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天影 作者:蕭鼎 (已完成)

 
arty2008 2016-8-28 22:04: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8 2770549
arty2008 發表於 2017-8-29 22:31
第五百一十一章 心跳
 
  與前一陣子地下迷宮中,有為數眾多的星辰殿弟子在這裡忙忙碌碌的景象不同,現在仙城地下的這座龐大城池,雖然依舊被籠罩在奇異的血紅色光芒中,但是放眼看去,已經幾乎看不到人影了。

  在這裡做事的那些星辰殿的人們,不知是因為這裡無處不在又難以捉摸的那種詭異氣息逼迫,還是他們已經做完了自己該做的事,現在都已經撤離了這裡。偌大的地下城池中,一座座高大的屋宇樓閣沉默地佇立著,空空蕩蕩,卻又好像在靜靜地等待著它們的主人在某個時候歸來。

  一個高大魁梧的身軀出現在這個龐大的地窟裡,走進了地下城池裡的長街。當天上那輪血月的光芒灑落在他的頭上時,偶爾還會折射出怪異的光暈。

  儘管星辰殿早已封鎖了這裡,不讓外人進出,甚至是真仙盟裡的絶大多數其他堂口也是如此。不過天瀾真君當然是一個例外,遠遠望去,他寬袍大袖,行走間拂動,竟有幾分像是走在血海滔滔之中一般。

  每一步踏出,就像是在地面上踩出了一個血紅色的腳印。

  沒有人的城池,看起來顯得格外肅殺清冷,只是隨著他逐漸走進這座沐浴在血光裡的城池,漸漸的,有一些奇怪而扭曲的符紋出現在視線中。

  這些符紋被篆刻在路面、牆角、門框、石頭以及各種各樣的角落地方,看似毫無關聯,實際上卻隱隱自成一體。

  在某個時刻,當天瀾真君的腳步踏過了一個無形的界線後,突然,就像一顆石頭丟進平靜的水面,在他身子周圍猛地蕩起了一陣漣漪。

  空氣中突然光影曲折,顫動不已,彷彿有一面水牆豎立在眼前搖盪起來,在天瀾真君的身前扭曲成一個怪異的鏡像,倒映出他的影子。看起來好像是突然間出現了另一個同樣的他,就在他的身前,與他冷冷對視著。

  天瀾真君神情淡漠不變,漠然地看著眼前的這另一個自己,然後邁步走了過去。

  他的身軀穿過那個人影,無聲無息,繼續向前走去,而那個影子居然也還轉過了身,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後,這才開始顫抖起來,然後逐漸消散在空氣中。

  周圍一片靜寂,似乎突然安靜了下來。

  其實原本這座地下洞窟裡,在沒有了那些星辰殿弟子後就基本沒什麼大的聲響,顯得很是安靜。但身在其中,多多少少總會有一些聲音,比如某些角落裡不知名的蟲鳴聲,比如某個洞口拐角飄來的風聲之類的。

  但是在跨過那條無形的界線後,這座城池裡的所有聲音,就突然全部消失了。

  那是一種真正的寂靜,似乎將所有的聲息都隔絶在那條無形界線之外。

  天瀾真君向周圍看了一下,緩緩點頭,看上去面上居然是露出了幾分滿意之色,隨即又繼續向前走去,一直走到這座地下城池的中心處,那座連接地面和地窟高處穹頂的巨大雕像旁。

  前頭好幾次過來的時候,星辰殿的古月真君都坐在這裡,兩人相遇後都會閒聊幾句,這一次卻是難得地連古月真君都不在,算得上是真正空無一人了。

  天瀾真君沉吟片刻,目光卻是落在平日裡古月真君常常打坐的那個位置,過了一會後,他走了過去,站在了那裡。

  一切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不過就是離得那雕像更近了一些。

  片刻後,當天瀾真君抬頭向上空看了一眼的時候,很快發現,在這個位置凝視那輪血月時,似乎可以看到血月周圍道道紅光裡的一條縫隙,在那道空隙中,血月似乎正在緩緩轉動著。

  而在早前的時候,血月周圍根本是毫無縫隙的,這個地方明顯是剛剛出現不久的東西。

  天瀾真君笑了一下,似乎也沒有太過在意,隨即直接走到那座雕像的旁邊,伸出他寬大厚實的手掌,按了上去。

  觸手處一片冰冷。

  雕像巍然不動。

  但是在過了片刻工夫後,突然在那石頭的背後,好像突然有什麼東西悸動了一下,緊接著,一股可怕的氣息猛地從那雕像深處撲了過來,來勢兇猛,而且數量似乎難以置信的巨大,就好像有成千上萬的惡鬼被禁錮在這巨大的雕像中,然後在這一刻突然感覺到了生人血肉的氣息,頓時如驚濤駭浪一般滾滾湧來。

  雕像仍然一動不動,似乎所有的動靜都和它沒有關係,但是在那石頭深處,可怕的嘶吼聲彷彿是從幽冥深處傳來,一波接著一波,一浪接著一浪,無休無止,瘋狂地向天瀾真君這裡衝來。

  「咄、咄、咄……」

  怪異而低沉的聲音慢慢響起,本是極低微極輕細的,常人幾乎無法聽到。但是在這極端安靜的地下城池中央,卻又顯得格外清晰,令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只是天瀾真君面上並沒有任何懼怕之色,他甚至看著眼前那巨大雕像的石面,臉上還露出了幾分輕蔑不屑。

  他的手開始慢慢抬起,逐漸離開石面。

  似乎是突然感覺到了那股血肉溫暖的氣息正在逐漸離開,這石頭後面的詭異聲音們陡然激動起來,各種各樣怪異的、淒厲的、可怕的嘶吼聲此起彼伏,聲嘶力竭地喊叫著,只是被那石頭所禁錮,它們所有的渴望都注定化為虛無。

  那隻手離開了石頭表面。

  「嗡」的一聲,如一根琴絃陡然高音,所有的嘈雜聲響陡然間全部消失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雕像還是雕像,石面還是石頭,沒有任何改變,也沒有任何詭異的東西再出現。

  天瀾真君淡淡地低頭向下方看了一眼,目光所及處是那個雕像深深埋入地面的地方。他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思索之色,又抬頭望瞭望頭頂的那一輪血月,最後忽然輕輕呼出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道:「快了吧,就剩最後一步了……」

  話音未落,突然,天瀾真君身子一頓,眉頭陡然一挑,卻是瞬間轉過身子,目光冰冷,精光四射,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勢如洪水巨濤,轟然向四面八方湧去。

  那一刻,甚至就連無所不在的血色光芒似乎都對這個魁梧的身影避讓幾分。

  然後,周圍是一片寂靜的,沒有半點聲音,沒有任何人影的蹤跡。

  只是天瀾真君那一雙深沉如黑夜的眼眸中波瀾拂動,目光冷冷掃過周圍,過了一會後,他的視線緩緩停留下來,就在這城池中附近的一座宅子裡。

  光芒浮動中,穿過門窗,穿過庭院,在一片死寂中穿過空無一人的迴廊、石徑、荒地,然後,還有一口早已乾枯的深井。

  一個黑暗的影子潛伏在枯井深處,全身上下沒有半點溫度,沒有一點點的氣息,就好像是一塊天然的石頭一樣,沉默地停留在這黑暗中。

  一切都只不過是在剛才,當那股雕像內可怕又詭異的氣息出現又瞬間消失時,他的心跳微微快了那麼一下。

  遠處,天瀾真君定定地看著那座宅院,眉頭皺了起來。
arty2008 發表於 2017-8-30 17:00
第五百一十二章 動手

  天瀾真君並沒有故意放輕腳步的意思,也沒有如臨大敵緊張或是謹慎的模樣,他只是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之後,便往這座宅子走了過來。

  他走得沉穩自然、平和自信,看上去似乎全無畏懼,彷彿在這世上似乎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他去顧忌,哪怕是身處這一片肅殺的地下迷宮,哪怕就在剛才不久以前,才有那似乎萬鬼咆哮的一幕剛剛發生過。

  他看上去彷彿不信天地、不敬鬼神,輕蔑命運,只在乎自己,也只相信自己的力量。

  所以這一段路走過來,他甚至都不屑於去放輕腳步,去隱藏偽裝,就這樣長驅直入,在寬袍大袖的揮舞下徑直走進了這座空蕩蕩的宅子。

  被血月紅色的光輝籠罩下的屋宅,呈現出一種奇異的色彩,第一眼看去時,甚至有種這裡的牆壁房屋都在緩緩滲血的異象。若是膽子小一些的人來到這裡,怕是要被嚇死了,不過這些對於天瀾真君來說,當然是毫無意義的幻象而已。

  他的目光甚至連最微小的波動漣漪都沒有,只是平靜地掃過周圍,注視著這座宅子。紅色的光芒下,這裡和外面同樣是一片寂靜,沒有任何的聲音。

  剛才那在某個瞬間突然出現的極其微弱的異動,此刻自然是早已消失無蹤了,甚至於現在回想起來,那微小之極的連聲音都算不上的微動,更有可能只是片刻的恍惚或是瞬間的幻覺。

  天瀾真君眉頭皺了起來,站在這座宅子的大門口,靜靜地看著這裡的每個角落,似乎陷入了思索之中。

  而與此同時,在屋子後院荒蕪的庭院中,那座乾枯的深井底部,被黑暗籠罩的地方,那個黑影彷彿已經徹底化作了一塊沒有生氣的石頭,一動不動地貼著牆壁坐著,沒有溫度、沒有呼吸、甚至沒有心跳。

  他甚至都不像死人,而是幾乎如假包換的一塊石頭。

  ※※※

  天瀾真君站在門口好一會兒了,仍然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看起來他似乎也不能確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或是他只是在那個瞬間突然察覺到在這座宅子的方向有一個微小的異動,但是在他過來之後,所有的動靜又全部消失了。

  那麼,是一場幻覺,還是真的存在過呢?

  天瀾真君目光炯炯,繼續掃視著這座宅子,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無形卻令人畏懼的氣勢,彷彿正無孔不入地湧進這個宅子裡的每一個角落。

  片刻之後,他忽然邁開腳步,向著宅子裡走了進去。

  黑暗的枯井之下,幾乎已經完全陷入死寂的那個黑影,在黑暗中微微抬了抬頭,似乎有一道奇異的光芒在黑暗中閃爍了一下。

  他看上去好像有些緊張。

  「砰砰」的腳步聲,不急不快,平穩有力地踩踏在土地上。雖然並沒有什麼絶大的聲勢,但是黑暗中的那個人影清楚地感覺到了,在身子下方土層的極深處,那些生活在黑暗裡的一些生物,遠離地面也許一生都不見光明的小蟲子小怪獸之類的,都開始四處逃竄,拚命地想要離開這塊地方。

  也有一陣風,突然吹過這個地方。

  這裡本是幾乎沒有風的所在,黑暗中的人影似有所覺,緩緩抬頭,向上方望去,便隱約望見到一個魁梧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那井口附近。

  血月的光芒從頭頂灑落下來,將天瀾真君那寬大的身子投下了一片黑影,籠罩在那個洞口上。

  天瀾真君站住了腳步,從前堂走到後院這裡,這是他第一次停下。

  周圍一片枯寂的景象,除了他自己,似乎再沒有任何的有生氣的東西,沒有任何的異常,一切看起來除了寂靜還是寂靜,空空蕩蕩,了無生機。

  片刻之後,天瀾真君的目光已經掃過了這裡所有的角落,然後他微微皺起了眉頭,隨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這裡最後的一個死角那口枯井上。

  ※※※

  浮雲司的大隊人馬化整為零,潛入到如大海一般的仙城裡,然後在一個時辰之後,他們又不動聲色地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一處,出現在仙城朱雀區的一座大宅子外。

  在不聲不響中,他們驅散了周圍所有的閒雜人等,壓制住了所有的異動雜音。

  據說,以前在仙城中流傳著一個蹩腳笑話,說是真仙盟浮雲司的名字可止小兒夜啼,以此來取笑在仙城中的魔教妖人都是小兒一般的躲躲藏藏。不過以今日的表現來看,浮雲司的威名就算不是讓人人畏懼如虎,起碼也是讓多數人心生敬畏,幾乎所有人都十分配合地離開了。

  於是無聲無息中,浮雲司的人便包圍了這裡。

  宅子外的長街上,陸塵和老馬並肩站在那裡,老馬看著那占地不小的宅院,感嘆了一句這些魔教雜碎看起來居然挺有錢的,隨後又對陸塵低聲道:「我說,你覺得今天這房子裡面藏著的大傢伙,會不會就是那隻老烏龜?」

  陸塵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道:「我覺得至少有七成可能是他了。前一段時間咱們橫掃魔教眾多釘子眼線,幾乎所有明裡暗裡的窩點都被我們幹掉了,鬼長老再狡猾奸詐,但是能夠躲避的地方也肯定越來越少;另外就是,如今的魔教,特別是在仙城這裡,還能稱得上是教中大人物的,除了鬼長老,我真的想不到還有其他人了。」

  老馬「嗯」了一聲,看起來對陸塵的話十分贊同,臉上也是露出期盼之色,用力握拳揮了一下,道:「幹掉那隻老烏龜後,我看魔教那群雜碎還怎麼興風作浪,大概就此滅亡了吧!」

  陸塵笑了笑,道:「希望如此吧。」說著,他目光向那屋子看了一眼,眼底深處卻是掠過了一絲有些複雜的神色。

  儘管是血海深仇,儘管是勢不兩立,儘管魔教如此衰弱,陸塵出了大力,更不用說大家都是對彼此要殺之而後快,但是陸塵畢竟曾經在魔教中生活了多年,眼看著這個傳承千年的門派就要走上最後的末路,他的心裡也是有些莫名的感慨。

  曾經的興盛繁華、英傑雄姿,都如夢幻朝露一般,消逝在過往的歷史中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在他們的前方,還有一個挺拔而迷人的身影,那是血鶯。

  在布置好了所有的一切後,血鶯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隱約迎來了人生中最高峰的時刻。

  那種成就感與滿足感,令她的臉龐散發出驚人的美麗,她舉起手,向著那座屋子重重揮下。

  瞬間,無數道人影從四面八方衝了進去,怒吼、驚叫聲隨之而起,片刻之後,淒厲的慘叫聲刺破了仙城的平靜,迴蕩在這片朗朗乾坤下,為晴朗的天空濛上了一層血色的陰影。
arty2008 發表於 2017-8-31 19:00
第五百一十三章 千鈞一髮

  在一個勢力中當上了領袖,掌握權力執掌大權後,就會有各種各樣的好處,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在大部分情況下,帶頭大哥不用再衝到第一線冒著生命危險拚搏廝殺了。同樣的理由還適用於帶頭大哥身邊少數的那些心腹親信。

  廝殺拚命有什麼好的?隨時有刀斧加身的危險,有性命之危,而且大呼酣戰怒吼嘶叫的還很難看,沒有風度威嚴,哪裡比得上站在最後面安全的地方指點江山輕鬆愜意。

  危險的事別人去做,功勞、戰果自己拿了大頭,正是世間最合算的事情。

  當然了,這世上的事大部分也是公平的,能夠做到這種地位的人多半也是經歷過無數艱難考驗,吃了千辛萬苦才能到達這一步,雖然也不排除有少數人是一步登天的幸進之輩。

  老馬沾了陸塵的光,此刻並沒有衝殺在前方去經歷那一場注定血腥的殺戮,這讓他覺得很是幸運,不過多多少少也有點說不出的身上哪裡不舒服的感覺。後來聽著一牆之隔的大宅子裡頭廝殺聲一片,慘叫連聲,他心裡隱隱還是有些慚愧之意,隨即醒悟過來,大概是總覺得自己沒和這些浮雲司的同伴一起過去廝殺而是站在安全的地方,好像有種逃兵的心情。

  他忍不住向前方已經走到一起、並肩而立觀察局勢的血鶯和陸塵看去,然後發現這兩位臉上神色一片平靜淡然,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視作理所當然,連一點焦慮緊張之色都沒有,更不用說還會透露出那種理虧內疚的意思。

  莫非是自己臉皮還不夠厚嗎?

  老馬心裡掠過這個念頭的時候,忽然聽到大宅子裡一陣驚呼伴隨著慘烈叫聲,片刻後,突然有一個男人聲音大聲怒吼道:「你們究竟是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屠殺無辜!」

  沒有人做出回答,或者說,最直接的回答是更加凌厲的刀聲劍影。

  那個男人的聲音很快被打斷,一陣轟響激鬥之後,明顯,那聲音脆弱了不少,同時又帶了幾分淒厲與憤怒絶望,厲聲喊道:「我告訴你們,此處乃是天律堂的產業,你們如此行事,就不怕觸怒鐵壺真君嗎?」

  「嗯?」這段話傳了過來,血鶯與陸塵、包括站在一旁的老馬都一怔,臉色微變。

  陸塵立刻轉頭向血鶯看去,血鶯察覺到了他的眼光,秀氣的眉頭也微微皺起,但沉吟片刻後卻是搖頭說道:「之前查過這家的底細,並無此事。」

  陸塵默然片刻,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但站在他身邊的老馬猶豫了一下後,卻是往前走了一步,壓低聲音道:「也有可能是鐵壺真君私下布置的私產,或是其他什麼人落在他名下的產業。不然的話,不會指名道姓地只說是鐵壺真君,而不提其他幾位真君大人。」

  他頓了一下,輕聲道:「一不小心,只怕會引起上頭兩位大人的不快與……爭鬥。」

  陸塵皺眉,過了一會後沉聲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說這些沒什麼用了。」

  老馬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站了回去。

  事實也確是如此,如今大宅子中一片殺戮之聲,該殺的,殺了不少,該死的,死了很多,怎麼還可能回頭重來?

  至於後面,萬一發生了什麼鐵壺真君發怒降罪的事,那就只能靠天瀾真君去頂著了。

  幸運的是,過去這麼多年,天瀾真君在這些事情上並沒有讓人失望過。

  ※※※

  就在陸塵與老馬等人遇到難事然後簡單粗暴地直接將可能發生的糟糕結果一股腦全部丟給那位天瀾真君的時候,被他們寄予厚望,呃,當然也可以說是當作最大背黑鍋的人,這個陸塵口中常常唸叨的死光頭,正站在那座地下城池中,在一片血色紅光裡,面色平靜但帶著幾分肅穆,凝視著身前不遠處的那一座枯井。

  這座宅子裡幾乎所有的地方他都檢視過了,並無任何異樣,也就是眼前這口在後院荒地上的枯井,算是最後一個死角了。

  如果這裡也沒有什麼疑點的話,那就算是天瀾真君,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剛才在那個瞬間,大概是感覺錯了,這裡並沒有他所懷疑的危險人物存在。

  至少從目前來看,那井口枯乾龜裂,落滿灰塵,似乎是有很多年從未啟用過的,更不用說下面還可能藏著什麼了。

  不過,天瀾真君對此並沒有半途而廢的意思,雖然到現在連他自己也有些不太肯定這裡是不是隱藏了剛才所懷疑的外人,但只剩這個地方了,看一下也沒什麼。

  很快的,他就來到井口邊緣,高大身材的影子遮蓋住了這個井口,就在他準備俯身看去的時候,突然身子微微一頓,天瀾真君卻是忽然抬起頭來,回頭看了一眼。

  一片祥雲在外頭的空中閃爍了一下,隨即散去,片刻後,腳步聲響了起來,過了一會後,一個人影出現在這間屋宅的大門口,人未至而聲先到。

  「我說,你一個人跑到這裡是做什麼啊?」隨著笑聲出現在視線裡的正是星辰殿之主古月真君,只見他笑容可掬地走了過來,同時口中嘖嘖讚歎幾聲,向著這座宅子周圍看了幾眼,然後笑著對天瀾真君道:「莫非是你在這裡發現了什麼當年魔族埋藏下來的寶藏?我跟你說,真要有這種好事,你可不能瞞著我,大家見者有份!」

  天瀾真君翻了個白眼,從井口處站直身子,轉過身來面對著古月真人,然後沒好氣地道:「什麼寶藏,真有那東西,這段日子來你手下的那群人都快把這裡翻了個底朝天了,什麼東西找不到啊?」

  古月真君居然也不反駁,呵呵笑道:「說不定是他們道行太低,發現不了隱藏極深的重寶啊!」

  天瀾真君嗤之以鼻,負手向他走了兩步,道:「前頭我在這裡,感覺這座屋宅中似有異樣動靜,倒好像有人潛伏於此的模樣,這才過來看看。」

  古月真君吃了一驚,道:「竟有此事,你找到人了嗎?」

  天瀾真君搖頭道:「沒有。」頓了一下後,他皺眉道,「那聲音太過微弱輕細,難道是我聽錯了?」

  古月真君想了想,指了一下頭頂的那輪血月,道:「如今這裡被血月光輝日夜不停照耀,對我等修道之人的影響更是極大,或許你也受到血月影響,這才有所誤判吧?」

  天瀾真君猶豫了一下,隨後緩緩點頭,道:「你這麼說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古月真君笑了起來,做了個請的姿勢,兩人便並肩一起向外走去,同時,古月真君開口道:「我今天過來的時候,看到你手下的浮雲司人馬正大肆聚集下山,好像要做什麼大事啊?」

  天瀾真君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是啊,他們對我說,今天就要將那鬼長老抓住送到我跟前來。」
arty2008 發表於 2017-9-1 17:30
第五百一十四章 突生波折

  古月真君哈哈一笑,神情間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驚訝之色,坐到他們這種位置的人物,當然不可能是消息閉塞的人,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消息通過不同的渠道傳到他們這裡。至於其中真假程度如何取捨,還有怎樣利用的,便是看這些大人物自己的選擇了。

  所以,古月真君看起來對那個名氣極大的魔教最後一個重要頭目鬼長老,似乎也並不是特別看重的樣子。

  說起來在這件事上,雖然今時今日魔教依然凶名昭著,震懾人心,是邪門歪道的代名詞,是天下正道的公敵,也是真仙盟豎立起來的頭號大敵,但實際上在真仙盟中那些真正權柄煊赫的大人物眼中,早已是不再將魔教放在眼裡了。

  就算在這中間魔教還折騰了幾次,鬧出了一點動靜,但顯然大家都對魔教越來越是看輕,早已沒有了當年談虎變色的情況。

  不過,古月真君與天瀾真君談到這個事,當然也不是打算去議論魔教如今怎樣了的意思,他最多只是笑著對天瀾真君說了一句,道:「魔教鬼長老好歹也是最後一位長老級別的人物了,道行深淺至今未知,你怎麼也不過去坐鎮一下?」

  天瀾真君淡淡地道:「那隻老烏龜潛伏在仙城裡數十年也不敢冒頭一下,整日裡畏畏縮縮,能有什麼出息?我是不信哪一位修煉到化神境界的真君,會是如此怯弱心性。既是如此,此人便不足為懼。」

  古月真君點了點頭,看起來對天瀾真君的話倒也有幾分贊同,感慨地說道:「確實如此,想想昔年魔教鼎盛時雖然兇殘,但教門中著實是出了好些個驚才絶艷的奇才俊傑,不想到了今時今日,後代傳人確實如此不堪了。」

  天瀾真君不屑地笑道:「如今魔教之中,不過都是宵小無能之輩而已,倒是前十幾二十年,還有雲中陽等幾個老頭看得過去,算是勉強維持著局面。現在這些人,算是什麼東西……」

  古月真君笑道:「說到這個,那幾個還看得過去的老頭,結果還不是被你給殺了?當年我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可也著實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啊!你所派出的那位影子,當真是了不起,隱忍堅韌如此,最後一擊更是狠辣之極,說是一劍改易時局都不為過。」說到這裡,他搖搖頭嘆了口氣,道:「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真有這等人物潛伏在我身旁,十年如一日不露馬腳,到了危急關頭,只怕我也逃不開這背後一劍吧?什麼道法神通,化神真君的,在這種恐怖殺手的面前,只怕都算不了什麼了。」

  天瀾真君眉頭微微一挑,面色平靜,微笑道:「古月兄說笑了,咱們好歹也是修煉到化神境界的人,哪能那麼容易被人暗算?就算動手的是親信,也不會被人家輕易得手的。」

  古月真君大笑,然後擺擺手道:「話說我們兩個扯到哪裡去了,哈哈,不說了不說了。哦對了,我剛剛過來其實是想跟你說另一件事,是和你今天手下追捕鬼長老有關,但和魔教沒什麼關係,而是那座宅子。」

  「嗯?」天瀾真君略感詫異,道,「那座宅子怎麼了?有問題?」

  古月真君猶豫了一下,道:「我也是聽到一點消息,想想還是跟你說一下吧。今天你們去圍住的那幢屋宅,明面上當然都是無關人等,但實際上的主人可能是天律堂鐵壺真君的義女,宋文姬。」

  天瀾真君明顯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古月真君說出的居然是這句話。

  而古月真君看天瀾真君面露驚訝之色並一時沉默之後,也是露出一絲苦笑,道:「你也吃驚不小吧?別說你了,我剛聽說這事時也是有些愕然。老鐵壺多少年來,一直都是自命清高的,平日裡律人律己都是嚴苛,按理說,就算他平日裡十分寵愛這個義女,但是也不應該會給她……」

  古月真君想了想,道:「莫非是宋文姬這女子恃寵而驕,仗著老鐵壺的名望權勢,自己吃拿卡要,然後置下了這份產業?」

  那座屋宅占地頗大,又處在號稱天下第一城的仙城繁華地段,價值不可小覷,普通的修士根本是買不起的,而宋文姬自己也只是一個年僅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罷了。

  那麼,這筆錢財從何而來?又為何要在屋子主人上遮遮掩掩?

  天瀾真君看著古月真君,凝視半晌後,忽然笑了起來,道:「你這傢伙不老實啊,作甚不敢直說,非要讓我說出來?」

  古月真君微笑道:「我這星辰殿廟小力弱,哪裡惹得起天律堂那些正氣凜然的君子啊!」

  天瀾真君「呸」了一聲,道:「你都知道天律堂那邊麻煩了,憑什麼就覺得我敢惹?」

  古月真君正色道:「你是流氓,比他厲害!」

  「滾!」天瀾真君瞪了這奸猾的古月真君一眼,隨即沉吟片刻,道,「如你所說,這屋宅大概還是和老鐵壺有些干係了,至於裡面是否還藏有魔教妖人,這個也不好說……」

  古月真君點點頭,道:「所以我想來想去,還是要過來跟你說一聲,那邊事情有些微妙,你還是過去看著點。」

  天瀾真君沉默了一下,點頭答應下來,隨即皺起眉頭,道:「如果老鐵壺真是老糊塗了,那麼多手下面前,我可沒法讓他。」

  古月真君搖搖頭,道:「那老貨最愛面子,只要你真的抓到魔教妖人,他怕是斷然不肯出面了。」

  「這倒也是。」天瀾真君忽地冷笑一聲,似乎對那位德高望重的天律堂首座鐵壺真君有些不屑鄙視,然後一揮袖袍,便大步向門口那邊走去。

  當他跨過古月真君身旁時,古月真君忽然叫了他一聲,然後開口說道:「對了,當年那位荒谷之戰的影子,現在還在你手下麼?能否找個機會,讓我見一見他?」

  看著天瀾真君奇怪的眼神望過來,古月真君微笑道:「這種人才俊傑,我也是神往許久啊,很想見一面,看看到底是何等出色人物。」

  天瀾真君默然片刻,搖搖頭道:「他運氣不好,當年荒谷之戰時,傷勢太重,已經死掉了。」

  古月真君怔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天瀾真君便去了。

  古月真君看著他的背影,面色漸漸冷淡下來,過了一會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卻是嘆了口氣,低聲自言自語道:「化神真君就不怕影子暗算了?那當年你那位師兄是怎麼死的啊……」
arty2008 發表於 2017-9-2 17:00
第五百一十五章 懇求

  那位天律堂的鐵壺真君是否和魔教有什麼暗中勾結的事情?只怕天底下大部分人是不信的,說實話,就算是天瀾真君自己,其實在心裡也覺得這事不太可能。

  雖然古話裡有句知人知面不知心,而同為化神真君,且在真仙盟中勢力深遠強大的天瀾,其實也知道一些關於鐵壺真君私底下一點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但是儘管如此,天瀾真君還是不認為那個老鐵壺會這麼蠢。

  因為根本不值得,也沒這個必要。

  昔年在天瀾真君崛起之前,鐵壺真君就可以算是真仙盟裡的頭面人物了,名氣、聲望、實力幾乎都首屈一指,再加上多年來他苦心維持的清正不阿的形象,向來被天下正道修士所敬重,當其時,說是望重天下都不過分。

  只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比他年輕不少的天瀾真君在進入真仙盟後,一改許多年來真仙盟中化神真君沉穩持重的形象,銳意進取,勵精圖治,尤其是緊緊抓住了魔教這個天下人都十分忌憚的邪魔外道心腹大患,異常高調且兇狠地展開了廝殺戰爭,一舉成為真仙盟這個龐大組織中主戰派的領袖,並且迅速擴張了自己的實力。

  他還組建浮雲司,網羅高手,行事兇狠,對魔教不擇手段,提拔人才不拘一格,迎合了大量年輕修士的心願,與真仙盟中其他那些位沉穩持重的老朽真君形成了鮮明對比,而自身勢力也因此一日千里,迅速壯大,越戰越強,最後在外壓制魔教,在內則鎮服眾多堂口,一舉成為眾人側目的新一代真仙盟領袖人物。

  如此雄才大略的人傑,更是吸引了為數眾多的年輕人的崇拜敬仰,不過同時當然也引來了老一輩人不少的白眼與不滿,其中鐵壺真君與天瀾真君的不和,那可以說是天龍山上下皆知的秘密。

  當然了,大家好歹都是身份地位擺在那裡的大人物,面子上總是要過得去的,比如說,前一次天瀾真君收陸塵為徒舉辦典禮,鐵壺真君也還是過來了。

  只是就算兩人暗地裡有些不和,而山下那座屋宅又風傳與鐵壺真君有關,但是天瀾真君在遠遠望見那個正陷入一場激烈廝殺的房子後,也還是不相信鐵壺真君真的會背叛正道,與魔教勾結的。

  那老傢伙如果有這個心思,他早就發覺並且用這個作把柄置他於死地了。

  天瀾真君心中淡然且平靜地想著對另一個化神真君的種種手段,忽然若有所覺,然後抬頭看了一眼天穹之上。

  這一天天氣還好,天上有雲,雲層有些厚,他凝視了一眼那雲彩中最濃厚的一片地方,然後皺了皺眉。

  ※※※

  血鶯和陸塵的臉色看上去都有些不太好看。不管怎樣,冒犯一位化神真君,哪怕是在無意的情況下,對普通的修士來說都是一種沉重的心理負擔。

  多少年來,化神真君在神州浩土修真界中的地位早已經猶如神祇一般,高高在上,萬民敬仰,這種觀念已經是深入人心了。

  如果在這個時候,天律堂的那位化神真君老頭突然降臨,勃然大怒,甚至大開殺戒,而浮雲司背後的那座大靠山又沒有及時趕到的話,那場面就會變得十分難看,還很危險。而且最麻煩的是,大家都在真仙盟體系中,你幾乎沒有太多有力的手段去限制這種大人物,最有效的辦法當然就是另一位化神真君出面與他對峙。

  這也是許多年來,真仙盟如此龐大的組織裡,各種山頭派系層出不窮,但追根溯源到最後,卻幾乎都歸屬於幾位化神真君勢力的原因。

  所以,在此時此刻,這兩個人最關心的就是,這屋子裡到底有沒有魔教的人!

  如果抓到了魔教妖人,那麼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證據擺在這裡,就算是鐵壺真君也不能多說什麼,反而是要花費心思為自己開脫一番。

  要知道,浮雲司可不是沒後台沒靠山的小堂口,在那後面可是站著如今真仙盟第一人的天瀾真君。

  血鶯已經傳令了下去,圍捕加緊,務必不能讓任何一人逃脫,殺人可慢,最關鍵的是趕快證實這裡頭抵抗的人是魔教妖人。

  只是隨著廝殺的進行,傳出來的消息卻讓人不太樂觀,屋子裡面的抵抗十分頑強,這不起眼的屋宅裡居然藏著不少好手,但更麻煩的是,這裡面的人幾乎都是身份來歷不明的,換句話說,他們身上幾乎都沒有和魔教有關的標記或物品。

  而那個所謂的大人物,也暫時還沒抓到。

  血鶯等了一會,忽然叫過旁邊一個人問了幾句話,那人隨即快步離去進入那屋子,又過了一會後,他回來了,直接走到血鶯身邊回話。

  血鶯沒有避著陸塵的意思,所以那人也沒有放低聲音,讓旁邊的陸塵和老馬都聽到了他的話。

  其實他的回話並不複雜,只是告訴血鶯,陳壑這個人還在,並且確實是跟著大部隊,還衝殺在最前方,下手狠辣無情,凶悍無比,比浮雲司的人馬都更加賣力。

  那人說完之後就退了下去,血鶯回頭向陸塵看了一眼,陸塵面無表情,倒是老馬笑了一下,帶了幾分打圓場的意思道:「那可是不錯,看來陳壑至少是沒問題的,稍後看看能不能抓到那鬼長老吧,我覺得問題不大。」

  血鶯皺了皺眉,道:「等抓到了再說吧。」

  說著,回過頭去,神色間看起來似乎有些不耐煩,顯然這中間突然出現的有可能牽涉到鐵壺真君的事,讓她有些焦慮起來。

  相比之下,陸塵還更加沉著幾分,同時聽到屋宅內的廝殺聲越來越大,似乎戰況已經到了最激烈的時候,眼看就要分出勝負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在他們的身後,原本已經被浮雲司的人清出了一片空地,驅逐了所有無關人等的街道上,卻是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如鬼魅一般現身長街,然後向他們走了過來。

  三個人一起轉頭看去,然後都是臉色微變。

  來人是個年輕美麗的女子,容貌嬌媚,正是那位鐵壺真君的義女宋文姬。

  周圍早就有人追了過來,神色嚴厲,似乎馬上就要動手,但是宋文姬一眼都不看後頭的人,只是向陸塵這幾人走了過來,並且她的目光似乎只是隨意地掃過血鶯和老馬,最後一直都只停留在陸塵的臉上。

  眼看背後追來的浮雲司護衛就要抓到宋文姬了,血鶯忽然皺了皺眉,然後揮了揮手,那幾個護衛怔了一下,隨即遵命向後退去了。

  一時,長街之上,許多目光都向這裡看來。

  只見宋文姬臉色平靜地走到了三人面前,確切地說,她似乎在三人中只關注陸塵一個人,她站在陸塵前面,然後直視陸塵的眼睛。

  她的目光看上去異常清澈明亮,並沒有太過明顯的敵意,以致於陸塵也無法從她的目光神色中判斷出她的來意,只得笑了一下,道:「宋姑娘,請問你過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宋文姬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對陸塵說道:「這宅子是我的。」

  陸塵咳嗽了一聲,道:「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們聽說這裡藏著一個魔教的大人物,所以……」

  宋文姬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道:「你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無所謂。只是在屋子裡面,有一處地方安放著我過世姐姐的靈柩牌位,文姬懇請陸師兄,莫要驚擾過世之人的安寧。」

  說罷,她眼簾低垂,面露幾分哀傷之色,卻是向陸塵行了懇切的一禮。

  陸塵頓時怔住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7-9-3 17:00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不速之客

  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陸塵並沒有直接對宋文姬回話,而是回頭看了血鶯和老馬一眼。

  只見他們兩人的神色間也是微妙,老馬皺起了眉頭,血鶯則是微微搖了搖頭,看起來面上有些不快。

  陸塵沉吟了一下,伸手扶起宋文姬,此刻近在咫尺,他更加感覺到宋文姬那異於常人的嬌媚艷麗,哪怕心性堅定如他,也是忍不住心底震動了一下。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人間尤物,越靠近便會忍不住地被吸引?

  陸塵心中瞬間掠過了這樣一個念頭,但隨即便將自己腦海中那些怪念頭壓了下去,眼神轉眼變得清澈,並向後退了半步,低聲道:「宋姑娘,你說這座宅子是你的?那你知道現在裡面在做什麼嗎?」

  宋文姬目光飄動,向宅子那邊看了一眼,此刻裡面各種廝殺搏鬥聲、慘叫聲叫喊聲都不時傳出來,就算被高牆攔住,也能感覺得到宅子裡激烈的戰況,想必是鮮血橫飛的場面了。

  宋文姬臉色微變,似乎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對陸塵道:「這件事到最後總是瞞不過去的,還不如我現在就對你直說了。至於你們浮雲司的人……」

  她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陸塵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凝視這個嬌媚女子片刻後,道:「我們收到密報,說是魔教餘孽鬼長老等人可能就藏身在這座宅子裡面。」

  血鶯和老馬站在一旁,視線也都盯著這個女子,就等著看她聽到這話後到底是什麼反應。

  只見宋文姬在聽了陸塵這句話後,目光垂落,眼神有些飄忽,也不知是看著身前地面還是再前一點的陸塵雙腿,但她臉上的神色卻似乎並沒有任何改變,好像剛才陸塵所說的那句話,對她並沒有任何影響一樣。

  過了一會後,宋文姬平靜地說道:「陸師兄,我確實不知道此事。這宅子確實是我當初讓人買下的,只是因為有些不方便,所以在中間多藏了一道彎,當然了,如果真要去追查起來,這些事終究是瞞不過你們的,所以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但是……我和魔教確實是毫無關係,平日裡我也不住這裡,只是安排了人時時打掃,如果,如果確實裡面有魔教的人,那一定是留守的人出了問題。」

  這一番話說下來,血鶯幾個人都是皺起了眉頭,不過不管是血鶯還是陸塵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而是看向老馬。

  老馬有些無奈,但還是只能咳嗽了一聲,然後對宋文姬道:「嗯……宋姑娘啊,是這樣的,妳剛才雖然解釋了一番,但這件事事關重大,實在不好就此揭過。而且妳的解釋,說實在話,也真的不太好自圓其說。」

  宋文姬明亮的眼睛閃了閃,看著老馬,道:「但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老馬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咬了咬牙,道:「宋姑娘,有句話我不得不問妳,還請妳如實回話。」

  宋文姬見他說的鄭重,也嚴肅起來,道:「請說。」

  「這座宅子是妳買下的,但是錢財可是……妳義父出的?是鐵壺真君他讓妳買的這幢宅子嗎?」

  宋文姬臉色陡然一變,容色間多了一份冷意,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就那樣冷冷地看著老馬。

  老馬面色如常,似乎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只是他自己隱隱感覺到了嘴角邊傳來了一絲苦澀滋味。

  場上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僵冷起來,一時間沒人說話,過了一會後,只聽宋文姬冷冷地說道:「你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老馬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道:「這都是不得不問的話,畢竟妳是鐵壺真君他老人家的義女,我們總得弄清楚他和妳在這件事裡的關係。」說著,他還忍不住又追加了一句,道:「並無他意!」

  並無他意就見鬼了!

  在場的四個人每個人心裡都明白,這話問得如此明顯,其含義真是不問可知。只是宋文姬看起來雖然憤怒無比,卻終究沒有衝動動手的意思。她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兒,冷冷地看著,最後緩緩地道:「此事與義父無關。」

  大概這個回答和大家心裡所猜想她能說的幾乎一模一樣,所以誰都沒有露出更多的異色,倒是陸塵在這個時候,忽然眉頭一揚,目光越過宋文姬的肩頭,看向了遠處長街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高大魁梧的人影,那個錚亮的大光頭,遠遠地對著他招了招手。

  片刻之後,那人走進了路邊一間屋子中。

  ※※※

  陸塵遲疑了一下,隨即對宋文姬道:「宋姑娘,妳也不必著急,我們浮雲司來此是為了捉拿魔教妖人的,決不會故意驚動令姐靈位。不過此事事關重大,妳畢竟也是屋主,就在此等候片刻如何?」

  說著,他也不等宋文姬的回答,倒好像是認定了她一定會留在這裡一樣,直接轉過頭對血鶯道:「堂主,這裡就暫且麻煩妳先陪宋姑娘站一會,等裡面廝殺完了,我們進去看看到底是否有魔教妖人,結果自是一目瞭然,如何處置到時再說吧。」

  說完,又對老馬道:「你也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來。」

  說完,他對宋文姬笑了一下,便徑直向長街遠處走去了。

  血鶯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些疑惑,欲言又止,而宋文姬則是臉色變幻。三個人一起看著陸塵走到遠處,然後沒來由地拐了個彎,直接走進了街道旁邊的一處屋子裡。

  老馬怔了一下,道:「他跑到那裡去做什麼……」

  血鶯和宋文姬都沒有說話,片刻後,這兩個女人對視了一眼,然後一起轉頭看向了那座宅院,聽著裡面已經開始低落下來的廝殺聲。

  而在遠處,陸塵推開虛掩的房門走了進來,順手又把身後的門關上了。屋子裡的光線有些昏暗,但可以看出在屋中站著兩個身影,其中左邊一人高大魁梧,腦殼錚亮。陸塵向他看了一眼,便走上前去行了一禮,道:「師父。」

  這人自然就是天瀾真君,只見他面帶微笑,微微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隨後,陸塵轉眼看向另一邊,只見那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平靜地站在那兒,他猶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天瀾真君,見這個死光頭臉上沒有任何異樣神色,陸塵在心裡暗暗罵了一句,然後臉上露出恭謹微笑之色,上前對這位老人行了一禮,然後說道:「弟子陸塵,拜見鐵壺真君。」
arty2008 發表於 2017-9-4 17:30
第五百一十七章 非分之請

  宅子裡的廝殺聲終於是慢慢平復了下去,雖然偶爾還會傳來幾聲慘叫怒罵聲,但也都很快就戛然而止,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被人打暈,還是用刀劍鮮血奪去了性命。

  大門外的長街上,少了陸塵的三個人變得很沉默,沒有人說話,氣氛很是僵冷。不過在聽著那些聲音逐漸消失後,血鶯終究還是「哼」了一聲,然後開口道:「我們進去吧。」

  說完,便要邁步向屋宅裡走去,便在這時,忽然只聽旁邊的老馬咳嗽一聲,道:「陸塵回來了。」

  血鶯和宋文姬腳步都是一頓,回頭望去,只見陸塵果然從遠處走了過來,身形從容,神色平靜,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的異樣。只是他的眼神看起來微微閃爍著,似乎透露出幾分微妙和古怪。

  血鶯皺了皺眉,剛想說話,忽然若有所覺,卻是眼角餘光向旁邊看了一眼,只見身旁的宋文姬雖然看起來也是神色如常,但隱隱約約的竟似乎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血鶯臉色變了一下,神色間忽然有些冷,過了片刻後,陸塵走到了跟前,目光掃過他們三人臉上,最後在宋文姬那張嬌媚動人的臉龐上停留的時間會久一些,隨後平靜地道:「這座宅子是兩年前買下的吧?當時買房的人是叫做……」

  「劉虎。」宋文姬看陸塵似乎說不出那個名字,連忙搶著回答了一下。

  陸塵看了她一眼,苦笑了一下,點點頭道:「嗯,是叫劉虎對吧?此人勾結魔教,罪不可赦,現在大概也應該在這宅內被捉住了吧,我們進去看看,到時候一定不能放過此獠。」

  這番話說出來,在場的幾個人面上頓時神色各異,各有各精彩。

  宋文姬是長出了一口氣,嫣然一笑,如春花般燦爛美麗;老馬則是呆若木雞,一臉錯愕,看起來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而血鶯的反應則是最大的,先是驚訝隨即憤怒,張張嘴似乎想要罵人說些什麼,但隨即又冷哼一聲,寒著臉轉身走去。

  陸塵緊走幾步,趕到血鶯身旁,對她低聲說了幾句,血鶯似乎並不滿意,連聲音都沒放輕,只是含怒道:「你知不知道我們到底冒了多大的風險,結果就你這麼兩句話,說放過就放過了?」

  說完,她又是大步往前走去,陸塵眉頭皺了一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血鶯猛地回頭,但在她發火之前,陸塵已經拉著她走到一旁,然後靠近她用極低的聲音迅速對她說了起來。

  不論是宋文姬還是老馬,都不能聽清楚陸塵此刻到底在說什麼,但是他們都能看到,血鶯臉上不停變換的複雜神色,從最開始的憤怒激動,到最後的茫然失落。

  過了一會之後,陸塵說完了,然後輕輕放開血鶯的手腕,略帶歉意地道:「一時情急,冒犯薛堂主了,不好意思。」

  血鶯揉揉手腕,看起來似乎也並不在意,只是微微閉上眼睛,面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然後低聲道:「咱們在前頭這般拚死拚活的,裡面,」她對陸塵指了一下那座大宅子的方向,然後輕聲道:「那房子裡面現在還不知道有多少兄弟受傷送命了。可是就算這樣,還是抵不過上頭大人們隨便私下裡聊上幾句嗎?」

  陸塵沉默了一會,眼底深處精芒一閃而過,隨後平靜地道:「薛堂主,妳坐這個位置比我久多了,見的市面也遠勝於我,這種事情,想必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吧?」他笑了笑,道:「何必為難我呢?我也只不過是個傳話的小嘍囉。」

  血鶯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有深意,過了片刻後卻是收起了面上所有表情。

  那些憤怒、激動、失落、苦澀還有不甘等等,好像突然間都消失了。一轉眼間,她似乎又變成了那位高高在上、手掌重權的女子,她對陸塵點了點頭,道:「我自然是聽從真君大人之命的。」

  說完這句話,她便當先走進了那座已經安靜下來,但開始向外漂浮出血腥氣味的宅子。

  陸塵在原地站了片刻,後頭想起腳步聲,他轉過身來,便看到老馬和宋文姬站在自己的身後。陸塵對老馬點了點頭,道:「我們也進去看看吧。」

  老馬答應一聲,兩人便向那宅子走去,只是才走了兩步,陸塵忽然又停了下來,然後有些疑惑地回頭看去,只見宋文姬居然還跟在自己的身後。

  「妳還跟來做什麼?」陸塵對她說道:「剛才我說得很清楚了吧?這件事上我們抓劉虎,和妳沒關係了。」

  宋文姬點點頭,輕聲道:「是,我明白的,多謝陸師兄,文姬感激不盡。」

  陸塵嘆了口氣,道:「妳也不用謝我,我受不起的……我的意思是說,既然這裡沒妳什麼事了,妳就不用進去了,不然被其他人看到了,豈非又是多事?」

  宋文姬遲疑了片刻,道:「我明白陸師兄是對我好,其實我也沒有故意為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進去之後,取回我姐姐的靈位骨灰,不想讓她死後也受到驚擾。」

  她深深看了陸塵一眼,面露懇求之色行了一禮,道:「文姬知道這是非分之請,只求陸師兄成全,畢竟姐姐她曾是我唯一的親人,親手將我撫養長大的。我欠她的恩情,一輩子都還不了。」

  陸塵一時啞然,回頭看了老馬一眼,卻不想老馬居然轉開了頭,作沒事人一般望著別處,擺明了是不想摻和到這件事裡來。

  陸塵苦笑了一下,再看向宋文姬,只見這女子正一臉殷切地望著自己,猶如一個孩子般清澈的眼神,彷彿正閃爍著渴望期盼的光芒。

  那是不是最初的純真還殘留下來的一點餘光?

  那是不是最後的一點記憶中的溫暖?

  不知怎麼,這本該拒絶的話,陸塵卻說不出口,大概是他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個他還是心如鐵石般的時候,記憶中的那個已經面容模糊的女子。

  他最後點了點頭,輕聲道:「好吧,妳隨我進去,找到妳姐姐的東西後,取了就快走吧。不然的話若是多生意外,只怕於妳自己也有麻煩的。」

  宋文姬頓時笑了起來,看上去很高興很欣慰也很歡喜,她似乎笑得一樣的單純,一點都聽不出陸塵話裡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意思。
arty2008 發表於 2017-9-5 20:05
第五百一十八章 開門抓龜

  走進大門,便能感覺到血腥氣變得濃烈起來了,在前堂院子那邊還看不出有什麼激烈打鬥的痕跡,但是越往後走,各種各樣的血跡、倒塌門窗、破洞碎石,甚至是一些滿身鮮血的屍體,就開始出現在視線中了。

  很明顯,浮雲司這一批派過來的精銳人馬,在得到命令後可沒有半點猶豫仁慈的念頭。

  血鶯早早就已經走在前頭了,陸塵和老馬帶著宋文姬則是走在後面,在這中間,陸塵的眼角餘光有掃過宋文姬的臉色,卻發現這個年輕嬌媚的女子一路走來神色如常,似乎一點都沒有受到周圍情景的影響。

  大概是畢竟一起待了十幾年,有了默契,這個時候老馬卻是恰到好處地轉頭對宋文姬笑道:「宋姑娘,旁邊的這些死人,妳是否認識嗎?」

  宋文姬面色不變,也沒有猶豫思索,很平靜地說道:「不認識。當初經人介紹劉虎此人後,覺得他也算是能做事的,就把這裡交給他打理了。這裡所有的人我都不認識,都是劉虎一手招來的,我和這裡唯一的關係就是我姐姐的靈位還放在這裡。」

  老馬與陸塵對視了一眼,點點頭沒有說話,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人家都一口氣推得這樣乾淨,還能追究什麼?

  要是換了平日,他們有心追究自然有許多辦法,奈何此刻這位美女的身後還有一座更加高大的靠山,那說什麼就是什麼,也由得她說去了。

  向裡面走了一會,宋文姬便開口指了一個方向,說她姐姐的靈位放在另一邊的靜室中,陸塵便讓老馬領著他去。

  誰知老馬居然不願意,只說前方還有許多事,並且他身份和陸塵不同,陸塵可以隨便行走,老馬萬一中途開溜被浮雲司那邊什麼大佬看不順眼抓住小辮子了,搞不好就有苦頭吃。

  陸塵也是有些無奈,雖然知道老馬這話裡多有推脫之意,但也不能說他說的都沒道理,只得擺擺手讓他去了。宋文姬的身旁還是要跟著人的,雖然此刻不知道那位鐵壺真君和死光頭說了些什麼,又或是達成了什麼交易,讓天瀾真君居然可以放過這一遭,但畢竟這次事情有些微妙,陸塵還是不敢讓宋文姬一個人在這屋宅中單獨行動的。

  不過在隨後的時間裡,看起來陸塵的擔心似乎並沒有必要。宋文姬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從頭到尾,她都十分老實,與陸塵一起走著,從不離開陸塵的視線範圍,也不搞任何可疑的小動作,一路走到她所說的那間靜室裡,然後在陸塵的注視下,進去取了一個小甕和靈位木牌出來。

  陸塵的目光在那木牌上掃了一眼,看了上面的一排字,面色平靜,隨後移開了目光,平靜地道:「都拿好了嗎?」

  宋文姬點點頭,道:「就這兩樣東西了,多謝陸師兄,文姬感激不盡。」

  陸塵笑了一下,道:「不用客氣。既然東西都拿到了,這裡到處血淋淋的,也不適合妳久留,就先離開這邊吧。」

  宋文姬「嗯」了一聲,抱著小甕令牌向外走去。陸塵跟在她的身後,才走了幾步,忽然只見前面一處拐角路上轉過一個人影,身形高䠷,兩邊一下子對上了。

  居然正是蘇青珺。

  蘇青珺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們二人,看著陸塵和宋文姬,隨即目光也看到宋文姬懷中所抱的那幾樣東西,不由得怔了一下,面上露出了幾分異樣之色。

  ※※※

  宋文姬此刻面上容色沉靜,似乎還帶有幾分哀傷之意,看到蘇青珺也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對她點點頭,便邁步走了過去。

  陸塵卻一時間有些頭大,不過事情擺在眼前,想了想還是要跟上去,在走過蘇青珺身旁時,他輕聲說道:「這裡有魔教妖人,妳自己小心些。」

  蘇青珺「哼」了一聲,面上帶有幾分不快,淡淡地道:「前頭我在與魔教妖人廝殺時,可沒看到你啊,原來你是走到這裡來了。」

  陸塵苦笑了一下,有心想解釋一番,但最後還是搖搖頭走過去,就這樣一路將宋文姬送出了宅子門口。

  宋文姬出門之後,還特意停下腳步,轉身對陸塵微笑了一下,然後道:「這次真是多謝陸師兄幫忙了。」

  陸塵道:「不用客氣,妳我長輩的交情在那裡,都是應該做的。」

  「交情……」宋文姬口中唸叨了一句,忽然有些失笑,但還是很快平復了下來,對陸塵行了一禮後轉身走去,不過走出幾步後她忽然又回頭,對陸塵道:「如果需要我去對那位蘇姐姐解釋的話,陸師兄,妳儘管來跟我說啊。」

  陸塵翻了個白眼,正色道:「沒有的事!我行得直坐得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沒什麼好解釋的!」頓了一下後,他又加了一句,道:「唔,那位蘇青珺和我其實也沒什麼特別關係,妳不要多想了,也免得傷了人家清名。」

  宋文姬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就那樣飄然遠去。

  陸塵看了她背影一會,隨即轉身重新走回了宅子裡。在經過剛才那個路口的時候,他還特意往剛才相遇的那個地方看了一眼,只見那邊空空蕩蕩,已經沒有人影了。

  這時的屋宅裡基本上已經沒有廝殺打鬥聲了,但各種嘈雜呼喝聲卻是比剛才多了不少,而且此起彼伏中,都在向宅子的後院那邊聚攏,其中偶爾會伴隨著幾聲呻吟慘叫聲,但也是都很快消失了。

  陸塵加快腳步向後院方向走去,空氣中的血腥氣越來越濃,而一路上橫七豎八的屍體也隨處可見,血跡斑斑,就在他快要看到那個後花園的大門時,突然只聽前方一陣轟然,好像有許多人齊聲驚呼,然後就有興奮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裡,這裡!」

  「果然有密門,快打開!」

  「不急,小心有機關,先圍住周圍。」

  「機關師呢,快過來看看……」

  「快、快……打開了,打開了!」

  「哈哈哈……咦!」

  突然,一聲慘叫從那個方向傳了過來,聲音淒厲,緊接著有人大聲吼道:「小心,裡面有人!」

  「有人躲在裡面,是大魚嗎!」

  「不是大魚,說不定是大烏龜吧!」

  最後有一個人突然這麼說了一句,後花園中頓時一片寂靜,片刻之後,忽然一陣哄堂大笑傳了過來,帶著無數快意欣慰,以及興奮!
arty2008 發表於 2017-9-6 17:05
第五百一十九章 求親

  哪怕隔了很遠,那座大宅子中的歡呼聲也能隱隱約約地傳到長街這一頭來,普通人聽不真切,但對於修為、境界早已深不可測的化神真君來說,只要注意去聽,自然是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

  有些昏暗的房間裡,天瀾真君和鐵壺真君都已經坐了下來,在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他們兩個之間似乎也變得隨意了很多,並不是很在意自己屁股底下坐的是普普通通的木頭椅子,還是天龍山上那些巍峨殿宇中的寶座或是蓮台。

  只是屋子裡還是很安靜,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那一陣歡呼聲聽起來更清晰了幾分。

  過了一會後,鐵壺真君忽然打破了這片沉默,開口道:「你覺得抓到的那人,會是鬼長老麼?」

  天瀾真君想了想,卻是搖了搖頭,道:「大概不是吧。那廝如果這麼容易就被抓住了,也不會在仙城裡可以躲避我們幾十年。」

  鐵壺真君緩緩頷首,看起來對天瀾真君的話有幾分贊同之意,如此又過了一會後,這間屋子外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屋內的兩位大人物對此似乎都沒什麼反應,過了一會兒後,那腳步聲在門外停下了,然後有人在虛掩的門扉上輕輕敲了三下。

  「進來。」鐵壺真君開口說道。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宋文姬走了進來,她先是向鐵壺真君叫了一聲「義父」,然後轉過頭,看著天瀾真君。

  哪怕只是坐著,但天瀾真君那魁梧高大的身材仍然十分驚人,一眼看去,似乎比身材嬌小的宋文姬都還稍微高大一些,同時,這位光頭真君氣勢極大,不怒而威,一雙眼神深邃如海,又彷彿蘊含風雨雷霆,當真是猶如神祇一般。

  不知是不是被這位當今真仙盟第一人的氣勢所攝,宋文姬面上露出了一絲異樣之色,似畏懼害怕,又彷彿崇拜敬仰,或許是每一個普通凡人在面對神靈諸佛時共同的情緒吧,哪怕是有道行在身的修士也不例外。

  她恭恭敬敬地對天瀾真君行了一禮,輕聲說道:「弟子文姬,拜見天瀾真君。」

  天瀾真君面色平淡,目光視線在這個嬌媚女子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點了點頭,道:「起來吧。」

  「是。」宋文姬站起身,然後默默地走到鐵壺真君的身邊,站在他一步之遠的側後方上,片刻之後,卻是又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了一下不遠處的那位天瀾真君。

  ※※※

  在宋文姬走進來的時候,她手上還抱著她過世姐姐的骨灰和靈位,不過不管是鐵壺真君還是天瀾真君對此都沒有在意,也就是鐵壺真君淡淡地對她問了一句,道:「宅子裡面怎樣了,可有人為難妳麼?」

  宋文姬道:「死了很多人,正在抓捕魔教妖人。陸塵師兄對我很好,按照天瀾真君大人的吩咐,一直護著我,並答應我一點非分之請,最後還親自將我送了出來。」

  鐵壺真君點了點頭,向天瀾真君看了一眼,天瀾真君微笑道:「我說的沒錯吧,那小子做事情還是靠譜的。」

  鐵壺真君「哼」了一聲,道:「是很不錯。只是我本以為你會交代血鶯的,想不到現在都只找自己的徒弟,這是真心打算好好栽培一個傳人了嗎?」

  站在鐵壺真君身旁的宋文姬目光低垂,但在聽到這句話後眼底深處卻是有一道光芒猛地閃過,又迅速平靜下來。

  天瀾真君笑道:「不栽培他,那我收他做徒弟幹什麼?倒是你啊,老鐵壺,這些年雖然有收了好些個弟子,但我知道你好像對他們也不算是特別滿意。如今老了老了,莫非是想將衣鉢基業傳給你身邊的這個乾女兒嗎?」

  鐵壺真君嗤笑一聲,翻了個白眼不置可否,道:「就你話多,我怎麼決斷這事,可與你無關。」

  天瀾真君大笑,笑聲中指了一下宋文姬,道:「其他不說,這小姑娘的天賦資質倒都是頂尖的,看著就不錯。這樣吧,若是你老傢伙沒這個心思,我就向你求個親,將她許給我弟子陸塵當作道侶如何?」

  此言一出,屋內頓時一片安靜,不管是鐵壺真君還是宋文姬面上都露出愕然之色,所不同的是,鐵壺真君看起來是驚訝中帶著幾分惱火,而宋文姬則是在恰到好處的微露羞澀中,在眼底最深處,輕輕地掠過了一絲黯然。

  片刻之後,鐵壺真君「呸」了一聲,揮手斥道:「少來這套,別以為今天你佔了一次上風,就想來得寸進尺。我告訴你,文姬那是我最心疼的乖女兒,於我是無價珍寶,就算你拿天底下最珍貴的天材地寶來換,我也不願意,更不用說還給你那個徒弟當老婆了!你趁早死了這份心吧!」

  天瀾真君搖頭微笑,卻是轉眼看向宋文姬,笑道:「你這老貨倒是慳吝,一番大話說得好聽,怎地不聽聽人家小姑娘心裡是怎麼想的?萬一她自己喜歡我徒弟呢?」說著,他又伸手在身前畫了一個大圈,呵呵笑道:「小姑娘,我跟你說啊,將來我這手中所有的基業也許都會傳給陸塵哦,你要是嫁給了他,這輩子就不用發愁什麼了,如何,願不願意啊?」

  鐵壺真君看起來有些惱火,不過似乎也想到了什麼,轉過頭來有些狐疑地看著宋文姬,道:「文姬,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宋文姬貝齒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卻是對著鐵壺真君雙膝跪下,然後跪拜說道:「義父,您對文姬恩重如山,沒有你,就沒有文姬。文姬心無所求,只願生生世世在義父身邊服侍義父,做牛做馬,只求義父垂憐,千萬不要將文姬趕走。不然的話,我就只能做個孤苦無依的孤魂野鬼了。」

  說到最後,她雙肩聳動,身子微顫,竟是帶了哭泣顫音,彷彿已是傷心了。

  鐵壺真君吃了一驚,連忙站起將宋文姬扶起,再看她已是淚流滿面,哭得如梨花帶雨。鐵壺真君頓時是面露心痛之色,連聲道:「何至於此,何至於此!乖女兒莫哭,為父絶無此意,絶無此意!」

  說著,他回頭瞪了天瀾真君一眼,惱火地道:「你這廝,好歹也是真君之位,如何胡言亂語說這不著調的輕薄話語,嚇唬我這乖女兒。」

  天瀾真君深深凝視了鐵壺真君一眼,只見他正手忙腳亂地安慰那正在哭泣的宋文姬,神色情急,卻又哪裡還有幾分化神真君的氣度?

  天瀾真君心中好笑,也鬆了一口氣,面上則是帶著笑容賠了不是,然後站起來走出了這屋子,只留下他們義父義女兩人單獨待著。

  站在長街上時,天光灑落,天瀾真君眺望天穹,又看了看遠處那忙亂的屋子和再次響起的激烈廝殺聲,還有在他身後那屋子裡傳來的低低話語安慰聲,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深沉笑意。

  他負手在背,仰首望天,那一刻只覺得天下世間,芸芸眾生,大概都不過只是庸碌之輩吧。

  翻掌之間,翻雲覆雨,世間竟少有艱難之事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7-9-7 17:30
第五百二十章 一手遮天

  陸塵看到了那個密門,就在這座宅子的後花園中,一座假山之下,看起來與周圍山石草木融為一體,幾乎毫無破綻,一般人根本就發現不了。不過很可惜的是,今天將這裡團團圍住的這群人,恰恰就不是普通的人。

  在漫長的與魔教的鬥爭史上,浮雲司早已經從一個默默無聞的真仙盟小堂口,發展成為了一個龐大恐怖,甚至是有些畸形的強大組織。在浮雲司中,除了最有名的道行高深的修士殺手和無所不在神秘莫測的影子外,還有著各種各樣的人才,天文地理、玄學機關、風水等等等等,應有盡有。

  在今天這樣一個重要的日子裡,又是在真仙盟和浮雲司的總部所在地仙城之中,該有的人才當然少不了,所以這個隱蔽巧妙的機關暗門並沒有躲藏多久,就被浮雲司裡專精這一行的人給發現了。

  此時此刻,宅子裡其他地方的戰鬥基本都已停歇,戰況雖然慘烈,鮮血四濺,屍橫遍野,但勝利者的一方毫無疑問的是浮雲司。

  在仙城這裡,如果公開戰鬥的話,想要和真仙盟浮雲司對抗的勢力,無異於痴人說夢,自尋死路。

  所以,現在浮雲司的人馬已經擠滿了這座後花園,一眼看去,一片黑壓壓的修士人群,不知多少人身上拿著帶血的兵刃,身上沾滿血跡,面色或鄭重或興奮或是露出帶著血跡的猙獰的微笑,將那座密門團團圍住。

  所謂的插翅難飛,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吧。

  密室的入口很是狹小,這也是天底下大多數密室的共性,浮雲司的人馬雖多,但地形上限制了不能一擁而上。大概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直到現在密室中的人也還在負隅頑抗。

  浮雲司的人衝進去幾次,結果裡面的人反抗異常激烈,居然連續幾次打退了出來,甚至就算是知道外頭早已是被死死圍住,裡面的人似乎也沒有投降的意思。

  大概是覺得,就算是投降,也不會有更好的結果嗎?

  這個現象雖然讓在場的浮雲司眾人有些惱火,不過在為首的幾個頭目看來,卻是眼中露出了一絲喜色。

  看來這次堵住的,果然是一條大魚。

  如此又糾纏了一會兒,浮雲司這邊的攻勢居然又被打退了兩次,而且還有人掛了彩。這下子,血鶯等人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了。

  陸塵也走到了她的身邊,輕聲說道:「別管那麼多了,他若是想死,早就自盡了。那些法子都給他用上,逼出來就是。」

  血鶯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隨手一招,召來身邊附近一個手下,然後低聲吩咐了幾句,那人立刻轉身跑開了。

  隨後,血鶯看起來若無其事一般,低聲用只有陸塵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真君他老人家是在外面嗎?」

  「嗯,在外頭看著呢。」陸塵說道。

  「哦。」血鶯應了一聲,似乎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陸塵對她笑了一下,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沒過多久,前頭圍著的人群裡便有一陣騷動,片刻後,好像有人喊了幾句,隨即嘩啦啦中間讓出了一片空地出來,正好就是在那密門附近。

  緊接著,走上來四五個人,個個手中都拿著一大團東西,慢慢走到了密室門口外不遠的地方。而密室裡一片沉寂,感覺也有些氣氛緊張的樣子。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哪個人忽然笑了一聲,緊接著便像是傳染一樣,這爽朗而帶著戲謔之意的笑聲頓時四處響起,隱約還帶著幾分暴虐之意。

  過了一會,只見那密室門口的數人中,首先有人動手,卻是隔了一段距離,就向密室之中動作快捷地直接丟了五六個黑色的球狀物體進去。

  密室之中頓時響起了一聲怒吼,但是很快的,幾乎就是在那電光火石般的瞬間,這怒吼聲就被一陣劇烈的爆炸聲所淹沒,一團熾熱的火焰驟然亮起,橘黃色火苗甚至從那密門中撲了半截出來,一股熱浪滾滾飄蕩,讓人更加難以想像此刻密室中的情景。

  血鶯和陸塵的臉上神色都沒什麼變化,看上去似乎沒有感情一般。不過當陸塵轉眼看去的時候,卻發現前頭人群中那些浮雲司高手裡,倒有一半左右的人面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大概也正是因為如此,陸塵很快就發現了人群裡那個與周圍有些格格不入的女子。

  蘇青珺站在人群中,眉頭微微皺著,盯著那密室中的火焰看了片刻,然後咬了咬牙,扭開了頭。隨後,她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目光視線也向陸塵這裡看來,正好看到了陸塵正凝視著她。

  蘇青珺怔了一下,最終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向後走開了。

  被烈焰充斥的密室中並沒有傳出慘烈淒厲的叫喊聲,時間稍久後,這讓周圍浮雲司的人看起來有些人心浮動。

  血鶯「哼」了一聲,又用手揮了揮,看起來像是下了命令。

  前頭在門邊的那幾個人隨即行動,一個個輪流走上前,然後用十分熟練的動作將手中的東西丟進了那間密室。

  於是,在這間孤獨絶望的絶境密室裡,除了熊熊燃燒的火焰外,又多了劇毒的毒水,蝕骨的黑砂,飄蕩的吸一口可以從嘴巴爛到肺部的毒氣等等,讓人頭皮發麻、不得好死的東西。

  見此形狀,哪怕是周圍那些原本欣慰快意的笑聲,也慢慢低沉了下去,大家都盯著那直到現在都仍然沒有人衝出來的密門,面上漸漸露出幾分難以置信的神色。

  「對了,妳養狗嗎?」人群背後,陸塵突然向血鶯這般問了一句有些沒頭沒腦的話。

  血鶯怔了一下,有些詫異地向陸塵看了一眼,然後道:「不養,怎麼了?」

  「哦。」陸塵說道,「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跟妳說一聲,鐵壺真君大人有大量,經過我當面請求之後,他同意收回禁狗令了。」

  「……」血鶯有些啞然,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這禁狗令和今天這事又有什麼關係?

  便在這個時候,突然間在那片死寂一般的密室裡,猛然傳來一聲怒嘯,片刻後,密室的門口周圍石壁瞬間爆裂,激射出無數碎石,轟然向四面八方炸去,一片混亂中,一條黑色的人影夾雜在碎石中,衝天而起,卻是向著天空逃逸而去。

  陸塵和血鶯抬了抬頭,向天空看了一眼,身子卻沒有任何的動作。

  天空是晴朗的。

  然後下一刻,天卻突然暗了下來。

  就好像有一隻手,突然間一手遮天,暗無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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