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草根石布衣 作者:中秋月明 (連載中)

 
leewef 2016-7-29 09:22:4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4 483941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5 23:59
九百五十、天賦決定下限,求勝欲決定上限

   很快就有人回答了石澗仁之前思考的那個問題,為什麼這些基層領導會成為這麼愚昧得腦殘的傢伙。

   有個很大的原因就是眼界和格局。

   這跟文化水平受教育程度無關,譬如說蔣道才就是江州大學畢業以後到新加坡留學的高材生,充分接收了新加坡較為先進的商業理念了,可石澗仁回去跟他談這個古鎮街道的改造工作時,蔣道才卻不屑一顧:「我看到過,兩三百米長的破街道充其量能吸引多少人來?這裡距離最近的高速公路都有五十公里,誰跑這裡來,投資改造建築的費用你知道有多少麼?投入回報比是不是划算?還是我這個最靠譜,大投入大回報,能形成長年生產經濟效益,我預期五年內達到過億產值!」

   石澗仁忽然問了一句很不相關的話:「你有幾年沒給自己放過假了。」

   蔣道才充滿了奮鬥精神的幹勁:「放假?為什麼要放假,春節的時候美國股市不放假,聖誕的時候中國市場又最火熱,干金融投資或者資產項目的哪有放假?」

   石澗仁笑眯眯:「我是說你有多久沒享受過國內的假期,小長假了,你的家人不放假麼?」

   蔣道才還想了想:「去年回國的,今年一直在這裡,我太太今年春節才回來看過,因為我的孩子在新加坡上學,所以沒有回國,這有什麼關係麼?」

   石澗仁搖頭:「那我錯過了一個絕佳的現場說服範例,我在北嶺區兼任的溫泉景區總經理,去年年銷售額接近一個億,而今年新增漂流和遊艇項目,五一節期間包括溶洞跟溫泉洗浴總銷售額每天可以達到180萬!僅僅整個五月的度假休閒營業額2300萬!六月1500萬,七月1700萬,即將到來的國慶節小長假十月如果天氣稍微冷點吸引溫泉,又不至於影響漂流下水的話,我估計會輕鬆超過三千萬!只有請你看看現場才會明白,現如今的中國居民對於遊山玩水充滿多麼熱烈的情緒。」

   蔣道才疑惑:「真的?」

   石澗仁再舉一個例子:「我在產業園那個仿古美食街,你去看到過的,原本只是想打著文化創意的幌子招商或者搞影視劇拍攝,才修建成石庫門建築仿古街道,結果沒想到變成了都市游景區,今年五一小長假期間,光是美食街營業額總數就超過兩千萬,你如果看見那種旅遊大巴一車一車把外地遊客拖過來烏泱泱的場面,估計會覺得是搞暴動了。」

   蔣道才立刻摸出個小本記錄下來一些文字:「回頭我查查這方面的數據,但還是持保留意見,因為這裡的確是偏僻了一些,開展花木種植產業開發經濟區的思路不能動搖,這也是我給市裡面還有新加坡投資方提出的商業計劃,不可能朝令夕改。」

   石澗仁點頭:「堅持自己的目標肯定沒錯,能不能這樣,你安排一下給我的分工,如果按照慣例是由我來負責經濟之外的文體衛生之類工作,那我就順便把這個古街道改造工作給擔負起來,因為時間緊迫,我甚至寧願把裝修辦公場地的工人都調到那邊去,這樣才能趕上還有一個半月的國慶小長假,你也知道我在廣電系統掛職幹過,抓緊時間宣傳一下這個景點,僅僅一個半月後開始開放,我有信心在年底前把這棟什麼狗屁辦公大樓的費用缺口給賺回來,管委會賬面上寬鬆了,鎮上居民腰包裡的福利也提高了,那不再是隨時看著我倆的投資來說話,什麼都好辦一些。」

   蔣道才有點皺眉:「以前我覺得你沒有這麼強勢吧,怎麼突然就變得這樣咄咄逼人,幾乎每一步都在推著我走,在我的工作經歷中,這種事情還很少發生過。」

   石澗仁其實是著急:「看看這裡吧,比較一下江州市城鎮居民和這裡的區別,再比較一下沿海發達城市和這裡的區別,甚至和你在新加坡的家庭跟這裡區別,同一片天之下,生存環境就有這樣天差地別的距離,我想在我們也許擦身而過的這些時間裡,給這裡儘量留下點什麼,改變點什麼。」

   蔣道才拉動嘴角笑笑:「你這天下為公的心態有點大啊。」有那麼一點點諷刺的味道。

   石澗仁不在乎:「對,我就是天下為公。」

   蔣道才就不掩飾譏諷了:「可你還不是為了賺錢!」

   石澗仁還是不在乎:「如果我兜裡沒錢,今天就不能先斬後奏的把辦公樓層租下來,如果我沒錢,我就不能輕輕鬆鬆的在三天內調集兩百名工人全面進入這片古街道修繕改造,如果我沒錢,就沒法墊付這起碼五十萬到一百萬的改造費用,正因為我能賺錢,所以我才能不需要每一步都仰仗別人施捨,儘可能提高效率的按照我的思路去進展,我再重申一遍,這個古街道應該成立一家管委會佔有百分之四十,本鎮居民佔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制公司,一切按照管委會管理下的公開賬目去運行,主要收入就是用來改善本鎮居民生活條件,也算是為你的經濟開發區產業抹平後顧之憂,我這邊投入的錢就當是低息貸款,利息按照普通銀行利息價碼來,旅遊景點有穩定收入以後逐步回收,我個人不從中牟利,也不算我的產業,因為我不允許我的關聯企業進入風土鎮賺哪怕一分錢,這次只是借調我的人手和資源,最後一併結賬就是了,怎麼樣?」

   蔣道才也擺出有錢的架勢:「我能有什麼後顧之憂?」

   石澗仁張口就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接下來你搞花木基地肯定需要徵地,我想你在這裡已經掛職快半年,也應該知道國內現在的土地承包制,幾乎每一寸土地都是承包給了農民的,而且越是肥沃善種的土地就越是搶手,修建這棟辦公樓的徵地補償款據我所知都還沒有發到農民手中,如果不擺平這些農民的心中疑問,我敢擔保你的徵地會遭遇些困難,現在不需要你去費心,我來幫你把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解決了,你大可以專心撲到經濟開發區的建設上面去。」

   蔣道才哂然而笑:「你都把好處給我擺到這種地步了,我還不笑納,豈不是傻得透頂了,沈德云書記雖然是兼任的,不在這邊辦公,但我們做出這些大動作,也是照例要向他匯報的,那你去跟他談這些事情,我跟國內這些官僚交流起來,覺得格外費力。」

   石澗仁鬆了一口氣,商人和商人之間的交流的確是要容易很多,不至於出現官場上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硬扛著也要爭一口氣的內鬥,現在大家談利益就好:「記得我們掛職的時候,你說過你對比較一下內外政體有興趣,現在有什麼結論麼?」

   蔣道才的表情終於緩和下來:「新加坡是個威權國家,精英階層和普通階層之間的鴻溝是非常清晰存在的,普通人生存絕對比在中國要輕鬆容易,有飯吃,有房住,養老保險制度也很完善,人生如果想有所追求也是很容易的,旅遊、遊學、感悟人生這些東西在大多數歐美國家都比中國容易相守到,但唯獨是想要往上走,改變自己和後代的命運,想成為精英階層,統治階層或者富裕階層,那還真不如中國這千百年傳承下來的體制。」

   石澗仁聽見罵體制的夠多了,這種來自一個富裕海歸派的評價還是很感興趣的:「能細說一下麼?」

   蔣道才笑笑,就抱著手臂站在路邊看那些公務員忙碌辦公家具:「居者有其屋,聽著好聽,但新加坡四分之三的人都是住在組屋,也就是國內還比較少的政府廉租房,同樣的道理你去歐洲看看,那邊生活條件也不是國內以為的那樣過得有多好,只是社會福利保證了能比較自由的活下去,但基礎設施老舊不堪,各種條件簡陋,要不是人文環境不錯,真的沒什麼可推薦的,實際上最為國內詬病的輿論自由,新加坡的管制遠比國內嚴格,起碼我倆這樣隨口王八蛋來去也沒人當回事,你看看國內書報雜誌上面對政府部門的批評那才叫犀利,我看了都流汗!」

   石澗仁現在是搞懂了界線:「只反貪官不反朝廷的話,怎麼說都可以的,政府機關的對比呢?」

   蔣道才點頭:「這恐怕就是我感受的重點了,別看國外,特別是歐美地區很多領導人政務官都是一人一票選出來的,可選完了以後,各級政務官治下的各種事務官,特別是油水比較大的企事業單位一把手二把手,通常都是領導人競選時候身邊紅人、幕僚、盟友或者競選經費大金主來擔當,雖然看起來一切都是走的法定程序,但實際上由上峰舉薦佔了絕大多數,這種不是由同一部門眾多事務官員中提拔的模式,往往容易出現外行領導內行的現象,這點做得最好的反而是日本,他們把政務官和事務官完全分開,這兩個體系是絕不交叉的,而中國卻又是不停的轉換角色,各有千秋,但中國這種模式的效率的確要高太多了。」

   效率是高,兩位管委會副主任站在路邊交流,幾十名公務員和不少家屬裡裡外外的把整個辦公室家具給搬過來,那個投資五百萬的鎮政府辦公大樓,就此壽終正寢!

   可現如今基層領導幹部的選拔真的是有點無語啊,但起碼通過這種討論,兩位作風迥異的管委會副主任開始逐漸有了共同語言,有了點磨合的意思。

   蔣道才拍拍石澗仁的肩膀:「在我看來,現在的國內,正是一個撥亂反正的年代,在這個風起云湧的時機做到什麼樣的規模,就取決於你我這種人的心態,因為對我們來說,賺錢已經只是個最低要求了。」

   石澗仁保留性的同意這段話。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6 00:02
九百五十一、思維變了,世界才會變

   石澗仁選拔人手的效率那真不用多說,不知不覺間他身邊已經彙集了各色各樣的有識之士,而且在人品方面都是毋庸置疑的。

   本來這種帶點古典藝術和設計類的工作請趙倩來主導是最合適的,但社科院副研究員在工作之餘的熱情有點嚇人,石澗仁還是打電話通知傅育林來看看,如何把一條原本普通的街道改變為旅遊景點,又如何設置整個旅遊景區的盈利點和往來交通等細節,這位在旅遊行業浸淫好些年的專家最有發言權,通過他來銜結起其他專業人員也是最自然的。

   聽說是個全新的旅遊項目,最近一直在跟隨地產公司學習房地產經驗的傅育林立刻就來了,只是有點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齊雪嬌變成他的司機跳下車來,沒有說要跟殘疾人搶業務範圍,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我跟傅老師學習如何管理景區景點,未來月亮湖景區在茶場歸入以後,肯定會有很大發展……不過那時候我可能已經回到總公司了吧?」

   這樣也挺好,只要不跟自己發生更多單獨往來,石澗仁覺得齊雪嬌和傅育林搭檔運作這個旅遊管理公司的確是合理的。

   而且這樣短平快的項目也最適合齊雪嬌短期實習,然後就離場了,多方便?

   反正石澗仁是這樣打的小算盤,自己就可以把主要精力還是投放到文體衛生等原定設想的工作範疇中去。

   沒有實際經歷過的人也是沒有發言權的,起碼石澗仁之前雖然把電視台周邊所有的鄉鎮都考察了一遍,以為自己已經有點瞭解鄉鎮一級行政管理工作了,只有自己真的變成分管一方的官員,才知道工作有多麼具體。

   蔣道才沒有對鎮政府的公務員們長篇大論的介紹這位副主任,只是說石主任能力很強,負責帶領大家處理好有關後勤保障一類的工作,重點是協助他對風土鎮從普通二級鄉鎮融合轉變為經濟開發區,這是有個過程的,市裡面和區裡面也都會不斷有領導過來視察和協助指導。

   這是官面話,言下之意就是這一萬八千人口的鄉鎮現在就主要是這兩位唱二人轉了,蔣道才獨攬大權,凡是涉及到跟經濟開發區有關的財政、土建、開發、土地徵收等等實權重要環節都屬於他的分管工作;

   而石澗仁拿到整個鎮裡的工作項目單子嚇了他一跳!

   這下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普通鄉鎮會配備三個甚至更多的副職,又知道為什麼這一萬八千人的窮困鄉鎮為什麼要那麼大一棟辦公樓了!

   除了蔣道才拿走的經濟發展辦公室、社會事務辦公室、治安綜合治理辦公室、建設管理辦公室、統計管理辦公室以外,由兼任的黨工委書記遙控管理黨政辦公室,這些鎮直屬辦公室都跟石澗仁無關,雖然他認為這些事情在在普通公司也就是一兩名助理就能完全分管處理了,但是在這裡分得就是有這麼細,當然在接受管理的同時,這些黨政機關成員同時也擔負著上級領導要求他們監督觀察這兩位黨外人士領導的一言一行,不可能把這個開發區就扔給蔣石二人亂來了。

   然後鎮裡的財政所、農業服務中心、畜牧獸醫站、社保所、信用社也都歸蔣道才管理,雖然這些部門也主要是向自己的上級機關負責,但是在這個鎮也是要隨時向常務副主任匯報情況的,然後還有鎮上的警署、司法所、建設管理服務所、郵政所、兩個電站一個供電所都隨時保持向管委會報告。

   那麼石澗仁分管就是計生服務站、文化站、鎮上唯一的初中跟中心小學,還有別處的兩所小學,中心衛生院和別處的一所衛生院,
另外整個鎮上三十餘家各種大小民營企業的交流管理也都歸石澗仁,其中最新即將成立的當然就是風土旅遊實業發展公司,法人是蔣道才,外聘總經理是傅育林,看看蔣道才管了那麼多的事情,也知道他只是掛個董事長的名,根本沒精力來管理旅遊項目的事情,齊雪嬌作為總經理助理根本就沒出現在合同上。

   順便說一句,蔣道才自己一個秘書、助理都沒有帶,單槍匹馬的住在鎮上,其實也是用成立公司的方式在調遣種植、園藝專家到這邊來,不過這公司可就是註冊在他的投資公司名下。

   這點對自己嚴苛的狠勁,和石澗仁有一比。

   但顯然沒石澗仁會調動群體積極性。

   傅育林和齊雪嬌來了鎮上包下僅有的兩家小旅館之一,兩天內勘察測量人員、設計師、工匠就陸續抵達入住,然後大量的建築裝修工人集中火力給鎮政府辦公區施工,偌大個四百平米場地,先一半擠著辦公,另一半水泥河沙膩子粉之類掛上彩條布隔開就動手,那效率!

   等到了第一個週末的時候,已經有二十多名各種技術人員出沒於古街道,從市裡文史研究所跟文物局請來的技術人員也在現場做了記錄考察,對設計師和勘察人員做出來的圖紙給予審批。

   其實國內關於文物或者老舊建築的管理是有細則實施可行的,只是實際工作很多人選擇性的忘記,傅育林主要就是工作兩方面同時展開,一面疏理小鎮旁邊的河流清潔度,一面儘可能保持原貌的整修古建築,同時書面整理出來一連串的商舖、飯館,整修建築的同時對裡面進行裝修,要求也是儘量在保持原貌的基礎上土一點、笨拙一點,看起來鄉土氣息濃厚一些,接著派人去組織了一大批城裡早已不用,連鄉下都難得一見的草鞋、麻鞋、麻繩、火鉗、火鉤、木擂缽、石碓窩等等老式玩意兒,儘量在這些當地居民中尋找能使用製作的,假模假樣的開草鞋店麻鞋店之類,把家裡好幾十年都沒用過的打草鞋傢伙事都找出來擺上,而農村專用的棕毛蓑衣、竹編斗笠、鐵鋤鋼鐮等等更是作為紀念品開始囤貨。

   老街道里面原有的居民就作為旅遊公司聘請的營業員,因為進貨發貨渠道都在旅遊公司這裡,所以在每個月拿工資之餘,買東西的盈利也是自己留下了,這讓原本只剩些眷戀老屋的老居民頓時成了全鎮的搶手貨,好多街坊鄰居都來要求租個小屋也來開店,因為誰都能看出來這些好像一瞬間就擠滿了小鎮的石匠、裝修工人、技術人員都是專業的,這個旅遊公司是花了大價錢來操作古街道景點,人家肯定不是傻的,這一定會賺錢啊。

   再說對於這些窮鄉僻壤的居民來說,他們根本就不會失去什麼,忽然一下就覺得原本被平淡無奇的小鎮生活變得熱鬧非凡了!

   所以除了那個成天忙著神出鬼沒的常務副鎮長,被鎮上居民討論得最多的還是那個隨時看見都笑眯眯慢悠悠的石主任。

   實在是他看上去太悠閒了!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6 00:14
九百五十二、秀才遇到兵,道理拎不清

   石匠和木匠是最多的。

   把小河上那座用水泥墩子水泥板搭建的細長小橋用條石包裹重新砌一遍,讓原本毫無樣式可言的實用性橋樑變成了古色古香的存在,和整個古街道能契合上。

   木匠則主要是改建那些年久失修,腐朽欲墜的老建築,西瓜粗的原木做成墩子再用榫卯結構搭建起來,整個古街道就是個大工地。

   一百多號工匠都只能在街道盡頭的空地上搭起工棚暫住,鎮上的人都說好久沒看見這條街這麼熱鬧了。

   石澗仁幹嘛呢?

   當然是以鎮領導的身份視察學校啊,雖然處在暑假期間,但中小學都有些補課班在運行,而且再過十天半個月也差不多要開學了。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能對學校施加一點影響力了,小布衣自己也在思考,究竟要給學校帶去什麼?

   第一回在月亮湖山寨,紀若棠捐建小學校舍之餘,他覺得更重要的是有真正熱愛教學的老師;

   可在北嶺區掛職以後,石澗仁發現城鎮裡的孩子更多還是缺乏啟蒙觀念,因為從學校的教學來說,同樣考進大學校園的鄉鎮孩子跟大城市裡的孩子未來發展前景的差別,比背景比家庭人脈關係那肯定不行,但如果能從心態跟世界觀的角度做出些調整,是不是能彌補一些差距呢?

   在中學校校領導熱情的陪伴下對兩所鎮上的學校進行視察以後,石澗仁發現這鎮上的孩子比區裡面又要差一截,這種應該是素質教育範疇的東西真有點說不清道不明,自己必須要想辦法走出一條針對性的路子來。

   所以這次的讀書會,索性就按照自己的思路來!

   到鎮上中小學校門外租了一間木屋店堂,低矮的樓上搞得跟個咖啡館茶室一樣,氣氛幽靜高雅,擺上整齊的書案跟文房四寶,樓下模仿舊時學堂的方式,書案桌椅都有點古風,靠牆的博古書架上擺滿各種書籍,再搭配現如今最能吸引孩子的電腦,整個空間是所有古街道改造最早完成的。

   朝中有人就是好辦事啊。

   這一回,石澗仁算是體驗到當官的便利了。

   過了小石橋往上遊走是長長的古街道,往下遊街道還能延續三四十米,就是水泥瓷磚的中小學校大門,門口本來只有幾家賣點學生文具零食之類的小賣部,當官的副主任決定租用這一整面街道邊上的門面合起來做讀書會,小賣部們二話不說全都立刻集中到對面去。

   也不是覺悟有多高,而是鎮街道治理辦公室的公務員私底下把話風一傳出去,是那笑眯眯的副主任決定要的,鎮上居民二話不說就讓出來了,民不跟官斗是小地方傳承換代多少輩的金玉良言了,更何況不是傳說這位年輕人未來肯定要當大官麼,何必去當這漫漫征途上的倒霉蛋呢。

   中小學校領導和老師們更是每天經過,都會好奇的進來看看這副主任裝修的是個什麼東西,碰見石澗仁還會親切的聊兩句,只是轉過頭去表情很不瞭然。

   當然石澗仁也順便幫搬遷的小賣部都做了點裝修,跟那邊古街道上類似的古風裝修,不到兩週時間這一切就全部搞好,在開學第一天放學時開業。

   風土鎮管委會副主任就像個老學究似的,一個人笑眯眯的坐在店堂裡面的書案後看書,敞開的門口掛著免費看書上網的牌子。

   鄉鎮小學特有的那種噹噹噹放學鐘聲後,孩子們就像脫欄的野豬一樣呼嘯著衝出校門而來,接著無數的孩子在讀書會店堂門口擠得水洩不通,涎著口水似的一個個傻笑著看裡面的石澗仁。

   無論石澗仁怎麼招手示意,這越來越多的孩子都擠在門口,彷彿要把木頭門都擠垮了,還是不進來,只傻笑!

   這明清風格的門口就有三十釐米高左右的門檻,正好讓這些孩子擠在門檻邊,嘻嘻哈哈的一陣樂,石澗仁甚至能聽見外圍的孩子正在呼朋喚友的招呼其他人也來過來看熱鬧,但就是不進來!

   石澗仁不得不放棄預想的氣質場面,放下書背著手過去做個歡迎的手勢:「都進來看看吧,免費閱讀各種書籍,還能免費上網……」

   可這幫熊孩子依舊只回以他傻笑,有極個別膽子比較大,想邁腿進來的被後面的人悄悄一拉或者用手指一捅又訕訕的縮回去了。

   這就是石澗仁觀察到的差距。

   首先到了鄉鎮這個層面,發自內心喜歡看書的孩子就特別少了,因為他們中間絕大多數可能從小到大在家裡就沒看見過課本以外的書籍,從未養成閱讀課外書籍的習慣,自然也就無從說起接觸更多與眾不同的思想,總之學校教什麼就學什麼,肯定也就無法培養起求知慾的樂趣,其中能考上大學的全靠一股子改變自己命運的狠勁功利心來學習,這種心態在接觸到外界,特別是大學各色各樣來源的同學之後,有相當一部分容易崩潰,被現實的差距不平等和外界的燈紅酒綠給擊垮,所以這個層面愛好讀書的孩子,真的很少,根本不理解為什麼在課餘還要讀書,那不是找事兒麼。

   其次就是這些稚嫩的眼光裡充滿了敬畏,越是初中生就越敬畏,知道石澗仁是鎮上大官的敬畏,對城裡大官的敬畏,那種農家父輩對官家人的敬畏已經刻進孩子們的骨子裡,因為在這樣的鎮子裡,政府就是最大的,他們對外面的世界沒有什麼直觀感受,至於電視裡……從螢幕上看見的世界和自己親身經歷的世界,始終是兩回事,城裡聽慣了唱片和看現場就能知道這種差別。

   鄉下人覺得格外遙遠,遙遠到這裡的孩子永遠只能模仿自己的父輩長大,沒有探索冒險精神,少數天生骨子裡有點不一樣的,都會被當做格外調皮的傢伙在十來年的基礎教育生涯中被捋得毫無靈氣。

   這就是眼界,對外界事物下意識就會抗拒躲避的眼界,等到未來真的走出這裡了,遇見一個個新生事物的時候,不也會同樣選擇逃避麼?

   石澗仁都忍不住要回想,當年老頭子是怎麼帶給自己眼界了,給自己講那些縱橫天下的名將猛士,批駁聽起來高高在上的昏君庸相,帶到鎮上、縣裡看看那各色人等,那真是煞費苦心,而對於這麼大的國家,這麼多人來說,能普及現如今的基礎教育已經是殊為難得了,但接下來如何拉近城鄉差距,估計就是個新課題。

    這一刻看著和自己當年差不多面容的孩子們,石澗仁真心要感激老頭子那無數個晝夜對自己的培育。

    靠在木門邊都打算乾脆伸手抓兩個傢伙進來,正在從面相上判斷哪幾個孩子應該是喜歡看書,又有點調皮膽大的,就看見齊雪嬌戴著一頂橘紅色的工程安全帽,好氣又好笑的轉過街口走來,然後抱起手臂滿帶嘲諷的意味靠在對面的木樓柱子上看熱鬧。

   這讓石澗仁都不得不把話語放溫柔點:「同學們都進來看看嘛,這是鎮上搞的讀書閱覽室,你們上學放學以後都可以來借閱幾本書……」

   終於有個學生,看樣子應該是中學生怯怯的在後面開口:「我們學校不許讀這些雜書……」話還沒說完,旁邊又有人拉住了他,怎麼能對大官的書說是雜書呢?

   放棄了暴力手法的石澗仁有點莞爾,乾脆放棄了回自己座位上看書,孩子們的這種畏懼心態他能理解,時間能沖淡這種心態,自己天天擺在這裡,遲早有一天孩子們會進來的,人類的求知慾和好奇心都是天生的。

   結果街對面的齊雪嬌撇撇嘴,摘了頭頂的安全帽反過來,就在身邊的小賣部裡買了滿滿噹噹一帽子的各種零食抱在懷裡,一路走一路跟播種似的:「來來來,免費拿糖果零食了啊……」

   其實遞出來的不多,但隨著齊雪嬌走過亂作一團的孩子們邁過門檻走進閱覽室裡面來,隨手灑在桌上的糖果零食,頓時就吸引了孩子們躡手躡腳的跟著進來了!

   斯斯文文的講道理還不如這樣粗暴簡單的引誘呢!

   石澗仁坐在書案後面啼笑皆非,覺得這怎麼跟一路灑了吃的引鳥兒到簸籮下面來上當那麼類似呢?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6 00:18
九百五十三、幸亦不幸

   齊雪嬌最後把空空的安全帽哐的一下扔到石澗仁的桌面上,一臉的嫌棄和得意:「看看你酸不拉幾搞的那些事兒!還得我來這麼個利索的!」

   酸秀才懶得搭理她,跳起來過去熱情的給孩子們介紹書架上的各種書籍,結果這些孩子又一哄而散的讓開,反正就是不跟他交流,三五個三五個擠在一起勾肩搭背的嘿嘿笑,小姑娘們還偷偷咬耳朵,不知道說這個領導什麼好壞話。

   但起碼是敢隨便進出這閱覽室了。

   如果說山裡的野娃是無知者無畏,大城市裡的嬌生慣養們誰都不放在眼裡,唯獨這中間小鄉鎮的孩子們似懂非懂的既想跟外界多交流,又充滿了畏懼心理,這點從他們的表情跟眼神都能讀出來。

   所以石澗仁沒什麼不耐煩:「以後呢,這個閱覽室會一直開著,大家上學放學都可以來翻翻書看,這幾台電腦也是打開的,你們可以學著上網看新聞,不過要學更多的互聯網知識那就要多跟我請教了。」

   一邊說,石澗仁還有點顯擺的在一台鎖住了機箱的電腦前面用瀏覽器登陸門戶網站,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各種國內國外新聞,孩子們在一片驚嘆聲中擠得近一些,能聽見有人說在網吧裡見過這些東西,鎮上現在唯一有家網吧,不過呆在那的基本都是十多二十歲的年輕人玩遊戲。

   石澗仁不擔心,技術部那邊給電腦裝了點小程序,只能打開瀏覽器的固定幾個網站,連關機都做不到,鍵盤也是藏起來的,所以簡單演示完畢以後,他就悠悠然的上樓:「樓上還有更多的書跟寫毛筆字的文具,真心喜歡看書的可以拿了到樓上慢慢看,但樓上就要求安安靜靜了,嗯,還該搞個小音響來,放點音樂。」

   果然,又沒孩子跟著他上樓了,全都跟無頭蒼蠅似的在下面到處亂轉,電腦前面是主要集中區,沒了大領導叔叔在旁邊更加自在,二三十個擠一台電腦,鬧成一鍋粥似的看其中一兩個伸手笨拙的掌控鼠標。

   試著伸手到書架上面去拿書的真只有幾個人。

   齊雪嬌順著狹窄的木樓梯走上來,對躲在拐角處蹲著偷偷看下面的石澗仁儘量豪爽的踹一腳:「賊眉鼠眼的!好狗別擋道!」

   石澗仁真不是她喜歡的那種氣勢宏偉豪爽男人,嘟噥著坐在台階上儘量貼著欄杆給她讓路了,目光更是只集中在孩子們身上,壓根兒就不注意姑娘。

   齊雪嬌哼哼兩聲,跨步越過他,走上帶著斜頂的閣樓,也許從古時候起就沒有裝天窗的材料跟技術,只是利用兩截屋頂的構造帶來一些光亮,所以有些局部比較昏暗,真有些酒吧茶樓的氤氳浪漫氣息,特別是頂上還吊著那麼幾盞小小的閱讀燈,估計裝修設計師當時聽石老闆安排的時候沒細想是給孩子們用的,就按照城裡面讀書吧之類的風格來做,前軍醫隨意的從牆邊書架上挑了本小說,晃悠著到鋪著編織毯的榻榻米上坐下翻看,可她也不是個愛看書的姑娘,眼睛不停的東張西望,對這種狹窄空間裡面的氣氛不怎麼習慣,更不習慣的是自己總會有意無意的把目光投射到樓梯那邊去,坐在這裡只能看見點白襯衫的後背。

   所以幾分鐘以後,實在是沒有心思看書的齊雪嬌起身晃悠著到樓梯欄杆邊,伸頭看看石澗仁藏在欄杆縫隙間的表情:「很喜歡幹這個?」

   石澗仁不怕被看扁:「我是山里長大的,知道山裡孩子對外界的渴求,對知識的匱乏,相比宏圖偉業,這個更容易讓我得到快樂。」

   齊雪嬌忍不住把自己的雙肘放在木欄杆上,好像俯身能靠近一些再小聲:「這樣會不會格局有點小?」

   石澗仁笑著翻翻眼睛,卻發現仰頭看見姑娘的胸口,在這樣俯身之下,夏日單薄的工作T恤沉甸甸的太過搶眼了,趕緊收回來:「想偷懶那就肯定是這樣做咯,孩子是最好影響的,天天這樣自己看看書,給孩子們教導下,那真是神仙都不換的日子,但現目前我們還沒資格輕鬆,主要的工作還是要放在影響成年人上,積累起更大的實力以後,再試著把這些模式推廣開來,就能以商業化的形式影響改變很多孩子的未來。」

   齊雪嬌都忍不住把髮絲往耳後別了一下:「如果……你在體制內走得更高,不是也能以政策的形式來推行麼?」

   石澗仁再次飛快的瞥了她一眼,讀懂了齊雪嬌的意思:「謝謝,千萬別在這方面幫我什麼忙,這也是我最後一次在體制內工作,協助這位蔣副主任完成這個經濟開發區以後,我一定會辭去這個職務的,再往上……很多東西都只能理想化,我的那些堅持很容易被消磨在政治之中,我比誰都清楚政治的殘酷。」

   齊雪嬌沉默了,看石澗仁的臉。

   木樓的欄杆肯定也是木頭做的,欄杆格柵通常都是二指寬的圓柱,做了些車工雕花,然後按照江州一帶古時風格都是刷的暗紅色生漆,現在就算多少歲月過去了,擦乾淨了還是油亮的,石澗仁的那張臉就藏在格柵中間,平日裡大多古井不波的表情,這會兒終於有些傻乎乎的笑容。

   以齊雪嬌的眼光,也能看出來這是張沒有什麼慾望的臉,忽略平時常見的溫文爾雅和氣定神閒,再撇開那些主觀上的感受,就是一張普通得平淡無奇的臉。

   沒有叱咤風雲的霸氣,也沒有揮斥方遒的豪邁,更沒有指點江山的傲然,這些齊雪嬌原本認為男人最應該有的氣質,起碼是她覺得能讓自己覺得能高看一眼的風采,在石澗仁臉上都看不到,甚至連起碼的那股子聰明機靈勁兒都沒有,大多數時候石澗仁都是這樣平淡到枯燥的模樣。

   可鬼使神差的,齊雪嬌就覺得耐看。

   她可能比絕大多數同齡女性都明白,這樣的男人才是萬里挑一的將才,回顧那些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文攻武略,那些開國元勛和偉人們,都是這樣真正與眾不同的擁有那些常人難以企及的品行。

   進能振臂一呼改變局面,退能安守平靜關心教育。

   這樣的男人這年頭真的很難找了。

   可無數從小看到的事例又告訴齊雪嬌,愛上這樣的男人那也是女人的噩夢,不是戎馬一生很難把兒女情長放在心頭,就是國事天下事為重老婆家事放在最後,更不要說好多領導人物一生中換了多少位革命伴侶,畢竟跟那浩瀚的豐功偉業相比,男女之間那點事兒根本不值一提了。

   所以帶著這樣有點紛繁雜亂的念頭,齊雪嬌就呆呆的看著,好像樓下孩子們的喧鬧更能反襯出樓上這個角落的安靜。

   直到石澗仁的電話忽然響起來,摸出來一接通,原來是耿海燕來了,說是給石澗仁燉了點湯送過來,石澗仁撓撓頭趕緊起身隨口:「幫我稍微看著點這些熊孩子……」

   就匆匆忙忙的下樓出去了。

   直起身擺手點頭的齊雪嬌好像被提醒到,對啊,喜歡這男人的姑娘可不少呢,自己怎麼也不可能落到幾女共侍一夫的局面中去吧,但把眼界放開點,為什麼非要限制在男女之間呢?

   帶著這樣繼續亂七八糟的思緒,齊雪嬌坐到了剛才石澗仁坐過的台階上,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用石澗仁剛才完全一樣的動作抓著欄杆格柵,有點呆呆的看著下面鬧騰的孩子。

   轉的念頭就更亂糟糟了。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6 12:20
九百五十四、小城故事多

  耿海燕才不會想這麼多紛繁複雜的事情呢。

  好像除了趙倩回來的時候有點情緒上的波動,其他時候都能完全無視所有人的存在,讓自己的世界裡只有石澗仁。

  跳下那輛寬大的白色越野車,有點鬆了一口氣:「幸好你在這車上給我設了個導航定位,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怎麼找到這裡來,好遠!」

  自從齊雪嬌和傅育林開了一輛商務車過來後,石澗仁就趁著和蔣道才去順林區區府見領導,把這部頗為豪華的越野車開過去給耿海燕用了,這也是耿海燕第一次自己駕車開幾十公里來風土鎮,所以說石澗仁沒點緊張不可能:「這一帶的山區公路都還好開吧,要不要還是公司給你陪個司機,你現在到處跑有時候也需要司機……」

  聽得出來這話語中的關切,耿海燕就笑著覺得沒白來,打開副駕駛捧出個保溫壺:「酸蘿蔔鴨子湯,夏天喝了絕對爽口!」

  石澗仁禮輕情意重的接過來謝謝:「下回還是我到區裡開會的時候找你吃飯,這樣跑來回都快一百公里了,全都是省道,你這剛上路的還是要注意安全。」

  耿海燕好像發現點什麼,更眉開眼笑:「不帶我參觀一下?哎喲,怎麼搞的看起來最好的房子反而修在半山腰上?」

  石澗仁這個時候可以問心無愧了:「養老院……」

  結果年輕男女只是在路邊車旁站了這麼一小會兒,不遠處周圍好像就多了好多雙眼睛,還有不少下班以後公務員忽然冒出來一般經過:「石領導,有家屬來看望哦?」

  「石主任,家屬好年輕!」

  「石主任,家屬好漂亮呢,不介紹一下?」

  「這麼能幹的女娃子,還自己開這麼大個車來哦,城頭的女娃子好不得了!」

  沒錯,這時候的耿海燕哪裡還看得出當年那個碼頭少女的影子,乾淨素雅的白襯衫加黑色筒裙搭配坡跟鞋,連剛剛從平京回來時候的學生味和後來講究穿著打扮的風格都不見了,變得和石澗仁如出一轍的簡單樸素,怪不得誰經過都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對兒。

  所以耿海燕也是輕笑點頭,這時候面對小鎮居民,她的心態已經能傲然以對了,只是還做不到石澗仁那麼舉重若輕而已。

  石澗仁只介紹這是小耿,就和耿海燕順著還有點雜亂的小鎮街道漫步而去。

  實在是為了搶工期,最近整個小鎮都變成了大工地一般,古街道那邊整修需要的各種物料全都堆在鎮上路邊、小河岸邊,蔣道才是徹底撒手不管鎮上這些破事兒,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開發區徵地建設等項目上,每天都要往區裡跑,所以還全靠這幾天有齊雪嬌在,協助出台了不少規章制度,要施工單位不影響學校,不影響居民,還要保證各種工程進度和安全生產生活。

  所以石澗仁也介紹:「喏,你看這個農貿市場,原本被施工車輛佔用了,後來是齊書記協調清理,把整個鎮上街道都梳理出來,保證了周邊各鄉村趕場的時候不受到影響,你真該來看看這風土場趕場時候的熱鬧景象!」

  耿海燕嫻熟的躲過地面建材探頭:「齊書記呢?她在哪?」

  石澗仁指河對岸:「一般她在古街道改建現場,你知道傅經理不良於行,她就算是現場管理了,現在在中心學校校門口的閱覽室帶孩子,去參觀下我們的古街道修繕不。」

  耿海燕儘量漫不經心:「我從小看這種破屋爛瓦還看少了,不去,她住在哪?」

  石澗仁就帶著參觀這邊的街道:「鎮上的小旅館,條件一般,看起來如果這裡真的開發成為景區以後,一個交通,一個就是住宿的問題必須要解決。」

  耿海燕更隨意一些:「上回你說你住在辦公室?我去看看,也不知道你一個人收拾得好不好。」

  石澗仁正好帶著她轉到百貨公司,下午下班以後這會兒正是百貨公司人最多的時候,幾乎人人都能招呼石主任,然後都會把話題放在年輕俏麗的姑娘身上,耿海燕還是聽出來了:「齊書記很少過來?」

  石澗仁笑:「這可是鄉鎮,一共才一千多口人的鎮子,所有人的生活軌跡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如果我們再像之前在北嶺區那樣住在一起,多半會成為所有人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耿海燕用不屑掩蓋嘿嘿笑:「他們懂什麼!呀,好亂!」

  隨著石澗仁推開嶄新的玻璃門,辦公樓層裡面的確有些亂,但主要是旁邊彩條布呈現出來的正在裝修場面有點亂,已經下班沒什麼人的辦公區其實是很整潔的,二十多個部門的三十幾張辦公桌就跟小學教室裡面的課桌一樣整齊緊密的排列在一起,靠牆的還有一大排各種鐵皮文件櫃,牆角還擺放了好幾排人造革沙發,這些原本都是分屬於各個辦公室的,現在被搬下山乾脆成了居民過來辦公的等待區,石澗仁的臥室也就在這裡了,身為管委會副主任,天天睡沙發!

  耿海燕終於有點心疼了:「你好歹也租個房嘛,又不是非要掙表現給誰看,你起碼還要在這裡呆幾個月時間,我去給你租!」

  石澗仁不在意:「其實睡辦公室空氣還好些,這麼大的房間,晚上還很涼快呢,就是這幾天裝修的味道有點大,過些日子就好了,最主要這僅僅是個臨時場所,要是開發區正式成立起來,管委會多半會挪到新的開發區場地去,所以我接下來住哪裡還不一定呢,就這樣已經很好了,很方便的。」

  耿海燕像個小妻子一樣到處轉悠,發現石澗仁是在辦公室的電水壺燒水到廁所裡洗漱,感覺奮鬥了四五年,居然又回到當年在美術學院外面的生活水平了,耿海燕很不滿,還把櫃子裡面的衣服和被單都翻出來檢查,不由分說的拆了一套被單枕巾之類的走,說自己早就想好了,專門給石澗仁帶了一套乾淨的過來,就放在越野車後備廂裡,待會兒石澗仁自己拿上來用。

  石澗仁不阻撓,何況這種對自己的關懷,也是他最珍惜的,反正耿妹子說什麼,他就老老實實的嗯。

  耿海燕幫石澗仁把今晚的床鋪好了,才依依不捨的下樓:「一個人在這邊就要注意身體,不要開著吊扇睡覺,不要洗冷水澡,不要……」

  石澗仁都好笑了:「你以前都沒這麼囉嗦的!而且我比你還注意養生,這話應該我給你說。」

  耿海燕飛快的對他反擊:「那怎麼沒聽見你對我說過?」

  石澗仁語塞:「那……你不是已經長大了會照顧自己麼?」

  耿海燕哼哼:「我還不是想你多說兩句好聽的,她沒這麼來照顧過你吧?」

  石澗仁還楞了下:「誰?」

  耿海燕不說話了,下樓天色已經有點近黃昏:「晚上吃什麼呢?」

  石澗仁也不推薦她晚上開夜車回去:「這邊有家河水豆花不錯,還有燒白!」

  耿海燕翹翹嘴角,當年她和石澗仁的第一次見面不就是吃著豆花飯和燒白麼:「那就吃這個,不用叫齊書記吧?」

  石澗仁也不那麼講究:「她經常就在工地那邊吃了,我們不管她……咦!」

  一轉角,坐在河水豆花舖子桌邊的,不是齊雪嬌還有誰,還笑眯眯的拿筷子給他們打招呼呢。

  氣得耿海燕猛回頭:「你們約好的不是?!」

  石澗仁冤枉極了:「這街面上就這麼兩三家飯館,還都集中在這裡,只要不在工地吃,就肯定在這裡了!」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6 12:24
九百五十五、不當家不知油鹽貴

  其實齊雪嬌的態度好得很:「燕子!過來坐,他們這個豆花調料有特色!」

  伸手不打笑臉人啊,耿妹子也最吃不住這個,加倍熱情的坐過去:「瘦了!這些天肯定累了吧,看著臉都瘦了些!」

  齊雪嬌驚喜的捂臉:「真的?」

  石澗仁遠遠的開始悄悄翻白眼,到店堂裡點了菜,自己動手端調料油碟,裡面的老闆娘連忙衝出來搶著佈置:「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怎麼能讓石主任您動手呢,今天粉蒸肉好!」

  齊雪嬌再接再厲:「不要了不要了,就是豆花,給我們炒個青菜不要放油,再弄個黃瓜皮蛋湯也不要放油!」還徵詢耿海燕的意見:「你要不要吃個辣子雞?」

  耿海燕站在同一條戰壕:「我也不是在減肥嘛,就這麼吃,我跟你說那區委街上有家做燒烤的,鮮香油辣味道真的是……我每天都得繞著走!」

  石澗仁給老闆娘小聲:「那就一份燒白……」

  隔著圓桌倆姑娘的耳朵都張著呢,齊雪嬌一提氣,看看耿海燕就來個急停,耿海燕技巧明顯沒那麼花哨,衝口而出:「燒什麼白!不許點,放在桌上聞著都要長胖!」

  老闆娘少見多怪的做個驚駭表情,但很明智的不爭論,把油膩膩的小本往圍裙兜裡一揣就回廚房去了。

  石澗仁悻悻:「你們這寒暄客套,殃及池魚啊,我可是就指著晚上補充點油葷呢。」

  齊雪嬌配合耿海燕:「你一天到晚都背著手到處輕描淡寫的遊蕩,又沒什麼重體力勞動,吃那麼多油葷幹嘛?」

  耿海燕聽出來對石澗仁工作的熟悉,忍不住:「他還要保持鍛鍊嘛,每天跑步是雷打不動的。」

  齊雪嬌點頭:「我還不是要跑,不知道怎麼就是減不下來,去年年底跟著倪星瀾的形體教練練了一段還有點效果,結果教練一走就開始反彈!氣得我……」

  耿海燕再忍不住回頭看看周圍環境:「就在街面上跑?」

  齊雪嬌搖頭反手:「鎮子外面,喏,那條斜著的公路,往上跑,來回五公里,早上空氣很新鮮呢,要是你也在這邊就好了,開個奶茶店我們一起鍛鍊嘛。」

  說起這個耿海燕就有點委屈了,飛快的看石澗仁一眼:「還不是他不許,在溫泉景區那邊那個都嫌我是沾他的光,把我給批評了。」

  齊雪嬌凝視耿海燕的表情,也跟著看看石澗仁,這傢伙騎在條凳上伸長脖子看老闆娘端東西出來,連忙跳起身過去接,哪裡像個副鎮長了,老闆娘都有點躲避他的手:「我來我來,怎麼能讓你動手……」

  石澗仁還是成功的端了兩碗豆花過來放在桌面:「耿妹子你嘗嘗這個味道,和你家原來做的那個不一樣。」

  齊雪嬌就低聲給耿海燕做工作:「喏,你看,他是管委會副主任,就等於是副鎮長,這鎮上幾乎每個人都會對他客客氣氣的希望套近乎,你如果來開奶茶店,肯定每個人都會對你另眼相看,為的是什麼呢?還不是從他的職權那裡得到好處。」

  耿海燕撇撇嘴:「那你還說希望我來這邊開店。」

  齊雪嬌滯了下笑:「希望是一回事,實際情況又是一回事嘛,我和傅總來這邊經營旅遊公司都是以外聘人員的身份,在旅遊公司象徵性的拿點工資,連投資都算不上,盈利以後再說收回借款的事情,這就是要當官就別想賺錢,他呢……是個有點理想化的傢伙,如果基層領導都能有他這樣的覺悟和自制力,這社會早就不知道變成什麼樣了,可現實就是不可能人人像他這樣,我們期望未來能有無數個他這樣的出現,那就是家國社會的大幸了。」

  耿海燕才不管什麼國家大事呢:「我知道,我寧願他是個天天上班喝杯茶看報紙的清閒人,我天天服侍他照顧他就好了,哪像現在這樣嘛!」從碼頭起她就是這個理想,真是傳統中國女性的傑出代表,按照江州這邊常見的情況,那就是天天拿著笤帚打罵丈夫,卻又把個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條的那種。

  石澗仁已經拿起筷子開始吃豆花了,其實一直都能聽見對話:「好了好了,早就給你說過我是不可能閒得住的,吃飯吃飯。」

  齊雪嬌這會兒還是笑著站在耿海燕這邊:「你還敢說你閒不住,我們工地上天天忙成什麼樣了,就你這種辦公室大老爺們,成天逍遙自在東遊西蕩!」

  石澗仁不樂意了:「基層工作有多繁瑣有多累只有來深入了才知道,就說我們那鎮政府三十來號人,負責十幾個科室、辦公室和委員會,好些人還得交叉任職,比如管民政的就兩個人,一萬八千位居民的社保手續就兩個人辦,現在還有好多農戶連身份證號碼都不會寫,你說有多累?然後你說我東遊西蕩,我也是在體驗他們的生活啊,全鎮低保戶三千二百多,那些政策上的限制條件,只有工作人員到一線核實,往往低保戶都在最偏遠的村莊山上,一個個都得走訪、深入核實信息,容易麼?」

  齊雪嬌還沒接觸到這麼深:「不是還有村幹部麼?」

  耿海燕都比她清楚:「村幹部都是本村人,要麼不得罪人,要麼平時各管各,誰知道誰那些具體信息,更不用說申請低保的裡面有多少隱瞞信息了,這麼一說我倒是知道辦事的確實辛苦了。」

  石澗仁端著飯碗點頭:「老百姓面對的都是政府,一看那棟樓就是政府,認為都是官老爺,其實具體辦事的工作人員就是個給國家公司打工的上班族,往往都是一個對成千上萬人服務,你說態度不好,擱你一天介紹幾十上百個人填表格,還能保持笑眯眯的,估計都是涵養極高了,工資還只有這麼一丁點,況且這還只是對外工作,對老百姓的工作,真正麻煩的是對內組織協調工作,這才是最煩的,我這算半個掛職的副主任,每天的會議、總結、報告、檢查、考評、考核都在那放著的,上級是想用這些制度來保證基層不要無所事事不要偷懶,但對於我這種主觀積極性比較高的,那就是耽誤我的時間,對不對?」

  耿海燕深有體會:「我們原來只有幾個店的時候,財務配貨調度一共才三個人,等到一百多家店,光是大區管理就有四十多人,現在鋪開了接近三百個店,如果不是轉為加盟制度,管理後勤人員估計也得這個數了,管理成本太高了!」

  齊雪嬌就愛討論這個,過去幾天和石澗仁確實碰頭少,現在覺得有調整的必要了:「那有什麼解決辦法呢?」

  石澗仁攤手:「順其自然,這都是千百年來各種聰明人修修補補的體制辦法了,怎麼提高效率?隨著社會發展推進,會逐步改善的,只要社會穩定前進,國民文化素養都在提高,政府也逐漸根據市場情況調整細節,這才是最好的改善解決方案,搞什麼下猛藥的大舉措,在中國這樣的巨型國家,看看隔壁前蘇聯吧,是會出大亂子的。」

  齊雪嬌若有所思的點頭,耿海燕不願看這倆討論自己不關心的:「我要去改造街道參觀!」

  大白天的不去看,現在都黃昏了,不是沒事找事兒麼。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6 12:36
九百五十六、回顧歷史,展望未來

   確實現在齊雪嬌才是最熟悉古街道的導遊了,她也正在撰寫這方面的導遊詞,馬上就要印刷成旅遊卡片和門票、明信片之類的給遊客看。

   所以走過現在綁滿了腳手架的小石橋,在橋口臨時崗亭接過三頂安全帽分發以後就在前面帶路了,就算天色已經黑下來,但幾乎每個改造面都亮著燈,工匠們正在夜以繼日的趕工,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每條工序都很緊張。

   但青石板路上是基本保持了能通行手推車的,保證建築材料和街道居民隨時能進出,於是齊雪嬌一馬當先的在前面帶路介紹,結果和石澗仁第一次來看到的不一樣,她簡單說幾句歷史和現在正在改造的店堂,就把兩人帶著到了整個街道中部,這裡有個接近九十度的轉彎,外面的小河跟內側山體在這裡都有蜿蜒,所以轉彎的地方往往比較寬闊一點,現在外側就是兩棟建築之間的空地,一眼就能看見那枝繁葉茂的的大樹交錯在石板岸邊,這個轉彎處的節點看起來更像是村民們的公共休閒娛樂場所,而對著這片空地的是一棟依山而建的木樓,四五層的那種,門口掛著郵政所的牌子。

   當時石澗仁以為是古時候的驛站,就沒有進去多看,那時候也看不到什麼,到處都髒兮兮黑摸摸的,現在這裡卻是最亮堂的,每層樓都亮著在忙碌,叮叮噹噹的工匠聲中夾雜電鑽電鋸的聲音,讓齊雪嬌的聲音都得加大:「這裡就是當初鎮上最有錢的員外宅子,創造性的把普通大富人家裡外兩三進的宅子變成了立體的,這也是建築學院專家和文物局來鑑定的時候給予評價最高的地方,可以說整條街之所以得以保留不允許隨便拆除,就因為這個,郵政所兩年前就搬到河對岸新的鎮街道上了,現在正在本地老人家的回憶協助下儘量恢復原貌。」

   原來是這樣,連石澗仁都多了幾分觀賞的興趣,趕緊走進這底層開敞的大堂,面積確實展得開,怪不得會被當做郵政所,接著後面有個天井一樣的中堂,順著中堂邊的迴廊樓閣,左右都有扶梯能通達上一層,樓閣花窗跟欄杆每一處都有木雕裝飾,圖案精巧別緻,局部地方還有華麗富貴的描金,一看就跟石澗仁那讀書會的普通宅子不一樣。

   更不一樣的是齊雪嬌笑嘻嘻的跟在旁邊介紹:「這位員外娶了五房姨太太,喏,這是三姨太的臥房……」

   本來漫不經心的耿海燕飛快的看眼石澗仁,立刻推門進去看。

   說起來古人真是會動腦筋,一樓空間小,但硬是螺螄殼裡做道場,有前廳大堂也有天井中堂,可上面的樓層就在大堂上面往前後延展,這樣每層樓就顯得寬敞很多,還讓每層樓四面都有亮光,所以推開齊雪嬌說的這間三姨太臥房,耿海燕有點失望又吃驚:「就這樣?」

   齊雪嬌不進來,伸脖子看看:「對啊,街上老人家說就這樣,床還是從別家找來的呢,一床、一櫃、一梳妝台、一個洗臉架就完了,古時候這樣的姨太太都是沒有明媒正娶場面的,有些還是買過來的,完全沒有自己的尊嚴跟自由,就這樣像個附屬品一樣住在這裡一輩子。」

   是簡陋得有些過分,一張雕花大床應該是才拼湊起來組裝在角落,其他東西都寥寥無幾,可以想像一個女人住在這裡,除了那個男人來之外,都是多麼孤寂的生活,推開旁邊的雕花窗戶,看著下面充滿生活氣息的街道,更印證得這裡像個鳥籠子,哪怕那鍍了點金。

   耿海燕不知道被觸動了什麼,站在那有點呆呆的看。

   石澗仁也探頭看了看,居然說:「還沒裝飾了吧,還是要掛點簾子、衣物之類的東西,顯得生活化一些,古裝啊,梳妝台上也擺點金銀首飾嘛,這個事情可以聯繫洪教授,他們美術學院最擅長做些假的這種裝飾品了。」

   然後他就莫名其妙的挨了耿海燕轉身過來一腳踹!

   齊雪嬌在邊上偷偷捂嘴笑。

   有三姨太就有正房大太太,如果說三姨太那層是和幾房的孩子共住一層樓,大太太就是獨立一整層,裡面的家具什麼都豐富得多,齊雪嬌還說裡面那張氣勢宏偉的兩進大床就是因為太大了,當時郵政所都覺得拆了弄出去太麻煩,就沒弄走,所以現在保留很完善。

   這給耿海燕的觸動很深,原來古時候當大老婆和姨太太的區別這麼大啊?

   沒忍住把這句話問了出來,石澗仁又背著手轉悠進大床看看,很有考古風範的評價:「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八步床了吧,八步長呢就跟個小房子似的,《荊釵記》裡面就說過這種冬暖夏涼描金漆拔步大涼床,這床沿外面還有迴廊,丫鬟坐在這裡,嗯,有時候是小老婆坐在這兒服侍大太太……」

   聽了後面這句耿海燕又沒忍住抬腿又給他一踹!

   石澗仁莫名其妙的跳出來躲閃了,結果齊雪嬌站在大床外也給他一腳:「我這是代表古往今來受壓迫受欺辱的女性同胞給你們男人點懲罰的!」

   石澗仁對這兩個喜歡動手的女人簡直都要敬而遠之了:「不跟你們一起看了,動不動就踹!」

   耿海燕仰下巴:「哼哼!一般人我們還不踹呢!」

   齊雪嬌振振有詞:「我就是喜歡動手,哪有那麼多閒工夫跟你廢話……」說著還把白皙有力的拳頭揚一揚。

   耿海燕還是心疼,轉移注意力:「咦?樓上還有一層?是什麼?」

   齊雪嬌拖長了聲音:「哎喲,還能有什麼,男人最喜歡的事情是什麼?」

   耿海燕還捧哏的問了一聲:「是啥?」

   齊雪嬌用眼角瞥人:「金屋藏嬌啊!那當然是把最疼愛的小老婆給放在樓閣頂上啊!」

   耿海燕又有點牙癢癢了,一轉身,石澗仁又不傻,光是看這兩位一問一答就連忙順著樓梯下去了,聲音都是從下面飄上來的:「我去讀書會看看!」

   倆姑娘站在有點陰暗的封建糟泊樓層上,忽然覺得有點瘆人,哪怕是齊雪嬌這樣的無產階級無神論者,都覺得周圍好像有姨太太們的冤魂,趕緊下樓吧。

   再站到充滿生活氣息的街面上,相對看看,連齊雪嬌都主動邀請了:「今晚就到我住那小旅館,不打攪你跟他吧?」

   耿海燕也禮尚往來:「你說能打攪什麼呢,之前在電視台,我們都住一塊四五個月了,他還不是那樣,四季豆不進油鹽!」

   齊雪嬌還安慰她:「這樣有原則的男人也不多見了,這年頭,有殺錯沒放過的男人比比皆是,他還是真心實意的對待每個朋友,一點都不庸俗化。」

   耿海燕不掩飾自己的覬覦之心:「我倒希望他庸俗點!」

   齊雪嬌吃吃的笑:「這點你跟那趙倩倒是一樣不隱瞞了……」

   耿海燕立刻警覺:「她不隱瞞什麼?」

   齊雪嬌是真的驚訝:「你不知道?」

   耿海燕咬牙切齒:「我就知道這小丫頭片子賊心不死!」

   齊雪嬌更得咬緊牙關啥都不說了,真有點後悔自己說漏了嘴。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6 12:39
九百五十七、矛盾的存在不是1天2天

   耿海燕第二天上午陪晨練後的石澗仁吃過早餐就走了,根據她的觀察,石澗仁和齊雪嬌真的沒什麼瓜葛,工作範疇完全是兩邊,不就早上一起跑跑步嘛。

   齊雪嬌也說得沒錯,自從來到風土鎮,她也每天早起跑步,整個鎮子就她和石澗仁倆有這個安排,所以格外清靜。

   但跑步的範圍是從山上一直到養老院,石澗仁到了山腳下原來鎮政府門衛那就掉頭,再小跑著舒緩肌肉收收汗回去了,齊雪嬌給自己額外增加了一組上山和下來三百多級台階的腿部運動,所以等她香汗淋漓的回到小旅館洗澡以後出來,石澗仁早就慢悠悠的去辦公室上班了,反正齊雪嬌管理的是整個老街道改造工程,沒那麼嚴格的上下班時間,她也不會在上班時間去鎮政府辦公室晃悠,那可都是全開放式的辦公環境,好多雙眼睛都看著呢,兩人根本沒交集。

   直到下午下班的時候,她才轉到閱覽室那邊去,結果石澗仁今天中午想了個新辦法,就在鎮上招聘了一個女高中畢業生,平時給百貨公司做點臨工看看櫃檯什麼的,主要是比較老實,五百塊一個月,就過去成天看著閱覽室,孩子們要把書帶走看,只要拿學生證登記以後都行,也不需要問什麼時候還,主要是看著那幾台電腦使用,畢竟石澗仁上班時間嚴守規矩不會私自跑到這邊來的,這樣每天這裡都可以開著門,而且不是個「大領導」坐在裡面,孩子們的畏懼心理少了很多。

   所以齊雪嬌過來沒看見石澗仁,問問梳著短髮的女高中生,這位有點樂不思蜀的抱著本書坐在門口看,有點茫然的搖頭。

   齊雪嬌於是打電話,石澗仁說他正在外面忙,電話裡聽起來比較嘈雜,對於已經有點熟悉這片寧靜小鎮的齊雪嬌略微好奇:「什麼地方?這麼鬧?」

   石澗仁無奈:「還不就是那個養老院,建築公司這些承建方的人過來討債。」說著就掛了電話。

   齊雪嬌連忙就順著河邊小路過去,還不用過到河對岸去。

   這才是她來風土鎮的主要原因,基層工作不光有那種讓上面深惡痛絕的糟糕領導,也有很多基層工作的實際困難,石澗仁這次跟在電視台的做法不同,試著利用自己已經具備的資源,大刀闊斧的來協助這個人均年收入不到1200元的落後鄉鎮轉變,這對於齊雪嬌來說不亞於又是一個新課題。

   她所熟悉的那些改革開放後的國家領導人,基本都是從這樣的鄉鎮一級工作慢慢歷練到最高峰的,其中當然有她這樣紅色血統的子弟,也有和石澗仁類似的普通草根後代,現在自己和石澗仁一起面對這些基層問題,那不是很有意義也很有趣的事情?

   但是對石澗仁肯定沒那麼有趣,氣勢洶洶的兩車當地人被拉到前鎮政府大樓門前,要求付錢,按照合同每個月都應該支付給他們的建築拖欠款,也就是那近五百萬建築款裡面除了上級機關撥款,鎮上自籌資金外還欠著的差不多近兩百萬資金。

   不管前任領導和這家鎮上建築公司之間有什麼貓膩,白紙黑字的合同協議都放在那的,每個月從財政收入裡面撥款還二十萬到四十萬,今年之內還清,可前面一共才還了五十萬,剩下幾個月一共攤了一百三十多萬,感覺父債子還似的,有點冤!

   這也是石澗仁用來給蔣道才換取古街道改建權的雜務之一,這事兒由他來擺平,哪怕現在鎮財政因為正在從鎮改製為開發區,暫時處於一個資金凍結的狀態,也得石澗仁自己來擺平。

   最簡單的當然是直接自己掏一百多萬把這錢給墊上,等開發區正式成立以後,再慢慢從管委會財政裡面還。

   可憑什麼呢?

   他願意掏一百多萬墊付古街道改建的費用,那是因為石澗仁堅信這是個能為風土鎮帶來經濟效益的項目,也能為這裡改變一些思維模式做出調整,所以借錢給新成立的風土鎮旅遊公司來抓緊時間把事情辦成。

   而這辦公大樓本來就是個石澗仁覺得極為沒腦子的事情,現在憑什麼還要自己掏錢來給那幫王八蛋擦屁股?

   那如果自己只是個普通上任的新官員,私人沒這筆錢,那這工作就還真不用做了?

   那不是傻缺麼,所以石澗仁公事公辦的批覆按照流程走,讓建築公司方面等鎮政府轉製為開發區管委會了,再從財政收入裡面逐項還款,這屬於受到政策影響的不可抗拒力,又不是不還,結果上午沒辦成款,這建築公司的人居然就煽動群眾到鎮政府大樓門前鬧事了。

   也就是所謂的群體事件,動不動就會被罵政府的群體事件,可背後的利益糾纏又有多少人清楚呢?

   這人哪,如果只會從事件的一個角度去看事情,那還真就是幼稚,注定一事無成的幼稚。

   等齊雪嬌略微氣喘吁吁的穿過小路看到氣勢宏偉的原鎮政府大樓的時候,眼前就是典型的一幅群體事件場面。

   起碼有上百號人擠在不鏽鋼鐵欄杆前面鬧鬧嚷嚷,而且看上還真不是建築工人,更像是周邊的農民,然後周圍原本整潔茂密的綠化帶路沿上都站滿了人,鎮上的、鄉下的,起碼近千人在圍觀看熱鬧,聽那些不鏽鋼欄杆前的人大罵打砸。

   就站在邊上一小會兒,齊雪嬌也能聽清楚是為什麼,前面被蔣道才趕走的那幫鎮領導官員真的是王八蛋!

   除了這修建辦公大樓的事情,其他連帶的事情也非常簡單,整棟大樓加這一片石階一共佔地七畝,徵地費用每畝九千元給原本這些農田的農戶,上級機關也是有專項撥款的,但被扣在了鎮財政,理由是這些農戶反正每年都要交農業稅、醫療合作費等等各種稅費,現在就直接先代收了!

   這就是當年那個說要給窮人做主的政府,居然能幹出這麼不要臉的事情來!

   齊雪嬌臉都漲紅了。

   可再聽聽她簡直都想發飆!

   鎮政府可不光是徵了這一點地,現在新的鎮上街道全都也是按照這個價格前幾年征的,同樣每畝九千塊,同樣也是扣在財政所,然後卻轉賣給鎮上街道修房的人,每平方二百五!

   這一畝地就能賣十幾萬!

   所以才有自籌資金那兩百多萬,就是這麼來的!

   為了一己私利,為了好大喜功,為了所謂的政績,就干出這麼一系列齷齪的事情,絞盡腦汁的不是想著怎麼給老百姓謀生存求發展,而是用這種算計來修起半山腰這座傲視百姓的辦公樓,不要臉到了極點!

   這些鬧事的農民都是被徵地以後沒拿到徵地款,也沒了原本主要務農的土地,只能外出打工,剩下各家各戶的老弱婦孺失去了農民最賴以生存的土地,活下去都成問題!

   基層真的還會發生這種匪夷所思的罔顧性命?

   原本帶著氣沖沖的情緒過來,齊雪嬌這會兒覺得從頭髮絲到腳趾丫都羞愧!

   那些夕陽下原本有些猙獰的民眾臉龐,變成了有些絕望的神色目光,那就是被壓榨到了極點的無奈!

   怪不得別人稍微一撩撥,撒點火星子就能氣吼吼的聚集起來這麼多人!

   再聽聽周圍這些看熱鬧的鎮上居民,哪個不是幸災樂禍?

   他們就是負擔了每畝地十幾萬的那部分,同樣是吃了苦頭的,現在自然不會站在政府這邊,跟著起鬨巴不得場面鬧得越亂越好!

   因為很多人已經覺得自己眼前的生活爛到不能再爛了,那就沒什麼不怕失去的,說不定砸爛一切還有點新搞頭呢!

   他們的眼界也就只能到這種地步了。

   齊雪嬌簡直心驚,心驚基層工作的矛盾都激化到了這樣的地步?!

   然後就在這一片幾乎全場都好像灑滿汽油的氣氛中,不鏽鋼門欄杆後面站著五六個鎮上警署的警察臉色都格外緊張難看的局面中,一道身影慢慢爬上了大門一側的柱頭。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立刻被吸引到他身上去了。

   當然就是石澗仁。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6 12:43
九百五十八、終於站到了燈柱子上

    夕陽西下,帶著紅彤彤的餘暉灑在石澗仁的身上,站起來的那一下,不知道是因為大腦缺氧還是怎麼,稍微晃了晃,看起來強壯的身材這時候在白襯衫黑長褲的映襯下居然有點玉樹臨風的味道。

   主要還是站得太高了,而且可落腳的地方也實在是太狹窄了。

   三米多高的四方大理石磚柱頭上面還有個漂亮的白玉蘭花燈,估計樣式是抄襲的最高大會堂門口外的造型,價格肯定不便宜,石澗仁就是伸手扶著這個才能站直的,手裡拿了個巴掌大的電喇叭,就是街頭小販拿來錄小段叫賣音的那種。

   所以石澗仁打開的時候明顯有點不太會操作,首先放出來一段電子音:「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完全不符合場景氣氛的音樂讓整個場面突然安靜了一下,然後從一個角落突然爆發出不堪入耳的怒罵:「我X你媽,欺負我們農民沒得文化,逗起我們耍嘜,的嘲笑我們嘜,你媽賣X的貪官……」

   話音未落就有一塊石頭朝著柱子上的人影飛過去!

   石澗仁稍微讓讓就躲開了,但那爆發出來的怒罵聲顯然帶動了不少人,首先就是從那個角落接連不斷的扔出泥塊、瓦片還有石子,接著蔓延到了靠近不鏽鋼欄杆這邊來,如果不是那幾個警察手裡拿著警棍電棒使勁敲打不鏽鋼門,沒準有些激動的農民真的會舉著鋤頭靠近過來打。

   縱然是這樣,站在高處的石澗仁也沒地方躲了,不少東西都砸在他身上,白襯衫很快就沾滿了各種髒污的痕跡,他也只是稍微舉起點手臂遮擋住了頭部,飛到面前的東西才會格擋一下,其中一塊可能有棱角的瓦片劃在臉上,好像是顴骨邊,立刻就見了血!

   讓人奇怪的是石澗仁沒有任何反唇相譏的怒罵,甚至連激動的反應都沒有,只是一隻手遮擋額頭,一隻手拿著電喇叭放在嘴前卻不說話,任憑那雨點般的石塊瓦片砸過來,站得筆直的從雙手手臂間看著眼前的混亂場景。

   其中一塊哐的一下終於砸到了白玉蘭花燈上,五六十釐米高的戶外大燈好像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被傷害了,似乎還愣了下才猝然從柱子頂部摔下來,落在地面嘩啦一聲摔得粉碎!

   為了躲避到處濺起來的玻璃碎塊,大門外的人終於潮水般的朝後面退了幾步,飛向石澗仁的石塊也少了很多。

   這時齊雪嬌終於忍不住從邊上跳出來,激動的想衝過去,站在高處的石澗仁肯定看見了,對著手裡的電喇叭開口:「好了,請大家聽我說,都站在原地聽我說,如果砸了這座辦公大樓可以解決你們憤怒的這些問題,我現在就讓警員打開門,請你們去砸,回頭我給上級機關擔責,可惜你們就算砸死我,也不解決問題,反而會被在場的人看在眼裡,哪塊石頭是誰砸的,誰把這個開發區副主任砸死的,哦,我就約等於是個副鎮長……」

   還是那個角落爆發出來聲音:「就是要砸死你個的貪官!官逼民反,民……」

   齊雪嬌站住了,憤怒的伸長脖子想看那邊是誰這麼反動,但夕陽是從那邊過來的,她看著就是逆光,看不清。

   石澗仁看得清啊,一句話就壓住了又蠢蠢欲動的民眾,伸手指住那邊:「對!就是你,請在場的所有人都轉頭看看那個穿著格子翻領T恤的男人,這件T恤單價二千四,你罵我的時候舉起來手上那塊表五千多,我不認識你是誰,但大家的眼神說明肯定都認識你,今天的事情你跑不掉的,肯定會有相關部門找你講清楚今天你煽動不明真相的群眾鬧事是怎麼一回事的……你頭尖眉緊,相生三角,鼻短、促唇、掀齒不齊,地閣尖削,足見你做事靈活膽大,卻心地歹毒,一定是個曾經幹過壞事的傢伙!」

   石澗仁在鑑人面相的時候,很少用這麼多「專業名詞」,也許在大城市裡會讓人懷疑這是個神棍還是騙子,可在鄉下卻很容易讓人覺得,哇,好深奧!

   況且他說得還那麼言之鑿鑿!

   如果還有個人也站在石澗仁的旁邊,一定會驚訝得嘴都合不攏,幾乎就是隨著石澗仁的一句句話,眼前這些剛才還怒火中燒的民眾,眼神有著誰都能看出來的明顯變化!

   服裝、配飾的價格一下就拉開了距離,這個跟大家一起鬧騰的人原來不是一個階層!

   所以看向那個男人的眼神,從疑惑、詫異到驚奇,再所有人一起都看見那個男人好像被石澗仁一層層剝下了剛才還躲在後面的那些偽裝,就好像被聚光燈照在臉上一般,不由自主的舉起手來想遮擋自己的臉!

   而他身邊站著的那幾個同樣衣著跟普通農民截然不同的年輕人也想幫他遮擋,石澗仁話如刀刃一般鋒利:「還有你!染黃頭髮的這個穿黑色T恤,你是第一個砸石頭的,你旁邊那個黑色圓領T恤的專門在後面拿著電話指揮另外幾個角落裡的人煽風點火,格子T恤的這位老闆,你身邊七個人,還有場內躲藏起來的另外幾人,每一個都會被要求你交代出來是誰!而這幫人任何一個想在國家機關的面前戴罪立功,那就是搶先把你們那些見不得人的醜事抖摟出來,你的所有勾當就會讓在場的所有人明白,今天這場鬧劇都是因為你煽動起來的,在場這些不明真相的群眾被你看成傻子一樣當槍使了!你是在圖你的利益!這件事情背後獲利最大的會是你!」

   電喇叭的聲音有些變形,但絕對強硬得好像一根根鞭子,毫不留情的抽打過去,那幾個人幾次三番試圖反過來大罵,可面對這麼多雙彙集在一起的眼神,那種越來越不相信的眼神,居然沒人能提起氣開口!

   當他們試圖把自己藏在老百姓中間作亂的時候,其實同樣也是把自己置於人民的海洋。

   原本自以為得計的可以煽動所有人發出各種聲音,可現在周圍這些農民慢慢朝著他們轉身面對,臉色開始難看的時候,這些人終於感到莫名的恐懼了!

   有個小年輕最先轉身想跑,結果被人一把拉住,其他幾個接二連三的悄悄往後面退縮,這彷彿就印證了石澗仁說的話,那種心虛的感覺是個人都能看得出,特別是石澗仁那清亮乾淨的聲音對比下,彷彿他說什麼就很容易相信什麼了!

   石澗仁繼續出人意料:「讓他們走!他們幹了壞事就想跑,但是在中國這片土地上,我明確說你們跑不掉,自己乖乖的到警署去等著處理,看誰能先將功補過!」

   這分化之計不能不說有點狠辣!

   這幾個人明顯相互對眼的時候,目光都開始躲閃起來!

   大難臨頭各自飛,飛不掉的話那就只有狗咬狗!

   石澗仁瞥見他們悄悄的消失在人群後面,真的毫不理會:「讓這幾個害群之馬滾!因為只有他們滾蛋以後,我作為現在風土鎮的管委會副主任,才能給各位談怎麼解決剛才那些問題!」

   「我第一句話就是保證,保證在今年年底以前把各位手中的徵地款兌現!我叫石澗仁,今年二十四歲,是江州市市委派到順林區風土鎮擔任新經濟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的,這筆款項如果今年年底沒有兌現,你們一起到江州市去告我,讓我從這裡滾蛋,我再帶著你們到任何一級信訪部門去要錢,因為這件事是風土鎮鎮政府幹錯了!我在這裡給你們道歉!對不起!」

   所謂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那個站在破損立柱頂部的男人,就跟腳下的大理石柱頭一樣筆直,縱然在剛才被雨點般石塊襲擊的時候,依舊站得標槍一樣挺立,正氣盎然,現在卻站在高高的柱頭上認真的彎腰!

   兩廂對比這狼狽鼠竄的幾個人,誰才是坦坦蕩蕩?

   剛才還站在人群裡激忿不已的齊雪嬌有些呆呆的仰頭看著那身影,哪怕那白襯衫上沾滿了髒污,好像還有點血跡,卻讓她忽然心情激盪得有些難以自已!

   聰明又有能力的人會比大多數人都過得好,面對這個污穢的世界,可以躲起來逍遙自在的過自己那份小日子,也可以盡自己能力影響周邊的人,至於大局大勢那就用沉默來旁觀。

   這都沒什麼錯,比起同流合污、比起胡作非為這已經是一個有見地的人能做到最好的地步了。

   但是有種人,卻會迎難而上,選擇最荊棘滿途的道路,用浩然之氣頂天立地的面對,因為他們的胸中裝滿了這個天地和這世上所有的人!

   功名富貴對於他們如同天邊的浮云,活著或死去根本用不著去談論,這就是為什麼有的人能從芸芸眾生裡爆發出光彩奪目的瞬間,而其他卻只能泯然眾人吧。

   比天大,比海遼闊的,只有人的心胸。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6 12:46
九百五十九、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1的神話

   有種很奇怪的論調,政府輕易不能認錯,因為一旦認錯就失去了威信,民眾就會蹬鼻子上臉的不把政府的威嚴放在眼裡。

   因為威嚴是他們以為可以賴以生存的法寶。

   殊不知在中國千百年的歷史長河中,威嚴早就如同皇帝的新衣一般是個心照不宣的笑話,裝腔作勢的舉著威武、迴避的牌子招搖過市,只會成為老百姓的笑柄,哪怕對這種權利趨之若鶩,老百姓心中還是有桿秤,威信就是建立在這桿秤上的。

   別以為農民沒有文化,沒有見識也沒有眼界,那就可以隨便糊弄。

   中國千百年來的朝代更迭大半都是農民造就的,只不過引領他們的精英階層各不相同罷了。

   石澗仁看看摔掉了燈罩的柱頭,踢掉上面殘存的一點玻璃燈座讓自己蹲下來面對下面無數張仰頭的臉,這麼個小動作就顯得親近不少,起碼那些眼神中的對抗情緒就少了很多:「我站得高點,只是為了大家看清楚我是個什麼樣的人,讓大家能聽清楚我說的話,而不是像……喏,這高高在上的官老爺衙門一樣。」

   下面的人湊得近一些,還是有人不滿:「那你還不是當官的!盡會吹空龍門陣!」

   石澗仁笑笑點頭:「這話說對一半,我真是當官的,但只是臨時來掛職,我來風土鎮擔任經開區副主任,這個叫做項目掛職,大家可以記住這個名詞,我是為著風土鎮經濟建設這個項目來的,搞好了我就走,搞不好我會一直在這裡搞,說得不對的就是,我是來做事,不是來吹牛皮的,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情,你們什麼時候看見我廢過話?」

   說到這裡石澗仁隨手指指古街道的方向:「我們有兩個領導來掛職,我負責那片古街道建設,十月國慶節的時候,這裡就將正式面對全江州的遊客,保守預計會帶來超過三百萬的旅遊收入,這筆錢不是門票,而是攤到全鎮各家商店、餐館、旅社和手工藝製作裡面去,所有鎮上居民,還有願意在這段時間來鎮上賣農產品的周邊農戶,這些錢都會流入你們的錢包裡,這是實實在在看得見的收入,與其說有閒心在這裡看別人鬧事,不如趕緊琢磨自己能做什麼,開旅館、開飯館可能投資有點高也來不及了,但開個涼粉攤我都能保證你一天賺幾百塊!別到時候看見人家賺得手裡數錢都發軟,自己卻後悔這會兒幹嘛去了!」

   真是那句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

   立刻就有些人臉上恍然大悟的跑了,特別是那些聚集在周圍綠化帶原本抱著手看鬧熱的城鎮居民,呼啦啦的走了一兩百人,估計是慌著趕緊回家商量去了。

   但站在石澗仁面前的那些農戶臉色又開始轉狠:「這都是城裡人的事,我們鄉下人什麼都得不到,也不會去搞什麼旅遊,我們地沒了!錢沒拿到……」

   石澗仁擺擺手,依舊那麼很沒形象的蹲著拿電喇叭清朗開口:「已經有人承認我不是個吹牛皮的傢伙,那麼就應該認真的聽我說完,沒有耐心的生氣或者撿了半截就跑,這都是小時候學習成績不好的原因……」

   這回人群裡居然有人笑了,齊雪嬌驕傲的踮起腳尖張望這慢慢變化的氣氛,一點不覺得自己和一幫老娘們站在一起有什麼掉份。

   石澗仁不笑:「另一位領導姓蔣,他就是負責幫助全鎮農戶從種田養家餬口,轉變成為種植花木致富,你們知道城裡一枝花能賣幾十塊錢麼?一畝地能種幾千朵花出來!他就是來教大家怎麼種植花木的,有專家,有技術員,還有各種配套的農藥種子支持,有膽量有信心的可以自己搞,覺得心裡沒底兒的可以跟開發區一起搞,成立一個個花木園,去年風土鎮農村人口人均年收入是1455元,我們爭取今年翻倍,然後三年內達到五千至一萬,這是個很不吹牛皮的數字,因為蔣主任將會陸續在整個風土鎮各村投資扶持各種願意通過花木種植髮財的農戶,可以說風土鎮未來,鎮上靠旅遊,鄉下靠花木,哪個發展得更好,賺得更多,我都不知道,但萬元戶,十萬元戶甚至百萬元戶,就會出現在風土鎮,這比買彩票可現實得多!」

   鎮上唯一一家彩票運營點每天都擠滿了希望一朝發財的白日夢,石澗仁對這種利用人性的斂財之道有點不敢苟同。

   農戶們有些面面相覷,又有些不敢相信,但語氣顯然變得恭敬了許多:「那……那,領導,是好像聽說村裡有種植花木的通知,可我們不會……」

   石澗仁語氣依舊和善:「我也不會生孩子……」他只是順口,卻立刻引得場面一片大笑,氣氛徹底不同了,特別是他那個很沒品的蹲姿,跟鄉下人在田間地頭拉屎也差不多,反正不是城裡人做派,看著就親切,齊雪嬌也跟著周圍一群老娘們笑得不害羞。

   被笑聲打斷一下的石澗仁才跟上:「鎮政府現在暫時搬到了百貨公司樓上,我建議各位應該養成習慣,有什麼事情就去上門告狀或者諮詢,政府是用來服務,不是拿來放在這山坡上上供的,蔣主任會陸續出台花木基地的規劃用地、技術支持、各種培育方案,還有種植完成以後的銷售渠道,這些花木是要賣到國外的,種出來是開發區自己會收購的,具體這塊我想大家應該去開發區服務中心問,這是鎮政府之外會很快建立起來的地方,就是接待各位這些諮詢的……」

   石澗仁那種溫文爾雅的態度似乎就是用來對付這種局面,絮絮叨叨跟個唐僧一樣,解釋農戶這邊比較複雜,花木種植短期會有技術上的摸索和自然規律,但發大財的幾率可能更大一些,他建議是先各家挪點地出來摸索,或者到服務中心去詢問如何加入花木種植公司,而鎮上居民這個就很簡單了,順著旅遊行業什麼都能做,國慶節迫在眉睫的第一筆錢賺了看看市場再考慮後面的做法,這都已經把賺錢機會送到嘴邊了,還成天打毛線、聊八卦、逑事不做的曬太陽,以後羨慕別人吃香喝辣那就怪不得人了。

   這下,確認石澗仁都已經把信息交代完畢,剛才還劍拔弩張的人們才帶著各自的心思散去,只留下十多個人惶恐不安的站在那,他們才是最慘的,被徵了地以後,種田種花木沒地,跟鎮上做生意沒拿到徵地款,兩頭都掛不上,這會兒又沒了那麼多人支撐的心氣兒,滿臉沮喪。

   石澗仁順著不鏽鋼欄杆下來給警察說幾句,開門走近他們溫言:「還沒吃晚飯吧,一起,我也沒吃飯……」

   後來有人形容,在最灰暗的時刻,彷彿看到一道光芒照耀過來,溫暖而不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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