慌。

    所以本來是全資擁有的江州樂餐飲集團就被他暗自委託給了律師事務所,立遺囑全部捐贈給仁愛傷殘兒童康復中心,再委託石澗仁重組集團經營管理,一切都是按照法律程序在走,只等他嚥氣就正式宣佈。

    石澗仁不得不讓卞錦林和柳清還有自己,準備全面承擔起這家在全國有二十多家餐館,年營業額四個多億的大攤子來,還得防範或者更迭那麼多管理人員,麻煩著呢。

    柳清也不說話,石澗仁的t恤,她穿著還是有點寬大,長度倒是合適,主要身姿太輕搖,所以還順手掖了掖衣擺才坐在遠處角落裡的一張羅漢床上,洪巧云送的,她覺得石澗仁應該坐在上面打個盤腿給孩子們傳經授道,才有那種古代賢達的味道,結果石澗仁經常把書堆在上面,現在正適合她靠著角落盤坐在上面,只開了幾盞燈的讀書會裡,二三十米外的石澗仁都有點看不太清她了。

    哪怕天氣再熱,在這個幾乎半層樓的大空間裡面,還是很空曠的把空氣流通起來,加上又是底樓,並不難過,所以這一坐就是兩三個小時,石澗仁還給卞錦林打電話說了這事兒,在餐飲行業幹了十來年的營運總監說自己馬上過來。

    結果磨砂玻璃門被叩響的時候,石澗仁還以為是他,跳起來過去開門,肯定沒想到外面站著的是耿海燕!

    這姑娘手裡拿著一大包各種打包盒的吃食:「昨天回來的,過兩天又要走,本來沒想到能看見你,剛才卞哥打電話給我說了那餐飲集團的時候,叫我也來一起合計,給你拿點夜宵來。」

    一進門,眼睛基本上只擱在石澗仁臉上的姑娘居然沒看見遠處好像穿了偽裝服的柳清,石澗仁想想還是主動指那邊:「我們臨時一起過來的,柳清,你也來吃點。」

    果然,看清了柳清身上穿的衣服,耿海燕眼神陡然凌厲,換做以前多半爆發了,現在能嚴厲的看看石澗仁,居然把這股氣勢委屈的壓下去了。

    柳清依舊沒什麼表情的過來:「在家沒穿內衣就出門,後來不想回去免得我媽嗦,就隨便抓了件他的衣服罩著,你別往心裡去。」

    耿海燕神情再變,伸手攬攬柳清的腰低聲:「不高興?還是不舒服?」

    柳清擠點笑:「總有這種時候嘛,沒事兒,有什麼吃的?我也需要參會吧?這麼穿,看不出來吧?」

    耿海燕有點笑謔:「看得出來什麼?這麼平……」一邊說一邊就直接在柳清胸口由上往下抹,驚得高挑秘書做了個含胸的動作躲避,結果耿海燕更樂了:「比我想像的還平?」

    柳清呸呸呸……

    石澗仁不參與女人嬉鬧,重新坐回到書案邊整理自己寫的草稿。

    卞錦林也前後腳到了,也是對柳清身上的男式t恤先誇張的欣賞下,但不說話,坐下就跟石澗仁討論工作。

    叫耿海燕來真是有原因的。

    卞錦林雖然是內行,但是他現在沒有人手,特別是面對一家在全國各地開了二十多家高級餐廳的餐飲集團,他一個人不可能帶著自己的網絡公司營運人員全面接觸。

    但耿海燕就有人手,這二十多家餐廳裡面有十二家都和影院奶茶店重疊,可以說江州樂之前基本都是在江州和鄰省加上平京開店,完全是藉著潤豐院線才快速鋪到全國十來個省會城市的,這些奶茶連鎖店大多都在餐館隔壁,而且更重要的是耿海燕手裡還有一支活躍在食品市場的業務員大軍。

    現在三百多人的業務員大軍,其實是當年林岳娜培養起來搞全系統監察、督導、管理的,因為連鎖系統就怕走樣還有內耗,所以一百多名督查組全國各地巡察,成本耗費也不小,結果耿海燕回來就改制,把直營店改成連鎖加盟,這支隊伍慢慢工作量就比較小了,開始主抓化妝品店,結果仁人雞爪小食品運轉起來後,耿海燕還不停招兵買馬,以當初的巡察督導組為骨幹,跑全國各地的小食品批發市場、超市等等,這批人的戰鬥力相當強,可以說算是耿海燕回來這三年不到培養的嫡系,正符合當初石澗仁跟她談過,面對挫折、陷阱的時候,就應該有批得力隊伍的局面,結果可以用在今天了。

    這算不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呢?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27 07:15
一千二百一十二、該來的終究會來

   卞錦林通過行業內部輕而易舉的拿到了江州飲食協會名譽會長的全國各地門店清單,這種隨處印刷在宣傳資料上的清單是彰顯企業實力的常見內容,一點都不保密。

    耿海燕的人手直接就在全國各地,所以立刻開始安排分頭前往不同門店做市調,瞭解第一手資料,哪怕現在還沒拿到遺囑生效後的法律授權,準備工作卻要開始做了。

    柳清顯然得負責一大堆未來的相關手續工作,畢竟仁愛康復中心是掛在產業園的,等於說所有權某種意義上來說,未來江州樂也是她的!

    只不過經營權和監管權在石澗仁這個自然人這裡,有權對江州樂餐飲集團做任何處置。

    如果說之前柳清還是只有腳下這塊物業,看著是資產不菲,但都是不動產,靠物業收取的利潤還不怎麼可觀的話,現在猛然一下真的變成了億萬級富豪!

    卞錦林解釋這種級別的店年純利潤做到三百萬基本上是個標準的及格數!

    繼紀若棠、莊成棟、耿海燕之後又一個億級企業老總誕生了!

    可當事人和在座者臉上都沒什麼驚喜,石澗仁更是好像在討論當初成立的那第一家奶茶店似的輕描淡寫,看到營運總監的胸有成竹,耿海燕的令行禁止,就心滿意足的靠在椅背上端著碗醪糟湯圓慢慢吃不說話了,柳清稍微有失水準,有點心不在焉的討論,也不像往日那樣隨時都拿著小本記,卞錦林都發現了,大約四十分鐘把事情商量好,說自己回去再連夜做套運營方案隨時做好準備,啃了倆鴨子頭就溜之大吉了。

    耿海燕手腳麻利的把吃剩的東西收拾痕跡打包:「待會兒拎過去再給高總監他們加班的吃。」

    看她這精打細算的模樣,柳清終於撲哧笑了:「有你這樣的麼……」

    耿海燕振振有詞:「我泡一缸子雞爪,自己吃一支,拿幾千隻來包裝了賣,跟這個性質不一樣?不浪費嘛,晚上你不回家住哪?」

    柳清居然被她的謬論說服了:「啊?也是哦,就住那邊高管公寓,明早再回去換衣服。」

    耿海燕轉頭看石澗仁:「你呢?」

    石澗仁拎打包的袋子:「我過去跟高總監他們再聊聊工作,你呢,還回廠麼?」現在耿海燕基本上回到江州都撲在工廠那邊,順便也可以跟父母住一塊兒。

    耿海燕搖頭:「這會兒再回順林區就太晚了,再說我也好久沒看見你,想跟你多待會兒,跟你一起過去聊聊。」她倒是沒什麼不敢說的。

    石澗仁不逃避:「嗯,走吧,接下來柳清你這邊肯定會很忙,你早點休息。」

    三個人起身出來鎖上讀書會的大門,去技術部直接到對面上樓就行了,柳清還得過馬路到以前的車行高管公寓去,結果就在門口,對耿海燕低聲:「我給他說兩句,單獨的……」

    耿海燕眉毛挑挑,還是點點頭拿了門禁卡到對面大唐網門口進去了,但關上門沒走,就在門內看著這邊。

    柳清面對石澗仁:「我不收養孩子了。」

    石澗仁知道她這大晚上的自己在思索要憋點什麼出來,但萬萬沒想到是這個:「啊?」

    不過沒等他說不是已經確定了這個事,是不是太兒戲了點,柳清就伸手捧住了他的臉,捧蓮花的那種,總之就是固定住了石澗仁的臉:「我決定了,我就收養你,收養你這個孤兒,陪著你一輩子,讓你再也不是孤兒,不管你打算離開去周遊還是悄悄回什麼地方去,我都陪著你,照顧好你,你別想拿那什麼集團總裁還是總經理來跟我交換感情。」

    唐樓中庭門洞下的燈光不算很亮,青年男女站在那,還有點演偶像劇的味道,遠處的耿海燕身形都動了下,想開門出來或者聽個聲兒,還是忍住了。

    石澗仁的身形也動了動,本來想把臉掙扎出來的,定住了:「不是交換……」

    柳清一動不動:「為了收養好孩子,我也看了不少書,自己做了功課,說到底你也就像書上說的那樣,心理上在這塊是受了創傷的,一味的把感情固定在工作關係,甚至不敢投入感情,還隨時都做出一副能掉頭就走的不在乎來,其實就是心裡害怕,害怕要是再把所有感情都給了誰,要是被拋棄的話,你恐怕就受不了了,是不是?」

    石澗仁艱難的嚥了口唾沫,這話不能說對,可潛意識裡好像又有點道理,這種能自控的能力,不光來自於對自己的嚴酷要求,好像又確實是聽老頭兒說了太多女人翻臉無情的段子,情到濃時你儂我儂,簡直能愛到命裡去,可相比大多數人說男人花心,其實女人轉身的時候那才叫一個斷然決然。

    多恐怖的女人啊,千萬別被眼前的柔情迷惑了。

    這話從小到大聽了十幾年還是有很強威力的。

    柳清不知道看清他的眼神沒:「別人我管不著,反正從今天開始,身份證我就給你收了,護照還有戶口本一直都在我那,如果你敢一聲不吭的跑什麼地兒去,別怪我再也不給你坐鎮後方,滿世界找你去!」說完,稍微踮起點腳尖,就狠狠的在石澗仁嘴唇上印一下,力量過大,甚至嘴唇好像都在牙齒上磕著了,然後不等石澗仁說話,就轉身跑過馬路去了。

    石澗仁跟著跑兩步,只來得及喊:「喂……小心,小心過馬路。」

    柳清不回頭的揮揮手,長腿邁步確實快,不多會兒看見那邊公寓大堂落地玻璃亮起來,但估計這個公寓也用不久了,隨著這一帶越來越繁華,已經有不少商家來問這些鋪面出租的問題,以前找產業來填充,現在是優中選優,這也是時勢的變化吧。

    石澗仁只有靠想點這些讓自己的思維不要變得沉淪下去,但還是在路邊有點茫然的站了好幾秒,實在是這個清理內存的過程有點艱難,那看似平靜實則深情堅決的話語刻得很深。

    直到耿海燕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跟你說什麼了?又是親又是抱的。」

    石澗仁撓著頭轉身:「沒說什麼……之前她想學洪老師去收養個孩子,現在決定不這麼幹了……」

    假日酒店對面的路燈下比唐樓的景觀燈還亮些,耿海燕的眸子就亮晶晶:「我就知道你這個秘書蔫兒不拉幾的實際上有名堂,你說我得要多寬的心,才能看得下這些女人,然後不心裡憋屈,你這算是幫我在錘煉脾氣麼,真的,現在我在外面跟人談事情,都很難生氣了,這口氣我都能忍下來,再看其他人,那都是浮云!」

    石澗仁苦笑一下:「我也覺得相比男女之情,工作上、事業上的那些事情都是浮云……走吧,早點去說完早點休息,睡一覺有些情緒就沒有了。」

    耿海燕深深的挖他一眼:「你倒是說得輕鬆!」

    事業上其實也沒那麼輕鬆,第二天上午,曹天孝就給石澗仁打電話來了:「昨天……你去看望秦良予了?」

    石澗仁主動:「好像看見現場有有關部門的人員在監管?」

    曹天孝也就直接些:「他正在被調查,你還是注意點影響避嫌。」

    石澗仁不兜圈子:「當初是他介紹你跟我認識,在我的工作歷程中也有不少協助,我不否認他可能有違規違紀的地方,但那是相關部門查證懲處的工作,我只是去看一個生命差不多走到盡頭的朋友,另外他讓我去,就是跟我談把整個江州樂集團捐贈給產業園康復中心的事情,這方面我不知道涉及法律法規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就算江州樂是不法所得要收歸國有我也不牴觸,但這個集團現有數千名員工的生存是不是也能夠被關注下,假如……我說的是假如秦先生去世或者入獄,很可能整個集團就土崩瓦解了,因為現在那幾位子女都不是能正確處理這種局面的人。」

    曹天孝沉默了幾秒:「你這樣很危險,反而還把自己牽扯進去了。」

    石澗仁嗯:「首先明面上我跟產業園和康復中心沒有一毛錢關係,其次我自身也沒有任何畏懼審查的地方,我更不願這個集團成為藏污納垢或者隱藏犯罪分子的地方,只是希望政府在處理這件事的時候能一分為二的來對待,員工失業……不少還是家裡的頂樑柱,一個人影響一家人,我只希望能保全員工不受到這個事情的影響。」

    曹天孝再沉默下,但這次比較快:「好,我把這個事情跟領導匯報下。」

    石澗仁放下電話,坐在几案邊,剛準備重新投入自己的工作,手機又響了:「仁總,這裡是大唐網前台,有位律師先生說來找您談某家餐飲集團的事情。」

    有點詫異這件事的效率,石澗仁嗯:「我過來迎接,順便通知法務部的同事過來讀書會一下,謝謝。」

    他這裡確實距離前台很近,打開門邁步就是,只不過剛走到幾步之外的門口,看見七八月江州最熱的天氣下,一身三件套標準西裝外加手裡面拎著大公文包的律師,不是那位給自己上過課的全國代表蘇大律師還有誰?

    這麼快就重新碰頭了?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27 07:19
一千二百一十三、哀者哀矣,然非哀者之哀

    蘇以德的態度讓石澗仁其實是略有疑惑的。

    對方對自己實在是太有好感了。

    從一開始在課堂上認識就有刻意交好的味道。

    如果說這種主動示好是萬乾這樣的狀況也就罷了,商人目的有利可圖而已,難得石澗仁對蘇以德也蠻傾慕的。

    因為對方身上呈現出來的那種處江湖之遠,觀廟堂之高的態度,兩者之間的分寸感讓石澗仁有點豁然開朗的味道,原來現如今這個時代,已經有人在政府、民間、權力、公義之間找到了平衡點,在嘗試著發出聲音,跟對方處事能力高下無關,而是也有人在這麼做,是個懂思考的聰明人。

    畢竟從石澗仁的內心來說,他並不是多在意經濟上的那些事業,那不過是為了獲得社會話語權的台階,重點還是在於這種社會價值觀的拓展。

    蘇以德隱隱是他的一個先行者。

    上次沒機會觀察到,今天石澗仁從對面的讀書會過來,正好看見外面路邊停著的那輛蘇以德的座駕和倪星瀾的同款。

    一位江州的律師選擇價值過百萬的明星保姆車出行,這除了說明他到處奔波的工作狀態,也能說明他在這個行業的地位。

    單看氣溫始終在接近四十度左右的天氣下,蘇以德依舊提著碩大的公事包,穿著全套西裝的認真架勢,對比石澗仁的水廠廠長身份,或者其他都不怎麼樣的標籤,這甚至還有點屈尊的味道。

    石澗仁只能理解為對方是看在統戰部的面子上。

    不過對蘇以德更加傾慕的另有其人,法務部的孟桃夭一看見就驚喜得摀住了自己的小嘴,眼底流露出來的情緒感覺如果不是石澗仁用眼神制止,馬上就要主動示愛了。

    換做其他律師,石澗仁就直接帶到讀書會那邊去談談事情瞭解情況然後交給法務部,既然是蘇以德,他也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先帶著參觀一下整個大唐網,畢竟蘇律師上次就說過對這個貫通大陸橋的工作很感興趣。

    蘇以德果然也閉口不談江州樂的事情,興致勃勃的跟著石澗仁挨個樓層部門看看,也沒說把那鼓鼓囊囊的大包給放下,石澗仁禮貌性的說幫他拎,律師都婉拒了。

    四樓的齊雪嬌、吳曉影、卞錦林正在開會,柳清忙著實施昨晚的安排,現在都很有眼力的跟這位石澗仁尊重的律師彬彬有禮握手,只可惜唐建文又跑越南展銷館去了。

    蘇以德的笑容是專業而客氣的,連對孟桃夭都很得體。

    孟桃夭就像個超級粉絲一樣眼巴巴的跟在後面,自從把她招進來,石澗仁除了在風土鎮旅遊公司等改制工作中看見過她,基本上就沒有和這個法務部代主管打過照面,這會兒從她的表情也能看出端倪來。

    以至於回到讀書會以後,石澗仁給這小尾巴做了幾次眼神暗示,她都根本沒看見要她迴避的意思。

    蘇以德五十歲左右的,寬厚的笑著在讀書會那越來越多的書架之間背手徜徉:「很難得啊,在一家企業裡面,高層主管幾乎個個都是德才兼備的青年俊彥,還相互之間協調互補,這種局面未來肯定是大有作為的,石先生能把這樣一群人都聚在一起,能耐非凡。」

    石澗仁誠懇:「現階段還在摸索沒啥成績,不知道憑什麼擔當蘇先生的厚愛。」

    蘇以德沒有正面回答:「我一直強調,我們作為一個體制外的非政府人士,要有一個出發點,在現實社會中的職業出發點,你的職業到底是什麼?」

    石澗仁居然楞了一下:「呃,職業……說職業經理人或者管理者都不合適,古時候出謀劃策的人按照現在的說法,應該叫做顧問吧?」

    蘇以德搖頭:「這不好,你對自己的定位太模糊了,我看過你的履歷,非常豐富也很吸引人,但同樣也會讓人比較疑惑,你現在究竟以什麼為專長,節目主持人?這個要獲取名氣是比較容易,但社會地位畢竟不能靠這個來鞏固,始終不入流,企業家?可你已經把所有的商業股份和職務都摘除了,難道最後只能掛名這樣一個授課者的身份?這很不利於你的身份清晰,在這個社會沒有存在感。」

    石澗仁爭取:「我不需要這種存在感,我的做法只是為了……」

    律師的辯論手法是毋庸置疑的:「沒有存在感,你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連你身邊的這些夥伴都可能流失,你別忘了,他們能聚到一起來,就是因為你給予了他們一次次成功的成就感,假若你在這個時候選擇淡化自己的身份,哪怕你並不想作為其中的領導者,也會導致這個團隊的凝聚力慢慢淡化,最終失去向心力繼而人心思變,那時候恐怕怎麼都收不會來了。」

    石澗仁有種倏然而驚的感覺。

    一直以來,他都很少有人,特別是長者能給予什麼經驗提點,沒誰能面面俱到的毫無欠缺,蘇以德的話直指人心,清晰得石澗仁慢慢點頭。

    蘇以德對他的接受思考能力看來也是認可的,語調放緩些:「所以你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這是你繼續保證大家前行的出發點,然後再找尋一個聚焦點,現目前當然就是打通江州這個國家西部大開發門戶連接歐洲的通道,足夠把所有人聚焦在這裡,準確的說,得加速了……」

    蘇以德給石澗仁展示出來的感覺更像謀士,而且是個立足在法律行業上的謀士,精準而清晰的劃拉出來石澗仁近期的重點,最後才彷彿隨口一樣提到江州樂餐飲集團的事情:「老秦我認識他超過十年,以前的他我是不會接這個單子的,但自從他選擇提前退休以後,好像變了個人,所作所為最後還指向你,我才答應保證把這個餐飲集團保全下來,這是個純粹的民事經濟項目,而不是訴訟案件,如果他這邊涉及到什麼政治因素,我也會儘可能剔除掉,我想統戰部把你介紹給我,這件事就不應該成為我的滑鐵盧,我們的重點還是歐亞通道。」

    石澗仁也就不問秦良予到底有些什麼可能導致出事的原因了:「近期我會把歐亞通道的方案協議書跟委託書交給您的律所,希望未來有更多的交流。」

    蘇以德還是那副有點西化的客氣笑容:「我相信一定會很多的。」

    全程他連拎包的都沒有帶,直到石澗仁把他送上車,才介紹了等在車上的秘書跟助理,跟在石澗仁身後的孟桃夭點頭哈腰的去幫忙關車門了,石澗仁很想提醒她這輛車的滑門是電動的,結果看見這姑娘在電動門徐徐自動合上的時候,一點不驚訝,更佐證了第一次面試時候就覺得她不是像資料上那樣一個窮苦人家的來歷。

    遠遠的看高級保姆車消失了,孟桃夭才轉身對石澗仁雀躍:「蘇大師!好有名的,我很崇拜他,以前來我們專業講過課……」

    崇拜一個行業大佬,總比崇拜明星強,石澗仁點點頭:「那接下來你就負責好跟對方律所的聯繫,這兩件重要的商業操作案可能會同時啟動,注意調配好人手最準備,需要擴務部也是應該的。」

    又一次如同石澗仁猜測的那樣,孟桃夭沒有像普通小職員那樣先驚恐擔心這麼大的案子自己是不是應付得來,稍一沉吟就點頭:「是!我一定會在這兩個項目中,全心向蘇律師學習,謝謝您給的這個機會。」

    這到底是心態還是性格血統決定的第一反應?

    總之石澗仁是滿意的,很可能這也是團隊裡面下一塊璞玉都不一定。

    回過頭接連開會把這兩件事重點溝通以後,石澗仁本準備一週以後去平京錄節目的,現在因為水廠廠長的身份得先問問統戰部,自己這個時候走合不合適。

    結果世事再次證明是無常的。

    僅僅距離秦良予和石澗仁見面不過四天左右,石澗仁還準備再去看望一次秦良予,就忽然接到蘇以德律所的電話,當事人去世了,聯絡他第一時間抵達現場,應該會宣佈遺囑。

    這一回石澗仁知道該先打電話給曹天孝,結果工作處的處長說他也立刻過去碰頭。

    石澗仁只能猜測是幫自己站台或者背書。

    官場上的東西太複雜了,真不適合他這個山裡娃來攙和。

    至於秦良予的去世,石澗仁反而一點都不意外,可以說江州樂集團已經是秦良予心頭最後一塊掛念的東西,放下就全都放下了。

    有時候人的精氣神就是這麼冥冥中順理成章,特別是秦良予這樣一個晚年猛然開始反思的人。

    這種場面石澗仁帶上了孟桃夭和張明孝,應對可能出現的複雜場景。

    當然,抵達醫院附設的靈堂以後,石澗仁看到的就是一大片哭得東倒西歪的親友家屬,起碼有兩三百人擠在這個區醫院的禮堂,當年那個秦家村的小廚師秦智生都只是面帶懵懂的站在外圍。

    張明孝一副保鏢跟保全主管的高級打扮還戴了墨鏡,像護著大明星一樣在前面給石澗仁分開亂糟糟的人群,孟桃夭再次體現出不一般的氣質,沒有畏懼或者嬌氣,只是略顯緊張的繃著臉跟在石澗仁後面,黑色小西裝和白襯衫跟張明孝跟配,然後石澗仁就站在一群哭得要斷氣的直系親屬面前。

    面對親人的離去,適當的悲哀,可以表達感情的深切,但過度的傷心,只能證明智慧的欠缺。

    特別是在這樣明擺著都想爭奪遺產的局面下。

    那乾嚎的哭聲連孟桃夭都忍不住掛起點譏諷的表情了。

    她對這種場面認識也很深嘛。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27 07:23
一千二百一十四、悲歡離合眾生相

   靈堂有個簡單的遺體告別儀式,從這點就能看得出來秦良予的問題,按照他退休以前的職務,應該配得上更高的規格,甚至市政府也應該派出相應的官員來出席,但現在來的是曹天孝這個毫不相關的統戰幹部,讓石澗仁略微意外的是,楊武軍也跟著他一起來了,培訓處一般不跟工作處直接打交道吧?

   曹天孝跟石澗仁握手的時候,聲音從嘴角出來得幾不可聞:「現在被查實的涉及到買官賣官,金額還比較大,涉及官員也比較多,所以好多部門都被牽連了,因為你,恐怕我們都要被查。」

   這是個讓石澗仁更加吃驚的結果,原以為多半隻是些經濟問題,誰知道根子這麼深?

   不過這時候再回想秦良予當初在駐京辦那種像個大管家,各方面面俱到的油滑手腕,的確很有可能充當高中下級官員之間的潤滑劑,當然這有點馬後砲,跟相面無關。

   楊武軍伸手握握:「培訓完成,我們也有回訪的工作內容,但更想跟石廠長瞭解學習下。」

   石澗仁點點頭,三人先接過家屬遞上的小白花,除了石澗仁掛在上衣口袋,曹天孝他倆都是拿在手裡,一起慢慢踱步走過了有機玻璃棺材。

   相比當年第一次在駐京辦看見那個滿臉紅光的主任,現在的逝者瘦了很多,面部更是鬆弛,算起來退休也不過三四年的時間,居然衰老得這麼厲害,石澗仁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兩位官員。

   曹天孝和他對對眼低聲:「應該請市裡面反腐倡廉辦組織人來看看,心中有鬼就會變成這樣。」

   石澗仁搖頭:「是心中有愧,有鬼的人要麼覺得自己幹得理所當然,要麼會千方百計掩蓋,才不會這樣呢。」

    言語間,三人就走過了棺材只有石澗仁伸手輕輕在有機玻璃上用手指點了點,彷彿在跟老朋友告別。

   上次他就沒問徐長連的事情,一方面旁邊有有關部門人員看著的,提到另外一個官員很不妥,另一方面秦良予既然是因為官場的事情觸礁,石澗仁也不會再當面問他了,掌管駐京辦二三十年的秦良予肯定和徐清華有關聯,天曉得是正是反,退休老頭兒可以問,被查的人,就不能問了。

   多少在體制內還是呆了一年多,知道哪怕相互熟悉到曹天孝這種地步,石澗仁也不敢隨便打聽另外一位高官,反而是上次那位博物館館員,萍水相逢的聊幾句還行,再說石澗仁並不是想知道徐清華那些冠冕堂皇的賬面信息,那些東西在網上都能搜到,他只是想從當年的親歷者口中側面瞭解下這位對自己有特殊意義的明主是什麼樣。

   這種感覺可能跟打聽前女友狀況差不多。

   也沒多遺憾。

   三人走過儀式就站在了靠牆的邊上,背後是挨著擺滿的花圈,看上面的輓聯留名基本上都是全國各地江州樂餐館的管理人員,要不就是姓秦的宗親,基本看不到什麼市政官員的名號,這對於一個當了一輩子官員的人來說,真是個莫大的諷刺。

   石澗仁也沒送花圈,不過他不是怕事,而是覺得沒這個必要,靜靜的站在那旁觀。

   相比王汝南當初頗為冷清的離開,眼前這個看似熱鬧的局面暗流湧動得多,幾乎就是個市井眾生相,可以看到那些臉上帶著各種悲傷神情的子女親屬,眼神四處轉悠,哭聲更是不帶半點悲愴之情,這就是古時候孔子說過的:「此哭哀則哀矣,然非哀者之哀也。」

   悲傷是有點的,但並不是因為失去這個長輩而悲哀,悲哀的是自己沒了好處。

   張明孝和孟桃夭站在了石澗仁背後,保全主管見多識廣:「這些人,回頭就能打起來吧?哪裡是來哭喪的,就是在等著分錢,紀總去世的時候……」石澗仁回頭用眼神阻止了他鄙夷,已經知道點內幕的孟桃夭不說話,但眼神更加不屑。

   這種鬧劇持續到了蘇以德帶著人走進來。

   依舊是他一貫的黑色西裝白襯衫領帶,從身材面相上來說其實能判斷蘇以德的出身不會太高,年輕的時候還吃了些苦頭,有些風霜感,帶著一副江州人比較少見的濃密大鬍鬚,眼鏡很有專家的高檔感,跟著他的七八名男女都是商務打扮,最後還有兩位穿著制服的公證人員。

   經歷過王汝南追思會上宣讀遺囑一幕的石澗仁明白醜劇又要重演,只是這次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屢次受辱的棒棒,局面會不會有什麼不同呢?

   蘇以德環顧四周,看到了石澗仁只有眼神接觸,沒點頭沒打招呼,然後對這種雜亂局面輕微的皺了皺眉,剛才還喧嘩無比的靈堂卻隨著他這樣視線掃過,神奇的安靜下來,石澗仁這時才聽見居然還有背景音樂。

   律師一行快速的也做了弔唁,然後就跟幾位直系親屬握手低聲交流幾句,這個時候局面又開始失控,站得遠的想湊近,站得近的能看見那幾位親屬反應不一,幾乎是立刻,這樣就能吵起來,感覺所有人早就劍拔弩張的蓄勢待發,就等點燃炮仗了。

   已經顧不得最後的臉面,迫不及待的就在這裡開撕。

   石澗仁他們當然也能聽見,最先開吵的人口口聲聲:「憑什麼非要關上門來說話,這是秦家的產業,就應該所有秦家人來聽,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大家評評理,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不用多說,這肯定是在遺產分割中本來處於下風的,來就是帶著要鬧一場的目的,知道宣讀的遺囑肯定對自己沒多少好處,那就要發動人多的力量。

   曹天孝稍微偏頭低聲:「我們在做工作的時候就最煩這句憑什麼,很多基層群眾就是這種不講道理的態度,無論怎麼宣講政策,就是一句憑什麼……」

   石澗仁居然在這種場合笑了:「喲?這可不是貴方過去幾十年一直在宣傳的麼,帝王將相寧有種乎,憑什麼就要受你管,不服氣就要造反,憑什麼有錢人就該有錢,階層財富都要砸爛砸碎了平分麼,現在換說法了?」

   曹天孝轉頭對他鼓眼睛:「喂!你怎麼也跟別人起鬨。」

   石澗仁笑:「就是這個理兒,這語氣就是你們教的,沒錯,那會兒用得著的時候就是好話,喊了幾十年的口號,現在忽然不許老百姓說了,已經根深蒂固的一兩代人了,你說能隨隨便便就抹掉這種語氣態度麼?」

   曹天孝居然扭頭批評自己另一邊的楊武軍:「看看,你們培訓處培養出來的人就這樣!」

   楊武軍聲音比他好聽太多:「哦,這可是你們工作處發展的先進人才,培訓處只是培訓具體的工作方法,成為更加專業的合格人才,根子在工作處,不過石先生,我們培訓處一貫都是說發牢騷沒什麼意義,這可不符合你的風格。」

   石澗仁背著手:「我有什麼風格?這是意識形態的事情,某個階段要提鬥爭,不然沒法鞏固政權,這無可厚非,但到了另一個階段就該旗幟鮮明的提出順應社會,遵守規矩和契約,這是個社會正常運轉的起碼前提,別遮遮掩掩的含糊,話再難聽都得說,老是把這老百姓當尿壺似的,有用的時候拿出來運動下,用過了又要求不能臭烘烘的,那不是強人所難嘛?」

   兩位年輕幹部都跟他比較熟了,既不批評也不沉默,曹天孝說看不出來石澗仁寬皮大臉一身正氣,也有這麼多牢騷,楊武軍建議石澗仁再重新回爐參加更長時間的培訓。

   石澗仁說自己不過是私下說說,這種層面的事情,三個臭皮匠都不能解決什麼問題。

   其實這仨是真的隨口說幾句,因為那邊實在是吵得太厲害了,如果不是蘇以德帶來的人比較多,十來個起碼擋住了直系親屬的範圍,沒準兒外圍的都要擠進去動手了,反正吵鬧厲害的人就巴不得亂中取利。

   由此也可見這種涉及到巨大財富的資產贈與是個多麼艱難又複雜的經濟案了。

   蘇以德看來的確很有經驗,他不費力說什麼,一直是站在旁邊指揮自己的屬下,其中一個去找到了播放背景音樂的音控台,拿了包著紅布的麥克風,洪亮的利用科學技術壓制全場嘈雜的聲音:「這裡是德信律師事務所的秦先生資產管理處置案項目組,我們從五個月前開始應秦良予先生本人要求,開始介入秦先生資產,主要是關於江州樂餐飲集團的遺產處理項目方案,一切有江州市公證機關作為公證,現在我們將對涉及到本案的當事人正式宣讀秦先生遺囑,請……下面唸到名字的當事人,到這邊的休息室裡等待,如果在所有人到場以後沒有出現的,視為主動放棄本案所擁有權益,謝謝,秦……」

   石澗仁的名字沒有被唸到,剛才還鬧作一團的那些直系親屬,立刻就跟著蘇以德他們一起走進旁邊的休息室,幾名工作人員還有保安站在了門口,不過那位拿著麥克風的律所工作人員最後說,遺囑宣讀是公開的,外面也同樣能聽見,所以不用大家全都擠到休息室門口。

   鬧得最厲害的那幾個迅速被這一串名字給分化,被點到的喜笑顏開的跟著去了,沒點到的還想再鬧,卻發現自己變成了極少數,跟著附和的聲音力量都下降不少。

   楊武軍隔著曹天孝探身:「蘇律師的隊伍還是很厲害,聽說他這樣專門處置資產剝離轉移的非訴大律師,全國都是最高精尖的。」

   行行出狀元嘛。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27 07:27
一千二百一十五、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在歐美國家被稱為人上人的律師行業,在中國從來都不是個多光鮮的地位,古時候被稱作訟棍,甚至有些謀士當師爺都羞於說自己在幹這個,而現如今基本上生存在在一個灰色地帶,不為別的,官方民間都沒怎麼把法律法規當回事,靠這個生存的律師自然也得不到多大的尊重。

   起碼石澗仁幾次在醫院的經歷中,都能看到那些基層律師和業務員也差不多,到傷患那裡發傳單攬業務。

   不過任何行業都有金字塔塔尖的存在,孟桃夭就很清楚蘇以德的地位:「一般人都以為律師主要是打官司的,其實這種訴訟業務比較低端,刑事訴訟的最普通,民事訴訟專業程度要求高得多,做到蘇先生這樣非訴大律師的,擁有自己的專業團隊,只為大企業提供資產服務,全國也就幾十位而已,到哪裡都是座上賓,我們學校好多人都把他當偶像。」

   石澗仁回頭看了眼這個有點小神秘的法務部代主管:「你呢?你是個什麼水準?」

   孟桃夭飛快的收起對蘇以德的崇拜,又變回那個有點略活潑的小職員:「他是我最嚮往的目標,不過他的奮鬥史不可能複製,第一批改革開放後出國留學的精英,蘇先生還能從那批人中間脫穎而出,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再說當年國內法律界頂級人才缺失的情況,現在也不可能再重現,所以我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但很明白永遠不會達到那個地步,能跟著公司參與和蘇先生的合作,就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石澗仁瞭然的點頭:「有目標,又能看清自己的實際情況,好事兒。」

   兩位旁邊站著的年輕官員互看一眼。

   張明孝就沒什麼遠景目標,伸長脖子看熱鬧,還偷偷的把腰間伸縮甩棍和電警棍給挪到順手的地方,酒店安保還是有權購買配備這些東西,只不過帶到企業範圍之外用的話有點違規,不過他不在意:「秦家村這些人,還是有點傲哦,牛皮哄哄的……」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秦良予在那個看似層級不高,實則權力渠道都很驚人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幾十年,又有手腕發展成這麼大的產業,秦家村雞犬升天的氣焰是必然的,以前在那小別墅和秦智生不多的幾次接觸說話中,好像江州本地官場很多人都會到秦家村去拜訪,在外面不可一世的官員,到了秦家村都會畢恭畢敬,所以這些村民有現在這種連律師都不放在眼裡的態度很正常,這種幾十年熏陶出來的氣勢,讓他們都忘了根源已經遠去,他們現在其實什麼都不是了。

   對石澗仁來說,這樣的官場,既然輪不到自己去改變,那就更恥於與之為伍。

   三言兩語間,果然是把麥克風給牽到了休息室裡面說話,蘇律師那厚重沉穩的聲音開始念遺囑了:「根據秦良予先生生前遺願,將江州樂餐飲產業集團他所持有的股份,全部捐贈給予江州仁愛青少年傷殘康復中心,該企業其他三名股東已經認可同意一併贈與……」

   哄的一下,外面頓時炸開了鍋。

   除了張明孝,這邊另外幾人都有心理準備,臉上沒什麼表情變化,但靈堂裡其他所有人除了驚詫就是怒容,有些粗鄙點的已經忍不住開始大罵了。

   孟桃夭只能點著腳尖湊在石澗仁耳邊說話:「按照公司法,必須還有其他股東認可才能全部贈與,但……秦先生肯定是實際上的獨掌大權,其他股東都是虛構的,這在他們那一輩的企業家裡面很常見,這種全面理順法律關係和平衡利益有關方的大案子,也只有蘇先生他們這種地位才做得下來,他也是經驗最豐富,好比現在按照我們的法規,必須要書面簽署認可放棄繼承權,才能生效,而不是這樣好像港片似的以為不去協商就視為棄權,嚇唬嚇唬這些人而已。」

   石澗仁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對蘇以德從課堂上就表現出來的這種不拘泥有了更新認識,只不過對耳邊帶點氣息的細語,還是挪開些距離。

   孟桃夭悄悄撇嘴,重新回到秘書模樣的站好。

   蘇以德的聲音輕易壓住了哄鬧:「鑑於江州樂餐飲集團發展的二十八家,有十二家來自於跟平京潤豐集團簽署的戰略合作,有三家來自於跟江州清仁地產、石龍鎮旅遊景區、月亮湖旅遊景區的合作,所以特聘請與以上企業相關的石澗仁先生擔任未來江州樂餐飲集團的獨立董事,全面行使對江州樂餐飲集團有限公司的監管看護權,隨時擁有對該公司所有人事任免和企業資產重組的最高權限……」

   這已經是石澗仁擔任的第三個獨立董事了,從潤豐集團離開以後,石澗仁其實還掛著個獨立董事的職務,每個月還有小一萬的工資呢,但這個沒什麼實際意義,主要是和任姐之間那點香火情,然後供水公司那個獨立董事也有類似的薪酬,當了廠長以後沒有撤銷,但石澗仁也沒能領雙份工資,只是在獨立董事的基礎上多了份廠長津貼。

   但從現在看起來,這個餐飲集團的獨立董事才是真正最有實權的職務。

   雖然和國外的獨立董事主要是代表小股東監管董事會不同,但這個彷彿可以旁觀整個企業的獨立董事卻權力巨大,也就是說可能除了不能直接獲利和直接插手管理,對所有管理層到總經理董事長都能任免,那不就等於隨時能把自己的意志通過自己人行使,甚至把企業乾脆改頭換面的要是變到他自己名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說剛才聽聞整個餐飲集團要被贈與給一家風馬牛不相及的慈善企業,已經讓全場轟動,但還找不到個發洩點的話。

   現在明明白白的就是把整家集團著落到了石澗仁身上。

   凡是瞭解石澗仁的,當然清楚這樣的安排只會是讓石澗仁能更好的旁觀監管這家企業的健康運轉,但是在其他人眼裡,以己度人的眼裡,這必然是要赤裸裸的收到自己荷包裡去,只是個時間程序的問題!

   靈堂裡面的人群簡直要暴動了!

   不可能!

   這份遺囑肯定是假的!

   怎麼可能有這樣的遺囑,幹了一輩子居然把錢給了外人!

   幸虧秦良予的冰棺被擺在最裡面靠牆的地方,不然看現在這個局面肯定都會被毫不猶豫的掀翻!

   這時候沒人想過那些財產是誰帶來的,誰才是曾經這個王國的核心,秦家村的人只會認為本來屬於自己的被搶走了!

   石澗仁感覺到身側的曹天孝全身都緊繃了,因為有幾個還留在外面的人惡狠狠的轉頭看過來,對著周圍的人在指石澗仁這邊,之前就認識石澗仁的秦智生等年輕人更是齊刷刷的轉頭。

   就算是蘇以德的麥克風聲音裡面都能聽見那休息室裡面也鬧開鍋,說不定還有跳起來做動作的,因為麥克風明顯在什麼地方磕碰了兩下,蘇以德再說話,也有點做過動作的喘:「江州樂餐飲集團現共有店面二十八處,辦公場地兩處,其中二十六處為全額自有產業,四處為租賃商業地產,上一年度全年營業總額6.27億,去除各項經營支出成本和管理成本,盈利8724.35萬,此次贈與僅涉及餐飲集團主體和自有產業,將本遺囑宣佈之日以前所有財務關係剝離……」

   這樣天文數字一般的金額,更讓人瘋狂,蘇以德加快語速:「集團尚有超過1.7億流通現金在各位現有高層及遺囑繼承人手中,如果拒絕在本遺囑上籤字認可,本律所將代表江州樂餐飲集團保留追討款項的權利。」

   石澗仁發現法律用語稍微複雜點,不亞於相面的故弄玄虛,還好只是稍微回頭,法務主管湊近解釋:「意思就是說,之前的債務和盈利,不參與捐贈,只把固定資產和整個餐飲集團本身轉過來,但如果有繼承人不簽字的話,整個贈與轉讓協議會很麻煩,而現在就擺明了用之前的利潤,分佈在各家手中的現金流買簽名,如果簽字就能保留手裡的錢,不簽字那就視為非法侵佔,可以申請法律執行追討……」

   石澗仁抬抬眉毛,剛想到這麼大的集團,每年都要賺幾千萬,最後只有一個多億的現金盈利?眼中已經看見大量人群開始惡狠狠的朝著這邊擠過來,他還是習慣於惜香憐玉,伸手往後一展:「小孟先走,退到……那門邊。」他是心裡早有預計,所以站的地方不在人群中,還儘量靠近一個側門。

   張明孝更是一個邁步就擋到石澗仁面前,左右手都在腰間抓住了自己的傢伙,隨時可能拉出來威嚇。

   曹天孝和楊武軍不太清楚他腰裡是什麼,更被整個場面嚇一跳,這不是他們最頭疼的群體事件麼!

   這樣紛亂的局面中,石澗仁居然聽見小法務居然哼哼冷笑兩聲,躲在自己身後掏出手機撥打:「我是孟主管,這邊已經獲得了律行宣佈,遺囑正式生效,可以通知耿總那邊的人持委託書和律師函到各家店面還有辦公場所接洽了,如果有糾紛直接報警,申請凍結營業。」

   石澗仁再次感覺到自己真的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五六年前涉及到王汝南的遺產案時候,孤立無援到還得靠紀若棠把自己弄出來,現在一大群夥伴跟團隊,順理成章的展開了工作。

   只不過面對的貪婪場面也更大一些,幾乎不容躲避的就黑壓壓湧上來!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27 07:31
一千二百一十六、挑撥離間是個技巧活兒

     同樣一筆資產,看在石澗仁眼裡不過是個數字或者工具,能夠達成架構的建材而已,但在秦家村的人眼裡,那就只有一個字,錢!

    他們不會去分析這偌大的家產是怎麼來的,未來會怎麼去,如何處置才能規避眼前的斷崖,如何經營才能讓數千名員工持續保證不失業,更不會想這樣的企業對社會應該有什麼樣的責任感。

    這就是眼界帶來的差異,這也是為什麼秦良予會把這一切託付給石澗仁的原因。

    這天底下沒有從天而降的意外財喜,哪怕中了五百萬彩票,沒有一直相對應的格局,那就是把殺人的刀,徹底破壞人生的屠刀。

    可笑眼前這些人彷彿腦子被燒開了鍋一樣,雙目充血,鼻孔喘粗氣,就差頭頂冒煙了,惡狠狠的在各種流傳話語的煽動下朝著石澗仁他們圍過來,原來這就是石澗仁,奪了秦家村最大產業的傢伙,巧取豪奪串通律師公證來搶了大家家產的惡徒!

    恨不得喝他的血,撕他的肉!

    「狗日的,什麼賤人!什麼狗東西,我們秦家村的事也敢攙和!」

    「臥槽!不教訓你個婊子養的小雜種不知道我們秦家村的厲害,有種滾出來……」

    休息室那邊顯然也有些激烈爭吵,麥克風被快速的關閉了。

    曹天孝還試圖擺出官架子:「我是市委統戰部的工作處處長,這件事……」

    很明顯圍上來的氣勢更盛了:「滾!一個小處長也想攙和我們秦家村的事情!也不稱稱自己幾斤幾兩!」

    這時候就不得不再說說秦良予的地位了,長年累月在平京鋪路搭橋,哪怕對於江州本地的一線領導,他也是跟中央的連接渠道,哪怕各自在平京都有自己的關係倚仗,日常事務、關係維持、風吹草動的通風報信,不都得通過這個駐京辦主任麼,所以看似不過一個處級辦事機構,連市領導都要屈尊好言,這種從中國古代就盛行的藩鎮中介機構真的蠻牛皮哄哄,如果能求到秦良予這個份兒上來買官賣官的職務,的確是可以秒殺曹天孝這種小處長的。

    曹天孝苦笑:「你們這也太不把黨紀國法放在眼裡了……」

    楊武軍居然在旁邊提醒他:「注意保密。」

    曹天孝果真就隻字不提現在對秦良予的外圍調查,結果這些圍上來的村民親屬感覺這個處長慫了,更加猖狂,直接開始動手,要推開他們直接面對石澗仁。

    張明孝有點色厲內茬,他很江湖,也更滑頭,根本就不敢把電擊警棍什麼的拿出來,眼前這種情緒,那不啻於丟個火星子到炸藥堆裡,看看這一兩百號身強力壯的村民親屬,他覺得自己對付七八個大媽估計都吃力,所以悄悄把手抽出來儘量只是展開幫石澗仁擋住:「兄弟,有話好好說……」

    按照石澗仁的性子,多半轉身就走了,這種局面根本就沒得溝通,這是種根本利益上的爭奪,早就把他恨到骨子裡了,再講什麼大道理根本都說不通,眼前這些人的眼界無論如何都想的是這麼多錢全都歸了一個外人,這個彎兒很難轉過來。

    對著無可救藥的傢伙,人生幾何,放其自由罷了,遲早有殘酷的現實放在前面教他們做人的!

    連樹倒猢猻散這種最基本的前景都看不到,一直以來把秦良予的官威當成是天經地義的特權,還真以為是自己村落抱成團有種莫名愚蠢的優越感,可以說立馬兒就能招來重重的一擊回應!

    不過隨便一偏頭就看見秦良予的遺體靜靜躺在冰棺裡,來這裡的人哪裡還是來弔唁他的,眼裡都只有錢吧,這對於對外油滑奉迎,對內護短嚴苛的秦良予來說,的確也太諷刺了些。

    甚至有點可悲,這時候就能理解為什麼當初石澗仁和他談論到人生理想的時候,駐京辦主任有種像被雷劈了似的頓悟,也許在權力和金錢的遊戲中浮沉了這麼多年,就差有個人來點醒他這一切終究是空,空到自己的內心什麼都沒有。

    但終究意識到自己這一輩子的秦良予,還是回頭了,提前退休,儘可能跟石澗仁把餐館開到一起,儘可能對邊遠落後地區拉動經濟,儘可能的……石澗仁還是相信,眼前這種局面是秦良予對秦家村人最好的保護,而秦良予做這一切,何嘗不是把這些人也託付給了自己。

    所以內心嘆口氣,石澗仁反而輕拍張明孝和曹天孝的肩讓他們讓開,有些平靜的面對一米開外氣勢洶洶的人群:「沒錯,我就是石澗仁……」

    彷彿得到證實一般,群情激昂的這些家屬波浪式的把這個消息傳遞開來,後面的更加推波助瀾,站在最前面幾乎要把唾沫星子吐到石澗仁臉上,戳過來的手指直接都在他胸口了,石澗仁不擋不躲避,甚至連音量都沒有提高:「江州樂是所有人的公司,不是哪一個人,也不是哪幾個人的,當你們在這裡莫名其妙發火的時候,我的運營團隊,正在開始全面接管江州樂的所有餐館和辦公機構,如果現在你們選擇來對我動手洩憤,觸犯法律,那才真是視作主動放棄在江州樂得到好處……」

    片刻之間,字字誅心,看似簡單平淡的幾句話,卻能讓聽見的人忍不住豎耳朵,利益,說到底能推動面前一切局面的終究還是利益,只要察覺自己能在其中得到利益,那就是驚喜,心態不由自主的就會改變,這比提高音量義正言辭的斥責效果明顯多了。

    而且石澗仁在這片亂鬨哄的局面中沒有大喊大叫,更像隨口說話的平和態度,有種氣定神閒的篤定,遠處的看著可能更冒火,但近處的卻不由自主想聽清他說了什麼,越近越注意,所以外圍鬧得很,到了近處反而是交頭接耳的後面問前面他在說什麼。

    石澗仁保持這種音量態度:「我在江州樂沒有一分錢的工資和股份,在場的各位未來幾十年都可以隨時監督,這是我跟老秦之間相互約定的幫助,反倒是你們,有在餐館做前台管理的,有做廚師後堂的,更有負責財務、採購、培訓等各種各樣工作的,要麼自立門戶出去幹,要麼還要繼續在江州樂集團這個平台上賺錢,我相信你們未來會賺得更多!」

    擅長講話的楊武軍聽得都眼睛明亮,石澗仁彷彿在給他演示一堂攻心課,在這樣民情沸騰的局面下如何用語音語調,還有好像精心準備的話語來瓦解場面跟內心,現在壓低聲音反而成了中心擴散開來的舉動,越來越多人掉頭示意後面別鬧,不然聽不清說什麼,隻言片語的好像賺得更多之類話語更讓他們心癢癢。

    石澗仁還是不大嗓門:「江州樂餐館做了十多二十年,能夠高速發展保持盈利到今天,除了秦老爺子的人際關係,無論菜品特色還是餐館服務,在座的比我更清楚贏在哪裡,你們就是其中的骨幹中心,我只是老秦找來旁觀保證不要出現差錯的那個人,具體怎麼做,怎麼把生意做好,很可能還得是你們中間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真正有能力的人,不知道認不認識我,電視節目上面的石澗仁是我,江州樂餐館江州最大門店所處北部區文化產業園也是我建起來的,全國各地潤豐影業院線十二家江州樂餐館當初給了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都沒要,因為我要的是江州樂這個牌子做大做響亮,前面幾十年的江州樂是老秦帶來的輝煌,未來你們是願意看見一個迅速破敗,所有人挖牆腳偷拿散夥的江州樂,還是更加輝煌賺更多錢的江州樂……」

    外圍都能隱約聽見了,還是有人在刺耳的辱罵:「說你媽這麼多廢話,不就是想要我們給你賣命,沒門兒……」

    石澗仁臉上都有笑意了:「看見沒,你們要清楚,鬧得越凶的人就越無能,因為他們想趁亂獲利,巴不得把你們這些做事的人拖下水,這樣就能掩蓋這些人包藏的禍心,本來,你們是否能認清這個情況跟我沒什麼關係,我甚至連來都可以不用來,因為運營團隊已經開始接觸各家餐館,裡面的律師團隊跟公證處自然會把手續解決好,知道這種律師團隊收費有多高麼,是不是秦老爺子自己主動花大錢找他們來處理這件事,你們中間有些人比我更清楚,甚至在秦老爺子去世之前,律師團隊早就開始進入整個集團內部開始做準備工作,這是你們心知肚明的,現在你們其實是被那些指望不勞而獲,繼承一大批遺產發大財的人煽動了,想清楚,假若他們發大財以後能給你們什麼好處?在場每人幾十萬?我不相信他們中間有這麼慷慨和沒腦子的人,費這麼大力氣跟律師和政府爭了遺產全都分給你們,所以你們就是被支到前面當槍使,來給我或者律師行試壓,這就是現實,但如果抓緊時間在新的江州樂集團裡面證明自己的能力,得到重用上位,未來幾十萬是穩穩的,肯定會更多,因為現在!你們中間的任何一個,去打聽一下!」

    可能只有站在石澗仁背後的曹天孝等人,才會注意到,石澗仁的音量在階梯狀的提高,身上的肢體動作也在緩慢擴大,隨著這會兒語氣越發鏗鏘有力,手勢揮動越來越大,那麼多人,幾乎都沒意識到整個靈堂安靜得只有石澗仁的聲音在迴蕩,有些質問的口氣在迴蕩:「去打聽下我!石澗仁,江州市北部區石沱水廠廠長!曾經擔任過平京潤豐影視集團副總裁,清塘酒店集團執行總裁,順林區風土鎮管委會副主任的我,有沒有資格給你們帶來餐飲集團更加光明的前景!我一手帶出了有間奶茶連鎖機構,現在的仁人小食品年銷售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三年內比江州樂還厲害,還有云仁裝飾這個江州地區家裝行業第一品牌,都是我帶領出來的……是跟著我賺大錢,還是跟著那些貪婪的白眼狼走在一條灰暗的人生道路上越來越看不到希望?你們自己選擇!」

    遠遠的站在休息室門口,蘇以德露出滿意的微笑。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27 07:34
一千二百一十七、聚沙成塔,集腋成裘

    可以說,律行把有繼承權關係的幾人帶到休息室裡面和外面人等分隔開,就是希望能各個擊破。

    石澗仁結果把最鬧騰的部分,以一己之力解決了。

    不是說他這樣說番話,就把偌大個資產轉移變更業務替代了,而是面對一個基本上持牴觸態度的嫡系親屬人員團隊,他這番話就如同在其中打下了一串楔子。

    相比之下蘇以德把說服那些直系親屬的工作交給自己的助理,看起來運行得還要紛亂複雜一些。

    遠不如外面石澗仁這樣擲地有聲的把念頭種子似的放進很多人心裡。

    也許有人說,不就是賣嘴皮子說大話麼,有什麼了不起。

    可稍微閱讀下古今中外的歷史,憑一番話就改變歷史的比比皆是,往往歷史運行到了某個關頭,就是靠那麼一位具有非凡演講才能的三寸不爛之舌,成為歷史轉折點,從陳勝吳廣、蘇秦張儀到希特勒、巴頓,都曾用措辭精巧的演說改變了局勢,這也引得後世不斷有人效仿。

    當然演說終究是演說,煽動情緒提高士氣解決一時的困境是不錯,但最終還是要拿實際行動來說話,石澗仁和蘇以德把接下來的安排稍微交流幾句,律所這邊重點關注江州的辦公機構清理變更,石澗仁提前出到平京去,配合那邊的幾位律師,監督坐鎮平京公司配合。

    雖然名義上江州樂的總公司近兩年移到了江州,但秦良予過去在平京經營了二三十年,那邊的底子更厚實,而相比之下石澗仁對平京商業之外可能需要面對的碰撞也更有把握些。

    蘇以德給石澗仁透了個底:「我不管老秦這些年有多少非法所得,如果還沒有證明,那就是餐飲集團的正常利潤,直到去世前的入院,他還是很強勢的掌控著整個集團,畢竟誰都想不到他的器官衰竭得這麼厲害,短短時間就從精氣神上沒了,那麼他在最後階段做主用儲備金加上回收其他投資資金,把絕大部分餐廳物業都收購成了自有的,也沒人敢質疑,最大程度的保證了資金全都集中在不動產上面,也便於我們變更重組,放棄現有資金的目的,你應該也是明白的,所以唯一的難點可能就在維繫日常運轉的流動資金上,如果你那邊投入資金有問題,賣掉一兩處物業也就行了。」

    石澗仁點頭:「老秦交過來的資產,當然是千方百計都要保全了,幫他完成這個朝聞道夕可死的活生生例子,啟動運轉資金……我想是能夠籌措的。」

    蘇以德不多說這個了:「嗯,我只是提醒這種可能,你這幾年在資金運作上不盲目的只信專業人士,很踏實,德信律所期待未來成為你這一塊的全面法律代理,德信在江州本地所裡是排名前三的,但是在全國的品牌所裡面還缺乏競爭力,希望能借助你這一系列比較有代表性的資產提升法律顧問核心團隊的能力。」

    石澗仁不承諾,只伸手緊握:「一步步往前走吧,各個企業資產資金都是獨立運作,我不會在這塊指手畫腳,先通過這次磨合再談後面的工作,未來我也很期待跟蘇律師的全面合作。」

    蘇以德瞭然的點點頭。

    確實石澗仁那番講話以後,好像兜頭一盆冰水倒下來,大部分中青年都表現得很謹慎了,哪怕之前那些不停穿行其間煽動的人都沒能再把局面帶動起來,從休息室裡面不停進出幾個氣急敗壞的傢伙,更像是所有人在靜靜的看他們演戲。

    對比之下,石澗仁氣定神閒的站在門邊,和蘇以德簡單說幾句就握手告別的姿態,有范兒多了。

    兩位市裡面的處級幹部還沒到可以隨時配備專車的地步,這也是體制內的特色,越是省裡面中央,基層幹部就更不起眼,不像小地方一個科長都能耀武揚威牛逼到不行,所以石澗仁當然是安排一起先把兩位送回單位,畢竟這兩位就是來給他站台,或者說瞭解第一手情況的。

    曹天孝收起了不少平時的笑容,一直在思索,楊武軍更直接點:「今天……石先生這番講話讓我,,這是不是就是你當初跟我點撥過可以努力的方向?」

    身處公務員的職位,還是個不大不小的副處長,可能其他人多半對石澗仁當初有些突然的指出不足,要麼不以為然,要麼心頭不爽,但楊武軍顯然是主動要求再來接觸,現在更是直言不諱的主動請教,這就非常難得了,沒有對自身未來渴望,做不到這種程度。

    石澗仁也沒讓他失望:「聽話聽音,鑼鼓聽聲,這話很簡單,懂得聽出話語之中的弦外之音,聽出其中蘊含,這就比那些渾不在意的人上了個層次,而站在聲的這一邊來說,如果永遠只能出鑼鼓的聲音,再好聽沒有內涵的話,也就是鑼鼓聲,做不到人深省,聾振聵,如何在鑼鼓聲中加入節奏、鼓點、輕重緩急、低谷,甚至融入自己的立場和情感,那就不一樣了。」

    孟桃夭躲在最後面眼睛明亮的聽石澗仁和航空座椅上的兩位處長交流,張明孝當司機一點都不關心這些。

    楊武軍顯然聽懂了石澗仁的比喻:「就好比您剛才在面對整個民眾態度的時候,由細微處入手,沒有牴觸沒有侵略性的接近,順著形勢變化改變自己的語言態度,最後佔據主動?」

    石澗仁坐在副駕駛撐著扶手箱半轉身:「先天的聲音好壞只是皮,重點是內容作為骨,很多人在說話的時候其實控制不了自己的語跟狀態,甚至控制不了內容,所謂說漏嘴,說得興起胡說八道都是沒法控制自己的表現,聽其言而察其人,這也是老話,但確實是從語言表達上,一定程度就能把一個人性格跟品質反映出來,這裡我推薦你看一本《靈山秘葉》,古人早就總結過這方面的細節,對你如何有針對的調整自己,有很大幫助。」

    楊武軍再一次聽出來石澗仁的弦外之音,沒有當著曹天孝這個同事直接透露什麼細節,只有自己去找這才會領略其中道理,最大程度上保證了楊武軍不被別人隨便窺探到心思,這種周全的態度,讓他格外受益,忍不住起身伸手給石澗仁握手致謝。

    曹天孝依舊沉默不語。

    直到這兩位官員下車以後,孟桃夭才迫不及待的蹦跳著坐到之前楊武軍的座位上:「這位楊處長的聲音的確好好聽哦!」

    石澗仁點頭:「他這是天然而成,但後期如果運用得當,才能事半功倍。」

    孟桃夭小聲:「可……對我們公司沒什麼用吧?」

    石澗仁笑:「功利心固然要有,但如果能放下點,舉手之勞幫幫願意改變的人,何樂而不為呢?」

    孟桃夭咀嚼下這句話:「天助自助之人嘛,這道理倒是,未來我們就要經常跟蘇先生的團隊接觸,那我們法務部就沒有在擴大的必要性了?」

    石澗仁不看她:「這取決於你,如果你在這個過程中能有效的擔當起來,選擇究竟是法務部自己擔綱,還是外來律所為我們全面顧問,都視乎於你作為法務部主管能擅長的方面,這都可行。」

    孟桃夭也不說話了,蜷在座位上明顯在認真思索。

    結果到了產業園的時候,被迎接的柳清看見了,冷臉冷眼的掃視,顯然是在警告小主管踰越了職務態度,坐錯了座位,孟桃夭不敢跟這出了名的清冷老總廢話,吐吐舌頭就跑:「我馬上去安排出差的準備工作。」

    只有單獨面對石澗仁,柳清才有點流露抱怨:「哦,喜新厭舊的帶著小法務去出差,我只能呆在公司鎮守後方,可我更想過以前那種簡單的秘書生活。」表達了對石澗仁的收養宣言以後,柳清說話愈沒了顧忌。

    石澗仁也泰然起來:「哪有十全十美的,恐怕大多數白領更想出人頭地的當高層,你就將就一下。」

    柳清噓他:「你都不當高層,我也該跟著辭職,還繼續當秘書啊,結果你還又給我加碼,這餐飲集團未來我是肯定不會參與管理的,而且這麼大的金額進項,光是跟康復中心的往來賬目,就夠頭疼了,你得安排個人去打理。」

    石澗仁其實和柳清在一起確實也輕鬆:「你覺得鐘梅梅去怎麼樣?她現在情緒調整得好一些,再回到網絡公司或者萬鞋網的架構中去還是有點觸景傷懷,但到完全不搭界的餐飲集團去,會不會能行?她其實本來就是酒店集團的總助人選,又有足夠的經歷。」

    柳清極力贊成:「那要不我回頭問下她的意見?只不過最近她跟老唐經常出差,不知道會不會日久生情哦?」

    石澗仁眉毛亂跳:「我們不是婚姻介紹所吧?」

    柳清輕笑,指著另一邊的商務車:「杜經理回來了,準備了個改進萬鞋網的商業計劃,估計是要找你要錢的。」

    石澗仁有點愁白了頭,看著仁人泡椒雞爪開始回流點現金,立刻又遭遇餐飲集團和萬鞋網的運作資金,自己難道真的就是從來都沒寬裕的命麼?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30 07:15
一千二百一十八、0花齊放笑開顏

    杜文婷確實是找石澗仁要錢要人的。

    過去一年多時間裡,這個前內衣店小老闆和前倪星瀾助理主要的工作就是在粵東一帶服裝、鞋業加工廠考察轉悠,收集充實唐建文和小澤兩邊都做過一部分的企業數據庫,期間甚至還跟隨唐建文去了越南等地做製造業論證。

    也許就是幫倪星瀾當助理的那些日子,徹底開啟了這個小老闆的眼界,除了每個月回江州順便探望下孩子,杜文婷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這份看起來極為枯燥的工作中,她領導的團隊有不少人都是當初跟著小澤搗鼓假冒名牌產品的,這個過程中陸續離開了過半,自立門戶開始沿著小澤以前的模式賣所謂的外貿貨賺錢去了,杜文婷依舊堅持帶著剩下十多個人工作,期間連柳清和唐建文都提醒過她,石澗仁似乎是要她把原來團隊保留下來,要讓大多數人走正道的,杜文婷都是笑著說知道了,但接下來我行我素。

    反正今天一見面,石澗仁就看出來杜文婷臉上有些略顯興奮的潮紅,還有點緊張,他笑眯眯的到旁邊飲水機倒了兩杯水回到自己案几邊:「考慮清楚了?」

    杜文婷點頭:「完全想清楚了,我要求把萬鞋網交給我來打理,這其實是個很有價值的網站,我有信心在半年到一年內重新恢復這個網站的興旺業績。」

    石澗仁不吃驚:「不做假貨?」

    杜文婷肯定:「絕對不會做仿冒名牌產品。」說著就搬出厚厚的一疊裝幀精美文件推過來。

    石澗仁滿意的是小老闆的這種氣質變化,舒適的往自己太師椅上靠靠:「好吧,給我講述一下你的思路。」

    杜文婷還深呼吸了:「柳秘說給你交工作報告就行。」

    石澗仁刁難人:「今天我愈發體會到,我們這些業務帶頭人,都需要有較強的口頭表達心理素質,不看稿子,就這樣對著我講,未來你可能還會面對更多人做路演,就把我當成一個投資方。」

    杜文婷不敢隨便鄙夷,站起來醞釀了好幾秒才開始說話,最開始真的有點嘴皮發抖,話語也有點忽快忽慢,但畢竟做過那麼多年的店舖銷售,現在又是到處轉悠見多識廣,更重要還是可能整個方案都在心裡不知道準備了多久,內容爛熟:「萬鞋網本來只是一家簡單的網上商城,屬於當初在各種互聯網經濟中盲目發展起來的網站,呃,根據唐總他們的定位,這是最簡單最普通的b2網站,稍微投點錢搞起來面對顧客就行,這也是當年鋪天蓋地最常見的網上商城,這一切在淘寶網這個2網站崛起以後,基本上都沒生意可做了,
因為投再多廣告費、推廣費也無法抵擋模式上差異,消費者更願意選擇淘寶這樣的巨無霸購買方式,當初的經營者也是在您的啟發下,找到另外一個辦法開始賣名牌尾單……」

    石澗仁不怕自己擔上罵名:「嗯,後來變成主動制售假名牌。」

    杜文婷還給打亂節奏,組織下語言:「不,哦,之後卞總監還有唐總都分析過這個商業模式,那時萬鞋網其實已經處於一個盈利狀態,可能當初還是認為這是因為假冒貨的原因,但這一年多我梳理下來,不得不承認,之前那位經營者真的是天才,他充分認識到了淘寶網銷售的重點核心,不在於貨品,不在於質量,而在於競價排名推薦位,這也是我在江浙粵東一帶考察走訪時候,慢慢變得清晰起來的一條核心,很多人到現在還沒摸到所在,但那位經營者卻從一開始就認定了,現在也被證實。」

    石澗仁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小澤……如果不是太看重錢,他真是我見過最有敏銳商業眼光的傢伙,可能從他父輩開始就跟這種國內情況打交道,而且是從挖掘人性弱點的角度去學習成長,無論是視頻聊天還是網上銷售,他選擇的角度都是直指人心的,我跟老唐只是看到了淘寶網未來會成為網絡銷售趨勢,他卻知道從中如何去找尋自己的賣點,雖然這種賣點不一定是正道,但他真的就能抓住。」

    杜文婷點頭:「那時他就網羅了不少淘寶用戶給他做下線販賣假貨,然後把萬鞋網作為展示假貨的平台,自己卻在淘寶網上使勁砸錢買排名和推薦位,換取更多的下線,這裡有個中國特色的重點就出來了,一款貨哪怕是很差,但是在中國的網上,這個最大的網銷平台上也是面對幾千萬上億的顧客,所以再差的貨,只要曝光量足夠,渠道足夠,幾百幾千雙賣掉是很容易的,之後產生的投訴、質量問題根本就無所謂,大不了重新開個店,成本代價非常低,敗壞的都是淘寶網名聲,他的重點是把賣假貨的渠道握在手裡,隨時改頭換面繼續賣爆款,這個架構的核心除了淘寶網的推薦位,就是萬鞋網的存在,無論淘寶網這邊店面怎麼改頭換面,萬鞋網始終作為一個批發網站,在給這些賣假貨的店舖送貨,展示貨品。」

    石澗仁已經聽出來點輪廓了:「所以……」

    杜文婷一口氣倒出來:「唐總給我分析過,這實際上就是一個二級網站的運作模式,萬鞋網原有團隊裡面大部分人還是選擇賺快錢,依舊去做假貨,但這些日子篩留下來還是有十多個人一直跟著我一起,我們熟悉整個生產規模體系,做假貨的廠家畢竟還是少部分,製造業裡面還是有很多想做好產品的廠家,我們完全可以把這種模式轉到正品國產不知名品牌上面來,他們沒有名氣甚至也沒有設計研發能力,但抄款和改進以後的質量更符合國內市場,特別是其中女鞋的部分,這跟假冒名牌主要集中在運動鞋上不同,這個市場其實更大,面向國內二三級市場的年輕女性消費未來會更多,加上現在二三級市場的物流越來越完善,從耿經理那邊的化妝品銷售調研能夠看到很多數據,她們就集中在二三級市場,我也是從小縣城出來,後來我們就分出部分人在這種消費市場進行調研,逐漸摸索出來一套把原有在淘寶網上做爆款的模式轉嫁到這類貨品上,我們去協助這些小廠產品銷售,然後引得各種淘寶店舖經營者找萬鞋網進貨的方式,依舊還是二級批發網站的模式,但是貨品結構發生了改變,可以推動國內鞋業製造廠家良性循環。」

    石澗仁舉一反三:「把貨品在淘寶網上炒成爆款,是不是名牌都無所謂,各家淘寶店舖找到萬鞋網來進貨,賣的店舖越多,這個款就名副其實的變成熱門款?」

    杜文婷篤定:「市場上的消費者其實還是很從眾的,市面上流行什麼穿什麼,不過以前要做這種全國規模的宣傳成本很高,而現在通過網絡店舖要炒作成流行款,只要運行得當並不難,就好像當年那雙孝真的雪地靴,現在風潮過去根本就不值錢沒人買了,但紅火的時候就是火到爆,這方面反而是萬鞋網團隊的優勢,假如我們又能跟星瀾這樣的明星掛鉤,那就更加有把握了。」

    石澗仁伸手拿起面前厚厚的執行方案,裡面關於某一款鞋的模擬戰略中,從產品包裝到模特攝影,話題口碑,競價排名購買到客服推廣都是成熟經驗了,只不過以前是假冒名牌,現在變成真正的國產優質貨,利潤空間也非常大。

    杜文婷可能還怕他不同意:「唐經理和您都考察過這些沿海製造廠家,他們更多就是加工廠出身,生產沒有問題,卻從來沒有銷售團隊跟品牌包裝策劃,這也是前幾年在沿海非常流行包裝品牌策劃公司協助轉型的原因,不過這種自己做品牌的模式一來投入很大,起碼幾百萬甚至更多的投入,而且最終是通過品牌店面銷售出去的,我做過店面,現在整個大唐網對未來門店銷售非常不看好,網絡銷售模式在未來新模式出現之前會逐漸蠶食門店銷售,很多廠家也注意到這點,更加不敢投入品牌和門店建設,這就是我們的機會,我們只針對某一個款做推廣,爆一個款再推一個新款,品牌也不需要我們的,其實只要款式流行,網絡消費顧客也不會在乎品牌,特別是女鞋……」

    石澗仁回想了一下,彷彿除了紀若棠經常會穿著名牌運動鞋,其他幾位女性的高跟鞋、涼鞋、靴子之類真的很難聽說是什麼牌子的,這彷彿是個男人比較難以瞭解的世界:「你估計要投入多少資金?」

    杜文婷獅子大開口:「除了請大唐網技術中心全力支持網站改造,資金方面需要三……三百萬?我們打算先做一系列女鞋,盡快獲得盈利,假若模式成功,這也能為大唐網的製造廠家數據庫增加說服力,未來能夠調動大量的女鞋製造業進入大唐網的跨境貿易體系,我還想先把女鞋做成功以後,逐漸複製這種模式到其他鞋類,男鞋、童鞋、老人鞋,然後才是新的網站新的門類,t恤、夾克、牛仔褲、襯衫等等,走質優價廉非名牌的模式,在淘寶網獲得成功,建立了大量廠家關係以後,為大唐網做鋪墊。」

    石澗仁稍微沉吟:「人和撥款沒有問題,馬上我要去平京,你過去跟倪小姐商量下,跟她的工作室簽署一份拍照之類的合作協議,費用按照市場價打點折,這第一炮,我希望能夠打響一些。」

    杜文婷喜不自禁。

    石澗仁鋪墊了好幾年的各種產業,花錢是花得厲害,但現在逐漸開始結出果實來,就看味道好不好了。r
todozoom 發表於 2018-7-30 07:20
一千二百一十九、烏黑的眼睛,就是用來尋求光明

    有點出乎石澗仁的意料,石澗仁滿以為自來水廠那邊的工作差不多該告一段落了,畢竟當初外籍廠長撒手不干的局面被理順後開工,取水口隱患的問題也已經基本解決,自己掛職在水廠的意義已經不算很大,就算按照閆副書記讓自己逐步接觸各級代表關係,也應該另有安排吧?

    在石澗仁看來幹事不就是爭分奪秒麼,連談戀愛都費時間,再繼續呆在水廠廠長位置上有點浪費生命,難道還要去供水公司打熬資歷麼?

    齊雪嬌也認為不太可能繼續在水廠耗費時間了,結果還是提醒他要打電話去詢問曹天孝時,工作處處長有點懵:「啊?沒有接到這方面的指示安排啊,現階段只是你在休假養傷吧,理論上來說再從平京錄完節目,辦理其他工作事務完成以後,還是要盡快回到水廠崗位上去,這個階段國資委在水廠的調查你也知道不是針對你,所以放下包袱,呃,你才不會有包袱呢。 」

    那既然是這樣,石澗仁就切換到繼續負責崗位的狀態中去,到平京之前回了趟水廠,算是對差不多一個月左右以來,整個水廠不在自己視線中運行的檢驗。

    事實證明孫臨才這個秘書,在廠長離開的時間裡,展示出了石澗仁看重的那種細緻跟平衡力,每天都有給石澗仁在電話裡面匯報工作,每隔三五天也有找石澗仁見面交待數據情況,更是把國資委監察部等各種調查工作事無鉅細的整理匯報,石澗仁忽然回到廠裡,看見的各項數據跟工作狀況,和孫臨才匯報的沒有差池。

    作為一個秘書,正如石澗仁給他傳授的那樣,在其位謀其政,瞭解自己的崗位表面上是對廠長全面負責,說到底卻是對整個供水公司乃至政府事業部門負責,掌握好這個分寸,就明白該對廠長保持什麼態度,該在工作中以大局為重心。

    所以石澗仁在秘書陪伴下,習慣性的做了全廠巡視以後,引來員工們有些驚喜的圍著七嘴八舌,好不容易脫離包圍,放心的給孫臨才再叮囑一番,當晚就前往平京了。

    因為德信律行已經在平京江州樂餐飲公司有律師早就開始摸排整理工作,所以石澗仁只帶了孟桃夭和杜文婷一起,抵達平京第一時間前往這邊首先解決問題。

    作為江州樂餐飲集團實際上最為重要的管理環節,兩邊兒的辦公機構是蘇以德給石澗仁表明要立刻擺平的,江州那邊盤根錯節的本地親屬和各種暗藏的官員股份比較複雜,但這就是德信律所在江州已經耕耘了十來年比較擅長的,所以石澗仁負責平京,江州的全國代表或者著名律師,在平京可什麼都不是。

    石澗仁一點不講究的打了個車過去,本來問杜文婷自己去潤豐的倪星瀾工作室先坐坐,畢竟她給星瀾做過助理,那邊可是熟門熟路,小老闆還是有點怵:「跟著您一塊兒吧,您把我送到星瀾那裡,結果我又跳出來,始終覺得自己不夠仗義,星瀾對我那麼好的,至於任總我就更有點不敢面對了。」

    這個得培養,年銷售十幾萬的小店老闆朝著購物網站總經理的目標前進還得培養氣勢,石澗仁笑著點頭不揠苗助長:「也行,待會兒顯得我也有兩個人撐場面,你自己打電話給星瀾說說,今天她應該已經在返回平京,準備明後天的工作了。」

    孟桃夭伸長脖子偷偷看杜文婷撥打電話,對明星還處在很好奇景仰的地步,她被石澗仁招進來也有近一年的時間,江州各方面算是熟稔了,但是對外的這些關係,現在才開始展開接觸,她臉上的興奮憧憬都掩飾不住。

    江州樂在平京有三家檔次不同的餐館,除了駐京辦外面那家兩層樓的不起眼飯館是承包駐京辦的物業,另外兩家都是買的,城東和城西區各一家,都是七八年前乃至十年前買的了,面積雖然不大,卻是位置極好的地兒,然後辦公室就在其中城西區那家餐館的樓上,石澗仁翻看著文件上面註明的地址還沒什麼概念,但過去以後發現那條街上餐館生意那叫一個火爆,而且天南海北的各種美食,儼然像個小大江南北的風格展示,有點納悶:「這街道上沒什麼出奇的啊,不好停車又不好找的,怎麼會這麼多全國各地的餐館?」

    後面兩位女性還沒回應呢,開車的師傅嘿嘿笑:「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看看,看看那邊是什麼地兒,這些個餐館都是有任務的。」

    說著還把車特意從那邊繞了一圈,石澗仁立刻恍然大悟,看那邊機關門口擠著的上訪民眾也是來自全國各地的穿著打扮,再一問城東區那個地址,果然也是另一處上訪上訴的重點區域,司機還門兒清的給他指那些站在路邊看起來別有用意的人:「喏,那幾個准保是哪個省市地方來攔截上訪的,在到處掃聽瞄人呢,瞄到了一準兒給辦了,那個,嘿,就是那個蔫了吧唧的傢伙,黃牛,一準兒是黃牛!」

    石澗仁詫異:「上訪還有黃牛的事兒?」

    司機得意的顯擺社會知識:「那可不,專門賣各級領導的車牌號,只有先熟讀熟背了車牌,才能攔車告狀啊!」

    石澗仁看著那一張張帶著焦慮和悲愴情緒的臉,忽然心底有些悲涼。

    一轉過彎就到,下車時候,卻驚詫的發現一貫活潑的孟桃夭低著頭,看不到臉色,但也能讀出身上那股子被剛才感染的味道。

    這樣的部下,可能在別的公司會顯得不夠殺伐果斷,石澗仁卻是滿意的,難得伸手拍拍她的肩頭:「人生都有跌宕起伏,我們大多數人的努力,不過就是希望自己在面對這種無奈和不幸的時候,能夠多點選擇餘地。」

    孟桃夭果然有情緒,只是默默的點兩下頭,好像在拭去眼角的痕跡,然後儘量把背脊挺直,但頭還是埋著的,反倒是後面掛了電話下來的杜文婷神秘兮兮:「哼,反正我知道我們那縣裡面就有幾個上訪戶,不是被收容就是被弄回去隨時盯著,以前我們學校有一個,每逢大節假日就會派人來看著他,黑得很!」

    石澗仁卻笑了:「那我怎麼覺得你說起來像八卦呢?」

    杜文婷果然把眼底的笑釋放出來:「別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們縣那幾個上訪戶,有真的冤假錯案,可也有腦子一根筋的,以前我當然會人云亦云的罵政府罵體制,跟仁總你這兩年,這個道理我還是懂了,任何體制都有黑白陰暗,儘量讓自己光明的站在敞亮的地方,別落到那烏漆抹黑的地方,就是給自己更多選擇,是麼?」

    石澗仁點點頭,不多說了,帶著兩位女職員過去。

    結果經過依舊高朋滿座的餐館,穿過狹窄的建築通道到後面上樓時,一直低著頭的法務部主管忽然低聲說:「謝謝仁總,您說得沒錯,多讀書確實有好處,我們這體制確實問題很多,兩審終審制度在基層造成很多徇私枉法的冤假錯案,但另一方面,我們的法制體系又考慮到這個問題,終審不終案,允許上訪,所以才造成全國各地都跑平京來上訪的局面,這在其他國家其實是很少見的,上訪這事兒除了說明基層亂來,也說明國家其實一直保留了另一條通道來彌補,只是怎麼彌補得更好,現在法律界爭論得很厲害。」

    好像說到專業,孟桃夭的言辭就平靜多了,抬起頭來雖然還能看見點紅眼圈,但是目光亮晶晶的有神采:「能跟隨仁總您一起工作,學會看見光明,尋找光明,這比我以前在學校接受那麼多的教育,看到那麼多陰暗面,更能夠指引方向,謝謝了。」

    石澗仁認真的看了看這個圓臉蛋的職員,點點頭說聲好,就帶著她們上樓。

    看似灰撲撲一點都不起眼的五六層建築,現在石澗仁知道這裡距離整個國家中心區有多近,江州樂餐飲公司居然在這裡買了一層樓當辦公場地!

    這還是秦良予十多年前九十年代初買的,一方面可能真有司機說的那個意思,另一方面秦良予的商業頭腦,在那時就已經上路開始超越多少同輩了。

    哪怕沒有電梯的台階上地毯都磨得要穿了,依舊不能忽視這裡就是這個國家最靠近權力中樞的方位,對於一個畢生都在做權力周邊工作的人來說,秦良予可能不會全是商業考慮吧,按照現在平京房地產的發展跟房價飛漲,這種地方肯定已經是有價無市了。

    連辦公室大門都是十多二十年前那種咖啡色型材邊框深藍色玻璃的老派頭,石澗仁推開進去,兩個穿著西裝的男性可憐兮兮的坐在前台外面的接待紅木沙發上,連茶水都沒一杯,表情鬱悶,而正面那分明就是餐館收銀颱風格的前台後面,一個神情傲慢的姑娘正眼都不帶看他們的。

    石澗仁剛對這兩個男人的公文包似曾相識,身後的孟桃夭就悄悄拉一下他的t恤後面低聲:「很可能是德信律行的人……」

    江州的小律師來平京還真就是這副德性,哪怕換做蘇以德自己來,估計都沒有好臉色。

    石澗仁剛要開口,身後卻又傳來點紛亂腳步,噓噓噓的聲音引得他回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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