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天影 作者:蕭鼎 (已完成)

 
arty2008 2016-8-28 22:04: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8 2770545
arty2008 發表於 2017-7-30 17:30
第四百八十一章 疑惑

  諸事紛亂,嘈嘈雜雜,但是天下大勢卻始終平靜如昔,縱然在仙城中那一場爆炸,場面火爆、死傷慘重,讓已經式微很久的魔教陡然間又被人關注了一把。

  但是實際上,這對魔教的聲勢和實際情況並沒有任何的改變和幫助,相反的,真仙盟浮雲司這邊,藉著陸塵無意中找到的那座地宮的入口,一舉攻破了魔教在仙城裡經營多年的老巢,殺死俘獲魔教餘孽眾多,除了那個最神秘的頭領鬼長老仍然在逃外,幾乎可以說是將魔教在仙城中的勢力一舉擊潰。

  數十年心血付諸東流,這一場戰鬥結果對魔教方面來說可謂是刻骨銘心的痛楚,然而浮雲司並沒有就此放鬆,與魔教爭鬥多年的他們經驗豐富手段狠辣,深得一個「趕盡殺絶」的意思。

  被活捉的許多魔教俘虜在浮雲司大牢中被詢問了,其中自然有些不能被外人知道的手段刑罰,總之結果就是,在沉寂了數日之後,浮雲司再度大舉出動,對仙城中殘留下來的那些魔教釘子和暗樁進行了一場徹底的掃蕩。

  這是一場迅速、兇狠且徹底的掃蕩,中間甚至是在真仙盟內部都抓出了為數不少的內奸,有好些人平日裡幾乎不曾露出絲毫破綻,這一次卻是被那些俘虜口供給供出來了。

  這些奸細遍布真仙盟各個堂口,雖然從總的人數來說並不算特別多,也就十幾人而已,但饒是如此,也足以令人觸目驚心。

  在這一場如狂風暴雨般抓捕的過程中,自然有人喊冤有人叫屈,有人義憤填膺,有人悲憤怒斥,說著一些誅心之語,表達著自己對本派真君的忠誠,還有的就是指責浮雲司借題發揮,趁機翦除其他真君大人實力云云。

  總之,這些話也是引來不少非議,雖然算不上是驚濤駭浪,但真仙盟裡也是暗流湧動,許多堂口對強勢霸道的浮雲司越發看不順眼了。最後,這一場風波還是平息了下去,聽說是上頭那幾位大人物最終還是坐在一起聊了一次,某位光頭真君把一些東西給其他幾位化神真君看了,然後大家好好說話聊了一會天,就各自散了。

  接下來,浮雲司就此收斂,不再抓人,當然了,也可能是他們該抓的人都已經抓完了,同時其他堂口的人馬也得到了上頭傳來的口諭,只說那些被抓的人中確實有不少是證據確鑿的魔教奸細,大家自然也就鬧不起來了。

  不過,浮雲司這裡雖然算是取得了不小的勝利,但同樣也收斂了不少,大概是受到了暗中的警告,沒有再像前一陣子那樣咄咄逼人。

  總之,這一段日子就這樣過去了,事情就這樣平息了,魔教在仙城中的勢力基本上被連根拔起,天下太平,風平浪靜,不要說是什麼風波了,就連一點漣漪都看不出來。

  真仙盟這個龐然大物領袖天下,億萬人民歸心,正符合了那句「繁華盛世」的言語。

  ※※※

  白蓮最近一直跟著陸塵,無論陸塵去哪兒,她幾乎都跟在他的身旁,有事就做,有忙就幫,沒事了就站在一旁發呆出神,總之,是除了晚上不能同屋睡覺外,她幾乎與陸塵寸步不離,至少也都在陸塵視線範圍之內,從不走開。

  也正因為如此,最近聲名鵲起、被真仙盟中視為天瀾真君龐大基業最大繼承人的陸塵,在天龍山上下也留下了一個印象,那就是無論他走到哪裡,身邊都會有兩個最親密的手下,一個是胖子老馬,一個是容貌異常美麗的少女白蓮。

  老馬還會時不時地離開去幫陸塵做些事,而那位相貌出眾、清麗出塵的少女,卻從不離開陸塵身邊,看起來似乎是他的護衛,又像是他須臾不能離開的幫手。

  更有好事者或是有心人,私底下傳出了就算是晚上,白蓮其實也是和陸塵睡在一個屋子裡一張床上云云,說這個少女根本就是陸塵的小妾之類的,其中各種誇張、隱晦、指桑罵槐與含沙射影的,不堪入耳。

  這些風言風語自然逃不過浮雲司的耳目,也自然會傳到陸塵等三人這裡,對此,陸塵也是無可奈何,老馬是一笑置之,而本應該最生氣的白蓮卻似乎最平靜,對這種潑到自己身上的污水無動於衷,每日裡依然緊緊跟著陸塵。哪怕陸塵為了避嫌,明裡暗裡對她說過好幾次,白蓮也還是始終堅持如此。

  到了最後,陸塵也是苦笑著放棄了勸說,有一些事大家誰都不說,不能說,也不敢說,但是總歸是會有些預感的。看著這樣一個天資高絶容貌出眾的少女,本該是天底下視若珍寶一般的人物,此刻卻是戰戰兢兢地活著,也著實讓人有些唏噓。

  不過這樣縱容也帶來了其他的後果,除了引人注目之外,陸塵最近每次遇到蘇青珺,看到的都是一張冰冷的面孔與鄙視的眼神。

  這一天傍晚,他們這天瀾真君派系裏的新貴三人組再次從浮雲司的那座大牢裡走了出來,或許是因為那種骯髒黑暗的地方總是給人一種陰晦的心情,他們三個人的表情看起來都不太好。

  走到一旁後,老馬嘆了口氣,道:「還是問不出來,怎麼辦?」

  如今魔教在仙城中的勢力幾乎被一掃而空,唯一還懸而未決的隱患就只剩下那個不知所蹤的鬼長老了。而魔教被抓的俘虜中,唯一一個跟鬼長老有聯繫的就是陳壑,所以這段日子裡他們已經不再搭理其他人,只是專門詢問陳壑。

  但陳壑的意志竟然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堅強,無論陸塵他們使用什麼法子,也無法撬開他的嘴巴,哪怕是前陣子在訊問中「大放異彩」的白蓮也做不到。

  聽到老馬這句話,陸塵還沒有什麼反應,旁邊的白蓮已經眉頭先皺了一下,似乎對老馬的這句話有些反感。但事實就是事實,她縱然不快也只能忍著,只是有意無意中目光掃了一下陸塵的臉,似乎有些在意陸塵的意思。

  陸塵自然不會就此發火,或是責罵他們,說起來他們三個人的關係也是有些奇怪,陸塵和老馬還好一些,畢竟十幾年的老友,但白蓮和他們部屬不像部屬,朋友不像朋友的,就算是想罵人,似乎也不太好。

  沉吟片刻後,陸塵還是揮了揮手,道:「算了,先回去吧。」

  他們一路下了山,天色在步伐走動間慢慢黑了下來。不知不覺間,他們走到了仙城長街上,遠遠地看到前邊一塊熟悉的地方被一大片布幔圍了起來。

  陸塵腳步頓了一下,道:「那邊不是前些日子爆炸的地方嗎,那個酒家被整個炸沒了,怎麼今天突然圍了起來?」

  白蓮沒說話,倒是老馬消息靈通,道:「哦,那邊是要重修了,這些日子一直在填那座大坑,同時保留住那個通往地宮的入口。」

  正說話間,三人忽然同時感覺到了什麼,一起抬頭望去,只見夜空中一朵雲彩落了下來,化作一道光直接落入那片布幔後,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

  陸塵向老馬看了一眼,老馬會意,低聲道:「現在下面的地宮都不讓人進去了,包括我們浮雲司的人也是如此。進進出出的,都是星辰殿那邊的人。」

  陸塵怔了一下,往那邊看了一眼,皺眉道:「難道剛才的那位,是古月真君嗎?這有事沒事的,他一直往那地下跑,天天如此,到底是為什麼?」
bpd 發表於 2017-7-31 17:18
第四卷 定風波 第四百八十二章 塵封往事

  他們這裡駐足觀望,在私下議論中往那片布幔地方靠得稍微近了幾步,很快就被站在那邊的幾個護衛發現了,不久之後,就有人走了過來。

  來人倒也沒有什麼盛氣凌人的姿態,很和氣地跟他們說了一下這裡如今是真仙盟星辰殿的在做事,暫時禁止無關人等靠近,給大家造成不便之處,還請諸位諒解,總之先請繞道而行吧。

  陸塵等三人自然不會沒事找事,當下答應一聲便走開了。

  不過,在離開這裡之後,老馬倒是有幾分感慨,對陸塵笑道:「你看看人家星辰殿的人出來做事的態度,那叫一個平和、客氣,換了是咱們浮雲司,大概就是幾個人圍過來凶巴巴地罵幾句,然後叫人滾蛋吧?」

  陸塵翻了個白眼,笑罵道:「胡說,我們浮雲司做事雖然強勢,但什麼時候這麼霸道了,你這死胖子別胳膊肘往外拐啊,再說了,這種話要是被別人聽到了,再傳到血鶯或是死光頭那裡,你就要倒霉了。」

  老馬想了想,道:「唔……真君大人我估摸著不太可能會在乎這點小事,但如果被薛堂主知道了,那確實會有點麻煩。」說著摸摸頭,又嘆道:「這世道如今是連實話都不讓說了嗎?」

  「要作死,自己一個人作去,別連累我們兩個。」陸塵鄙視地瞄了他一眼,然後順手拉了白蓮往旁邊走開幾步,笑道,「咱們別和這笨蛋走一起,不然遲早被他連累了。」

  白蓮沒有應他,但也沒有其他任何反應,看起來似乎很順從地跟著陸塵走了幾步,目光微微閃動著看著陸塵。而站在一旁的老馬也是怔了一下,面上露出幾分驚訝之色。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陸塵猛地醒悟,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竟然還抓著白蓮的手腕,頓時嚇了一跳,連忙鬆開手。

  白蓮和老馬都向他看了過來,氣氛好像變得尷尬了。

  陸塵尷尬地笑了笑,猶豫了一下後,對白蓮道:「這個……我剛才腦子裡突然迷糊了,好像就記得你還是幾年前崑崙山上那個才十歲的小女孩,一下子忘了,對不住啊。」

  白蓮看起來倒好像並沒有生氣的樣子,只是眼神有些古怪地看著陸塵,然後點了點頭,看起來像是接受了陸塵的說法。

  誰知在一旁的老馬卻似乎唯恐天下不亂一般,站在那邊哼了一聲,道:「這話說的,莫非人家就算是個十歲小女孩,你就能隨便去牽別人的手了?分明是居心叵測!」

  「喂!」陸塵大怒,對著老馬就一腳踹了過去,喝道,「死胖子你敢污蔑我?」

  老馬向旁邊跳了開去,哈哈大笑,道:「我這是心懷正義,看不下去你這惡行了。白蓮,你莫怕,這廝要是敢欺負你,你只管跟我說,我一定幫你出氣……哎呀!」

  最後一句話話音未落,老馬屁股上已經挨了陸塵一腳,頓時飛了出去摔了個狗啃泥。

  陸塵冷笑道:「第一,老子不是那種噁心人,第二,就算我是,你也當不了救美的英雄。」

  老馬拍拍屁股站了起來,一臉晦氣樣子,嘴裡低聲咕噥道:「這傢伙,當了真君弟子後怎麼道行精進得這麼快,也沒見他怎麼修煉啊?」

  旁邊的白蓮原本有些驚訝,看著這兩個大男人罵來罵去嬉笑胡鬧的樣子,不知為何,在這夜深人靜的昏暗街頭,她卻覺得好像有些溫暖起來。她沒來由地笑了一下,原本一直陰鬱的神情也開朗了不少,正在這個時候,已經跑到前頭的陸塵和老馬發現她一個人還站在後頭看著,一起停了下來,對白蓮招了招手,叫道:「喂,怎麼不走了,跟上來啊。」

  白蓮嫣然一笑,在這漆黑夜色中如一朵清幽百合般美麗綻放,讓人怦然心動,清脆地應了一聲,然後快步向那兩個男人跟了過去。

  三個人的身影順著長街走去,留下了三道模糊並行的影子。

  ※※※

  豎起的布幔背後是那條通往地下地宮的通道入口,霞光散去後,一個身影出現在地下,正是真仙盟星辰殿的主人古月真君。

  在走過那條漫長的通道後,詭異的紅色光芒所捲裹的那座地下城池便出現在他的眼前,這裡在不久以前還曾經是魔教在仙城裡的巢穴,但如今已然被真仙盟完全佔據了。

  古月真君微微瞇起眼睛,向穹頂上方高處的那一輪詭異的血月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隨後向那座城池中心走去。

  此刻,這座規模龐大的地下城池裡,早已不是當初那種寂靜模樣,在大街小巷的許多角落地方,都有星辰殿的弟子在忙碌著。遠遠看去,他們似乎是在某些特定的位置在佈置著什麼東西,只是那些人的位置看起來又顯得雜亂無章,一時間也看不出來到底在搗鼓著什麼。

  古月真君對周圍眾多忙碌的手下似乎視而不見,一直順著那條最大最長的街道走了過去,一路走到那座地下城池中心奇怪的半身雕像旁,便看到了盤膝坐在整座城池中心處,正微微皺眉仰望著血月的光頭真君。

  血紅色的月光灑落在他身上,從他頭頂上折射開來,就像是一塊透明的寶石,顯得有些怪異的滑稽。

  古月真君走過去,在天瀾真君的身邊坐下了。

  天瀾真君轉頭看了他一眼,隨後淡淡地道:「怎麼看你臉色不太好啊?」

  古月真君聳了聳肩,道:「你難得下來一次,在這裡坐著自然沒什麼感覺,但我前頭可是在這下面連待了十多天,這『血蝕』之力可是照得越久,害處越大,最後連我也有點受不了了,只好上去躲了一陣。」

  天瀾真君皺了皺眉,轉眼看向這座城池裡其他那些星辰殿弟子,古月真君明白他的意思,道:「這個你不用擔心,他們都是輪換的,最多只待十二個時辰就會出去了。」

  天瀾真君點點頭,目光收了回來,同時掃過附近那些遠比普通人族房屋要高大的屋子,眼神裡有些晦暗難明。

  過了一會,只聽他開口說道:「倒是沒想到,這座魔城居然是完好地保存至今。」

  古月真君也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感慨,目光也望向那些屋子,道:「是啊,誰能想得到呢。不過也無所謂,不過都是一些空房子罷了,當年住在這裡的魔族別回來就好。」

  「回來?」天瀾真君笑了一下,笑容中有幾分冷意,目光則是有意無意地向地面上看了一眼。

  古月真君顯然與他一樣都知道一些事情,對天瀾真君的態度並沒有露出什麼異樣奇怪的神色,反而也是伸手輕輕拍了拍土地,過了片刻後,他忽然也笑了一下,然後說道:「說起來,咱們人族的那些聖賢老祖宗,對魔族下手也是夠狠的吧?」


arty2008 發表於 2017-8-1 17:00
第四百八十三章 誅心

  「狠?」天瀾真君笑了一下,道,「不狠的話,如今這片神州浩土上隨處可見的應該是那些自號為『神族』的傢伙吧,至於我們人族,大概還是在做牲畜的命?」

  古月真君抬頭看了看那座巨大的雕像,忽然道:「我在星辰殿古書堆中曾經看到過一個說法,仙城裡的這四座巨大神像頂天立地,巍峨如山,但其肚腹中空,裡面圈禁著遠古時代千萬死去人們的怨靈。」

  天瀾真君搖搖頭,道:「無稽之談,當不了真的。當年魔族的書卷基本都已經付之一炬,再沒有半點隻言片語流傳下來,剩下來的,少得可憐的那點東西,也被深藏在只有我們這些人才能看得到的地方,而且還全是我們人族自己人寫的。」

  古月真君似乎也沒生氣,看起來倒是對天瀾真君的言論抱有贊同之意,笑著點了點頭。

  天瀾真君沉吟片刻,臉上露出了一絲嚴肅神色,對古月真君問道:「如今血月既出,幽府動搖,雖說下面還有那些禁制大法在,但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古月真君微皺眉頭,認真思索了一會,似乎是在心中將自己所知的一切可能都想了一遍,然後也是很鄭重地對天瀾真君道:「不會,只要下頭幽府出口的禁制不動,肯定出不了事。而且前人聖賢亦有後手,就算那幽府出口的法陣動搖失效,還有另外一重威力更大的禁制足以壓制所有的魑魅魍魎。」

  天瀾真君眉頭一挑,道:「竟有此事,我居然還不知道。」

  古月真君笑了一下,道:「時間太久了,這些事世人大都忘了,只有我這星辰殿裡從古至今就傳承著這種禁錮之法,也算是先祖流傳下來的使命,始終牢記於心,不敢或忘。」

  天瀾真君面上露出一絲極罕見的敬重之色,整理了一下衣襟,向古月真君微微頷首點頭,似是敬畏尊重之禮。

  向來隨和不拘禮儀的古月真君這一次居然也沒有避開,受了眼前這位真君一禮,輕聲道:「我代列位先祖聖賢受你這一禮。」

  天瀾真君點點頭,道:「那第二重禁制大法陣是什麼,可以跟我說麼?」

  古月真君道:「你,我自然是信得過的,不瞞你說,那最大的後手,其實就是我人族先祖聖賢依託這雄山仙城,反過來利用魔族所建這四大神獸巨像為陣眼,布置出了一個空前絶後的巨大法陣。平日裡這法陣隱匿不見,卻能壓制地脈集聚靈氣,所以才成就了我們仙城天下第一靈山仙城的美名。」

  天瀾真君深吸了一口氣,慨然道:「原來竟有如此原因深藏其中。」頓了一下後,他又沉吟道:「只是據我所知,這外圍大法陣只怕在落成之後,就從未真正啟用過吧?」

  古月真君笑道:「這陣法本就是為了以防萬一鎮壓幽府的,但之前幽府所有異動都不能動搖我們腳下的第一重禁制,又何須用到這個?」

  天瀾真君也是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抬頭看了看頭頂那片紅色月光的源頭,若有所思,隨後很隨意地對古月真君問道:「哪怕是在那血月升空,血光最盛遍布全城的時候,也無礙麼?要知道,那時候我們人族修士的法力道行都被壓制,算是最虛弱的時候了。」

  「當然是無礙的。」古月真君不假思索地道,「我看了不知多少次那法陣,其威力之大,難以想像,鎮壓魔族不在話下。」

  天瀾真君撫掌大笑,笑容暢快,像是終於放下心來。

  ※※※

  仙城中前一段時間,真仙盟浮雲司針對魔教的打擊可謂是震動全城,特別是抄了魔教的地宮老巢,算得上是自從十幾年前荒谷之戰那一役後最大的勝利成果。

  其後,浮雲司又乘勝追擊,利用抓到的活口俘虜拷問出朋黨餘孽,又進行了一番抓捕,將那些盤踞隱藏在仙城各個陰暗角落裡的魔教妖人清掃一空。

  朗朗乾坤,正道昌盛,浮雲司的聲望在這一年中的這個時候,達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頂峰。

  「大概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沒抓到那個鬼長老吧?」走在天龍山的老馬對著陸塵、白蓮有些感慨地道,「真要抓住了那只老烏龜,說不定就能真的將魔教徹底連根拔起了,那咱們也算是完成了許多代英雄豪傑都沒做成的偉業,足以流芳百世了吧。」

  陸塵莞爾,旁邊的白蓮則是看了他一眼,有些驚奇地道:「你居然還想著流芳百世?」

  「喂!」老馬翻了個白眼,正色道,「你們兩個這是什麼神情,什麼叫我還想著流芳百世?我告訴你們兩個啊,這但凡是人,便皆有名利之心,所為者不過大小罷了。怎麼說我也是跟魔教爭鬥了幾十年的老人,若是真把這些妖孽打倒了,我求一個名揚後世也不為過吧?」

  陸塵笑而不語,而白蓮最近這幾天裡不知為何,情緒忽然好了很多,雖然對外人還是冷冰冰的,但對陸塵和老馬倒是親近了不少,聞言便笑著道:「可是天底下正道中,和魔教爭鬥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啊,你說憑什麼別人就記得你呢?」

  老馬一時語塞,沉默半晌後面露苦色,道:「那可怎麼辦,這天下正道人確實多得不計其數,我們這些人沒什麼利了,難道連名也不能擁有了嗎?」

  白蓮看了一眼旁邊的人,隨即指著陸塵,道:「不會啊,以後他就會流芳百世,這個『陸塵』或是『天影』的名字道號,注定會被後世許多人傳頌啊。」

  陸塵怔了一下,笑容微微收起,老馬卻有些不服氣,道:「憑什麼?」

  白蓮聳聳肩,道:「憑他是化神真君的弟子,憑他天生地位就比你高,憑他現在一步登天掌管大權,日後大家說不定都說之所以能打倒魔教,全靠天瀾真君和陸塵師徒二人勵精圖治、殊死拚殺才做到的。」

  老馬啞然,半晌喃喃道:「這差別太大了吧,就只是因為他名氣比我大嗎?」

  「名氣比你大還不夠麼?」白蓮冷笑道,「你跟我一樣,都只是芸芸眾生裡的普通人,始終都只是跟在他身後的影子。你什麼都沒有,沒身份沒地位沒成就,或者,就算有了成就,也沒人知道,那麼你憑什麼還妄想流芳百世?」

  「夠了!」一聲斷喝,卻是從旁邊的陸塵口中發出的,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地沉了下來,看著白蓮皺眉說道,「好好說著話,怎麼突然說到這不著邊的上頭去了。我們一日沒找到那個鬼長老,魔教就始終會有死灰復燃的危險,哪來的那麼多流芳百世、遺臭千年的念頭,趕緊跟我再去問問那陳壑吧!」

  說著,大步向前方已經出現在視線中的那座大牢走去,在他身後,老馬嘆了一口氣,對白蓮揮了揮手,然後也跟了上去。

  白蓮則是嘴角抿了一下,目光落在陸塵的背影上,片刻後哼了一聲,慢慢走了過去,同時口中低聲嘀咕道:「不過是做賊心虛罷了,我才不信你們能抓到那隻老烏龜,真要抓到了,這浮雲司上下多少人,可就……」
arty2008 發表於 2017-8-2 17:30
第四百八十四章 新的房間

  三個人最後只有陸塵和白蓮進了浮雲司的那座大牢,至於老馬,在最近這幾天裡他都是跟著他們先到這邊隨意逛逛張羅一下,便自己離開了。至於他去哪裡,也從來沒跟陸塵和白蓮說,而陸塵也沒問他,倒好像是心中有數的樣子。

  現如今關押在這座大牢中的魔教妖人俘虜的人數已經著實不少了,不過對陸塵和白蓮來說,其中的大部分人現在基本已經沒什麼訊問的價值,他們唯一感興趣的就是那位失蹤的鬼長老的消息,而在這裡唯一能夠對此提供口供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陳壑。

  陳壑的日子過得很慘,也很苦,浮雲司跟魔教爭鬥了這麼多年,暗地裡自然也有許多陰毒兇狠的手段,而前幾天那個神仙也似的小姑娘,卻也是個厲害人物,小小年紀兇殘無比,將他折磨得死去活來。

  只是不知為何,他卻始終沒有開口,一直沉默著。

  不過,在最近這幾天裡他也注意到了,過來審問他的一般就那兩三個人,奇怪的是,動手動口訊問的一直是那個小姑娘,而另一個男人卻始終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看著,從頭到尾望著自己,卻從不說一句話。

  那個人是誰呢?

  他被折磨得有些神智不清的頭腦裡有時候一片空白,有時候會覺得那個男人似乎有些眼熟,但有時候還會覺得很是陌生。

  ※※※

  陳壑對自己的命運其實已經絶望了,他在日復一日的折磨中甚至開始有些麻木起來,木然地在痛苦中等待著死亡那一天的到來。只是在這一天,他又像是一條狗似的被那些凶神惡煞的牢獄護衛從牢房中拖出來的時候,他以為又會是痛苦不堪的一天,但是很快的,他卻發現今天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今天走的路跟平常不一樣了,那個令人厭惡恐懼的審訊室跟平常一樣出現在他眼睛視線裡後,但是那些護衛們卻拖著已經傷痕纍纍依舊帶著沉重鐐銬甚至已經無法自己行走的陳壑,繼續向前走去。

  走過了那間審訊室,又向前走了一段,眾人來到了另外一間屋子外。

  他們打開門,然後將陳壑丟了進去。

  「砰!」

  陳壑重重摔在了地上,那些浮雲司的守衛對這些魔教妖人可從來沒有同情之心,隨後又是一聲悶響,他們把門關上了。

  房間裡好像很安靜,似乎也並沒有這座牢獄中常見的血腥氣和臭味,陳壑大口喘息著,齜牙咧嘴地勉強撐起身子,向四周看去。

  這裡似乎是一間靜室,但屋子裡空空蕩蕩沒有任何擺設,包括四面牆上都是空無一物,只有兩個人站在前方。陳壑睜大了眼睛看去,片刻後看到了那兩張熟悉的臉,忍不住也是苦笑了一下。

  那是陸塵和白蓮兩個人,他們站在這空無一物,但同時也沒有那些令人厭惡恐懼的刑具和血腥的屋子裡,白蓮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奇怪,而且這一天,是陸塵站在前面,她安靜地站在了後頭。

  陳壑重新倒回了地上,安靜地躺倒在平坦的地板上,有那麼一刻,他竟然感覺到了一絲幸福。

  什麼時候這種只是片刻的安靜、平坦、沒有血性臭氣、沒有痛苦刑罰的時候,居然也變成了一種奢望了呢?

  腳步聲響了起來,片刻後,一雙腳出現在他的腦袋旁邊,陳壑吃力地轉過頭來,看到了陸塵的臉。

  陸塵在他身邊蹲了下來,看著陳壑,道:「你認得我嗎?」

  ※※※

  陳壑有些茫然地看著他,然後搖了搖頭。

  陸塵想了想,又掃了一眼他幾乎體無完膚的身子,然後嘆了一口氣,道:「快二十年了吧,你是我看到過的骨頭最硬的魔教人物。」

  陳壑有些反應不過來,心想,這句話莫非是誇獎麼?還是充滿惡意的嘲諷?還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會用更惡毒的刑罰來折磨人?

  陸塵從身邊提了個箱子過來,放在腳邊,然後也不知從哪裡還摸出了一把小凳子,坐在了躺倒在地的陳壑身旁,淡淡地道:「鐐銬是不能取掉的,身上其他的地方會痛,忍著吧。」

  陳壑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正愕然處,忽然只聽一聲脆響,驀地一股鑽心的疼痛從他胸口傳了過來,陳壑立刻本能地嚎叫出聲,身子都不停地顫抖起來。

  陸塵的手上多了一塊破爛布塊,卻是陳壑身上衣服在胸口上的一塊,多日刑訊折磨血肉模糊,這些衣服已經和血肉粘在了一起,他這一下直接撕扯下來,頓時是將陳壑胸口的傷口整個扯開了,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陳壑痛苦地呻吟喊叫著,陸塵卻對此無動於衷,只是微微皺眉地看著他的胸口在那塊骯髒無比的黑布囚服之下,這個犯人的胸口血肉都已經發黑糜爛了。

  陸塵搖了搖頭,面色冷淡地又伸出手去,「唰唰唰唰」地連續撕扯。

  陳壑頓時慘叫起來,嘶啞的聲音迴蕩在這個靜室裡,比殺豬時的豬叫聲還更淒厲幾分。

  站在一旁的白蓮皺了皺眉頭,,眼神有些複雜地看了陸塵一眼。

  如此持續了好一會兒後,陸塵已經將陳壑身上所有的衣物包括褲子都撕扯光了,也就是顧忌著白蓮是個女孩子,所以還給他留了一條底褲。只是這時候看去,便越發能看到陳壑的悽慘,那是真正的全身體無完膚,亦可見他最近受刑之烈。

  陸塵丟開了手中的破布,然後打開了腳邊的箱子,片刻後卻是拎了一個罈子過來,隨手拍開塞子,卻是一股子濃烈酒香飄了出來。

  「這是極烈的烈酒,要喝兩口嗎?」陸塵對陳壑問道。

  陳壑齜牙咧嘴地還在喘息著,同時看著陸塵,眼中卻沒有屈服畏懼之意,聞言咧嘴一笑,用沙啞的聲音道:「喝!」

  陸塵笑了一下,手腕一翻,頓時一股白色酒液傾倒出來,陳壑立刻張大了嘴,貪婪無比地接著這難得的烈酒,大口大口地吞嚥著。

  靜室中,咕嚕咕嚕之聲不絶於耳,中間他來不及喝下時,那些烈酒都從他嘴邊濺灑開去,落在他身上那些傷口處,疼得陳壑一陣痙攣顫抖。

  如此倒了有一罈酒的三成吧,陸塵收了手,陳壑吞下了最後一口烈酒,意猶未盡地喘息著,長出了一口氣,道:「過癮!」

  陸塵淡淡地道:「你身上一大堆爛肉都要割了,不然活不成,這些酒就當沖洗了,能忍就忍,忍不住就昏了也行。」

  陳壑一怔,還沒開口說話,便只見陸塵一下子將一罈子酒嘩啦啦倒在他的胸口,那灼燒般的痛楚立刻讓陳壑慘叫起來,然而在他眼角餘光裡,卻看到陸塵手上多了一柄黑色短劍,一劍刺入了他的胸口,手腕一翻,一塊黑色的爛肉已經被切割了下來。

  鮮血飛濺中,陳壑的慘叫聲彷彿震動了整座牢獄,但叫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已然是雙眼翻白直接昏了過去。
arty2008 發表於 2017-8-3 18:30
第四百八十五章 攻心

  在劇烈的痛苦中昏厥過去,據說是人的身體的一種自我保護的反應,但是有的時候,或有更強烈又或是更持久的痛苦還能讓人從昏迷中再一次痛醒過來。

  這一天中的陳壑就是這樣,在一聲低吼後,原本昏迷的他身子顫抖著,又醒了過來,然後便是面容扭曲,汗如雨下。

  只不過他並沒有驚慌失措,同樣劇烈的痛苦在這段時間裡,在那間可怕的審訊室中,他都已經經歷過了,當然了,這並不是說經歷過了感覺就會好一些,相反的,這種痛苦很容易讓人痛不欲生。

  但是在強烈的痛感中,陳壑還是看到了自己身上、胸口和腹部的傷處已經被乾淨的白布包紮好了,同時,白布下的傷口處雖然還有疼痛的感覺,但已經減輕了許多,傷口處甚至還有幾分清涼感傳來,這分明是敷了上好傷藥的跡象。

  但是身子上仍然還是有劇烈的疼痛感傳來,那是陸塵還沒有收手,他正抓住了陳壑的一隻右臂,面色平靜地處置著傷處。

  陳壑強忍著疼痛看著他,發現陸塵的療傷手法異常粗暴且直接,他先檢查肌膚傷口,若有嚴重腐爛發臭的爛肉,便直接用黑色短劍割掉;若是傷勢稍輕、皮開肉綻的話,他就直接倒上烈酒沖洗。

  這兩種法子都是足以讓人痛不欲生的手段,哪怕是陳壑如此堅強剛硬的人也是慘叫連連,大口喘息著,滿頭冷汗,身子顫慄著。

  沒過多久後,陸塵已經將他右臂上那些傷口都處理好了,然後又從他身邊的那個箱子裡拿出傷藥抹上,再拿出乾淨白布包紮了,很快的,那可怕的痛苦便減退了不少,清涼的感覺從傷口傳來。

  「為什麼?」陳壑似乎好不容易才從這雖然有效但幾乎可以讓人痛死的療傷中稍緩緩了一口氣,看著陸塵,低聲問道。

  陸塵看了他一眼,然後提著工具走到他身子另一側坐下,拿起了陳壑的左臂端詳起來,同時口中淡淡地道:「你是個對我有用的人,但是再這樣磨下去,你就算不死,也要瘋了。」

  陳壑默然,每個人的身軀和意志都是有極限的,過了那條最後的線,人就會死,又或者逼迫太過的話就會發瘋。陳壑對自己保守的秘密堅定無比,但是他確實感覺到自己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沒有人可以長時間持續不斷地承受著過大而劇烈的痛苦。

  「嘶……」

  驀地,陳壑一聲低哼,倒吸了一口涼氣,卻是陸塵揮劍削去了他手臂上一塊腐爛的肉塊。

  鮮血噴湧出來,陳壑的臉色蒼白如紙,險些又昏了過去。他緊咬著牙關,看著陸塵平靜地在那邊處置著,忽地卻是從牙縫中透出了幾個字:「謝了。」

  陸塵抬頭看了他一眼,道:「謝什麼,說不定以後我還要讓你吃更大的苦頭。」

  陳壑冷笑一聲,喘息著把頭往地上一靠,道:「儘管來就是了。」

  陸塵笑了一下,看看傷口處置得差不多了,便拿出傷藥開始抹。

  過了片刻後,陳壑忽然問道:「我應該認識你嗎?」

  陸塵這一次倒是沒抬頭,只是很平靜地道:「差不多吧,我叫陸塵,以前也在魔教裡待過,你如果在教門中待得時間夠長,地位也差不多夠高的話,大概知道我另一個名字。」

  「什麼名字?」陳壑皺眉問道。

  「黑狼。」

  ※※※

  「黑狼……」陳壑口中唸叨了兩遍這個名字,忽然間,他臉色變了一下,然後再看向陸塵的眼神便突然間完全不一樣了。他盯著陸塵,嘶啞著聲音道:「是那個荒谷……」

  「對,是我幹的。」陸塵乾淨俐落地說道。

  「啊!」陳壑喉嚨裡發出一聲像是野獸般的嘶吼,突然間,身子猛地抬起,似乎徒然間要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力量,向陸塵那邊撲去。

  但是,還不等他抬起那被包裹著白布的手臂,陸塵的一隻手掌已經乾淨俐落地重重打在他的臉頰上。

  「啪!」一記清脆而沉重的耳光,直接將陳壑搧倒在地,從嘴角流出一行鮮血出來,打得他整個人都貼在地上,大口喘息著。

  然而,痛苦並沒有結束,還沒等他繼續多喘一口氣,忽然間,一股鑽心的劇痛猛地從他大腿上傳了過來,讓陳壑淒厲地慘叫起來,聲嘶力竭一般。

  站在一旁的白蓮皺了皺眉,看著陸塵面無表情地用腳踩在陳壑皮開肉綻的大腿傷口上,用力踩著的同時還不斷地扭動摩擦,讓陳壑整個身子都顫抖不已,看上去如同一隻癲狂的瘋狗。

  她又看了看陳壑上半身那些包紮好的傷口,看著陸塵這前頭截然不同的、說翻臉就翻臉的行徑,心裡不禁想著,這人心裡難道是一個瘋子嗎……

  在陳壑悽慘地嚎叫了好一會後,陸塵才把腳從他傷口上移開,然後在他面前蹲了下來,看著陳壑滿臉冷汗,面容扭曲、顫抖不已的臉,平靜地道:「你現在知道自己的處境了嗎?」

  陳壑喘息著,然後抬頭看著他,點了點頭,居然還咬著牙笑了一下,雖然那笑容比哭還難看,道:「我明白了。」

  陸塵凝視他片刻,然後點點頭,道:「你是個聰明人。」

  ※※※

  陸塵轉身過去,居然跟個沒事人一樣,只當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又開始幫陳壑開始處理兩條腿上的傷口。只不過剛才被他那兇狠毒辣的一腳踩踏,陳壑大腿上的傷口至少又重了一半,卻是讓陳壑多受了不少苦頭。

  在替他療傷的過程中,陸塵忽然開口說道:「最近這些日子裡,我看著你受刑時,常常會想一件事:如果當年我在魔教中暴露了身份,大概也會受到像你這般遭遇,那時的我能不能像你這般禁受這樣的苦痛呢?」

  他口中一邊說著,手中的劍刃可沒停下。

  陳壑此刻正痛得頭冒冷汗眼冒金星,卻是連回答都說不出來了。好在陸塵似乎也並不在意他的回答,在沉默片刻後,他好像自言自語地道:「後來我想明白了,我是可以忍受住的。」

  雖然是在極度的痛苦中,但是陳壑仍然有些輕蔑地瞄了他一眼,大概是不相信陸塵的話的。

  陸塵也沒對他解釋什麼,只是很淡定地做著自己的事,然後平靜地說了下去,道:「所以,我問自己,為什麼我覺得自己能撐下來呢?」

  這話說了以後,不止是陳壑,連白蓮也看了過來。

  陸塵笑了一下,繼續妄自說道:「後來我想明白了,因為那個時候的我,心裡是真的相信一些東西的,並且堅信不疑,為此甚至可以不惜性命。所以我不怕死,也不怕苦,再多的痛楚,我也能夠忍耐下來。」

  「像這樣慘烈的痛苦,一般人根本禁受不住,能夠撐下來並保持清醒的人,心裡一定是有一種信念支撐著他,讓他毫不動搖,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痛苦?」

  「我說的對不對?」陸塵看著陳壑,淡淡地道:「所以,我就很好奇了,你心裡到底是有什麼念頭,能夠讓你如此剛強地強撐到現在,寧死也不肯出賣鬼長老?」

  「是那隻老烏龜對你有大恩?還是你有什麼把柄,比如親人之類的被扣為人質?又或者說,你是對魔教的傳說堅信不疑,認為三界遲早一統,魔教才是人族最後的歸宿,對嗎?」

  陸塵微笑起來,對陳壑道:「是哪一種,你能跟我聊一下麼?」
arty2008 發表於 2017-8-4 18:20
第四百八十六章 殺心

  陳壑一個字也沒有對陸塵說,事實上,在陸塵對他說出了那一番誅心之言後,雖然他臉色變化、神色複雜,但卻從此一言不發,連眼睛都閉上了,就跟個活死人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憑陸塵如何折騰也沒有任何反應。

  不過,陸塵看起來似乎也沒有怎麼生氣的樣子,還是按照原來的手段,用那種讓人看起來牙疼的粗暴手法直接處理了陳壑身上的傷處。

  在包紮起來,全部做完後,他站起身拍拍手,道:「今天你就先待在這裡,不用回牢房了,我明天再過來,希望到時候你跟我說實話。」

  說完,他便向白蓮招呼了一聲,然後兩個人離開了這間靜室。

  當關門的時候,白蓮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陳壑一眼,發現那個犯人全身被白布裹了大半,樣子看起來很是滑稽,此刻還是木然地躺倒在地面一動不動,似乎對外界任何動靜都無動於衷一般,倒有點像是自我隔絶開了。

  「為什麼要對這個魔教妖人這麼客氣?」走出浮雲司牢獄後,白蓮忍不住便問陸塵。

  陸塵則是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妳和魔教有仇嗎?看妳好像恨不得折磨死他們一般。」

  白蓮搖搖頭,道:「仇是沒有的,就算是前些日子我做的那些……」她搖了搖頭,面色有些黯然,但沒有再說下去,只是道:「可是全天下的人不都是覺得他們是興風作浪的瘋子妖人麼?你為什麼要對他們那麼客氣,還給他們療傷,直接大刑拷問不就得了嗎?」

  「問題是,現在什麼刑罰對這個人看起來都沒用啊!」陸塵道:「這些天妳都跟著我,還自己有動過手,這點不用我說吧?」

  白蓮啞然,陸塵這說的自然是對的,說實話,雖然她因為修行秘法的緣故,有時候心性比較狠辣,但像陳壑這般能夠承受如此酷刑的人,她確實也是第一次見到。

  「換了是妳,妳覺得能撐過這段日子嗎?」陸塵反問了她一句。

  白蓮默然,過了一會搖了搖頭,低聲道:「不行。」

  陸塵點點頭,道:「是了,刑罰既然是沒用的,我們就換一種法子。人呢,不管心裡再如何剛硬堅韌,但身子上總還是喜歡舒服的,舒服了就會放鬆精神,咱們等到他鬆懈下來時,或許就會有機會了。」

  白蓮皺了皺眉,道:「哪來的這麼多彎彎繞繞,真的能行嗎?」

  陸塵微笑道:「反正現在不是問不出來嗎?試試看吧,大不了回頭再交給妳把他打回原形就好。」

  白蓮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頭看著陸塵,目光裡掠過一絲異樣的光芒,陸塵道:「怎麼了,這樣看我?」

  白蓮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道:「沒事。」

  ※※※

  兩人走到崑崙殿前,陸塵過去問了一下,從門口看到他神情恭謹的護衛口中得知,天瀾真君一早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陸塵便走了回來,對白蓮說道:「我有事要跟死光……我師父聊一下,現在就在這裡等他,但他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妳也不用在這裡陪我虛耗著,要不,就先回家休息去吧。」

  白蓮明顯是怔了一下,然後「哦」了一聲,對他點了點頭,轉身走遠。

  陸塵看著她走遠,便轉過身來向看守大殿門口的護衛打了個招呼,笑著道:「我去大殿裡面等著。」

  那幾個護衛都是笑著答應,眼前這位的身份如今已然是公告天下了,就是天瀾真君最寵愛的剛收入門的弟子,而且以天瀾真君近日的表現看,很大機率以後這龐大的基業都是要交給這位的。

  身為一位化神真君的看殿護衛,本領高強、忠心耿耿那是自然的,以他們的身份,對真仙盟中的大多數人都可以不假辭色,甚至包括一些強大的元嬰真人,但唯獨是對這位小爺,一個個護衛那笑得跟花似的,忙不迭地送人進去,沒有半點阻攔的意思。

  只不過,在陸塵一隻腳剛剛跨過門檻的時候,突然一聲叫喚從後頭傳了過來,他回頭一看,怔了一下,卻是白蓮去而復返,又站在了崑崙殿下的石階上。

  陸塵有些奇怪地走了過去,問道:「怎麼了,還有事嗎?」

  白蓮臉色複雜,低聲道:「我不累,也不急,而且看看也快天黑了,就在這裡等你吧,等你完事了一起回去。」

  陸塵凝視了她一會,然後點頭道:「既然如此,妳就在這裡等我一會吧。」

  「好。」白蓮應道,然後就真的在那白石階梯上坐了下來。

  ※※※

  陸塵進了崑崙大殿中,環顧四周,這個地方他來了許多次,每一次都覺得空闊,特別是這次只有他一人獨處時,便格外有一種孤寂清冷的感覺。

  那個死光頭過去有不知多少次一個人在這偌大的大殿中獨坐吧,不知道他的心情是怎樣的,會不會也有幾分孤獨?

  一念及此,陸塵很快就搖頭哂笑,心想,那死光頭哪裡是正常人?常人會有的心思感覺,放在他身上一定都是說不通的。

  殿堂上那座高大的蓮花寶座醒目地座落在那裡,下方則是座椅,陸塵過去隨便坐了下來,就安靜地等待起來。

  這一等便是許久,也不知天瀾真君到底去了哪兒,一直都沒回來,倒是外頭的天色終於漸漸陰暗下來,天空烏雲集聚,眼看著傍晚降臨,天穹中似有風雨之勢。

  陸塵對外頭的天氣變化似乎沒有任何反應,依然安靜地坐著等待,終於是在外頭天空黑下來後,響起的第一聲雷鳴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那大門口,走了進來。

  看守在大殿門口的護衛似乎得到了命令,紛紛退避開去,片刻之後,天瀾真君的身影就出現在陸塵的眼前,看著他露出了一絲微笑,很平和地說道:「聽說你有事找我?」

  「是。」陸塵站起身,也沒有太多廢話,很直接地道:「是有關追捕魔教鬼長老的事。如今抓到的所有魔教妖人中,只有一個叫做陳壑的人知道鬼長老的消息,但此人死硬非常,刑罰都不能令其屈服,所以我想……」

  「轟!」

  一道電芒忽地閃亮,一聲雷鳴炸響天空,突然打斷了陸塵的話,然後只聽嘩嘩水聲,外頭卻是下起了大雨。

  黑暗的夜色中,大殿裡還未來得及點燃燭火,顯得有些黑暗,而大概是事前天瀾真君下過命令,所以也沒有那些僕從過來點火。師徒二人站在黑暗中相對而立,陸塵剛想繼續說下去,卻忽然看到天瀾真君突然一抬手,攔住了他,同時轉頭向大殿門口那邊看去。

  陸塵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眉頭也隨之緩緩皺了起來。

  空無一人的大殿外,一片突如其來的疾風苦雨中,當偶爾閃過一道電光照亮殿前時,卻還有一個孤獨而脆弱的身影坐在那石階上,一動不動地蜷縮著,任憑風吹雨打,淋濕了衣裳頭髮,看上去孤苦無依,異常可憐。

  天瀾真君轉過身來,再次向陸塵看來。

  陸塵面上露出了一絲苦笑,嘆了口氣,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卻忽然看到天瀾真君面上神色冷峻,帶了幾分寒意,道:「此女裝瘋賣傻,故意坐那兒淋雨吹風,扮可憐給你看,不外乎想誘你心軟以自保。小小年紀,其心可誅,該死!」

  「轟!」天上又是一記炸雷響起,陸塵面上神色漠然,只有一雙眼中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



  欲求生存用點心機、手段就該死?
arty2008 發表於 2017-8-5 18:00
第四百八十七章 刺心

  閃電撕裂了黑暗的蒼穹,在狂風暴雨中像是一柄巨大的光劍將夜幕劈成了兩半,也在那一瞬間照亮了這個黑暗的世界。

  陸塵抬頭向身前這個人看去。

  天瀾真君站立在黑暗的大殿中,高大魁梧,面有冷峻怒色,望之似一尊怒目金剛,猶如魔神一般令人心生畏懼。多少年來,他始終都是這般高高在上,猶如神祇,俯視著芸芸眾生,也掌握著無數人的性命與希望。

  他的眼深邃如大海,目光起伏如洶湧波濤,同樣也凝視著陸塵。

  在這座宏偉的大殿中,有那麼一小會的時間裡,突然安靜了下來,誰都沒有再說話。而大殿之外石階上的那個身影,依然坐在風雨中承受著淒風苦雨的吹打。

  「至於麼?她還只是個孩子。」陸塵低聲說道。

  天瀾真君看著他,道:「當年你進入魔教的時候,也是個孩子,後來你做了什麼?」

  陸塵臉色變了一下,道:「她歲數還小,也不能和我比,當年我是被你調教出來的心性,那種狠辣她不會……」

  「這幾天在那個魔教俘虜身上反覆凌虐、使用酷刑的人是誰?」天瀾真君打斷了他的話,帶著幾分譏誚之意說道,「那手段比你當初這個年紀強多了吧?」

  「她恨我,也恨你。」天瀾真君望著陸塵,平靜地說著:「你去殺了她。」

  「我?」

  「怎麼,你下不了手?」

  「但她畢竟也是崑崙弟子,而且還是千載難逢的五柱天資,總不能……」

  「她是白晨的關門弟子!」天瀾真君打斷了他的話。

  陸塵頓時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後,他才嘆了口氣,道:「說來說去,這個才是她該死的緣由吧?」

  天瀾真君看著他,目光深沉,道:「這個理由夠不夠?」

  陸塵沉默了下來,過了片刻後,只聽他聲音低沉地道:「夠了。」

  ※※※

  「為什麼一定要我親手殺她?」

  在踏出崑崙大殿門口的那一刻,陸塵的腦海裡還兀自迴蕩著之前他與天瀾真君的對話,而哪怕是此刻,他就算沒有回頭,也能感覺到那雙冷峻的目光依舊在凝視著自己的背影。

  「你是我的傳人,這種事你不做誰做?」

  他知道死光頭向來多疑,他知道死光頭最愛玩弄人心,他知道這個人也許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瘋子,他還知道,按照以往的經驗,死光頭幾乎沒有錯過。

  一個幾乎從不犯錯的瘋子嗎……

  「啪。」陸塵走出了大殿屋簷下,他走入了狂風暴雨中,他的腳踏入了地上一處水窪,濺起晶瑩水珠飛上半空,在空中變幻出奇異的光輝。

  坐在台階上的少女身子微微震動了一下,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卻沒有回頭,她抱緊了身軀,好像寒意刺骨,微微顫抖著,看上去楚楚可憐,猶如嬌嫩的春花在風雨中摧殘著即將凋謝。

  風雨轉眼已經淋濕陸塵的全身,但是他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在他背後那黑暗的大殿裡,還有個高大魁梧的身影站在門邊,淡淡地看著他的背影。

  他的身影似乎已經與這黑夜融為一體,化作無所不在的夜幕蒼穹,將風雨中的這兩個人包圍在中間。

  陸塵一步步走了過來,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右手上多了一柄黑色的短劍。他走的每一步都踩踏著風雨水花,傾盆大雨中一股奇異的力量似乎在這黑夜中正緩緩升騰而起,將這片水幕逼開,讓出了一條通道,直通向那個脆弱無助的身影。

  白蓮終於是站了起來,然後慢慢地轉過身,看著正走過來的面無表情的陸塵,也看到了他手裡的那柄黑劍。

  她的臉上滿是雨水水珠,看上去有些淒涼和憔悴,似乎終於陷入了絶望,然後用一種無助又無奈的聲音,對著陸塵說道:「為什麼呢,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

  陸塵在她面前停了下來,看著她的眼睛,過了一會後,道:「這世上有的時候,就是有那些沒有道理的事情發生的。」

  白蓮悲傷地看著他,哀哀地道:「可是我還想活著。」

  陸塵道:「但是,他想讓你死。」

  白蓮凝視著他,盯著他,彷彿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心力與希望,低聲道:「你救我吧,行麼?」

  陸塵的目光似乎黯淡了片刻,彷彿想到了什麼往事,又或是有所感觸,但是過了片刻後,他還是開口說道:「我救不了你。」

  他抬起手,握著劍,然後刺了出去。

  黑色的劍鋒刺破雨幕水簾,那一刻,天地間似乎突然慢了下來,渾圓的水珠向四面八方激射出去,白蓮絶望而惶恐的目光,冰冷雨水打在她臉上如紛飛的淚珠,而在陸塵的身後,無數的黑影突然出現,如狂歡的鬼魅突然出現在漫天黑暗裡,狂呼著,還有一道閃電突然從天空劈下。

  照亮了那風雨深處,那個魁梧而黑暗的身影。

  他遠遠凝視著這裡,只是那目光,就讓白蓮不敢呼吸,不敢反抗,她只能下意識地伸出雙手,猛地抓住那刺來的劍鋒,卻無力阻擋,只能看著那劍鋒刺向胸膛。

  陸塵是瞭解白蓮的,他知道這個少女看著出塵純良,實際上卻有著不可小覷的兇狠與實力,然而在下一刻,他卻是吃了一驚,白蓮這幾乎沒有反抗之力的反應讓他甚至有些猝不及防。

  那一劍,直刺入胸。

  風雨淋濕了少女的衣裳,點點水珠從她腮邊落下,她的雙手抓住了黑色的劍鋒,然後殷紅的鮮血從她的掌心流出,沿著劍刃慢慢滴落下來。

  黑劍刺破了她的衣裳,刺入了她的胸膛……

  「夠了!」

  突然,一個聲音猛地從大殿中傳來,似驚雷一般迴響在這黑夜裡。

  陸塵臉色大變,一聲低哼,沉腕挫身,只聽一聲輕呼叫喊,那短劍帶著一蓬鮮血收了回來。

  白蓮身子搖搖欲墜,陸塵一把抱住了她,霍然回頭望去,卻只見遠處那大殿之中,那個魁梧的身影已然轉過身去,只是看似隨意地揮揮手,淡淡地邊走邊道:「留她一命。」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已隱入了黑暗,沒有理由,也沒有任何的解釋。

  陸塵怔怔地看著那邊,猛地低頭,卻只見白蓮胸口已經多了一道傷口,鮮血正泉湧而出,而少女的臉色蒼白如紙,已是不省人事了。

  他喉嚨間一聲怒吼,揮手間,黑色短劍瞬間消失,手掌再從懷中伸出來的時候已經多了一個玉瓶,只聽啪嗒一聲,卻是陸塵直接捏碎了那畫著紅梅圖案的瓶身,然後將一枚丹藥塞入白蓮的口中,隨後抱著白蓮便往山下衝去。

  風雨之中,大殿巍峨屹立,蓮花寶座之上,天瀾真君端坐如魔神,面色肅然,凝望著遠方,也不知過了多久,卻見他緩緩點頭,面上卻是露出一絲滿意之色。


  白蓮贏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7-8-6 17:00
第四百八十八章 求助

  「轟!」

  天際又炸響了一記驚雷,這座大殿前後空無一人,只有彷彿無窮無盡的風雨迎面撲打而來,而更遠的地方則似乎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之海。

  陸塵順著山路向山下衝去,但在剛剛越過前方浮雲司大殿時,他卻猛地停住腳步,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白蓮,在瞬間閃過的天穹電芒下,冰冷的雨珠拍打在白蓮的臉上,襯得她臉色蒼白如紙,沒有絲毫血色。

  只是在這淒風苦雨中,這個少女卻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偽裝,沒有了那些清麗出塵的氣質,也沒有了那些兇狠毒辣的模樣,就像是一隻隻剩下痛苦恐懼的虛弱的小獸,蜷縮著、依偎在陸塵的懷中。

  白蓮胸口的衣襟上,仍然還有鮮血不停地湧出來,好像止不住一樣。

  陸塵皺了皺眉,目光向四周一掃,忽然轉過身子,卻是向另一個方向掠去。

  沒過多久,熟悉的那一排房屋就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在狂風暴雨裡沉默地佇立著。

  陸塵抱著白蓮狂奔而去,在暴雨中掠過長街,衝到了其中某一間屋子前時,他腳步猛地一頓,止住身子,強勁的餘勢頓時在石板路上揮灑起一片水花如瀑布水簾,濺上半空。而陸塵沒有半點猶豫,腳下一用力,整個人便騰空而起,抱著白蓮越過了那高牆,飛進了那棟屋子,落在了裡間臥房的門前。

  雙腳才落地,水花濺起,四周卻忽然有一種突然安靜下來的感覺,也許是四面圍牆高聳攔住了外頭的世界,也許是一股肅殺的氣息突然瀰漫開來。

  陸塵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就伸手向那房門推去,只是就在這同一時刻,在那已是一片黑暗的臥房中,突然有一聲輕哼低叱,那扇房門陡然而開,屋外漫天的淒風苦雨瞬間撲向黑暗的屋中,但是片刻之後,連同那片黑暗,所有的雨水風勢,竟是在瞬間全部倒捲而回。

  一道熾烈而明亮耀眼的劍光,從黑暗中而生,如電如光,凌厲無匹,挾帶著風雨之勢,一劍從黑暗中向門口的陸塵刺來。

  陸塵向後退了一步,沒有還手,沒有躲避,只是低聲急道:「是我!」

  劍光大放光明,破空而至,似要斬盡一切,似要殺盡仇敵。

  陸塵雙眼瞳孔微縮,卻還是站在原地不動,電光火石之間,那劍芒瞬間已至。

  然後,戛然而止!

  光芒緩緩散去,一柄長劍從那屋中伸出,劍身亮若秋水,鋒利無比的劍尖,正指在陸塵的眉間寸許之外。

  屋裏屋外,風聲雨聲,冷風吹過,寂靜如昔。

  天空有雷霆隆隆滾滾,電芒閃動間,照亮這黑夜片刻,看到了那個站在門後的女子,持劍而立,清冷美麗一如初見那天,恍惚裡似已過多年。

  原來印在心間,尚未忘卻。

  ※※※

  兩個人目光對視,可以清晰地看到站在門裡的蘇青珺她驚詫的眼神與隨之而來複雜難明的情緒,過了一會後,她終究還是慢慢放下了手中長劍,有點訝然道:「怎麼是你?」

  陸塵此刻卻沒有時間和她敘舊解釋了,猛地往前踏上一步,沉聲道:「有急事,幫個忙,救人!」

  蘇青珺這才注意到他懷中抱著的白蓮,還有氣息明顯不對,以及胸口被鮮血染紅的傷勢,頓時也是臉色一變,失聲道:「白蓮?她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陸塵深吸了一口氣,把白蓮往她懷中一送,道:「她是未出閣的少女,傷口又在隱私之處,我委實不好出手救治,不然就是污人清白。事情緊急,這山頭上我相熟的女子也只有你一人,能幫個忙嗎?」

  蘇青珺沒來由地眼睛裡亮了一下,看了陸塵一眼,猶豫片刻,隨即點頭道:「白蓮她也是我們崑崙弟子,我當然應該救她,你交給我吧。」

  說著,她便伸手將白蓮接了過來。

  誰知在抱住白蓮的時候,中間卻是停頓了一下,兩人都是一怔,低頭看去,發現已經昏迷不醒的白蓮不知何時,一隻手竟是緊緊抓住了陸塵胸口的衣襟,緊握不放,就好像一個絶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的那根救命稻草般,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上面。

  蘇青珺微微皺了皺眉,陸塵則是立刻伸出手,將白蓮的手指一個個小心掰開,這才將她送了過去。

  蘇青珺對他點點頭,轉身就要走進屋中時,卻又被陸塵叫住。

  「怎麼了?」蘇青珺有些疑惑地問道。

  陸塵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包,塞在蘇青珺的手上,道:「她傷口上有一種毒素,會令血流不止而無法癒合,你用這裡面的藥粉抹在她的傷處,就能止血。」

  蘇青珺有些訝異,但還是抓住了那個小包,然後轉身走進了屋中。

  ※※※

  陸塵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然後伸手過去將房門關上,自己站在門口,轉過身來,仰首望天,看著黑暗的天穹與一片風雨,然後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的面上有一絲疲倦之意,隨後就那麼隨意地在門邊坐了下來,靠著牆,曲著腿。

  風雨還是很大,頭頂上有一段三尺屋簷,但還是擋不住飛揚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只不過陸塵看來好像毫不在意,他只是安靜地坐在這風雨中的屋門外,靜靜地凝視著這一片黑暗天地。

  屋子裡亮起了一片光,好像是點燃了燭火,昏黃但帶著溫暖的光芒從窗扉上透了出來,是這黑暗肅殺的夜色中的一抹暖色。

  陸塵抬頭向那邊看了一眼,發現窗扉離自己不遠,光芒正好從自己的頭頂掠過,落在這尺寸間隙,進不了風雨,擋不住寒意,卻還是那樣令人著迷嚮往。

  屋子裡有些許動靜傳了出來,好像是有人正在忙碌。陸塵默默地聆聽著,沉默不語,坐在這黑暗的角落中,等待著。

  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只聽在那屋中房門後一陣腳步聲響起,片刻後,一聲吱呀聲響起,房門被人打開,蘇青珺的身影出現在門後,然後走了出來。

  陸塵向她看去,她的目光掃視了周圍一圈,最後也落在了坐在一旁地上,看上去有些狼狽有些疲憊的陸塵身上。

  一抹光暈籠罩在蘇青珺的身上,是她身後房間裡的燭光灑落下來,看上去就像是她在發光一般。

  蘇青珺看著陸塵的模樣,皺了皺眉,但過了一會後,她卻是走了過來,在他身邊蹲下了身子,道:「血止住了,傷勢雖然不輕,但之前你應該是個給她服食了某種靈丹吧,藥力極強,護住了心脈經絡,所以應該是沒有性命危險的,你可以放心了。」

  「好。」陸塵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然後對蘇青珺道:「多謝妳了。」

  蘇青珺凝視著這個男人,過了一會後,低聲道:「你沒什麼話要對我說的嗎?」
arty2008 發表於 2017-8-7 17:00
第四百八十九章 新舊不同

  說什麼,說自己一刀捅進了白蓮這個少女的心口,差點要了她的命嗎?

  說自己並不是故意的,而是被逼的嗎?還是說,這一切看起來都只是一場夢幻虛影,一場玩笑,笑過就算?

  陸塵沉默了片刻,並沒有回答蘇青珺的問題,而是輕聲問道:「我能進去看看她嗎?」

  蘇青珺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兩個人站了起來,隨即,陸塵跟在蘇青珺的身後走進了屋子。

  這還是陸塵第一次進入蘇青珺的住處房間,就算是當年在崑崙山上的時候,雖然他曾經當過蘇青珺的掛名弟子,而且就在她洞府之外蓋了間草屋居住,但嚴格來說,他確實是從未進去過。

  屋子裡的擺設乾淨整潔,看起來都是些常用的傢俱,可以看出,蘇青珺也是個愛乾淨的女子。不過房間裡唯獨是在床鋪那兒看起來有些凌亂狼藉,大抵是因為在床上躺著一個白蓮,應該是之前蘇青珺忙著救護她的時候弄亂的吧。

  陸塵走到床鋪邊看去,便只見白蓮一臉蒼白地躺在那兒,柔軟的被子蓋在她的身上,一直到脖頸處。她的眼緊緊閉著,秀氣的眉間還微微皺著,似乎在昏迷中也仍然感覺到了一絲痛苦。

  她的秀髮有些凌亂,幾根黑髮從她額角落下,輕輕搭在臉腮邊,顯得有些脆弱。

  蘇青珺默不作聲地走上前來,輕輕掀起了被縟一角,輕聲道:「剛才她身上衣裳染了不少血跡,全身又都濕透了,實在沒法穿在身上,我就拿了自己的一套衣服,先給她換上了。」

  陸塵向那邊掃了一眼,看到白蓮身上果然已經換了一套素色的衣裳,看上去寬鬆柔軟,大概是平日裡蘇青珺自己睡覺時的衣物吧。同時,從他這個角度,也能看到在胸口衣裳邊緣處的一角,白蓮身上已經多了些潔白的紗布包紮好了,自然就是剛剛蘇青珺為她療傷所做的。

  陸塵長出了一口氣,轉頭對蘇青珺點頭道:「真是太麻煩妳了。」

  蘇青珺淡淡地道:「白妹妹畢竟和我是同門,而且單從輩分上來說,她只怕還要算是我的師長,我出手救護一下也是理所應當。更何況……」她低頭看了看白蓮身上的傷處,然後輕輕將被子幫她蓋好壓好,道:「白蓮她始終還是個女孩子,要你這樣一個大男人幫她療傷,確實有些不妥。」

  陸塵點了點頭,道:「妳明白我就好了。」

  只是蘇青珺忽然轉過身來,凝視著陸塵,看上去目光裡的情緒似乎有些奇怪。

  陸塵被她這麼一看,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想了想,自己似乎並沒有做什麼其他的虧心事,便有些愕然地道:「妳怎地這樣看我?」

  蘇青珺凝視了他片刻後,不知為何,臉頰先是微微紅了一下,隨後恢復了正常,卻是看著陸塵,道:「我想到了一件事,有些不解。」

  陸塵道:「什麼事?」

  蘇青珺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白蓮,道:「她受傷昏迷了,你謹守男女有別,一路將她送到了我這裡來。但是當年在崑崙山上的時候,那一次我深夜受傷歸來時,你為何卻沒這樣做,而是……」

  說到後面,她的臉腮邊又微微紅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但陸塵已然聽明白了她的意思,這一下子頓時也有些啞然,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只是看蘇青珺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顯然是要知道答案。陸塵心中有些無奈,猶豫了片刻後,還是嘆了口氣,道:「當年那件事啊,這個……其實那時候,妳出去時多少是違反了崑崙派的宵禁門規吧,這事也不能張揚,我也不敢去驚動別人了。而且……」

  蘇青珺聽著陸塵的話,微微點頭,確實,當初她那次離山是為了家中親人而違反了崑崙禁令,不宜張揚。不過在聽到最後那「而且」兩個字時,見陸塵欲言又止,她忍不住又追問道:「而且什麼?」

  陸塵想了想,最後還是老實地說道:「而且當初在崑崙山上的時候,我也不認識其他相熟的女子,唯一算是交情好的就是易盺了,但她也住得太遠,遠水解不了近渴。現在就不一樣了,妳住得近,又是我認識……熟悉的女子,加上白蓮她還是女孩子,我就趕忙送過來了,多虧有妳了。」

  看著陸塵很鄭重地在最後附加了那句話,蘇青珺心中沒來由地暖了一下,隨後又有些莫名的惘然,輕輕嘆了口氣,幽幽地道:「反正總歸是我不如她吧。你顧忌擔心著她的名節,卻不用擔心我的;她受了傷,你為她冒雨夜奔,餵她珍罕靈丹……哦,對了,當初我受傷那一會,你給我吃的丹藥還是向我要的,是我自己的東西,對吧?」

  陸塵目瞪口呆,一時間啞口無言,這麼久以前的事,怎地又翻出來說了?只是這話聽起來實在覺得有些尷尬,但她看著蘇青珺那有些清冷卻又平靜的臉色時,心裡又是一陣發堵,只得輕聲道:「她哪裡能和妳比了,妳別多想。」

  蘇青珺看了他一眼,道:「她不能和我比?」

  陸塵點了點頭,嘆息道:「妳這麼聰明的女子,怎麼會不明白我的意思?」

  蘇青珺眼眸中目光似乎閃亮了一下,隨即又收斂起來,嘴角微微抿起,似乎想嗔罵一句,卻又很快忍住,最後只是若有若無地白了他一眼,道:「滿口空話,說得天花亂墜,誰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陸塵笑了笑,倒是也沒辯解,這麼多年來他當影子以來,確實過的是蘇青珺剛剛說的那種日子,真真假假的,有時候連自己都分不清楚了,更何況別人?

  不過,蘇青珺也沒有在這話題上繼續糾纏下去,而是在默然片刻後,臉色忽然一正,帶了幾分肅然,看著陸塵道:「好了,這些先不說了,你先告訴我,就在這天龍山上,白蓮她怎麼會受了這麼重的傷?」

  陸塵沉默了下來,蘇青珺等了一會,又問道:「還有,剛剛你將她送來的時候,確實沒有翻動過她的衣物傷口,那我就奇怪了,為何你卻會知道她的傷口有毒,會讓她血流不止?要知道,剛才救治她的時候,我根本認不出這是什麼劇毒,反而是你甚至還拿出了可以解毒的解藥?」

  她凝視著陸塵,臉上帶了一絲冷意,道:「這是為什麼,你跟傷她的那個人是什麼關係?」

  陸塵沉默了片刻,苦笑了一下,道:「好了,妳沒猜錯,刺傷她的人,就是我。」

  「轟隆!」

  屋外黑暗的天穹裡,忽然有一聲驚雷炸響,一陣冷風猛地吹開虛掩的房門衝進屋子,那點燃的燭火劇烈搖晃了幾下,竟是一下子熄滅了。

  屋子裡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還有陣陣冷風寒意,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陸塵和蘇青珺幾乎是同時,都不約而同地轉頭向屋外看了一眼。

  那打開而顫抖搖晃的門外,一片淒風苦雨中,似乎只剩下了茫茫無邊的黑暗。
arty2008 發表於 2017-8-8 17:01
第四百九十章 想法

  夜色深沉如海,無窮無盡的黑暗中似乎也有一雙漆黑的眼眸正凝視著這片黑暗夜色中殘存的唯一溫暖的地方。只是淒風苦雨中,除了風聲雨聲以及那隨風而來的冰冷雨粉,並沒有任何的異樣之處。

  陸塵轉過頭來,與蘇青珺對視了一眼,蘇青珺猶豫了一下,隨即微微搖頭,陸塵皺了一下眉頭,然後走了過去,手握門框,看了一眼外頭的黑暗後,慢慢地將房門關上了。

  背後一道昏黃的光輝亮起,他轉過頭去,是蘇青珺重新點燃了蠟燭,燭火照在她美麗的臉上,折射出一道奇異而柔和的光暈。她抬頭向陸塵看來,平靜地道:「你還沒回答我剛才問你的話。」

  「是我。」陸塵深吸了一口氣,道:「是我傷了她。」

  蘇青珺目光微冷,但並沒有露出太多動容驚愕之色,看起來在之前心中已經多少猜到了一些,此刻則是凝視著陸塵,過了一會後才沉聲道:「為什麼?」

  陸塵苦笑道:「一言難盡,以後我再跟你說好麼?」說著,他看到蘇青珺臉色沉了下來,又連忙道:「你看,我這麼著急忙慌地將她送到這裡,不管怎麼說,都不像是會害她的樣子吧?大不了你等她醒了再仔細問問她,如果到時候對我還有什麼不滿,再對我發脾氣可好?」

  蘇青珺看了他片刻,臉色稍緩,隨後點了點頭,道:「好吧,但是你將人送到我這裡,把我牽扯進來了,總要給我一個交代。」

  陸塵點頭道:「我明白,只是現在有些事……實不好說,日後我一定會對你解釋清楚今日之事。」

  蘇青珺默默點頭,看起來倒是接受了幾分陸塵的話,只是過了一會後,她似乎忽然又有些感慨,喃喃地道:「先是易昕,然後是我家裡鬧得一團糟,現在又是白蓮變成這樣了。陸塵啊陸塵,是不是在你身邊的女子,運氣都不好呢?」

  陸塵怔住了,隨即似乎開口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卻又苦笑一聲,沉默了下來。

  蘇青珺倒有些奇怪起來,看著他道:「怎麼了?」

  陸塵默然地搖搖頭,過了一會嘆了口氣,道:「你不是第一個跟我這樣說的人了。」說罷,他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轉過身走到門口,在停頓片刻後,還是打開門走了出去。

  蘇青珺望著他的背影,面上露出了一絲意外和疑惑之色。

  ※※※

  雨下了一夜。

  天光微亮的清晨,雨勢雖然變得略小了一些,但仍然沒有停歇下來的跡象,還是在不停的淅淅瀝瀝地下著,讓天地之間都變得朦朧,也讓整座仙城仿似被籠罩在一片迷濛煙雨中。

  老馬在床上翻了個身,兀自帶著睏意地咕噥了一聲,只是在那迷迷糊糊之間,那微微睜開一條縫的眼睛裡突然看到在自己的床邊不遠處有著一個模糊的黑影。

  老馬的身子頓了一下,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眼睛還閉上了,看起來打算再睡一會。只是過了一會後,他忽然眉頭一皺,睜開眼睛看去,赫然只見那竟是一個人坐在床鋪邊上。

  老馬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驚呼一聲,整個人猛地彈了起來,身手之敏捷,令人咋舌,同時一手護身一手已然揮了出去,掌心中有幽光一閃,在這瞬間,他滿臉殺氣,看起來已是全力以赴下了殺手。

  但是下一刻,他的目光忽地一凝,卻是看到身前這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床頭的人居然正是陸塵。

  老馬又是一驚,連忙拚命收住手腕力道,只是用力過猛的情況下,他肥胖的身子一個踉蹌,頓時噗通一聲摔下了床,結結實實地在陸塵身邊趴了個像是狗啃泥似的姿勢,與此同時,周圍嘩啦啦一陣作響,卻是床鋪上的被縟、蚊帳等物件也被他情急之下給拖了下來,頓時一片狼藉。

  陸塵坐在一張凳子上紋絲不動,只是低頭看了看老馬那狼狽的樣子。

  老馬嘴裡罵了一聲,雙手按地,呼地跳了起來,然後指著陸塵破口大罵道:「混蛋!你這傢伙跟鬼似的冒到我床頭上,是想嚇死人嗎!」

  陸塵上下打量了老馬一眼,道:「你精神頭這麼好,不會有事的。」

  「滾!」老馬中氣十足地喝了一句,然後恨恨地抱起地上的被縟放回到床上,口中還罵罵咧咧地道:「有病啊?」

  心有餘悸地背對陸塵,將那些被子胡亂疊好,老馬卻忽然感覺到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因為在這中間,陸塵居然並沒有像平日裡那樣和他鬥嘴,而是一直沉默不語著。

  老馬有些疑惑地轉過身來看向陸塵,這一下仔細打量後,他才發現陸塵看起來似乎確實有些異樣,他身上還是昨日出去時穿的那一套衣服,而且全身完全濕透,就算是現在,他身上仍然還有水珠不停地從衣服上往下滴落著,已經在他身下的地面染濕了一塊地方了。

  這個男人的臉色看起來很平靜,也可以說是有些漠然,但是對他熟悉無比的老馬卻能看到陸塵眼底深處那隱隱的波濤。他皺了皺眉,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低聲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陸塵微微低頭,沉默了一會後,道:「老馬,我覺得死光頭他,也許真的是一個瘋子!」

  老馬咳嗽了一聲,在身後的床鋪上坐了下來,皺眉道:「大清早的,你別跟我亂說話,開這種玩笑成不?」

  陸塵看了他一眼,道:「我沒開玩笑。」

  老馬怔了怔,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忽然間卻是一躍而起,然後大步走到屋子窗扉邊,一把推開門看看窗外,然後關緊,又跑到門口打開門向外頭四周看了看,然後回身再度鎖死房門。隨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大步地走到陸塵身邊,低聲吼道:「你瘋了嗎,大清早的你跑到我床邊說這個?」

  陸塵道:「我沒瘋,瘋的是他。」

  老馬道:「真君他怎麼了?」

  陸塵道:「他逼我去殺白蓮!」

  老馬不假思索地吼道:「那有什麼奇怪的,換了我,早就殺了那女人了,叫你動手,不過就是考驗你一下,有什麼錯!」

  陸塵愕然,抬頭看著老馬,房間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兩人對視著,過了一會之後,陸塵低聲道:「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老馬冷笑一聲,道:「該問的人應該是你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居然不這麼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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