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天影 作者:蕭鼎 (已完成)

 
arty2008 2016-8-28 22:04: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8 2770287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2-20 17:40
第六百二十一章 藉口

  駐守在地下城池入口的守衛,還是以劉庭為首的那批人,劉庭自己此刻也站在人群前面,然後看著走過來的古月真君,心中一陣翻騰,只覺得鬱悶無比,甚至還有了幾分生無可戀的委屈感。

  這是什麼運氣?這是什麼世道?

  不就是在這裡好好地看個門當個守衛麼,整個仙城和真仙盟上下像他這樣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怎麼好像偏偏就他最倒楣的樣子。

  這走過來的可不是普通人,那是道法通天高不可攀的化神真君,儘管平日裡這位真君和他的星辰殿都相對比較低調,但那仍是劉庭這樣的修士仰望的存在。

  說句難聽的,若是現在觸怒了這位古月真君,人家隨便找個藉口比較不敬這種的,一掌將他拍死了,浮雲司這邊想為劉庭出頭或報仇都比較難。

  你能拿一位化神真君怎麼辦?

  想要對付一位化神真君,必定要整個浮雲司全力以赴,又或者直接清楚天瀾真君這等人物,才有可能為劉庭這樣的小人物找回一個公道。但是這樣做,值得嗎?

  雖然天底下人人都說眾生平等,生來皆是相同,但在這個中土世界裡,人命終究還是有貴賤之分的。

  當然了,一般能夠做到化神真君這個層次的人物,無不是絶頂的人才,不但修為絶高,就是為人處世上也自有風度,一般不太可能會隨意對小人物置氣。但是,萬一呢?

  劉庭一點都不想成為那個萬一,他希望的是一點意外都不要有,他很喜歡活著,他還有許多事情想要享受;他剛剛才有了搭上那位前途無量的陸塵陸公子的可能,未來或許前程可期,他半點都不想死!

  如果可以現在什麼都不管,調頭跑掉就好了啊……劉庭在心中感嘆了一聲。只是浮雲司向來規矩嚴厲,既是駐守在此,自然就有守衛之責,而他劉庭又是守衛中的領頭人,更是責無旁貸。這要是溜走了,只怕要殺他的人就變成浮雲司了。

  相比起來,劉庭同樣一點都不想跟自己所在的這個浮雲司作對,死都不敢!

  所以,他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面上儘量露出了溫和恭謹的笑容,對著走到近處來的古月真君行了一禮,然後問道:「大人好,在下劉庭,是浮雲司派駐此地的守衛。」

  古月真君停下腳步,看了攔住自己去路的劉庭一眼。

  劉庭頓時只覺得自己後背如芒在背,甚至在那一瞬間有種風聲驟然淒厲的錯覺,好像下一刻一個巨大的巴掌就要拍下來,將自己拍成肉泥。幸好在定了定神之後,周圍彷彿還是和原來一樣,十分的平靜。

  劉庭偷偷向周圍看了看,發現古月真君似乎神色從容平靜,暫時未有發怒的神情,但反而是自己身後的那些浮雲司守衛,卻是在不聲不響中各個向後頭退了好些步遠,讓劉庭一個人突兀地站在古月真君的面前,特別顯眼。

  「這群混蛋!」劉庭心中大怒,暗自發誓要是能混過了今日這關,回去得空了一定要狠狠操翻這群靠不住的手下,折騰他們個半死才能出這口惡氣。

  不過眼下當然不是發狠算帳的時機,眼前還站著這位可怕的化神真君呢!劉庭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乾笑道:「大人,這裡……這裡是浮雲司看管的所在,本門的薛堂主親自對我等交代過了,除非是得到天瀾真君或是她自己的命令,否則無論是誰,都不許進入下方地窟中去。」

  古月真君皺了皺眉,打量了一下劉庭。

  如冷水澆頭,劉庭只覺得身子一下子像是陷入了冰窖,連話語聲聽起來都有些微微顫抖的樣子。到了這個時候,劉庭自己都不知道是浮雲司那森嚴的規矩強壓著他,還是他自己因為太害怕而忘記了逃跑。

  該不會自己真的就這麼倒楣,今天要死在這裡吧?

  劉庭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只聽古月真君神色淡淡地道:「我曾和你們那位天瀾真君一起下去過數次,包括前一陣子我們兩個堂口的人還一起在此駐守。怎麼,現在你們居然連我也不讓過去了麼?」

  「嗯?」劉庭心中先驚後喜,驚的是這位真君看起來似乎是一定要下去地窟了,隨即大喜過望的是古月真君看起來心情不錯,居然是肯講道理的!

  肯講道理就好啊!

  劉庭精神大振,面上神色只有更加恭敬的,對著古月真君彎下腰去,儘量地表現出自己的順從尊重,然後輕聲說道:「回稟大人,這確實不是小的膽大包天為難您,都是上面定下來的規矩。您看,以您的身份,想必不難知道我們浮雲司的那些規矩,我雖然是萬萬不敢阻攔您的,但若是您就這麼走進去,那我大概就要被丟到浮雲司大牢中被抽筋剝皮了。」

  古月真君眉頭皺了一下,沒有說話,但顯然有些遲疑,看起來這位真君果然還是個心善的好人,哪怕彼此間地位天差地別,但還是不願意隨意地去為難一個小人物。

  劉庭對此感激萬分,對這位古月真君的印象好到不行,就差跪下來磕頭了。

  過了一會後,只聽古月真君頷首道:「我明白你的顧慮和不得已的地方,不過我此行確有要事。這樣吧,你派人去崑崙殿傳話,告訴天瀾知曉我在這裡了。至於讓不讓我進去,你只叫他給句明話就好。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我也不會一直等下去,最多給你半個時辰吧。」

  說罷,他徑直走到一旁,負手而立,居然真的是一副等待的意思。

  劉庭看著這一幕,真是差一點感動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忙不迭地連聲道謝,然後轉身就衝回人群那邊,連跟那些沒義氣的手下發火的時間都沒有,首先就搶了一把最好的椅子過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古月真君的身邊,然後回來對眾人交待好了,便轉身向著天龍山上的崑崙殿狂奔而去。

  ※※※

  天瀾真君是在約莫比一盞茶更長一些的時間後,知道了山下發生的這件事的。

  他的臉色十分平靜,但目光卻是閃爍了幾下,似在思索著什麼。跪在大殿中央的劉庭還是第一次踏足這個對浮雲司體系中人來說至高無上的地方,不敢四處張望。

  過了片刻後,他突然聽到那上頭傳來一聲帶著怒氣的喝斥,道:「大膽古月,這是想要挑釁於我麼?」

  一陣狂風吹起,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已到了大殿門口,劉庭愕然站起,便聽到那天瀾真君的聲音傳來,冷然道:「隨我去會會這個猖狂的老匹夫!」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2-21 17:40
第六百二十二章 冰冷少女

  抓住陸塵的那隻手,纖細白皙,或許是太過蒼白了以致於沒什麼血色,幾乎可以隱約看到裡面的青色血管。這隻手掌看上去十分完美,不計較那點陰冷氣息的話也算十分漂亮,但是就是很冷。

  那隻手好冷好冷。

  比冰塊好像還要更冷幾分。

  一股寒氣透過肌膚傳了過來,陸塵皺了皺眉,而在他身後,這間屋子門口處的阿土則是低聲咆哮了起來,有幾分警惕和憤怒之意。

  相比之下,陸塵倒是並沒有發怒的意思,他看上去似乎更多的還是有幾分驚訝,目光在抓住自己的那隻手上凝視了片刻,然後低下頭去,看著白蓮,道:「妳醒了?」

  白蓮側著身子,好像已經躺了很久,一縷秀髮從她鬢邊滑落到臉頰上,烏黑髮亮柔滑而帶著一絲沉默的慵懶。若是在某一天陽光溫暖的午後,在少女的閨閣綉榻上,這或許便是一幅帶著詩意的美麗畫卷,但是在這一刻,周圍一片清冷中,她便顯得有幾分憔悴和孤單。

  白蓮慢慢睜開了眼睛,她的臉色也還是有些蒼白,傷勢給她的身體帶來的創傷仍未平復,悠久的沉眠好像也讓她有些迷糊,對周圍感到陌生,目光緩緩地打量著眼前這些,然後坐了起來。

  她的目光掃過了周圍,隨後落在坐在她身旁的陸塵身上,她低了低頭,看到自己的手還抓著陸塵的那隻手掌。

  抓得很緊,甚至隱隱可以看到她的指甲都微微陷入了陸塵手掌的肉裡。

  旁邊的阿土慢慢地向前走了兩步,一雙眼眸盯著白蓮,口中不再發出聲音,但一對獠牙卻是露了出來,連脖子上的一些毛髮,都隱約豎起,彷彿下一刻,它就要猛撲上前的樣子。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陸塵放在身側的另一隻手卻是對著阿土輕輕擺動了一下,阿土看到了這個動作,隨後停下了腳步。

  陸塵看著白蓮,臉色平靜,但目光中並不全是溫柔平和,看上去似乎有些複雜,只聽他對白蓮問道:「怎麼了?」

  白蓮怔了怔,沒有立刻回答,卻是擺動了一下手臂,看起來想要將自己的手收回來。但就在這個時候,只見陸塵忽然反手一翻,卻是瞬間反過來抓住了白蓮的手掌,然後又繼續問了一句,道:「是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她的手很冰很冷,他的手卻是粗糙中十分溫暖。

  白蓮的手臂頓了一下,好像思索了片刻,隨即低聲說道:「我沒事了。」

  ※※※

  白蓮當然不可能真的沒事,她只是隨口客氣客氣而已,只要天瀾真君不出手,陸塵基本上就想不出這天龍山上還有誰能治好她那詭異的傷。當然了,其他那五位化神真君或許有可能,但讓他們出手的難度並不會比天瀾真君低一些。

  就算是陸塵之前冒險用黑火之力為白蓮限制了一番她體內的那股狂暴靈力,能夠起到效果都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或許這也是黑火之力的強大之處吧。

  不過既然白蓮醒了,他就有話要問她。

  「妳這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他看著白蓮,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截了當地問道:「特別是妳體內多出了一股狂暴無比的強悍靈力,我從未見過,這是從何而來的?」

  白蓮身子顫抖了一下,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她用力又動了一下手臂,似乎像是個小孩一樣想要將手抽回來,做出保護自己的樣子,但是陸塵的手掌紋絲不動,仍然牢牢地抓著她。

  「妳的傷勢我已經請天瀾他看過了,妳再想假裝什麼也沒有必要。」他看著臉色瞬間大變的白蓮,面上帶了一絲嘲諷之意,道:「怎麼,難道妳本來還想著能夠瞞過他嗎?」

  白蓮欲言又止,最後卻是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陸塵皺了皺眉,眼前的白蓮論年紀不過只是一個少女,這嘆息一聲聽起來倒好像已經經歷了世事滄桑,像是一個老太婆的樣子,毫無朝氣可言。

  「妳身上的傷是這麼回事?」他再一次問道。

  白蓮看著陸塵變得肅然的臉龐,遲疑了一下,道:「我那天想跟著你和青牛,隨你們混進了地下洞窟中……」

  陸塵點了點頭,心想果然如此。

  隨後,又聽著白蓮說道:「後來在那地下,你和青牛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又退了回去,我也沒立刻走,就在那地下走動看了看,結果突然就被一個怪人制住了。」

  陸塵眉頭一挑,道:「怪人?」

  白蓮點點頭,想了想後說道:「那是個戴面具的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好像和傳說中的魔教鬼長老很像。」

  陸塵沉默了下來,一時間有些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過了一會之後,他輕輕放開了白蓮的手,然後問道:「後來呢?」

  白蓮收回手掌,用手輕輕揉了揉,道:「他把我制住以後,在我身上下了禁制,然後我就昏了過去,什麼都不知道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到這裡了。」

  陸塵眉頭微皺,看著白蓮的眼睛皺了一下眉頭,道:「後面的事妳完全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白蓮很乾脆也很堅決地回答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是你把我救回來的嗎?」

  陸塵嘆了口氣,苦笑道:「差不多吧,後來是我和天瀾他一起去了地下,然後發現了地下城池裡的某處房子中有些不對勁,過去一看,才發現了妳。」

  白蓮還想再多問幾句,但就在這時,忽然在屋外傳來了一個聲音,是他們兩人都很熟悉的聲調,是老馬到了,在屋外高聲說道:「陸塵,快來,真君大人讓你立刻去山下地下洞窟的入口,說是古月真君到了那裡,好像有些麻煩。」

  「星辰殿的古月真君?」陸塵立刻站了起來,那位真君雖然平日低調,但只要是牽涉到化神真君的基本上就不會有小事,更何況他們所在的地方還是那個麻煩事層出不窮的地窟。

  「妳先休息著,不要亂走,等我回來。」陸塵回身對白蓮交代了一句,然後便大步走了出去。阿土則是盯了白蓮一眼後,也跟著他走出了房門。

  出了門,果然看到老馬在門外等著,陸塵對他打了個招呼,便快步向山下走去,同時隨口問道:「你怎麼不進去說話?」

  老馬聳聳肩,擺了擺最近好像又胖了一圈的身子,道:「我不喜歡那屋子裡的氣息,有點冷啊……」

  陸塵腳步微微一頓,但面上神色並沒有太大變化,還是快步走去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2-22 17:00
第六百二十三章 帶路

  真仙盟是一個號令天下的龐大組織,威望之高,甚至連可以比肩的第二名門都沒有。他們睥睨世間縱橫無敵,同時向天底下大多數的修士和俗世凡人們宣告著真仙盟是一個團結的聯盟,勝利的聯盟,維護正義的聯盟,任何膽敢和真仙盟為敵的邪魔外道都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魔教就是最好的一個例子。

  歷史悠久怎樣?實力強大又怎樣?兇殘狠毒人多勢眾又怎樣?最後還不都是在真仙盟和天下正道的努力下被一舉擊潰,眼看著就快要成為昨日黃花了。

  至少在當今之世,只要真仙盟自己不出問題,那這個組織就是無敵於天下的。

  這一點天底下絶大多數的人都懂,真仙盟中的人們當然也基本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在大多數的時候,大家對外都保持著融洽溫和、團結齊心的樣子,至於那些紛爭吵架爭權奪利什麼的,當然都是虛妄流言,都是像魔教這種妖魔小丑鼓搗出來的惡毒謡言。

  身為真仙盟最頂峰的人物,那幾位化神真君之間當然也是友誼深厚相處融洽,並沒有半點隔閡的。

  比如這一天,在仙城白虎區的那條長街上,天瀾真君與古月真君兩位大人就站在那一處地道入口外,笑容滿面,談笑風生,縱論天下談天說地,風度拔群超卓不凡,猶如仙人一般,展示了兩位化神真君胸懷天下的氣度與真仙盟團結一心堅不可摧的實力!

  嗯,除了他們聊天時的聲音稍微大了一點……

  陸塵帶著阿土還有老馬趕到這條長街上的時候,便發現這條街道的兩邊都已經被浮雲司的人給圈住了,攔住了所有外人,除了真仙盟,確切地說是浮雲司的人以外基本上就不讓人過去了。

  這種做法的目的不用說就是為了掩人耳目以及保守秘密了,不過陸塵對這種做法的效果沒有半點信心,至少在真仙盟內,其他幾大勢力肯定能瞭解這裡面發生的事情。

  大家都是篩子,心裡都是明白有數的。

  以陸塵的身份,這裡的浮雲司守衛當然不可能會阻攔他,所以他們兩人一狗很順利地就進入了那條長街。

  在遠比平日安靜清冷的街道上往前才走了一會,陸塵便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渾厚的猶如沉雷滾過般,極具氣勢威嚴無比的聲音。

  除了那個天瀾真君就再也沒有別人了,在前方隆隆傳來,似驚雷響過:「放屁!」

  那位光頭真君聽起來十分惱火地罵著粗話!

  陸塵和老馬的腳步都是下意識地頓了一下,然後彼此對視了一眼。老馬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有些尷尬,欲言又止、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的表情有點滑稽,但陸塵在他面前卻是自然多了,很平靜地說了一句,道:「粗人就是這樣,俗氣!」

  老馬臉色都白了一下,然後帶著幾分幽怨地看著陸塵,埋怨道:「我知道你膽子大,什麼話都敢說,但是這些話能不能別說給我聽?」

  陸塵滿不在乎地揮揮手,道:「沒事,我相信你,而且我也不怕那死光頭。」

  「但是我怕啊,大哥!」老馬垮著一張胖臉,哭笑不得地說道,「我就怕萬一這話傳到那位大人耳朵裡,結果你沒事,反而我被當做出氣筒被整治一番,那可怎麼辦?」

  陸塵怔了一下,道:「還有這種可能嗎?」

  老馬翻了個白眼,道:「你說呢?」

  陸塵想了想,然後點頭道:「你還別說,我仔細想了想,死光頭那傢伙搞不好真能做出這種事來,是為旁敲側擊、敲山震虎之計,他經常用的。」

  老馬瞪了他一眼,看起來對這人已經無話可說了。

  陸塵大笑,拍了拍老馬的肩膀,不知為何,跟這個多年老友說笑了這一陣子,倒是讓他這段時間裡一直緊繃和陰鬱的心情為之開朗了不少,連看著眼前這條街都開闊了一些。

  「老馬啊!」陸塵有些感慨地跟他一起向前走去,同時口中道:「說真的,這麼多年來也多虧有你陪著我,我差不多也就只有你這麼一個老朋友了。有人能說說話,真是不錯。」

  老馬「哼」了一聲,把頭抬高了些,然後低聲說道:「那敢情好,拜託你若有機會救我一命時千萬要提前告訴我一聲,好讓我早點跑路!」

  陸塵哈哈大笑,然後一腳踹了過去。

  天瀾真君和古月真君這兩位站在真仙盟頂峰的巨人,此刻正在地道入口處進行著一場口舌上的交流,雙方態度友好誠懇,話語慎重準確,就算偶爾問候一下對方的人身安全也都十分客氣,而且大家都非常克制,謹守著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準則,雖有風雷之勢驚天動地,但現場並沒有天崩地裂,最多也就是受不了那沉重壓力地面開裂,一些石頭被示威式的震碎而已。

  陸塵走過來的時候,發現劉庭等一眾守衛都遠遠地站著,看起來恨不得自己化身為石頭人眼不見耳不聞,就是看到了陸塵他們來了也沒什麼表示。

  而在地道入口那邊,那兩位真君大人還站在那兒吹鬍子瞪眼睛的瞅著,看起來大吵了一架。

  陸塵看著那架勢,在心裡嘆了口氣,如果可能,他是真不想走到這兩個正在明顯正在發怒的化神真君旁邊去,但情勢不饒人,他也只得往前走去。

  只是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陸塵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老馬沒有跟上來,非但如此,這貨還往後退了幾步。

  陸塵低聲罵道:「你這廝,剛剛才說的多年老友義氣呢?」

  老馬正色道:「你自己且去,我會幫你收屍的。」說著揮了揮手,一副你快走別拖累我的樣子。

  陸塵翻了個白眼,拿這個奸猾的老友也沒法子,不過轉眼一看卻發現黑狗阿土居然一直跟在自己身旁,沒有退縮的意思。這一下陸塵頓時十分欣慰,嘆息了一聲,道:「人不如狗啊,還是阿土你比較可靠。」

  「汪!」阿土叫了一聲。

  陸塵笑了笑,但隨後卻是摸了摸阿土的腦袋,將它按在原地,低聲道:「待在這裡。」

  阿土默然,然後趴下。

  陸塵走了過去,來到天瀾真君的身旁,那兩位大佬的目光隨即落到他的身上,猶如兩座山峰一起壓了下來。面對這樣兩位生氣的化神真君,那壓力真不是普通的大。

  陸塵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面上帶了恭謹,與他們二人見禮。

  天瀾真君看起來有點生氣,冷笑道:「你來得正好,咱們這位星辰殿之主對浮雲司很有意見啊,還說這下面地窟裡有什麼問題,非要下去看看。也罷,老夫是懶得跟你單獨走一趟的,陸塵,你陪古月真君下去走一圈,有什麼奇怪的事都莫要瞞著,回來大家說清楚。」

  陸塵眉頭一挑,抬眼向天瀾真君看了一眼,見這位神色如常,並無任何異色,他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道:「遵命。」

  說罷,他向古月真君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您往這邊請。」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2-23 18:30
第六百二十四章 幫忙?

  古月真君看到了陸塵的動作,也聽到了他平靜而禮貌的邀請聲,但是他並沒有立刻動身,在打量了陸塵一眼後,他甚至沒有去回應陸塵,而是微微皺眉,然後抬起頭望向了天瀾真君。

  似乎在他的眼裡,並沒有陸塵這個人物,又或者是他好像覺得陸塵這個人還夠不上跟他說話的檔次?

  陸塵默默地站著,面上也暫時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之色,並沒有因為古月真君的輕慢而生氣。

  古月真君則是看著天瀾真君,雖然沒有說話,但是臉上的神色卻看起來很惱火,大概是覺得大家都是化神真君,你不能如此隨便打發我的意思。

  只是在那生氣的神情背後,在他目光深處,卻是掠過了一絲驚訝和疑惑,在這咫尺之處,也只有天瀾真君能看到他眼底的那一絲隱秘之極的詢問之意。

  天瀾真君彷彿視而不見,揮揮手不耐煩地道:「老頭子就是多事,我可不耐煩陪你下去,這山上還有多少事呢!陸塵他是我徒弟,讓他帶你下去一趟,就是給你天大的面子了。」

  說著,他袖袍揮動,還冷哼了一聲,看起來似乎對古月真君十分不屑的樣子。

  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一陣劍拔弩張,把周圍的那些守衛們嚇得臉色又白了幾分。

  古月真君則是一直凝視著天瀾真君的眼睛,似乎從這個死光頭的眼眸裡他能看到什麼,過了一會後,他點了點頭,似乎知道了自己所要的答案,然後冷笑一聲,對站在自己身前的陸塵面色淡漠地道:「帶路吧。」

  ※※※

  陸塵率先跳下了地道入口,對於這個地方他當然不會陌生,來來往往已經很多次了,正當他準備轉身等待古月真君時,只覺得眼前一花,那位真君的身影便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哪怕以陸塵此刻的道行,居然也沒有完全能看清這位古月真君的動作。

  陸塵心中微微一凜,面上神情倒沒什麼變化,對古月真君點點頭,剛想說請隨我來的時候,古月真君卻已經邁步走去,同時口中說道:「走吧,前些日子我來這裡也不少次了,心裡有數。」

  陸塵知道他說的是實話,當初是天瀾真君邀請了星辰殿的人來到這地下洞窟裡做事,光是他自己就曾經數次在這地下城池中見到古月真君。只是現在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裡應該已經被劃為禁區,哪怕是浮雲司的人馬都輕易不能進來,換句話說,在那座奇異雕像附近的房屋中,那一片血淋淋的慘烈景象,很可能還在原地未變。

  古月真君下來就是為了找茬來了,陸塵大概是能知道一些的,當然不敢讓他隨便就發現那處兇案現場,但古月真君似乎絲毫沒有給他勸阻的餘地,說了那句話後就一路走去,半點沒有停留猶豫的意思。

  陸塵心中有些焦急,暗地裡又罵了死光頭幾句,剛才那倉促間也沒法跟他溝通,就突然點將讓自己下來,他到底想做什麼,陸塵心裡可是沒底。

  走著走著,那一輪詭異的血月光芒便灑落下來,照在他們兩人的身上。陸塵抬頭看了一眼,覺得身上有些沉重,似乎是血月好像有了一些變化,看上去膨脹了不少,光芒也強烈了許多,只是不知道和外頭地面世界上天空中的血海異象是否有直接關聯。

  古月真君也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中的血月,在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變化,但隱約的在他眼眸深處還是閃過了一絲擔憂,隨後,他便向著那地下城池的中心走去。

  陸塵跟在他的身後,心中暗暗焦急,那出事的屋子就是那中心雕像的附近,像這般走過去,以這位真君的道行本領,幾乎肯定是要被他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正當他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解決眼下這個難題,好把古月真君帶偏的時候,忽然聽到走在自己前頭的古月真君突然說了一句,道:「你師父對你十分信重啊!」

  「嗯?」陸塵聽了這句話,有一瞬間的錯愕,沒太明白這位真君大人話裡的意思,但隨後還是點頭道:「多謝古月師伯的誇獎,我師父他對我恩重如山,我一直都……」

  「他很少,不,他從來沒有對哪一個年輕人有這樣信任過。」古月真君打斷了陸塵的話,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陸塵,道:「這是難得的緣分,也是天大的際遇,你要好好珍惜啊!」

  陸塵再次怔了一下,到了這時,他當然能感覺到這位真君話裡似乎還有一些未盡的意思,沉吟片刻,便試探地問道:「師伯說得極是,我謹記在心。不過,您怎麼會突然說起這個……」

  古月真君笑了笑,也沒對他更多解釋,便轉身繼續向前走去,一副神秘高人的風範。

  陸塵對此也是有些無奈,心中疑惑更重,最後還是只得跟了上去。

  這偌大的地下城池裡,安安靜靜,空空蕩蕩,只有他們兩個人走在這裡,連腳步聲都顯得特別清晰。

  眼看著那中央奇特的雕像越來越近,離那個兇案宅子也越來越近,陸塵又有點著急起來,便在這時,忽然只聽古月真君又開口說道:「你知道為什麼天瀾他自己不肯下來,卻要你陪我下來這裡麼?」

  陸塵沉默了片刻,道:「大概他不喜歡您吧。」

  古月真君看了他一眼,忽然哈哈大笑,點頭道:「你這個小夥子,有點意思啊!」

  笑聲中,他們正好走過了那處宅院,看起來古月真君被陸塵的這句突兀的話給錯開了注意力,誰知他到了那門前身子一轉,竟然連半點猶豫都沒有,就這麼自自然然乾乾脆脆地走進了那座屋子。

  陸塵臉色大變,心裡往下一沉。

  古月真君站在門檻那邊,還回頭對他招了招手,平和地道:「來,我們進去這裡看看。」

  陸塵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下自己變快的心跳,然後走了過去。

  古月真君背負雙手走在前頭,目光望著前方不知名處,信步走去,口中說道:「多年以前,天瀾曾經對我說過,這輩子是準備孤獨終老,無兒無女無弟子,了無牽掛,我想這是他所以橫行不覊,行事由心的原因吧!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打下這一片宏大基業,做到了我們這幾個老頭子一輩子都沒做到的事。」

  陸塵安靜地聽著,同時鼻端卻聞到了一股血腥氣息,看來著一陣短時間裡,還是不能讓那些痕跡完全消失。

  「但是他現在居然收你為徒,並對你這樣看重,大概他讓你陪我下來,也是想讓我明白這一點吧!」古月真君走在他的前頭,在快要走進那一處後院的時候停了下來,聽他的聲音,有些感慨之意。

  「可是我有點擔心啊!他若是心有罣礙,會不會影響到他要做的大事呢?要知道,過往他所有成功的事情,可都是沒有拖累覊絆才做成的。」

  古月真君緩緩地轉身,看著陸塵,凝視著他。

  陸塵心頭忽然一跳,強笑道:「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古月真君默然片刻,隨後平靜地道:「我在想,那件事關係重大,我是不是應該去幫這位老友一把的。」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2-24 18:20
第六百二十五章 兩面人

  「老友?」

  「幫他的忙?」

  陸塵幾乎是瞬間就抓住了古月真君這話語中那幾個關鍵而微妙的詞語,心中猶如一陣巨浪掀起,但隨即就是一股危機感陡然湧上心頭。

  且不說古月真君那話裡將自己自比為天瀾真君老友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但是那最後一句幫忙的意思,卻頗有幾分森冷之意,似乎是說為了讓天瀾真君恢復過往那種行事果斷跋扈的模樣,要幫他斷掉牽掛的意思。

  陸塵的眼角餘光隱秘地向周圍掃了掃,沒有半點意外的,這裡一片寂靜冷清,除了他們兩個人以外,大概只有內裡院子裡的那些淡淡的血腥氣。

  偌大的地窟中,是不是一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所在?

  在這一刻,陸塵甚至在心中下意識地想到了另一個更加誅心與惡毒的念頭,是天瀾真君他一定要自己代他陪這位古月真君下來的,這背後會不會也有幾分不可言說的深意?

  這個時候,古月真君已經整個人都轉過身來,面對著陸塵,臉色十分平靜,口氣也沒什麼改變,對著陸塵說道:「你覺得我剛才說的話如何?」

  陸塵微微閉眼,壓下心頭的那一絲煩躁,在那片刻之間靜下心來,隨後對古月真君微笑道:「古月師伯您過獎了,師父他對我當然是恩重如山,我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拜恩師所賜,我對他的敬愛自然更不在話下。不過師父他老人家雖然對我有些愛護,但我想還不至於到您說的那種地步吧?」

  他笑了笑,道:「我師父他雄才偉略,縱橫當世,一手創立下如今這份偌大基業,若說他老人家會為了某個人而變得軟弱糊塗,這種話請恕弟子實在不敢苟同。」

  古月真君「嗯」了一聲,看起來倒也沒有對陸塵略帶隱刺的反駁的話有生氣的意思,反而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陸塵心中微寬,隨後又說道:「還有,恕弟子直言,以我師父和您如今地位之高,聲望之隆,就算有一二隱憂錯事,旁人婉言相勸或許可以,但若是越俎代庖,不告而擅自行事的話,只怕到時反而會真正觸怒你們吧?」

  古月真君沉吟片刻,居然又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將心比心的話,換做有人如此對我,老夫也會心中不滿。」說著,他對陸塵笑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倒是思緒周密啊!」

  陸塵向後退了一步,神色恭謹地道:「不敢,弟子胡言亂語了,有不敬之處,還請古月師伯諒解。」

  古月真君靜靜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後他轉過身,向那後院裡走了過去,同時說道:「我們進去看看吧!」

  ※※※

  陸塵見他不再糾纏那位「老友」多管閒事,忍不住心中鬆了一口氣,然而這心還沒完全放下,卻看到古月真君已然走進那院子時,他心裡頓時又是一下子提了起來。

  這日子實在不是人過的,驚嚇、艱難,一波接著一波,哪怕是陸塵這般心性堅韌的人,這個時候也覺得有點吃不消了。

  不過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陸塵咬了咬牙,大步也跟了上去,同時心裡暗自想好了話語對策,準備先來個一問三不知,最後實在沒辦法的時候就一股腦都推到那死光頭身上去。反正那貨就是一切的罪魁禍首,說他什麼多半也不算錯。

  地道口外站在原地,正在負手望天一副神仙高人之態的天瀾真君,忽然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感覺好像哪裡有些不對勁。

  一走進那院子,空氣中的血腥氣便頓時濃烈了不少,入眼處,陸塵便看到那些地面牆壁以及許多角落裡被沾染上的血跡,到這個時候仍然還有許多殘留,十分清晰地留在那裡。哪怕是地面上那些已經乾涸的地方,也多有烏黑色的硬塊,看上去令人厭惡又可怕。

  環顧四周,不用太多猜想就能聯想到這裡曾經流過很多很多的鮮血,染紅了大片土地和周圍角落,那麼究竟會是多少條人命填在這裡呢?又或者這裡曾經發生過何等慘烈的異常廝殺?

  陸塵捫心自問,發現自己如果不是當時親身在這裡經歷了白蓮和那個血人詭異的一幕,只怕也會是不由自主地想像一場血腥慘烈的屠殺,畢竟這裡的血太多了。

  但古月真君,他並沒有這份經歷,他來到這裡,看到的就是這慘烈的一幕,那麼他的心裡,會想著些什麼?

  如果他要追究到底的話,事情就麻煩了。

  陸塵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同時心中也有幾分疑惑,按理說,以死光頭的才智,不可能想不到這種危險的,但是他為什麼又要讓古月真君下來?當然了,古月真君他自己也是化神真君,若是果然對這地下洞窟心生懷疑,撕破臉都一定要下來,那確實也沒誰能真正攔住他。

  可是現在,到底事情會怎麼樣?

  陸塵向古月真君偷偷看去,卻發現自從走入這個血腥的院子後,古月真君就沉默不語,他的目光緩緩掃過這裡的一切,看過了地面、牆壁、角落包括那院子裡的枯井,但是一句話都沒說。

  他就是安靜地站在那兒,過了一會兒之後,他轉過身對陸塵說道:「我們走吧。」

  走了?就這麼走了?

  古月真君對他說完那句話後就徑直走出了這個院子,陸塵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傻眼,但很快反應了過來,連忙跟了上去。與此同時,他心中再次激動掀起波瀾,想到了這位真君之前所說的有關於「老友」的話……

  最近整個天龍山上下都在傳古月和天瀾這兩位大佬鬧得十分不愉快的傳聞,但現在看來,他們莫非還真的是所謂的「老友」?

  這兩個化神真君若是暗地裡勾結起來的話,那他們所圖謀的又該是何等大事?

  陸塵心中略感寒意,隨著古月真君從那屋宅中走了出來,然後便看到他一路向遠路走了回去。

  陸塵心中疑惑萬千,但此刻卻也不敢多問,就這樣隨著古月真君一路走出了地窟,從地道入口處回到了地面上。

  在他們一出來的時候,頓時有無數道目光,明的暗的都有,都落在古月真君的身上。

  古月真君神情淡淡的,看上去有些不屑,又有幾分冷峻,冷哼了一聲後,漠然道:「沒什麼事,我走了。」

  說完,他袖袍一揮,整個人便騰空而起,居然是直接飛到半空,然後化作一道白虹風馳電掣般飛向了天龍山方向。

  周圍一片寂靜,過了片刻後,只聽一陣爽朗笑聲響起,正是天瀾真君,只聽他呵呵笑道:「陸塵,我說什麼來著,天下事沒有不可對人言的,就有些人多心想來找茬,這下難看了吧。」

  說罷,他哈哈大笑,周圍人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只有陸塵低下了頭,臉上沒有什麼太多的笑意,眼底卻是悄然掠過了一絲心悸的光芒。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2-25 19:40
第六百二十六章 拜訪天律堂

  古月真君氣勢洶洶地去浮雲司的地盤找茬,但無功而返的消息很快就在真仙盟中傳開了。大家都十分好奇當時發生的實際情況到底是怎麼樣的,而那些場景的描述也很快流傳了出來,哪怕當時在那條長街上的幾乎全部都是浮雲司的人馬。

  這映襯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那句古話,也再一次證明了如今真仙盟中錯綜複雜暗流湧動的勢力情形,用「犬牙交錯」這種話來形容未必完全正確,但還是有些形象的。

  有趣的是,其實大多數人在這件事情中,都不認為古月真君得到的消息是假的,都認為他去走這一趟一定是對的,但是無功而返的原因就是因為浮雲司和天瀾真君這些人實在奸猾,甚至連一位化神真君都拿他們無可奈何了。

  當然了,還有另一小部分的人注意到了,天瀾真君自己並沒有進入地窟,而是委派了弟子陸塵隨古月真君下去的。雖然這一舉動從表面上看並沒有什麼太過突兀的地方,但是作為一舉一動都牽動萬千人關注的化神真君來說,作為龐大勢力的領袖來說,他們的任何微小行為都會被人放大來看。

  只是大家得出的結論有的時候不盡相同就是了。

  有人覺得那是天瀾真君趾高氣揚,派遣弟子是為了表示對古月真君的蔑視;有人覺得天瀾真君對弟子陸塵十分看重,無比信任,開始栽培這個弟子,讓他和其他化神真君拉關係。

  但也有人覺得天瀾真君對這個名叫陸塵的弟子已經心懷不滿,開始隱晦地對手下浮雲司的人表示出來,更可能是通過這種手段暗示血鶯等多年心腹,也許再過幾天就會得到陸塵橫死街頭的消息。

  同樣的行為,會被人解讀出眾多不同的結果,這大概就是如今世道人們都太過聰明的緣故吧。但也有人並不受這些風言風語浪潮的影響,比如陸塵自己,因為他感覺自己就站在了這風暴的中心處。

  他看到了聽到了遠比外人更多更真實的消息,他瞭解到了在那風平浪靜下的暗流湧動甚至是波濤起伏,而在不久的將來,眼看著將會成為滔天巨浪。

  如果說在地下城池那裡,古月真君的那一番話還不能使他完全相信這件事,那麼在他們回到地面之後,古月真君與天瀾真君之間那短暫的一段對話,古月真君憤然離去,特別是他與天瀾之間水火不容的氣氛卻又偏偏將那地底發生的事一字不提,這些事最終讓陸塵完全確定了,這兩位在所有人眼中正在敵對的化神真君,竟是不知何時已經達成了默契,暗中勾結了起來。

  他們兩人要做什麼?

  究竟有什麼事,是需要以他們這等身份這般實力的人都要暗中籌謀對付的?

  答案幾乎是呼之欲出。

  能夠讓化神真君認真仔細盤算針對的,當然只有同一個層次的其他化神真君,那麼能夠讓天瀾真君這等強大實力又異常心高氣傲的人肯低頭暗中謀劃結盟的,他所要對付的化神真君肯定不止一個,至少實力很可能不在他和古月真君二人之下。

  那麼對方是兩個化神真君,甚至……更多?

  陸塵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只覺得胸口有些憋悶,但很快的,他卻又感覺到一股罕見的興奮之意。

  這才是世間罕見、甚至空前未有的傳奇爭鬥啊!哪怕是這些年來浮雲司跟魔教的血腥廝殺,比起這種可能來說也差了不少檔次。要知道,這也許就是整個人族修真界中最巔峰的對決了,可以輕而易舉地決定未來人族的格局和發展方向。

  死光頭果然是個了不起的人,一出手就是要幹大事的!

  ※※※

  「你說他是相信我的嗎?」在回去的路上陸塵對老馬問了一句,但不待老馬回答,他就自言自語地道:「現在看起來,大概是信了吧!」

  老馬被他這自言自語自問自答說的有些莫名其妙,道:「你什麼意思啊?」

  陸塵笑了笑,卻是岔開了話題,道:「好吧,看起來各種事情都要加快一點了,不能再這麼磨蹭了啊,時不我待。」

  老馬臉色微變,看了陸塵一眼,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靠近了他,低聲道:「怎麼,你這裡有什麼情況?」

  陸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要說的剛才都說了。」

  老馬微怒道:「你這廝,怎麼也學起那些當官的,說話只說一半,神神秘秘的,直接把話對我說清楚不行麼?」

  陸塵微笑道:「天機不可洩露,不然豈非顯得我不夠聰明;再說了,萬一要是說錯了,我不是更尷尬?還是現在這樣剛剛好。」

  老馬翻了個白眼,道:「你回仙城以後,學壞了。」

  陸塵大笑,顯得心情十分開朗,這是他最近少有的看上去快樂的時候,他對老馬交代道:「你先去白蓮房子那兒,幫我看看她的情況。她身上的傷很是麻煩,不管怎麼說,也算跟咱們兩個人混過一段日子,能幫她還是多幫一下。」

  老馬「嗯」了一聲,道:「我會去的,不過你呢,你不過去嗎?」

  陸塵道:「嗯,我有點事,要去天律堂那邊一趟。」

  老馬嚇了一跳,道:「天律堂?你去那邊做什麼?」

  陸塵道:「去找鐵壺真君啊,有點事跟他說一下。」

  老馬皺了皺眉,欲言又止,陸塵點點頭道:「我心裡有數,這事情我已經跟死光頭說過了,他也答應了。」

  老馬「哦」了一聲,臉上神情明顯放鬆了下來,雖然看起來他還是有些好奇,很想知道陸塵究竟去找那位鐵壺真君是要做什麼,但是到最後他居然還是強忍了下來,一聲不吭地轉身走了。

  有的時候人在這種名利場中混著,真的是知道的少一些說不定會活得更長一點。

  陸塵明白老馬的心意,也有些感慨,因為自己以前那十年時間,跟老馬其實也差不多。只是現在終究是不一樣了。

  他獨自一人向天龍山的另一側走去,一路之上遇到了不少人,大家看到他時,許多人臉上表情都各有不同,但相同的是大家都是比較客氣的,要麼是敬他位高權重,要麼是敬天瀾真君實力強橫,就算心裡以為他命不久矣已經失寵的,也對他客客氣氣,要不你跟一個快死的人去置氣麼?

  所以這一路走過來,陸塵居然感覺自己在天龍山上的地位好像不知不覺提高了不少……

  來到天律堂後,他請人通報了進去,沒多久,便有人將他迎了進去,在走到天律堂大殿外時,他遠遠地便看到一個美麗女子站在大殿門口,平靜地看著他,容貌嫵媚嬌艷,猶如春花盛放,艷冠群芳,正是宋文姬。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2-27 17:30
第六百二十七章 窺探

  看到陸塵過來,宋文姬輕移蓮步,從石階上下來迎接,面上露出客氣而帶著歡喜的笑容,讓人看了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陸塵也迎了上去,拱手見禮,大家相視一笑,氣氛十分融洽溫暖。

  宋文姬微笑道:「剛才聽到通報過來的消息時,我還有些不敢相信,特意多問了一遍,才敢信原來是陸公子你大駕光臨啊。」

  陸塵也是笑道:「宋姑娘妳太客氣了,不敢當,不敢當。」

  宋文姬道:「這可不是我隨口亂說的,反正在我的記憶裡,你可從來沒到天律堂這裡來過,今天這真是難得的稀客了。」

  陸塵客氣地說道:「打擾了,我是有點小事想要拜見鐵壺真君,不知他老人家可有空見我一下?」

  宋文姬道:「有的。不過現在我義父他手頭上正好有些急事,暫時不能出來見你……」

  陸塵怔了一下,隨即點點頭,道:「啊,想不到這麼不湊巧,那我回頭再找個時間過來拜會真君大人吧!」

  宋文姬卻擺了擺手,不在意地道:「那倒不用,我已經進去幫你通報過了,義父他雖然現在暫時走不開,但事情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要稍等半個時辰左右就差不多了。他令我先過來招呼你,在天律堂大殿上稍作等候,他過一會就出來了。」

  陸塵猶豫了一下,隨即頷首道:「既然如此,就麻煩宋姑娘了。」

  宋文姬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陸公子這話可就見外了,你我的關係,這點事不算什麼的。」

  說罷,她便轉身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將陸塵往大殿中帶去。

  陸塵跟在她的身後,眼角餘光打量著這個女子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他和宋文姬這個女子雖然在最近這段日子裡有些交集,但兩人的交情當然不可能是真的很好,就算他們兩人關係不錯,但雙方背後還有那兩位大佬真君站著呢!

  以天瀾和鐵壺兩位化神真君之間隱隱敵對的氣氛,他們這兩個小字輩的就算想要交好,也得顧忌三分,甚至可以說,他們沒有翻臉成為死敵就已經算是大家客氣了。

  ※※※

  宋文姬將他帶進天律堂大殿裡,陸塵當然也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便帶了幾分好奇向四周打量張望了一下。其實在平日裡,作為天龍山和真仙盟中勢力最大的地方之一,這座大殿和崑崙殿基本上平齊的,甚至單論起歷史悠遠來說,天律堂大殿比浮雲司那邊的崑崙殿還要更加悠久,底蘊更深厚得多。

  畢竟浮雲司是在天瀾真君手上才一手創立,並在近些年裡才急速躥升起來的,在過去的日子裡,真仙盟中可沒這麼一股桀驁不馴的勢力,真正深入人心的「貴族」,那還是要數天律堂、星辰殿以及大宰院這三家,算是從真仙盟建立的初期就已經三足鼎立,一直流傳至今,勢力盤根錯節,潛力不可小覷。

  所以,悠長歷史的厚重感此刻也體現在了這座大殿中,陸塵在這裡四面大殿的牆壁上看到了許多高大且氣勢恢宏的壁畫,畫中描繪的不是上古傳說,就是千百年前一些英雄人物、傳奇真君的偉業巔峰,歷史的滄桑感、沉重感乃至那股激動人心令人心生嚮往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些東西卻是在崑崙殿那邊根本感覺不到的,雖然從大小上來說,其實崑崙殿的規模要比天律堂大殿這裡還要大了不少,並且在建築上極盡奢華宏大,一眼就能看出典型的天瀾真君的風格:肆無忌憚,唯我獨尊,天底下老子最大,要壓過天下所有的人,哪怕是一座大殿!

  在天律堂大殿這裡,也沒有天瀾真君那種專屬的高得猶如神佛專座一般的蓮花寶座,最多也就是一把大一點奢華一點的大椅擺在中央上首位置,然後其他就是普通的正常待客桌椅了。

  這些東西都不算複雜,陸塵只是一轉眼間便都看得清楚了,心中自然也有感覺,沒來這裡其實還好,都覺得天瀾真君崑崙殿中氣勢宏偉睥睨天下,但到了這歷史悠久的地方一看,卻心裡忽然暗生出一種那該不會是「暴發戶吧?」的危險念頭……

  死光頭那貨看起來不像是這麼沒底蘊的人啊!就算是往上數,他的師父陸塵的那位師祖爺爺天鴻真君,那也是名動天下盛名一時的絶世真君,是響噹噹的名門傳承,單論內涵的話,全天下似乎也沒幾個能比天瀾這一系更厚重的了。

  怎麼那死光頭偏偏就把自己搞成了暴發戶一樣的氣質了呢?

  陸塵心裡暗自琢磨和腹誹了幾句,當然,面上是不可能顯露出來的,一路隨著宋文姬到位置上坐下,旁邊早有人奉上好茶,隨後宋文姬將旁人都遣開,偌大的天律堂大殿中便只剩下他們二人,顯得稍有幾分空曠。

  「陸公子,咱們倆又單獨見面了啊!」宋文姬喝了一口仙茶後,面帶笑容地對陸塵開口說道。

  陸塵喝到嘴裡的茶水卻是差點嗆到了,遲疑了一下後,他放下手中茶杯,卻是正色道:「宋姑娘,妳這話我有些不解啊!咱們沒怎麼特地單獨見面吧?」

  說著這話的同時,陸塵心中卻是暗生警惕,目光雖不移動,卻是用餘光暗自掃過這大殿周圍,但並沒有什麼收穫。只是在那一刻,他心中卻隱隱有些警兆,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沒有證據可言,卻是他往昔潛伏在魔教中那種極度危險的情況下不知不覺中所擁有的。

  猶如一隻孤獨的野狼,小心翼翼地面對著遍布凶險的世界。

  ※※※

  天律堂大殿中的某個隱秘角落,隔著一面厚牆,此刻本該在「處理」手頭雖然不大但很要緊,並因此走不開要讓陸塵等候一陣子的鐵壺真君,就坐在牆後的密室中。

  一面奇異的鏡子閃爍著波光粼粼的異光,不知上面是布置了什麼奇異神通,居然在一片光華里倒映出此刻大殿中,宋文姬和陸塵正相對而坐的情景,非但圖象十分清晰,甚至就連他們兩人說話的聲音,竟也一絲不差地被傳送到了這裡。

  鐵壺真君淡淡地看著圖象上的陸塵,聽著他說的話,大殿中的宋文姬雖然沒有注意到,但是他卻是一眼就看出了陸塵正在窺視觀察周圍的舉動。

  他白眉動了一下,忽然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果然是頂尖的影子出身,居然能夠察覺到老夫的存在。」他沉吟片刻,忽然拿起一塊玉石沉聲道:「問他來意。」

  光幕圖象裡,宋文姬的身子微微頓了一下,然後對陸塵笑了一下,道:「陸公子,你今天特地來找我義父,不知是所為何事啊?」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2-28 21:00
第六百二十八章 轉告

  就在剛剛那一刻,陸塵心裡忽然跳了一下,雖然面前的宋文姬看起來並無異樣,但他還是感覺到這個女子在那個瞬間似乎有些突然停滯的樣子。只是那一剎那實在太短,或許是錯覺也說不定。

  所以,陸塵也沒有露出什麼更多的猶豫思索,在笑了一下後,便坦然說道:「其實是在我回到仙城這裡之前,曾經遇到一個……人,它拜託我向鐵壺真君傳個話,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將這句話帶到,並無它事了。」

  「帶話?」宋文姬看起來應該是沒想到陸塵過來的理由居然是這個,所以也是怔了一下,過了片刻後才露出笑容,微笑道:「居然能夠勞動天瀾真君唯一愛徒的陸公子你帶話,那這個人的身份想必是非同小可了吧?」

  陸塵點點頭,笑道:「還行吧,不過我覺得能夠有資格和鐵壺師伯這等人物對話的人,應該都不會差到哪裡去了。」

  「這倒也是。」宋文姬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隨即嫵媚目光在陸塵臉上轉了轉,如水波般溫柔,輕聲道:「那這個人究竟是誰,不知陸公子可否告知我呢?」

  陸塵沉吟片刻,卻是正色道:「宋姑娘,非是在下對妳不敬,只是那託付之人並未說過可以隨意將他名號外傳。這樣吧,稍後等鐵壺師伯到了,我將此事稟告於他,隨後也就告退,至於後續他老人家如何決斷處置,我也無法多管閒事了。」他笑了一下,道:「到時候妳盡可以去問鐵壺師伯,以妳們父女關係親密,鐵壺師伯對妳的愛護,想必對妳也是知無不言的。」

  宋文姬的臉色微微一變,卻不是因為陸塵不告訴自己那個傳話的人的身份,而是面前這個男子最後那句話裡提到了親密關係、愛護等字眼,或許是她心思多疑,又或是她想得太多,總覺得有些刺耳,似乎陸塵另有所指。

  只是當她再次仔細看到陸塵臉上時,卻發現這人面色如常,說話聲調也幾乎根本沒變,全然不似語含譏諷。難道,是自己想多了嗎?

  有些事情,做過了心中就會有鬼,哪怕披了一層溫馨柔軟的皮囊,也會害怕被人提起。

  有些事情,就算有了藉口,但心裡總會羞愧。就像一道最深刻並無法癒合的傷口,始終血淋淋切割在心上,一碰就會疼。

  有的人,疼久了會麻木,慢慢的習慣了,於是這種事對他來說就不再在乎,傷口就會緩緩被掩蓋下去;但也有些人,雖然外表的一切都那麼優秀,唯獨是心裡,總是過不去那一關,便沉淪在這痛苦的深淵裡久久徘徊。

  宋文姬凝視著陸塵,目光明亮,鋭利卻不再有清澈的光輝。

  陸塵感覺到了,也抬起頭來看著她,過了一會後,他輕聲問道:「宋姑娘,怎麼了?」

  宋文姬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道:「沒事。」

  ※※※

  「哈哈哈哈……」

  當杯中的茶水微涼時,從天律堂大殿的深處忽然傳來了一陣爽朗響亮的笑聲,聽到這個聲音後,陸塵和宋文姬都站了起來,轉身望向那個方向。

  片刻之後,只見鐵壺真君步伐矯健地走了過來,神采飛揚,精神奕奕,似乎遇到了什麼喜事般十分高興的樣子。一路走過來笑容滿面,對陸塵還招了招手,笑著說道:「小陸啊,你可是難得到我這裡來,稀客稀客。」

  陸塵面上露出恭謹之色,規規矩矩行了一禮,隨後微笑道:「有事上門,打擾了師伯清修,真是罪過。」

  鐵壺真君渾不在意地擺擺手,然後走到屬於他的那張寶座上坐了下來,又示意陸塵坐下說話。

  而宋文姬這個時候則是微笑著親自去端了茶水,為鐵壺真君倒了一杯,又為陸塵換了茶水。

  陸塵謝過之後,上頭鐵壺真君看去今天格外的溫和親厚,對陸塵微笑道:「小陸,以後你有空,就多來我這裡走走,不要客氣啊。說真的,真仙盟中諸位真君門下弟子,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了,其他人那都沒什麼成大器的樣子。」

  陸塵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謝禮笑道:「師伯太過獎了,我當不起,仙盟中諸多師兄成名多年,道行精深,威望素重,我還差得遠。」

  鐵壺真君「哼」了一聲,道:「不過都是些尸位素餐的廢物,有什麼用?」他看著陸塵,微笑道:「但你就不一樣了,天瀾老弟那眼光可是天底下最毒的,能被他看上的人,一定就是出類拔萃的奇才。」

  說著,他感嘆了一句,嘆息道:「想想我們天律堂下,至今後繼無人,實在是令老夫太失望了。」

  陸塵過來這裡,卻是從沒有想過鐵壺真君居然會對自己有如此高的評價,真是被搞了一個措手不及,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當然了,他也不會把這位大佬的話當真,只是心裡暗自腹誹,心想這些化神真君一個個的,全跟老狐狸似的奸猾,太難打交道了,一不小心都得上當。

  誇了陸塵一番後,鐵壺真君居然也沒問陸塵的來意,只是微笑著對他說道:「對了,你師父近日如何,身體可還好麼?」

  陸塵心中微微一震,在那一刻,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多想了一些念頭,但嘴上還是立刻回答道:「多謝師伯關心,師尊他身體康健。我來這裡之前,他老人家還委託我向您問好啊。」

  鐵壺真君的雙眼微微眯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面上神色似乎淡了些,但對陸塵還是很客氣,又說了幾句話後,他這才對陸塵問道:「小陸啊,你今天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陸塵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心想,這折騰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問到點子上了,前頭的拐彎抹角說了有一大堆話,總讓人覺得話裡有話,話中就想套話一般。

  他咳嗽了一聲,站起身來,正色說道:「正是,事情是這樣的,我前些時候回歸仙城之前,曾經路過迷失之地的大雪山……」

  說著這番話時,他雙眼目光凝視著鐵壺真君,仔細看著這位化神真君面上的神情變化,果然發現在提到「大雪山」那三字時,鐵壺真君面色陡然一變。

  果然是他了!

  陸塵心中定了一下,隨後說了下去,道:「在大雪山中,弟子竟是遇到了一隻上古神獸天狼,正是這隻神獸託我向您傳句話,只說是:當年借走的那片葉子,到了該歸還的時候了!」

  說完這句話,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就直視著鐵壺真君,要看他到底有何反應!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2-29 20:00
第六百二十九章 虎狼

  白蓮披了一件衣裳,坐在窗邊,正怔怔地看著窗外的那一片景色。

  說是景色,其實也只不過是幾棵樹一片天,天龍山上當然是秀麗絶美的風物,但並不在這裡。一般來說,那些最好的地方當然都是要被權勢最大的幾位真君給劃走的。

  屋子裡很安靜,沒有一點聲音,原本屋外還趴著一隻黑狗阿土,就算隔著一扇門扉也偶爾能聽到牠的動靜,或許還可以給人一種生命的氣息,但現在連阿土也被陸塵帶走了以後,這屋子裡就完全冷清了下來。

  白蓮手托著下頜,眼神看上去似乎有些茫然,又或許是因為在這孤獨冷清的環境裡,太過寂寞,所以甚至還帶了點空洞。誰也不知道她此刻心中在想著些什麼,是在回憶往事,還是在思索什麼疑惑,又或者只是單純地坐在那兒發呆?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從這屋子外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從遠及近靠近了門口,過了一會後,有人敲門,卻是老馬的聲音說道:「白蓮,你在屋裡嗎?」

  白蓮緩緩地轉過頭來,向門口那邊看了一眼,過了片刻後,她開口說道:「門沒鎖,你自己進來吧。」

  門外安靜了一下,隨即只聽「吱呀」一聲,老馬推開房門走了進來,身材高大的黑狗阿土居然也跟在他的身旁,一起走進了屋子。

  老馬向屋中掃了一眼,目光最後落在窗邊的白蓮身上,面上露出一絲笑容,道:「妳怎麼坐起來了,嗯,這是身子好些了嗎?」

  白蓮笑了笑,但眼光卻是落到了站在老馬身邊的阿土身上,與老馬進來後還四處張望不同,阿土卻是一進來一對狗眼就緊盯著白蓮。

  一人一狗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停滯了片刻後,白蓮移開了目光,對老馬說道:「還好吧,而且也躺得很久了,想起來坐坐。」

  「嗯嗯。」老馬倒是沒多想,走過來搬了把椅子坐下,道,「陸塵有事去忙了,但還是記掛著妳這裡,就叫我過來看看妳好些了沒。如果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妳就開口說好了。」

  白蓮搖搖頭,道:「沒事,我挺好的。」

  老馬把自己肥胖的身子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帶了幾分好奇地問道:「我說,妳到底是怎麼受的傷,突然就搞了這麼大的事出來,能跟我說嗎?」

  白蓮看了他一眼,反問道:「陸塵他沒告訴你?」

  老馬怔了一下,道:「沒有啊!」

  白蓮道:「那看來他好像也不是對你無話不說啊!」頓了一下後,他看著臉色有些微沉的老馬,淡淡地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就只記得跟著陸塵他們去了那座地下城,然後就失去知覺了。後面的事記不起來,等我醒來的時候大概就在這裡了。」

  老馬「哦」一聲,也沒多說什麼,又或者他其實本來跟這個少女也不算特別熟悉,所以也沒什麼話好說。在這裡又磨蹭一會後,氣氛便顯得有些尷尬,所以老馬很快就找了個藉口起身告辭了。

  不過,在他準備離開走出這裡房門的時候,他忽然又停住了腳步,似乎有些話想說的樣子。白蓮感覺到了他的舉動,目光掃了過來。

  老馬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白蓮說道:「陸塵他人不壞的,至少很夠朋友,對妳,他算是能做到的都做了,妳不要怪他。」

  白蓮凝視了他片刻,臉色漸漸緩和了一些,點了點頭道:「我知道的。」

  老馬呵呵一笑,轉身欲走,忽然聽到背後的白蓮又說了一句,道:「其實你也很夠朋友啊!陸塵他自己知道不知道?」

  老馬的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隨即直接走出了門外離開了。

  阿土跟在他的身後也走了,走的時候還回頭看了一眼,盯著白蓮的眼神看起來有些兇殘和警惕,似乎在這隻黑狗和這位少女之間,關係總是那麼莫名的有些緊張。

  ※※※

  老馬和阿土進行完這有些例行公事般的問候後就走了,屋子裡很快又恢復了原來的冷清。白蓮走過去關上了房門,沉吟片刻後,還上了鎖。

  只是當她默默地回過身來,準備走回到那床鋪邊上時,突然在她眼前猛地一花,就在她的身後,在這清冷孤寂的屋裡,猛然間出現了一個巨大魁梧的身影,猶如一座山峰一般佇立在她身後,然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那是一個身材碩大魁梧、寬袍大袖的光頭男子,他光是安靜地站在那裡,彷彿就已經像是一尊神靈。

  這間屋子四面是牆,和外界相通的大概只有窗戶和門,但看那門框大小根本容不下這位光頭真君的身材自由出入,就更不用說面積更小的窗戶了。

  他究竟是怎麼進入這屋子的?

  又是如何無聲無息地站在白蓮的身後?

  在那一刻,白蓮只覺得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臉色唰地白了,血色盡褪,身子顫抖,彷彿是下意識地全身向後倒退,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但是在她那一片慌亂中,這個看上去神情淡漠無喜無悲的天瀾真君,忽然伸出了他的一隻手掌。

  他的動作看起來並不快,似乎就像是很平靜地伸手跟你打個招呼,但是白蓮眼中卻有絶望之色,她的全身好像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中,顫抖不已,眼睜睜地看著那隻手伸在了自己的臉畔,然後猶如戲謔一般,抓住自己的下巴,往上抬了抬。

  她似乎在面對著天瀾真君這個人時完全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量乃至於勇氣,她全身顫抖著,臉被高高抬起,甚至眼眶中帶有恐懼的神色。

  天瀾真君則是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凝視了一會,思索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

  「妳好像很害怕?」他平靜地對白蓮問道。

  這句話聽起來很溫和很安靜,並不像是老貓抓鼠的殘忍,但是白蓮卻好像更害怕了,身子顫抖得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天瀾真君對此毫不在意,也未見絲毫動容,他粗大的手指在白蓮細膩白皙的臉蛋上摩挲摸過,就好像在觸摸著一件稀罕的珍品,過了片刻後,他忽然笑了笑,然後對她說道:「『血食』這種法門,起源就是那些傳承老舊遺漏破損的南疆蠻族巫術,後來魔教那些廢物拿了去,稍加改良,看起來是能用了,但其實裡面一大堆要命的隱患,也就是個看起來嚇人厲害,其實上不了檯面的破爛玩意。」

  「你居然拿這種東西當個寶?」他笑呵呵地說道,目光看著眼前的少女,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2-30 19:01
第六百三十章 殺意

  白蓮的臉上已經看不到絲毫的血色了,不知道是傷後身子太過虛弱,還是這一刻受到了太大驚嚇所致。她的身子顫抖得厲害,看樣子似乎非常想要向後退開,脫離天瀾真君那隻可怕的手掌,但是所有的氣力在這一刻似乎都已經離她遠去,讓她像是一隻可憐又無助的螻蟻一般,只能在那個巨人的掌間絶望地哀鳴著,連掙扎都做不到。

  世間每每如此吧,弱肉強食早已成為常態,甚至哪怕是一些溫和慈悲的人們,總也是在不知不覺中遵循著這樣的規則。我們敬畏並崇拜著強者,鄙夷且漠視著弱者,或許偶爾會可憐那些境遇悽慘的人,但其實我們卻忘了更多的悲憫其實並不在心裡。

  在視線之外,更多的弱者甚至都沒有被看到,或者看到以後大家都習以為常,連那些心存善良的人都泛不起慈悲念頭,就像是昂首闊步的雄獅,絶然不會望見腳下路過被踩死的螻蟻。

  要怎樣才會有憐憫之心呢?

  或者說,像天瀾真君這樣的人心中,會不會真的有慈悲憐憫存在?

  白蓮哀哀地滿眼都是恐懼哀求地看著他,那是發自魂魄深處的恐懼,那是她身子本能的求生渴望,她想要活下去,她不想死,為了這個她可以放棄一切,可以付出一切。

  她的眼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明了她的想法她的念頭,但是天瀾真君對此毫無觸動,也許對他這樣一個站立於巔峰太久的巨人來說,這些所謂的渴求所謂的付出一切的代價,於他不過只是一個笑話。

  他棄之如敝履,絲毫不放在眼中。

  他看重的東西當然是有的,但並不在白蓮身上。

  所以他冷漠無情地笑了起來,眼中掠過一絲厭惡的情緒後,大概是看到了他所憎惡的魔教的東西,又觸動了他心底的那根線,所以他的那隻手掌從白蓮的下頜上緩緩下移起來。

  白蓮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她清晰地感覺到那粗糙的肌膚在自己細滑的脖頸上掠過的感覺,然後停留在了脖子的中間。

  那個光頭的巨人淡淡地看著她,那只彷彿可以毀滅一切的巨掌開始緩緩收緊,粗暴而又強悍地擠壓出她身體中所有的氣息。她的心臟接收到身體痛苦的反射,憤怒起來,開始狂暴地跳動拚命地想要將那些殷紅的鮮血輸上頭顱,但是一切到了脖子那裡就像是遇到了堅不可摧的巨壩,紛紛停滯不前。

  白蓮的腳下一軟,隨即一空,她的身軀就已離開了地面,被這個可怕的光頭真君用一隻手抓住脖子,舉在空中。她的眼前開始迷亂,她的雙腳開始亂蹬,在最後一點清醒的意志消失之前,白蓮卻悲哀地發現自己竟然在如此情況下竟然還恐懼到不敢攻擊這個人。

  怎樣也做不到。

  生命的氣息在迅速流逝著,世界逐漸昏暗下來。

  她的腦海中漸漸變得空白一片,在某一刻,忽然有一首很早很早以前的歌曲,在她腦海中迴蕩起來。

  好像是一首與合歡花有關的歌謡。

  她想唱卻唱不出來,不知為何,她腦海裡忽然掠過了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就像是早已丟失的記憶碎片一般,在那恍惚裡,她好像看到了一個親切的女人抱著自己,親吻著她。白蓮拚命地想要看清那張臉,可是總是模糊著,直到突然有個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奪走了一切,毀掉了一切,將那個她唯一覺得溫暖的身影直接打成粉碎,然後轉過身,如一座山峰般,慢慢地走向她……

  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徹底失去了清醒。

  ※※※

  屋裡靜悄悄的,天瀾真君淡淡地看著自己手上那緩緩垂下頭顱的少女,還剩最後一點力氣,他就可以徹底毀掉這個含苞待放的生命。

  只要他的指頭上再用一點力氣。

  只要他的掌縫間再縮緊一點。

  甚至連他自己都知道,從一開始他就根本不需要這麼費事,他可以乾淨俐落一個指頭就碾死了這個女子,而不是像那些魔教廢物一般搞這些折磨人的事。

  但是他還是沒有立刻下手,他忽然覺得自己這麼做居然有點像魔教中人了,這麼想讓天瀾真君心裡有些不快,但是他還是沒有放開手。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屋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片刻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是陸塵來到了這裡:

  「白蓮,你還好麼?」

  天瀾真君沉默了片刻,然後像丟抹布一樣丟開了白蓮。

  「砰」的一聲,白蓮的身軀毫無意識地摔開落在了地面上,撞翻了一張桌子,發出了很響的聲音。屋外瞬間安靜了下來,但接下來並沒有想像中的那種破門而入的情景發生,反而是一片寂靜,似乎剛才陸塵的聲音不過是風吹過的一點幻聽,根本沒人來到這裡一樣。

  天瀾真君歪了歪頭,向門口看了一眼,隨後目光卻是緩緩掠過那道牆壁,在牆上某些不知名處的地方,橫掃而過。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微笑,似乎心情好像突然好了一些,像是看到了自己喜歡又滿意的東西,他安靜地站在屋中,凝視著這四周的牆,然後耐心地等待著。

  ※※※

  距離那大門口處有七尺來遠的牆角處,突然有一點極輕細的聲音,那聲音微小的幾乎無法耳聞,就好像一個人不經意地隨手在牆壁上碰了一下。

  但是天瀾真君的目光卻已更早一步,凝視在那個地方。

  他安靜地站著,如果他願意或許他可以做到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氣息外洩,他可以化為無形空空如也,又或是化身萬物如假包換,讓人以為是桌椅床鋪而不起任何疑心。

  但是他沒有,他只是微笑地看著那個角落,隨意地不加控制自身的氣息。

  那個角落的聲音瞬間靜止了。

  如一隻警惕的狼在黑暗中感知到了什麼未知的威脅,儘管他眼前有急迫的誘餌,他卻還是硬生生忍了下來。那屋外的聲息靜了下去,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股若隱若現的殺意。

  屋內天瀾真君的目光愈發明亮,他的視線又開始漂移,看著那四面牆,或急或緩,似乎屋外的人無論如何移動,總也逃不過他的感知。

  而那股可怕的氣息,鎖住了屋外的人,讓那股殺氣越來越濃,眼看就要爆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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