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三國領主時代 作者:懶貓不瘦 (連載中)

 
wtwese1122 2016-9-25 03:37:06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8 1685143
ark17303 發表於 2019-5-12 11:58
第996章飛地保衛戰(3)

  飛地深處,數十頭犛牛從黑暗中衝出,沖向士氣如虹的羌人。

  原本眾志成城的羌人勇士頓時亂了方寸,一個個沒頭蒼蠅般推擠逃命,可這幾條通道是守軍刻意佈置的戰場,通道兩側要么是深坑,要么是高牆,幾乎沒有給羌人留下任何逃生空間。於是戰場上的這些羌人,就跟進了恐怖滑水管道的遊客一般,除非能趕在死神來臨前退出管道,否則就只能眼睜睜看著恐怖離自己越來越近,無可奈何。

  可羌人求戰心切,好不容易取得進展,通道上人滿為患,大家一股腦地往前衝,哪是說退就能退的。再加上是夜戰,前面發現不妙趕緊向後跑,後面的人視線受阻卻是不清楚前方狀況,兀自還在往前拱,搞道通道內塞滿了人,等聽到同伴喊出火牛陣的時候,再想退卻是來不及了。

  牛入人群,掀起一場屠戮。

  火焰,利刃,無與倫比的衝擊力,根本不是血肉之軀能夠輕易阻擋的。犛牛所到之處,鮮血飛濺,慘叫四起。

  有些羌人眼看火牛將至,情急之下往兩側坑里跳,想著總比被撞上好。可他們很快發現低估了漢軍的邪惡。最先跳下去的幾個趴在坑里慘叫連連,其他羌人只道同伴不走運摔傷了腿,再加上狂奔的犛牛越來越近,容不得他們想太多,紛紛效仿跳向深坑,然後便倒了八輩子血黴,慘叫聲更嘹亮。

  坑里埋有削好的尖竹!

  黑夜中看不清坑底情況,跳下去才知道著了道,可惜後悔已經沒用了。說起來尖竹也不算特別堅固,銳利度也相當一般,但從兩米多高地方跳下,那酸爽感覺不難想見。羌人又多是打赤腳,運氣差的下去直接尖竹貫腳掌,痛得死去活來,又偏偏不會很快死掉,淒厲叫聲讓通道上的同伴不寒而栗。

  被火燒是發狂的犛牛卻是不會管羌人的驚恐,奮蹄向前。

  絕望中的羌人將武器向犛牛身上招呼,可發狂的犛牛不在意這點攻擊,呼嘯而過。待犛牛逐一倒下,先前那條通道上,再沒有一個站立著的羌人。並非所有羌人都戰死當場,有少數活著,卻要么被沖撞或踐踏得筋斷骨折,要么被牛角上綁著的刀刃劃得皮開肉綻,一個個生不如死。

  空氣中的血腥味,驟然濃烈起來。

  火牛陣一出,威懾力煞是驚人。

  雖然只是在一條通道上出現,另外四條通道的羌人還是很快停下腳步,潮水般退到柵欄線以外。沒辦法,沒有誰比羌人更清楚火牛陣的恐怖威力,也沒有谁愿意嘗試被火牛攻擊的滋味。當然,並不是所有羌人都那麼機靈,羌人勇士中不乏有殺紅眼的,但另一條通道進行的慘劇很快傳到他們耳中,而另外四條通道深處的黑暗中,隱隱傳來犛牛的叫聲,足以將原本沸騰的熱血迅速冷卻,誓死向前的決心隨即被火牛將至的恐懼取代,得趕緊離開。

  沒多久,所有羌人退到飛地以外,退回攻擊發起的地方。

  預料中的五線火牛齊奔終究沒有出現,彷彿先前那些犛牛叫都是幻覺。有些腦筋活絡的羌人猜測到,另外四條通道後的犛牛叫聲多半是緩兵之計,畢竟漢人手裡的犛牛數量就五百頭左右,奔放使用固然暢快,卻很快便會無牛可用,細水長流才能製造最大威懾力。但是,沒有人敢賭是否有火牛,漢人是那麼奸詐陰險,戰場上虛虛實實是慣用伎倆,多被火牛陣撞上幾次,對士氣的打擊將是致命的,這仗也不用再打了。

  所以羌人只能退。

  畢竟現在已是黎明,天就快亮了。

  天亮後再進攻,至少更容易提前發現火牛踪跡,勇士們上陣也放心些。

  賨人再次出現在通道上,打掃戰場,對在血泊中哀號的羌人理都不理,也不補刀,撿完東西倒轉身離去,走在最後的賨人熱情地向羌人方向招呼,示意羌人趕緊過來救治傷者。好多羌人對此心存感激,認為賨人本質不壞,沒有徹底墮落,可黃牛羌族長卻明白,實際情況並不是大家想的那麼美好。

  “受傷的勇士基本廢了,即便有少數沒廢的,這場仗也不可能再出力。他們不殺人,讓我們能夠救治傷者,我們勢必要分派人手照料傷員,糧食、藥品都會增加消耗,尤其是藥品……最後,在火牛陣衝擊後活下來的勇士,會是什麼情況大家心中應該有數,再強的勇士也會被傷疼折磨得痛不欲生,其他勇士看到他們的慘狀,上陣時難道不會有顧忌?”

  羌人首領們一片嘩然,怒罵聲起。

  “混帳!”

  “卑鄙!無恥!”

  “他們堅持要犛牛,原來並不僅僅是防我們用火牛陣,他們拿去能用!”

  ……

  有人問出了關鍵問題:“漢人怎麼會用火牛陣?”

  首領們心中都有疑問,火牛戰法源自漢人沒錯,可漢人地區並非牧區,牛數量不多,且漢人地區的牛大多是幫助農業生產的耕牛,殺耕牛是重罪。資源受限制,漢人地區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火牛陣戰例了,至少最近百年沒有聽說過。火牛戰法看似簡單,實際操作起來卻是技術活,稍不留神,就會傷敵不成反傷己,沒有充足的經驗打底,就自以為是地想驅火牛傷敵,結局多半以悲劇收場,羌人掌握火牛戰法,也經歷過無數血淚教訓方成。

  羌人有大量犛牛資源可供嘗試,好不容易摸索出一套可行的火牛戰法,漢人沒那麼多牛可用,根本沒可能將火牛戰法的諸多細節掌握得清清楚楚。剛才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漢人確實祭出了火牛陣,而且還是一次成功!

  難道……

  “是不是有奸細?”

  “有道理!”

  “誰?老子要撕了他!”

  “羌姦?”

  “氣死我勒!”

  ……

  好像一顆火星丟到油鍋裡,烈焰頃刻間便燃燒起來。

  羌人來自不同的部落,其中難免某些部落之間有私怨,有人這麼一說,大家頓時覺得很多人看起來都有嫌疑。比方說某某部落剛才進攻時不積極,是不是知道有火牛陣?某某部落衝太猛,自然會懷疑慘遭仇家的背後暗算,羌人首領又不像漢人高層那樣沉得住氣,說話那叫一個直接,結果當然是遭到否認和反擊,一時間吵翻了天,大家火氣都很大。

  好在大家駐地都在一起,剛才出戰時也沒分彼此並肩在,這種誤會很容易澄清,在理性派勸導之下,絕大多數誤會很快便大風吹過。

  但有一家的嫌疑,卻是越來越大。

  白馬羌!
ark17303 發表於 2019-5-12 12:09
第997章飛地保衛戰(4)

  誰沒有參加與漢軍的戰鬥?

  白馬羌!

  誰此前強烈反對直接攻打飛地?

  白馬羌!

  誰跟飛地漢人頻繁接觸?

  白馬羌!

  誰把犛牛送到漢軍手裡?

  還是白馬羌!

  當然,白馬羌退出攻打飛地序列事前有說明,這本就是換取逐鹿領釋放戰俘的先決條件之一,且白馬羌反對直接開戰有充分的客觀理由,與漢人頻繁接觸是為了營救族人,一切的一切,大家都心知肚明,本沒有什麼。但漢軍匪夷所思的祭出火牛陣,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搞得高原羌聯軍灰頭土臉,是不爭的事實。

  各部多多少少都有族中勇士戰士在此役中陣亡,每個部落都悲慟莫名,大家胸中怨憤難平,再加上先入為主地認定有內奸教漢軍如何使用火牛陣,白馬羌是大家當前能想到的最大嫌疑對象,甚至可以說是唯一嫌疑對象,各部首領再也壓抑不住怒火,其中性情暴躁的,直接就當面質問白馬羌了。

  白馬羌自然矢口否認,叫起了撞天屈。

  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吵架最怕嘴多”,白馬羌雖竭力試圖自證清白,但他們的辯駁全是主觀立場,拿不出半點能證明他們不是羌奸的客觀證據。碰到這種事情,換誰都拿不出客觀證據。反過來說,各部澆的指揮何嘗不是主觀臆測?只是執某種觀點的人佔絕對優勢時,往往已經不需要舉實證,純靠嘴就能噴得嫌疑目標懷疑人生。

  三人成虎,是有來由的。

  白馬羌憋屈,鬱悶,憤怒,抓狂,揪頭髮,撓牆……

  但沒什麼用,拿不出證據證明自己不是羌姦,眼睛雪亮的人民群眾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任你把頭上揪得寸草不生,任你把好端端的牆撓成危牆,都不頂用。證據,大家要看證據!那些跟白馬羌交好的部落,即便不相信白馬羌會出賣大家,這時候也不敢多事,這是大是大非問題,誰敢造次?

  某個跟白馬羌友好的部落族長多說了兩句,立即被懷疑是羌姦同黨。

  如此一來,更沒人敢替白馬羌講話了。

  白馬羌自然拿不出實證,只能繼續蒼白地辯解。

  族長們哪里肯依,群情激憤下,更多嫌疑點被揪了出來。

  “五百頭犛牛,全部拿走,不是你們講的,漢人可能知道得那麼清楚?”

  “不止是犛牛啊,還有馬羊,我們這邊吃的不寬裕了。”

  “想逼我們糧盡退兵……”

  “糧盡退兵不至於吧,漢人哪可能守那麼久?”

  “愚蠢!本來肯定守不了多久,但他們現在有了火牛陣,結果不好說!”

  “那漢家女子有著落了嗎?四天了,我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騙子!”

  “為救回你們的族人,把眾多別部勇士送進死地,可恥!”

  ……

  可憐白馬羌族長前幾天剛被白毦兵挑在長矛上示眾,接下來為營救族人往來奔走,好不容易把人救回來,卻又非常不走運地成為羌姦懷疑對象,這指控非同小可,搞不好白馬羌會因此在高原上除名。白馬羌新推出的族長恨不得以死明志,卻又覺得那樣太憋屈,當上族長還沒享受呢就讓自裁,他覺得自己還沒有那麼偉大……

  當然,族長有一個更加正大光明的理由:即使他以死明志,其它部落也未必會相信白馬羌是清白的,萬一說他畏罪自殺,豈不是死得冤到家了?

  不能無謂犧牲!

  必須忍辱負重!

  要堅強地活著!

  嗯,重點是要活著!

  新任白馬羌族長默默地為自己打氣,暗自後悔沒早點帶著族人們離開。這下好了,被千夫所指,各種難聽的話鋪天蓋地,簡直跟老天下冰雹似的,是那樣的沉重無匹,那樣的擲地有聲……

  “噹噹當!”

  隨著這三聲響,指責斥罵白馬羌的聲音終於消逝。

  真下冰雹了?

  白馬羌新任族長茫然抬起頭,剛好看到黃牛羌族長的杖從銅盆上拿開,隨即回過神來。黃牛羌族長是本次行動的領頭人,是各部落公推的首領,首領要講話,族長們對白馬羌再不滿,也不得不給首領面子,暫且做罷。

  暫且……

  白馬羌新族長心中苦澀,似乎口水都有了幾分苦意。

  “白馬羌絕對不會是奸細。”黃牛羌族長第一句話就是為白馬羌平反。

  “不是他們,會是誰?”有族長不服氣,徑直問道。

  “誰都不是。”

  “可火牛戰法……”

  “火牛戰法沒那麼難,別忘了我們的火牛戰法還是從漢人那裡學來的。漢人很擅長發明戰法,火牛戰法本就是他們所創,沒有那麼多牛才用的少,不代表他們早已忘記這種戰法。就算忘了,叁狼羌營地陷落前用過火牛陣,漢人沒有那麼健忘。”黃牛羌族長神情平靜,繼續道:“而且,裡面地形大家也看見了,除了那幾條道,旁邊都是陷阱和高地,犛牛吃疼後不易控制,但在那種地形下,也只能順著道路向前衝,再加上漢人這次只動用了四五十頭犛牛,操控起來並不是很難。”

  眾人點頭,細細想來的確是這麼回事。

  “叁狼羌用火牛陣失利,是傳言吧?”有族長說道。

  “是啊,血肉之軀不可能擋住火牛陣。”

  “定是敗軍為掩飾無能杜撰的。”

  更多族長附和。

  “我派人暗查過這事,傳言是真的。”黃牛羌長心中嘆息。

  他本不想把這個消息公之於眾,火牛陣被漢軍長矛手大破,匪夷所思,實在太挫傷本方士氣了,大家當是傳言挺好的。可現在的情形,他不得不把實情和盤托出,否則陣營隨時可能分裂。白馬羌非普通部落,高原很大,白馬羌是這片地區最強的一個,且該部落跟附近部落關係良好,口碑甚佳,若任由白馬羌被打成奸細,很可能連帶讓附近其它部落離心離德,這是黃牛羌族長不想見到的。

  另一方面,白馬羌及其友好部落是本地土著,還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

  諸多現實原因,逼得黃牛羌族長吐露實情。

  果不其然,話音沒落,很多族長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

  火牛陣是真,那漢軍矛挑火牛陣自然也是真,難道他們個個天神下凡?

  那真是……太可怕了!

  場中突然一片沉默。
ark17303 發表於 2019-5-12 12:14
第998章飛地保衛戰(5)

  族長們似乎集體失去講話興致,黃牛羌族長心中嘆息,卻也無可奈何。這種情況早在意料之中,否則他不會把白毦兵矛挑火牛陣的真相隱瞞這麼久。白毦兵有正面捅翻火牛陣能力,是高原羌必須面對的現實。

  心病還需心藥醫。

  沒有誓死推平飛地的共識,遭遇重大折損時難免出現動搖。

  早點讓大家了解到漢軍的兇殘,也未必是件壞事,如果這個殘酷真相,能碾碎大家心中所有的僥倖,讓各部眾志成城,後面的仗或許會更加容易。所以面對冷場,黃牛羌族長也沒有說什麼,得給大家時間邁過心中那道坎。但以黃牛羌族長的老謀深算,自然也不會將所有希望寄託在眾人的覺醒上,見大家久久不吭聲,不動聲色地向一位族長使了個眼色。

  “啪!”那位族長心領神會,將手中酒碗摔碎作為開場白。

  “都怕了嗎?”那位族長嘲諷的目光掃視眾人,凜然如傳說中的英雄,冷笑道:“害怕的早點滾蛋,就不信我們這麼多人,都是些沒卵子的軟蛋!”

  話音剛落,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這話說得非常重,一點面子都沒留,羌人崇尚強者,打不打得過得看實力發揮,敢不敢戰卻是純粹的勇氣和信念,不管實力強弱都該有的素質。有資格議事的都是能代表部落的實力人物,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樣的污辱。

  於是場中頓時炸了鍋。

  “說誰呢?”

  “怕?老子長這麼大就沒怕過誰!”

  “老子跟漢人玩命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你算什麼東西?”

  “閉上你的臭嘴!”

  “誰怕誰趁早離開,反正老子打到底。”

  ……

  那摔碗挑事的族長被罵得體無完膚,卻也並不怎么生氣,看到大家群情激憤,知道自己的任務算是圓滿完成,又拿了個碗悶聲喝酒。黃牛羌族長自然跳出來打圓場,三言兩語過後,就將眾人捧到只能死戰到底的神壇,激起眾人為羌人尊嚴而戰的決心。即便還有些族長心中猶豫,這種情況下,卻也不敢跳出來悖離眾意,糊里糊塗被架上了一艘名為“同舟共濟”的船。經過這個小插曲,各族首領對漢人矛手的恐懼明顯降低,士氣滿血復活。

  但也不是所有部落都入了套,還有一個部落族長公然表示要率眾離開,各族長聽了也沒太大反應,大多對此的態度是“要滾就快點”。

  此時說這種話的族長沒有被噴死,自然是有原因的。

  要求離開的是白馬羌,理由嘛,當然很充分,他們跟漢軍是有約定的,贖回族人便不再參與對飛地的進攻。說起來這是白馬羌跟漢人的私下約定,但當初各部落族長也都是點頭同意過的,畢竟來瞭如此多的部落,也不差白馬羌這一家。再往大里說,白馬羌是否遵守承諾,某種程度上衡量的是高原羌的節操,即便還有人對白馬羌是否羌姦保留意見,也不至於在這個節骨眼上硬逼著白馬羌留下來,被大家當羌姦修理。

  見大家沒意見,新任白馬羌族長起身欲行。

  經歷過剛才被圍攻的場面,他實在不想繼續在這裡侈呆片刻。

  剛起身,卻被黃牛羌族長叫住。

  白馬羌族長心中一個激靈,只道又有什麼變故,不過黃牛羌族長卻是溫言安慰了他幾句,然後和顏悅色地請他幫忙。

  高原羌各部勇士齊聚於此,數万人每日的食物消耗很大,各族勇士來的時候雖然有帶乾糧,但路上就已經消耗七七八八,在飛地外駐紮這些天,每日幾餐是免不了的,從附近部落籌集到的食物已經吃緊。鑑於漢人難纏,又掌握了火牛陣戰法,不知還要多久才能攻破飛地,再次籌措食物是必然。聚集此處的多是遠方部落,遠水解不了近渴,這事還得落在本地部落頭上,請白馬羌挑個頭,與附近幾個部落負責後勤保障,再趕些羊群過來備用。

  黃牛羌族長話說的客氣,聲明這次是集體行動,食物消耗由各部分擔,本地幾個部落權且先給墊上,事後各部再將欠下的羊群還給本地幾個部落。

  可是實際情形哪會那麼簡單。

  高原廣袤,各部落相距遙遠,還經常遷移營地,絕大多數部落一年下來能碰見的部落沒幾個,這欠下的羊群什麼時候能還上,著實是個未知數。再說了,這次聯合行動情況特殊,遠方部落不計回報跑過來打仗,按照羌人好客的傳統,本地部落理應擔負接待任務,事實上這些天已經有遠方部落代表公開表達了這個意思,嚴格講其實並不過分。按照這樣的情形發展下去,很可能等戰事一結束,大家各自拍拍屁股走人,至於欠下的羊群……

  有這回事嗎?

  這點小事也好意思提?

  可不提吧,本地部落也感覺冤,畢竟來的人不是少數,幾萬人的口糧,每天的消耗就不是小數目。要知道羌人部落日子過得普遍拮据,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部落跑到漢人地區發展,真要讓他們負責如此多的口糧,很多部落是吃不消的。不至於被吃垮,但元氣大傷是免不了的。

  於是停戰的這幾天,幾個本地部落私下里沒少討論這件事,非常焦慮。按照就近補給原則,口糧肯定該本地部落負擔,可這幾個部落真的吃不消,雖說族長會議有承諾分擔,但戰事一結束大家散伙,讓他們找誰去?

  為這事,幾個本地部落沒少抱怨逐鹿領,幹嘛在咱這兒搞事啊?換個地方亂來,咱哥幾個肯定還是組隊來揍你們,不過起碼不用愁口糧問題……

  黃牛羌族長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最近讓幾個本地部落趕羊群來飛地,一個個推三阻四,想不知道都難。黃牛羌族長這時叫住白馬羌,並且讓白馬羌牽頭負責後勤補給,司馬昭之心已是昭然若揭,擺明了讓白馬羌背鍋。

  白馬羌族長怔了片刻,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他不得不答應。

  羌姦之名是黃牛羌族長給取消的,人能給你擼下來,也能給你戴上去。

  火牛陣一出,漢軍難纏指數陡增,而使用該戰術的前提是犛牛。新族長是談判代表之一,心知聯軍犛牛數量的確是白馬羌洩露的,徐庶套話的能力著實防不勝防。這當然是無心之失,但白馬羌多少應承擔一些責任。

  更何況從大羌族角度說,攻滅飛地是大家的事,白馬羌因故不能參戰,大家能夠理解,但不出人的情況下,總得在其他方面盡一份心力吧?不出,那羌奸的帽子是坐實了,然後就等著被各族花式修理。

  只能當是破財免災了……

  白馬羌新族長如是想到。 本帖最後由 ark17303 於 2019-5-12 12:15 編輯

ark17303 發表於 2019-5-12 12:23
第999章飛地保衛戰(6)

  旭日初升,天光放亮。

  羌人沒有天亮後立即發動攻勢,用過早膳後,才拉開架勢繼續上戰場。但跟昨天亂哄哄一擁而上相比,今天羌人明顯更謹慎一些,先在外面分好了隊,才以分隊為單位向前,出戰勇士們的面部表情也比昨天凝重了許多,昨天普遍是恨不得把漢軍生吞活剝的猙獰,今天卻給人幾分風蕭蕭兮感覺。而他們的推進速度明顯也有所收斂,彷彿橫亙在前面的並非漢人的據點,而是綿延到天盡頭的地雷陣。

  沒辦法,火牛陣的威懾實在太過強悍。

  事實上羌人的變化不止於此。

  就拿編隊來說,這編隊也是有講究的,採取各部落混搭方式編組而成。這當然不是羌人的習慣,各部落聯合作戰的機會並不是很多,混編對戰鬥力是有削弱的,但見識過漢人使用火牛戰術後,昨天還英勇彪悍奮力爭先的高原羌部落族長們,在誰先出戰這個問題上,不約而同地採用禮讓姿態,非常慷慨地把打頭陣的榮耀讓給其他部落。其實大家禮讓的休止是打頭陣,連二陣、三陣資格都恨不得送出去,原本搶破頭的出戰資格被所有人嫌棄。

  羌人的確比較莽,不過能當上族長的,沒一個是傻瓜。

  即便反應有快有慢,看到那麼多人突然謙虛起來,也會很快看出端倪。

  在“為族群爭光”偉大旗幟下,各部落都有責任為誅滅族敵出一份力,可話雖如此,誰先上誰後上也是有講究的。

  如果是不堪一擊的菜鳥級對手,那自然是人人爭先,爭搶出頭露臉的機會那是萬萬不能落人後,先前大家殺氣騰騰地來高原飛地,顯然都是把這支漢軍當軟柿子捏。畢竟敵我實力相差懸殊,即便有大量賨人神兵身影,也沒誰認為不到三千人的漢軍能在高原上攪出多大浪。可隨著漢軍展現出的實力遠遠超出大家想像,踢到鐵板的趕腳越來越明顯,族長們心中難免開始犯嘀咕,但也沒認為拿不下飛地,頂多認為本方難免多一些損失罷了。

  火牛戰術的出現,成為壓垮族長們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漢軍手裡還有四百多頭犛牛,這可是大大不妙。

  既然是大家都有責任為族群出力,自然沒道理讓自家部落勇士去踩雷。別的部落不是對漢人很痛恨嗎?去吧去吧,哥們願意成全!

  當英雄的機會,多麼難得!

  哥們會在後面盡情吶喊助威的,放心!

  由於大家都抱著這種心態,結果就是天亮後即刻猛攻的計劃無疾而終。其中當然有部落願為族群榮譽死戰,但別的部落擺明在後面佔便宜,卻也是主戰部落無法接受的,於是果斷選擇自甘墮落,堅決與投機者錙銖必較。

  用早膳的時間,族長大人們吵翻了天,誰都無法說服對方當敢死隊。

  最後的結果就是混編,各部落按參戰人員比例搭配,打贏了大家榮耀,吃虧了共同承擔,雖然犧牲了些許戰術配合,卻勝在公平,大家都能接受。而且平心而論,羌人打仗主要靠的是血氣之勇,戰術配合神馬的都是浮雲,即便有,也是漢人玩剩下的入門級技巧,所以也就別糾結戰術配合問題了,大家各出人頭,並肩子上才是王道。

  羌人捲土重來,逐鹿軍卻早已嚴陣以待。

  待看清漢軍佈置,羌人淚流滿面。

  長矛手在柵欄一線又擺好了陣勢,擺明是要復制昨晚隔欄捅人的套路,讓率先出戰的羌人勇士甚是無語。昨晚柵欄線的戰鬥,很多人有親眼目睹,漢家長矛手殺人那叫一個利索,單調的超長長矛刺殺,楞是被他們玩出花,頗有幾分移動長城的風采,撞上去的不死也得脫層皮。最惡劣的是,漢家長矛手似乎有把人串在矛尖上耍的惡習,遠遠看著像是旗桿上掛著一張幡,有的“幡”還沒死透,在矛尖上無助地痛呼哀號,那場景讓人瘆得慌……

  如果說神兵賨人是羌人數百年來揮之不去的夢魘,見到心裡就已犯怵,屬於歷史遺留問題,那麼漢家長矛手就是新出現的魔王,戰鬥精準,高效,冷酷無情,穩定淡定篤定地讓人心寒。別看昨晚賨人神兵在通道扛大半夜,單論昨晚的陣亡數字,死在柵欄線卻是比通道陣亡的羌人更多。

  如此可怕的敵人,羌人勇士打心眼裡不想再次面對。

  即便難免一戰,羌人下意識地認為,也多半會是在飛地戰的最後關頭。畢竟能進攻的柵欄線經過昨晚激戰,柵欄已經被推得所剩無幾,僅存的幾段破柵欄孤零零地豎在那裡,在寂寥的高原天空下顯得分外伶仃。與其說是一條防線,還不如說是一個遺跡,怎麼看都不具備防守價值,易攻難守。可漢家長矛手依然淡定地守在那條線上,彷彿腳下所踏之地是偉岸的長城。

  漢家長矛手前出防禦,羌人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進攻。

  一樣的地方。

  一樣的對手。

  雖然少了柵欄,戰鬥過程卻跟昨晚一般無二。

  精準狠辣到極點的刺殺,一絲不苟地收割性命,任羌人勇士如何謹慎,終究還是難以抵擋長矛的捅刺。長矛份量不輕,但在漢家長矛手的手中卻是如臂使指,如蝴蝶在花叢間翩翩起舞,只是那些花都是鮮豔的紅,只是那些花都是由他們親手締造,肅殺中帶幾分淒艷,次第綻放,又次第隕落。

  所以羌人勇士們倒下的速度,也跟昨晚一般無二。

  於是戰鬥就成了一場似曾相識的輪迴。

  一二三四,再來一次。

  三名高原上頗負盛名的勇士,企圖以強悍的個人勇武衝殺出一條血路,瞅准機會組隊沖殺。他們的衝殺不可謂不勇猛,只可惜漢家長矛手的發揮始終穩定得可怕,首當其衝的矛手沒有被羌人勇士的突擊嚇倒,寸步不讓,手中矛硬撼兩支狼牙棒和一柄大錘,發出一陣密集的噹噹脆響,竟強行扛住三支重兵器衝殺,只是再也來不及阻擊三勇士身後的羌人。羌人忙搶攻,不想旁邊幾支長矛穩穩地遞了過來,將他們殺退。

  後援受阻,搶攻三勇士也沒堅持多久,很快逐一倒在血泊中。

  鮮血從他們體內流出,的確是一條血路……

  除了強攻,羌人也有用其他任何他們認為可能有效的方法,比如放箭。長矛手著便裝,無盾,用箭應該是個好辦法。雖說地形不利於弓箭手發威,但羌人佔據主動,不求弓手的箭殺敵幾何,能騷擾一下漢軍心神也是好的,只要漢軍膽怯退卻,前方近戰的勇士就有機會。

  可惜他們實在低估了對手的意志。

  未著重甲的白毦的確無法免疫弓箭射擊,可像白毦兵這樣的鐵血銳士,可以被殺死在戰場上,但想讓他們膽怯,那才是真正不切實際的夢想。

  逐鹿軍王牌,需要的絕不僅僅只是戰力,還得有死戰不退的堅強意志。

  漫說柵欄線地形不利於弓箭手從外面進攻,羌人弓手射過來的箭成不了氣候,大部分箭矢難以構成威脅,即便面對大量敵軍弓手無障礙射擊,白毦兵沒有得到撤退的命令,也還是會毅然決然地守住陣地,盡可能地讓自己在箭雨中活下來。

  陳到不可能讓他的兵以肉擋箭。

  即便他捨得,徐庶和魚不智也捨不得。

  敢讓部隊面對弓手不退,白毦自然有所恃。

  白毦可不是只有長矛,腰間還有雁翎刀呢,每隔幾步,就有一名白毦拎著雁翎刀守著,主要任務是收拾衝過長矛封鎖的漏網之魚。長矛手會有意識地放些敵人給刀手,遠近配合殺得更有效率。雁翎刀也是白毦主武器,熟練程度絕對不比長矛差,零散有威脅的箭矢飛過來,白毦刀手有相當把握直接用刀把箭劈飛。

  白毦的常規操作,卻是讓羌人看得兩眼發直。

  刀劈箭,羌人裡面也有人能做到,但能做到的多半已超出了勇士範疇,要么是很很很著名的超級勇士,要么是名滿高原的英雄級人物。可白毦明顯是一支建制部隊,這就著實嚇人了。

  幾百名英雄級別的超級勇士?

  這種級別的超級勇士居然全都甘願當小兵?

  當然,白毦刀手失手的情況也是有的,陸續有白毦兵中箭。

  這本是好事,但細細一回味,羌人卻更加心寒。

  除非被射中要害,否則中箭的白毦兵跟沒事人一般,繼續在陣前廝殺,呼天搶地喊痛的一個都沒有,好像身上插著的只是小玩具。再對比下本方,看著那些在血泊中打滾的同胞,羌人勇士寒毛根根倒豎……

  今天打頭陣的羌人真的很想哭,大家全退出據出是敗筆啊,絕對敗筆!他們突然懷念起賨人來,因為即便是儼然羌人天敵般存在的賨人,也未曾給他們帶來如此沉重的壓力。

  非人!

  天神啊,劈個雷下來滅了這幫變態吧!

  首批一千勇士死傷慘重,第二批補了上來,卻還是撼動不了白毦防線。

  柵欄線的戰鬥,從紅日破曉打到日正當中。

  白毦最終選擇主動退走,不過羌人也沒感覺多興奮,白毦明顯還能戰,只是奉命撤回去休整,畢竟上午的戰鬥很激烈。為什麼休整?當然是休息好了再來,想通這一節,羌人勇士們就不勝唏噓。

  不過,他們也沒唏噓太久,新的對手在前方等著他們。

  賨人列隊歡送白毦退出戰場,然後門板往地上一拄,門板陣成。

  有人熱情地向羌人打招呼:“來啊,來啊。”

  漢軍方走,神兵又至。

  羌人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這日子沒法過了!
ark17303 發表於 2019-5-12 12:26
第1000章飛地保衛戰(7)

  白毦退場,賨人迎戰。

  羌人勇士雖然糾結,卻也沒有太多猶豫。情勢發展到現在這樣,任誰都知道已無法善了,要么高原羌各族捏著鼻子承認逐鹿領佔據飛地的事實,要么拼盡全力把飛地推平,除此之外,再沒有第二種可能。

  各部落興沖沖地殺到飛地,遭遇小挫便鎩羽而歸,顯然是無法接受的,各部落都將淪為笑柄,還不如當初不來趟這渾水。飛地漢軍看似別無選擇,但參戰高原羌部落又何嘗有退讓空間?到這個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既然賭上了族群尊嚴和榮譽,就萬萬沒有讓步的可能。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最終會血流成河,唯有一戰!

  羌人勇士吶喊著衝上通道,明明人多勢眾,明明是佔據絕對優勢一方,此時的吶喊聲,卻隱隱透出幾分悲壯情愫。這當然是不合情理的,但考慮到羌人面對的是賨人神兵,似乎悲壯情愫又沒什麼不對,畢竟是天敵。

  他們剛剛在白毦兵面前吃了大虧,卻又不得不對上宿命般的對手。

  又要被虐了啊……

  真是恥辱呢……

  真是恥辱呢!

  衝上,廝殺開始。

  誰都沒有想到,這些悲壯吶喊的羌人,面對天敵竟迸發出了驚人戰力。

  他們無路可退,索性有進無退!

  用身體衝撞門板大陣,用鮮血遲滯對手步伐,用吶喊聲喚醒族人血性,用生命譜寫高原羌勇士的榮耀。羌人勇士爆發出了對陣賨人時罕見的鬥志,前面的人倒下,後面的人跨過同伴屍體,繼續奮力向前。

  賨人戰鬥力很強,無愧神兵稱號,門板陣就是他們天然的迷宮和屏障,矯健的身影在門板大陣間往復奔跑,神出鬼沒,手中武器也總能在意想不到的時機遞出,招呼到癲狂狀態的對手身上,讓一個個對手倒在大陣面前。賨人充分發揮出了自身應有的戰力,但並未能完全阻止羌人的進攻,羌人前仆後繼的衝擊著,通道最外面一段的賨人竟招架不住,被迫向後面轉移。

  賨人是為戰而生的戰士,見羌人勢如瘋虎,賨人的血性也被激了出來。

  蒼涼的戰歌在據點上空響起。

  戰歌一起,賨人頓時也變得癲狂,手舞足蹈,在戰舞感召下往來衝殺!

  最初,戰歌只是在一條通道上唱響。

  歌聲很快蔓延開來,在更多通道響起,古老獨特的歌謠聲音越來越大,傳向更加寬廣的遠方。到最後,通往飛地深處的五條通道上都響起了戰歌。

  而在後方觀戰的羌人,從族長到普通族人,被通道上的戰況驚呆了。

  對陣賨人,居然能夠打出如此激情澎湃的進攻?

  居然逼得賨人祭出巴渝戰舞?

  天神哪,很多年沒有看到這樣的場景了!

  以前羌人對陣賨人,從開始到結束被全場壓制是正常現象,別說逼出戰舞了,總覺得人家總是輕輕鬆鬆就取得勝利,搞不好連汗都沒怎麼出過。久而久之,就連羌人自己都覺得跟賨人不在一個檔次,見面被虐是應該的,可今天,此刻,這些勇士證明了羌人有能力讓賨人感受到壓力!

  戰歌在空中迴盪。

  戰場上的羌人攻勢很快被遏制下來,再也沒辦法保持向前擠壓的勢頭,反倒被全盛狀態下的賨人打得節節敗退。但那些羌人全然無視了本方頹勢,依舊奮不顧身地沖向賨人,專注地戰鬥著,用盡全力,直到最後轟然倒下。

  不期然間,很多羌人淚流滿面。

  潛意識裡,賨人就像是一座難以攀登的大山,打不過似乎是理所當然,否則祖輩不會留下諸如“別去賨人地盤”的訓戒。羌人是崇尚勇士的民族,卻留下這種祖訓,遵從至今,是所有羌人內心深處的痛,卻還是無可奈何。一次次慘敗的經歷,甚至在不知不覺間影響了族人的信心。

  而這一戰,這些同胞捍衛了勇士之名。

  飛地外,所有羌人都在觀注場中的廝殺,無數人拼命吶喊著,為奮戰的族人加油鼓勁。在這激盪人心的時刻,這是作為局外人唯一能做的事情。

  下批准備出戰的羌人請求提前進場,接替傷亡慘重的袍澤與賨人決鬥,他們胸中熱血已然滾燙,生死,此時沒有誰會去過多在意,但求一戰就好!可出戰的命令遲遲沒有下達,所以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袍澤們在賨人凌厲反撲下竭力支撐,看著他們一個個被傳說中的神兵殺死。

  “為什麼不讓我們上?”

  “是啊,為什麼?”

  “首領們怎麼忍心?”

  觀戰人群中響起憤怒的吼聲,帶著哭腔,撕心裂肺。

  其實很多人都知道為什麼,因為羌人對賨人實在太熟悉了,無數羌人先輩的鮮血換回很多經驗教訓。

  巴渝戰舞下的賨人幾乎勢不可擋,不過戰舞效果過後,賨人會因為透支進入衰弱期,持續一天。賨人既然開了戰舞,就意味著戰場上這些人接下來的一天難以出戰。戰舞能持續多久?羌人至今沒有找到答案,主要原因在於賨人對陣羌人時,很少碰到開戰舞才能贏的狀況,在羌人印像中,似乎只要賨人戰歌不停,就能一直保持強悍的戰斗狀態。

  首領們定是考慮到這一點,不想讓更多勇士平白丟了性命。

  不讓後隊出戰,是為了用最小的代價讓賨人脫戰,暫時廢掉這些賨人。根據情報,目測當前在五條通道上戰鬥的人數量,大概佔總數三分之一,哪怕只是讓他們衰弱一天,整個戰局也勢必朝著有利於羌人的方向發展!

  首領們沒有錯,為了大局,有時不得不作出犧牲。

  慈不掌兵。

  這是理智之舉,卻也決定了戰場上那些勇士的命運。

  戰力處於下風,又沒有後援,誓死作戰的勇士,只能一個個頹然倒下。

  最後一個羌人倒下時,戰歌倏忽而止。

  羌人陣營中一片死寂,卻並非頹廢喪志,戰意反而更加高昂。

  剛才的戰鬥,大家都看在眼裡。

  儘管還只是讓人感到一定壓力,離戰而勝之還有相當差距,但這已經是足以讓所有羌人感到振奮。

  這是奇蹟!

  這是壯舉!

  結束戰舞的賨人魚貫退場,另一批賨人接替。

  “上!”

  又一批羌人勇士進入戰場,而這一次,他們的步伐更加沉穩。 本帖最後由 ark17303 於 2019-5-12 14:32 編輯

ark17303 發表於 2019-5-19 14:48
第1001章飛地保衛戰(8)

  受袍澤出色表現的感召,這批上陣的羌人勇士也燃起了誓死一戰之心。

  奪回高原飛地是所有高原羌共同的意願和責任,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奮力一戰便是。哪怕最終的結果是戰死沙場,也算捍衛了高原勇士的名聲。

  先前的那一戰過後,羌人的心態已完全不同。

  原來我們跟竇人還是有得打的!

  前面戰死的那些袍澤能做到的事,我們自然也能!

  族長們的態度轉變也很能說明問題。

  早上開戰前,族長們的提醒內容,是讓參戰族人機靈點,務必防著漢人的陰謀詭計。而這一次,族長們卻是激勵大家英勇奮戰,在這場多部落聯合行動中,千萬不要再有瞻前顧後畏戰情緒,不要墮了部落聲譽。族長們話雖說得平淡,裡面蘊含的意思卻是極具份量,但凡有涉及到部落榮譽,代表部落出戰的勇士就只有一個選擇:死戰到底。

  正因如此,出戰的羌人勇士都已做好伏尸沙場的準備。

  為了族群的榮耀……

  來吧,讓我們戰個痛!

  就算戰死,也要多殺一些竇人,最起碼,也得逼出竇人的戰舞!

  戰死的袍澤已經做到了,暫時廢了約三分之一的竇人,我們豈能落後?哪怕這批勇士全部死在這裡,高原羌還有足夠兵力繼續保持進攻,高原多的是不怕死的勇士。飛地守軍當然也很硬,甚至比高原勇士更強硬,但人少是繞不過去的死穴,如此慘烈的消耗戰,是守軍無論如何也無法承受的。

  如果三批勇士能換掉全部竇人,守軍還有什麼?

  數百漢家長矛手!

  漢家長矛手的確很強,甚至連羌人都承認,漢家長矛手比竇人更厲害,但如此規模的戰鬥,在數以萬計高原勇士的圍攻下,數百長矛手根本不可能改變戰局走向,哪怕是數百英雄級別的超級勇士也不可能。所以羌人的戰術已經很明確了,那就是拼消耗,靠人海戰術淹沒對手!

  公平嗎?

  不公平。

  但這是戰爭,關係到族群榮譽和尊嚴的戰爭,這種鬥爭從來不講公平。

  勝者為王,唯此而已。

  羌人個個血氣上湧,熱血沸騰,奮不顧身地衝上通道,與人展開肉搏。不再有人惜身,也不再有人計較個人或部落損失,高原羌聯軍終於擰成一股繩,所有人的目標都只有一個:不惜一切,贏得勝利!

  戰鬥一開打,就分外激烈,分外血腥。

  沒有試探,沒有猶豫,羌人明明是人數佔絕對優勢的一方,卻像是被逼到絕境的弱勢殘部一般,展現出背水一戰的勇氣,不要命地向前,向前,再向前。有人倒下,後面的人立刻頂了上去,為的只是不給人喘息機會。

  這是一場消耗戰,消耗的可不僅僅是人命,還有精力和體力。

  羌人勇士決心把本方優勢利用到極致,哪怕付出再大代價也不肯停止。

  竇人當然不會畏懼,他們是天生的戰士,面對羌人時尤其有心理優勢,而這些心理優勢並非憑空得來,而是建立在絕對的實力之上。羌人的猛攻,竇人不僅穩穩接下,還不斷在肉搏戰中有所斬獲。再次開戰還不到十分鐘,原來基本刷新乾淨的通道上,又堆積起不少屍體,鮮血匯成的小泊也陸續出現,而且血泊範圍還在不斷擴大。

  陣亡的絕大部分是羌人,竇人只佔陣亡者的極少數。但兩邊承受損失的能力有著天壤之別,飛地兵力有限,而羌人兵力相比起來卻是近乎無窮。另一方面,激烈的白刃戰最是消耗精力和體力,兵力處於劣勢的一方,對消耗的承受度也相對更差,即便竇人努力利用門板陣輪換前後排,在羌人毫不停歇的猛攻下,竇人的體力在迅速流逝,且很難有機會恢復。

  一個個羌人倒下,按照從前羌人與竇人的戰鬥,羌人很快會主動退卻,但今天,活著的羌人卻絲毫沒有退意,繼續勇猛地衝上去廝殺。

  戰斗方式也因為一個意外,發生戲劇性的轉變。

  一名羌人勇士持刀的右手被人砍斷,痛呼聲中,卻是和身撲了上去,試圖用僅剩的左手拽住面前的人,為同伴創造機會。那人靈巧地躲進門板陣中,於是斷手羌人最終撞上的是一面門板,隨即門板後閃出一人,乾淨利落地結果了他的性命。這本是很正常的戰鬥片斷,只是那斷手羌人身後的同伴來不及收住身體,接二連三地撞在門板上,竟將拄在地上的大門板撞倒。雖然陣中很快有人扛住板,門板陣終究還是凹出一個缺口。

  羌人眼前一亮。

  客觀地講,羌人實力在竇人之下,舍生忘死地進攻也不過是打相持戰,相持過程中羌人不斷倒下。但羌人進攻受阻靠的可絕不止是個人戰力強橫,還在於門板陣足夠噁心,竇人利用門板陣的掩護,不時遁入門板陣捉迷藏,捉迷藏過程中輕輕鬆松便收割不少性命,使得羌人人多優勢受到很大限制。羌人也曾試圖暴力破壞大門板,但竇人的門板質量沒得說,又是拄在地上,虛不受力,卻是很難直接破壞。要想破壞門板,最好的辦法是讓門板躺平,可竇人怎麼可能給他們機會?

  如果能破壞門板陣,戰鬥會容易得多。

  這個道理誰都懂,卻想不出辦法。

  先前的這一幕,給了羌人靈感。

  “擠啊!”

  吶喊聲中,羌人勇敢地衝了上去,用身體擠壓門板大陣。

  沖在最前面的羌人勇士很快被人殺死,身體卻仍然努力貼在門板上,而後面的羌人勇士又跟著撞上來。拄在地上的門板,哪裡禁得住如此撞擊,在撞擊和羌人身體重量持續壓迫下,大門板不可避免地出現鬆動。雖然竇人的攻擊也越來越凌厲,不斷擊殺擠在門板前的羌人,但羌人卻是如同飛蛾撲火一般,一個接一個撞上去!

  門板大陣確實很難打破,但他們可以用身體去撞,去擠。

  一點點壓縮門板陣空間,讓竇人再難以利用門板陣捉迷藏! 本帖最後由 ark17303 於 2019-5-19 14:54 編輯

ark17303 發表於 2019-5-19 14:56
第1002章飛地保衛戰(9)

  換作開闊戰場,這種做法無異於找死,竇人可以利用空間輕鬆化解掉,但現在是在通道上作戰,地方狹小,這種戰術卻是有效的。擠到一定程度,門板陣必要空間沒了,就是兩邊隔著門板拼力氣,現在兩邊已經擠上了。

  這種對決,當然是人多的一方有絕對優勢。

  原本讓羌人束手無策的竇人門板大陣,居然誤打誤撞蒙出了破解之法。雖說破解並不徹底,僅限於狹小範圍內使用,但對羌人而言,已經是一個值得大書特書的偉大進步了,足以載入羌人戰史!

  後方羌人很快注意到戰況改變,沒多久,幾條通道都開始了推擠模式。與此同時,又一批羌人援軍進入戰場,顯然是想把推擠優勢擴大到極至。

  竇人自然是不甘心,一邊奮力推擠,一邊將手中武器向羌人身上招呼,奈何竇人多是操短兵器,推擠過程中又被極大壓縮了出手空間,努力揮舞,殺敵效率卻著實大不如前。而且羌人這時候擺明了不惜命,前方被殺羌人,被門板和後方同伴包夾著不落地,身體還撲在門板上,為推擠事業添塊磚,好歹也有百多斤的份量,於是竇人又得多承受一些重量。

  門板陣開始緩緩收縮。

  羌人士氣大振。

  交戰至今,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勝利曙光。

  戰況穩定,本方佔優,羌人心態與先前完全不同。

  心態放鬆,想著很可能戰勝天敵,精神極度愉悅,垃圾話噴薄而出。

  “哈哈,沒轍了吧?”

  “你們不是很牛嗎,有種把我們推回去呀!”

  “單手讓你們。”

  “都這樣了還不唱歌跳舞,你們是不是傻?”

  “對啊,唱起來!”

  “跳起來給大家助個興。”

  ……

  聽著這些垃圾話,出戰竇人無不氣憤,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

  多年手下敗將,長期被竇人取笑的弱者典型,不僅前一陣逼出了戰舞,居然現在直接對他們發動嘲諷攻擊,這算什麼事啊?

  所有人臉上火辣辣的。

  荒謬!

  真丟人咧!

  多麼可恥!

  回去後怕是要被族人們笑話好久了……

  傳說中的老鼠給貓拜年,大概都不足以形容此時的情形。

  拜年起碼是示好,人家直接進化到老鼠給貓下戰書階段了,如何能忍?

  但是……

  不能忍也是忍。

  自家知自家事,開巴渝戰舞,幹掉面前這些羌人不在話下,可然後呢?然後他們就廢了,接下來一天時間無法發揮正常戰力。羌人不惜以身赴難,煞費苦心地誘使竇人開戰舞,不就是想達到這個目的嗎?

  說到底,羌人是看準了飛地守軍兵力有限,試圖拼消耗戰。

  竇人三班輪替,即便加上白毦兵,也只有四班人而已,即便戰場空間被刻意壓縮在較小範圍,但應付羌人日以繼夜的猛攻,這點人手仍然吃力。也幸虧白毦和竇人都是戰力超群的精銳,換作普通部隊來,根本扛不住羌人的猛攻。先前那一班人迫於壓力,不得已開了戰舞,接下來一天時間,守軍能動用的兵力更少,而羌人肯定會抓住機會狂攻不止,守軍面臨的壓力勢必更大,倘若再有一班人開戰舞,爽一時,接下來防線將更難維繫。

  此番上陣的竇人死活不開戰舞,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見竇人沒反應,羌人更加來勁,各種挑釁不斷,極力激怒竇人。

  “忍著。”度節臉漲得通紅,卻並未喪失理智。

  竇人搞三班輪戰,青谷部落作為逐鹿領嫡系,自然可以享受一些優待,青谷部落出戰序列排最後。昨晚首批,剛才第二批打完,終於輪到第三批,青谷部落本部迎戰。第二批竇人戰舞出局的教訓淚痕未乾,緊隨其後的第三批竇人,出戰前自然會收到禁用戰舞的叮囑,以免最後飛地無可用之兵。

  不開戰舞,竇人其實也有打敗羌人的實力,過往那麼多年,對陣羌人就沒幾次開過戰舞的,直接砍瓜切菜就能搞定。這次羌人人多勢眾,而且個個跟瘋了似的不要命打法,竇人自忖也扛得住,畢竟實力是有優勢的,心理優勢更不用說,頂多過程艱難一些,戰鬥激烈一些罷了。

  所以,打一開始竇人就沒想過開戰舞。

  不得不說,竇人對敵我實力的評估是客觀的,正常情況下,他們應該能夠在不開戰舞前提下穩守戰線,直到下一批輪替。可戰場之上風雲變幻,誰都不可能料到所有細節,難免會有些意外狀況出現。

  度節率領的這批人就遇上了,而且還是兩個。

  第一個意外,是羌人蒙出來的推擠戰術,生生將肉搏變成隔板比力氣。第二個意外,則是羌人主動叫囂讓竇人開戰舞。第一個意外屬於戰術打擊,擾亂了竇人慣用作戰模式,但若要論對竇人的困擾程度,倒是第二個意外來得更嚴重一些,被羌人鄙視和叫囂,這屬於精神打擊,直擊靈魂深處……

  度節暗自抹把汗,幸好這輪上的是青谷部落的人。換作其他人傭兵,面對羌人如此囂張的精神攻擊,能不能把持得住當真說不准,實在太憋屈,壓不住火氣開戰舞完全不用奇怪。但青谷部落不同,他們可不是傭兵身份,而是逐鹿領的附庸勢力,嫡係人馬,紀律性比普通人好得多。另一方面,魚不智已將飛地賞賜給青谷部落,保衛飛地就是保護青谷部落的寶貴資產,考慮到飛地對部落發展的重要性,說是保衛部落未來也不為過。

  為了部落未來,暫且忍辱負重又算得了什麼?

  度節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堅決不開戰舞。

  不開戰舞的前提下,如何應付羌人的推擠戰術?

  度節頭大如斗。

  他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完全沒頭緒。

  前排人一直努力從門板空隙中殺敵,屢有斬獲,但這時的殺敵效率遠遜於正常狀態,擊殺速度遠遠跟不上羌人增援速度。結果就是參與推擠的羌人越來越多,另一邊竇人雖竭力頂牛,卻還是無法扭轉頹勢。

  五條通道上,門板防線都在朝飛地深處移動。

  度節一籌莫展,再這樣下去,怕是不開戰舞都不行了。

  就在這時,後方終於有命令傳來。

  “撤。” 本帖最後由 ark17303 於 2019-5-19 15:10 編輯

ark17303 發表於 2019-5-19 15:13
第1003章飛地保衛戰(10)

  命令一出,青谷部落且戰且退。

  竇人主動退卻,戰場上的羌人難免恍惚了好一陣。他們出戰時抱有必死之心,但求象前一批出戰的袍澤那樣,逼迫竇人開巴渝戰舞,只要能達成目標,他們悉數戰死沙場也值,後面的事情自有其他族人料理。

  沒想到,竇人居然死活不肯開戰舞,還破天荒地準備退卻,這在羌人和竇人的戰鬥中可不多見,完全值得大肆吹噓一番。如今竇人竟無心戀戰,雖說沒能逼出戰舞有些遺憾,但順勢佔領通道貌似也是大功一件,最難得的是不用全部死在這裡,對抱有死志的羌人而言簡直是意外之喜,賺了。

  退吧,退吧,通道還是要佔領的。

  待佔領通道,奪取進攻飛地深處的橋頭堡,觀戰的首領們自然看得到。本方這麼多勇士共襄盛舉,沒道理只盯著他們這批人往死裡用,肯定會另外派人接替進攻,至於漢軍接下來會怎樣變著法子噁心人,那就不關他們的事了,他們大可在後方一邊享受食物,一邊看其他族人跟漢軍拼命。

  最起碼,他們中的很多人能活著回去。

  活著,活著是多麼美好!

  羌人士氣大振,奮起直追。

  竇人退得很快,羌人追得當然也不慢。

  這批羌人剛才本就在跟竇人隔著門板陣較力,竇人一退,再沒有阻撓,好不容易迫使竇人撤退,心中那個得瑟,各種威武睥睨,跑得那叫一個歡。在他們身後,奉命增援的那波羌人見前方勢如破竹,還道本方已大獲全勝,乘勝追擊這種事豈能落後?各自發力狂奔。後邊的這批不用擔心竇人反撲,追起來更加肆無忌憚,沒多久便匯入前隊追擊的人流中。

  兵合一處,將打一家,氣吞萬里如虎。

  竇人卻似乎是士氣受挫,虛應故事,只求早早脫身,略顯幾分狼狽。

  前線進展順利,後方當然也是一片歡騰,各種鼓譟。

  “奇怪……”黃牛羌族長摸著鬍子,面露狐疑之色。竇人的戰鬥風格他是知道的,即便地形原因門板陣無從發揮,可竇人的戰鬥力真不是吹的,即便沒有大門板,幹起仗來也不至於會怵羌人,怎麼都不該兵敗如山倒吧?

  有奸計!

  竇人顯然是戰略性後退,準備利用縱深節節抵抗嗎?

  如果是那樣,倒也可以接受,畢竟高原羌的目標是推平飛地,要實現目標,首先當然得先攻進去,跟守軍巷戰是無法避免。以高原羌目前兵力,即便沒有援軍補充,黃牛羌族長也有相當把握攻下據點。不是瞧不起守軍,實在是兩邊兵力太過懸殊,優勢大到不需要太多計較,靠人海戰術都能確立戰局的程度,沒理由擺不平據點內不到三千守軍。

  可真看到竇人敗退時,黃牛羌族長又難以抑制地感到不安。

  竇人作戰強硬,勝就勝,敗就敗,原本不應該擔心,可飛地還有漢軍,漢人可是出了名的奸詐狡猾,詭計百計,黃牛羌族長總覺得背心涼嗖嗖的。他在高原羌族長中算是足智多謀的代表,但跟能把計謀玩成花的漢人相比,他這點道行實在沒有自傲的底氣。要不是這次聯合行動本方佔據絕對優勢,他未必敢來趟這渾水,而漢軍這幾天的表現,更讓他有踢到鐵板的趕腳。

  進展順利,群情激昂,他也不好這時候掃大家興,但心裡始終犯嘀咕。

  漢軍想幹嘛……

  “不好,”黃牛羌族長忽地大驚失色,急切道:“退兵,快退兵!”

  一眾族長莫名其妙,勇士們正攆著竇人踢屁股呢,退兵?

  “火牛,火牛啊!”

  眾人如夢方醒,頓時也慌了手腳,尼瑪,大夥光顧著高興打退竇人了,居然把火牛戰法拋到腦後,這得多麼沒長記性啊!這麼多人擠在通道上,火牛一放出來,連逃跑的餘地都沒有,那不是上趕著排隊接受犛牛按摩嗎?

  “撤退,撤退!”一眾族長也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可他們覺醒的還是稍稍晚了點,等命令傳達到前線,一切都來不及了。

  通道盡頭,竇人像是被追得急了,呼哨聲中,作鳥獸散。

  視線中,倏忽出現了犛牛的身影,牛眼圓睜,威風凜凜。

  前方羌人的步伐戛然而止,拼命後退,但後面的羌人哪知道前方凶險,撒丫子跑得那叫一個歡。好不容易有機會追殺竇人,大夥個頂個歡呼雀躍,見前面的居然停步,後方羌人大為不滿,不管三七二十一,繼續往前面拱。

  “火牛!”

  慌亂之中,羌人嚇得魂飛魄散,後隊轉前隊,以堪比衝鋒的速度狂奔。聽到身後有響動傳出,陸續有袍澤慘叫倒地,羌人也不敢回頭,不管不顧只是撒腿開溜。可飛地留出的五條通道盡皆狹長崎嶇,剛才又有兩軍對戰,著實不容易跑快,有的羌人情急之下不慎跌倒,瞬間就被無數大腳丫踏過,運氣好的還能留下一口氣,運氣不好的,直接就一命嗚呼了。

  等到隊伍跑回通道另一頭,回頭一看,很多羌人氣得吐血。

  守軍根本沒有放犛牛出來!

  那些犛牛純粹只是擺了個poss,真正銜尾追殺的是竇人。可憐羌人被犛牛嚇破了膽,跑在後面的倒是有人聽出不似牛蹄,奈何別的同伴不知道,再加上竇人的追殺相當狠辣,落後面的羌人不斷有人被殺,其他人自然也沒那膽氣回頭拼命。就這樣,竇人興高采烈地追砍,雖說手刃的羌人不多,頂天也就兩三百人,但先前被挑釁的窩囊氣卻是出得乾乾淨淨。

  亡命狂奔過程中,直接被竇人殺死的不算太多,但自動折扣的卻不少。被自己人活活踩死的竟然過百,更多人是因為慌不擇路掉進坑里,被竹尖扎得痛不欲生,羌人的醫療條件,這些羌人多半救不回來了,少數能活的,短時間內也沒辦法再上戰場,反而還得安排人手照料。

  從威武追殺竇人,到被犛牛嚇退,反差之大,足以讓羌人彆扭得吐血。

  羌人這邊正惱羞成怒呢,追殺的竇人見沒有便宜可佔,拍拍屁股走人。羌人臉面丟得徹底,急需做點什麼挽回顏面,見竇人要走,頓時眼前一亮。他們剛才可是把竇人打跑了的,竇人追殺時追求速度沒扛大門板,羌人覺得收拾起來應該更容易一些,於是更不想放任竇人離開。

  “殺了他們!”

  追逃之勢再易。

  竇人拼命逃竄,跑到通道另一端,又是往旁邊一閃,亮出犛牛。

  羌人不理,剛上過一回當呢,犛牛屁股上火都沒點著呢,真當我們傻?

  思量間,火光起。

  不等羌人反應過來,犛牛狂奔而出…… 本帖最後由 ark17303 於 2019-5-19 15:21 編輯

ark17303 發表於 2019-5-19 15:25
第1004章飛地保衛戰(11)

  “卑鄙!”

  “無恥!”

  “混帳透頂!”

  ……

  臨時營地裡,各部落族長個個義憤填膺,罵聲一片。

  高原飛地守軍,給他們上了生動的一課,關於奸詐方面。

  火牛再出,進攻的羌人勇士毫無懸念地撲了,全軍大潰敗,死傷狼藉。

  漢軍第一次使用火牛戰術後,事實上羌人是有心理準備的,也做好了拿人命耗盡犛牛的思想準備,為了勝利,難免有人犧牲。可漢軍用火牛戰術可不像羌人實誠,虛虛實實,勾引兼恐嚇,搞得高原羌這邊難受到極點。

  當回事吧,人家那火牛就是做做樣子,實際上還是部隊在打,趁羌人退走,跟在屁股後面佔便宜;不當回事吧,分分鐘放牛,這地形一旦讓火牛奔起來,血肉之軀根本沒法擋,結果就是部隊被血洗。姑且不提多少人被火牛踏翻在地,像這樣反复折騰幾次,對羌人士氣的打擊堪稱毀滅性的。

  就拿第二波火牛陣來說,先勾引,恐嚇,再誘敵,再真出牛,一**作結束,上陣的羌人想死的心都有。他們當中很多人抱有必死之心,可也得看怎麼個死法,以及死的是否有價值。跟竇人死磕,逼人開巴渝戰舞,雖死無憾,而且起碼能落個痛快。可火牛不是血肉之軀能抵擋的,任火牛撞死踩死顯然不值當,該跑還得跑,留得青山在,才能再砍柴嘛。能消耗守軍有限的犛牛,雖然死得憋屈點,倒也勉強算是盡到了炮灰的責任。

  可飛地漢軍擺明了就是恐嚇為主,真正出火牛的時間少得可憐。

  就拿剛才來說,五條通道,只有一條通道真正出了火牛,另外四條通道還是拉了些犛牛出來裝模作樣。交戰過程中,想準確判斷火牛陣真偽是有難度的,漢人還故意在牛群後面燃起火堆,這無疑更加增加了判斷難度,倉促之間,羌人本能反應就是趕緊跑。當然,羌人中也有不信邪不怕死的,結果大家都看到了,被牛群撞擊踐踏的場景,旁觀者看著都不寒而栗……

  在漢軍刻意操作下,羌人連當炮灰都很不爽利。

  這就很討厭了。

  首領們商量了好一會,決定派敢死之士誘敵,只要引出犛牛就算勝利,可實際執行時卻並不是那麼順利。由於先前對陣竇人時的優異表現,羌人士氣正旺,敢死之士很多,但個人戰力相對較差的弱點,不是僅憑血性就能彌補的。敢死隊去少了,不夠守軍收拾。多去些人,人家繼續牛群恫嚇,敢死隊總不能排著密集隊形求踐踏,部隊一分散,守軍又上來佔便宜……

  敢死隊反复嘗試,折騰到太陽落山,也沒能誘使漢軍放出哪怕一頭牛,反倒折了數百勇士,所有人都沒了脾氣。誘敵戰術毫無進展,還耽誤時間,要知道巴渝戰舞冷卻期就一天,再這麼折騰下去,對高原羌可是大為不利。

  無奈之下,首領們只得回到最初的做法,靠人海戰術強推。

  “只要能施加足夠壓力,漢軍抗不住,自然會放牛。”黃牛羌族長道。

  族長們深以為然。

  到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敢再計較傷亡了。

  而且剛才黃牛羌族長有跟大家算過一筆帳,漢軍總共就五百頭犛牛,兩波火牛戰術已放出八十多頭,照這個頻率推算,剩下的犛牛大概只能用10到11次,具體到五條通道,每條通道平均兩次。雖說傷亡不會小,士氣也必然受影響,但火牛陣的傷害必須得承受,誰遇上算誰倒霉吧,好在出戰部隊是混編,有難同當,各部落都無話可說。

  至於能不能逼出火牛陣,首領們是有信心的。

  信心當然來自推擠戰術!

  可當羌人捲土重來,準備繼續用推擠戰術強行破門板陣時,異變忽生。

  門板陣縫隙中,一支支長矛毒蛇般刺出……

  羌人淚流滿面。

  之前不是一支單兵種死扛嗎,咋突然改混合作戰了?

  更可氣的是混合作戰還非常契合,漢軍長矛手主攻,竇人門板陣主守,遠近戰毫無短板。羌人好不容易試出來的推擠戰術,對付短兵重兵為主的竇人很好用,往往靠擠壓空間就極大限制竇人出手,可在漢軍長矛手面前,卻是完全不夠看,長矛給條縫就能捅人,羌人一照面就吃了大虧。

  羌人狂怒。

  羌人衝上。

  羌人呻吟。

  羌人反抗。

  羌人掙扎。

  羌人倒下。

  羌人勇士前仆後繼,死戰不退,但在白毦和竇人默契配合下還是跪了。隨著倒下的羌人越來越多,門板陣最前方那一段,儼然已經成了屍山血海。鮮血將大地染紅,空氣中散發著濃郁的血腥氣味,無論羌人多麼奮不顧身,在狹長的通道地形,要想衝破守軍防禦顯得不切實際。

  到最後,羌人不得不承認,翻盤的唯一希望,是守軍體力能支撐多久。

  高強度的戰鬥,體力和精力消耗非常快,這一點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只要是人,終究會累,終究會耗盡體力,而精力損耗也會在戰鬥過程體現,過度疲勞會導致失誤產生。再精銳的部隊,也逃不過自然規律。

  羌人顯然鐵了心要打破防禦,前方損失慘重,仍不斷派部隊遞補進場。

  首領們的神情越來越凝重。

  此時已是深夜,繁星滿天,羌人仍未取得需要的進展。

  守軍堅持的時間,比他們預料的久了許多。

  他們知道飛地裡的守軍都是精銳,神兵的威名如雷貫耳,而漢軍長矛手的實力,明顯還在竇人之上,讓首領們心寒不已。通道上的戰鬥也體現了長矛手的精銳程度,跟竇人主要扛大門板防禦相比,負責攻殺的長矛手體力、精力消耗大得多,卻自始至終保持堅挺,耐力之悠長,意誌之堅韌,即便是敵對立場,也不得不服氣。

  長矛手行雲流水般的刺殺,終於出現了些許停滯。

  羌人卻笑不出來。

  這是在輪換。

  戰鬥中輪換。

  在竇人門板陣保護下,白毦幾乎完全不用理會防護問題,只管殺便是。而通道地形不像柵欄線,不用投入太多兵力,自然有輪換餘地。

  羌人抓狂,卻無可奈何。

  怎麼辦?

  高原星光下,數十名玩家遠遠看著飛地裡的戰鬥,不時發出嘖嘖聲響。

  觀戰位置最好的一個小山包,離高原羌臨時營地相距僅數十步。玩家受系統保護,倒也不怕太靠近羌人殃及池魚,大多站在山包上遠望。大老遠跑來看熱鬧,本擔心不夠精彩,親眼目睹之後,卻是無不大呼過癮。

  一名黑袍玩家走下山包,徑直來到羌人衛兵面前。

  “我可以幫助你們。” 本帖最後由 ark17303 於 2019-5-19 15:31 編輯

ark17303 發表於 2019-5-19 15:34
第1005章飛地保衛戰(12)

  飛地抵擋高原羌圍攻的時候,王平小隊搜救賈珠的行動終於有了進展。

  在賈珠小隊飛軍集體陣亡的那個山谷,王平等人發現谷底有一道裂縫。

  裂縫在巨石之後,僅容一人通過,外有樹木掩映,恍眼望去像是崖壁的一部分,此前搜索隊在谷外谷底遠望,都沒能察覺,王平小隊深入山谷底部,也是機緣巧合才發現那道裂縫。進入裂縫後才發現,彼處前面狹窄,後面卻是越來越寬,裂縫深入山腹,最後從兩里外另一道隱密裂縫中鑽出。

  王平小隊沒有在山腹中找到賈珠,卻在裂縫岩壁上發現一縷衣物一角,王平認得跟賈珠所著顏色和紋路一致,頓時知道找對了地方。

  回想起此前掌握的情報,賈珠小隊被追殺,飛軍被逼到山谷無法逃脫,只能讓賈珠獨自入谷找地方躲藏,飛軍則負責斷後,最終全部戰死在谷口。後來羌人應是沒有找到賈珠,索性在谷中燃起大火,如果谷中還藏有漢人,要么被大火逼出藏身地受死,要么被活活燒死在谷內。只是天無絕人之路,羌人沒料到有條山縫可出谷,賈珠定是從這裡逃了出去。

  好不容易發現線索,王平小隊自然不會放棄,繼續追踪。

  飛軍都是夷民出身,山中好獵手,自有一套山野追踪的本事。

  出口外能找到賈珠腳印,循著賈珠留下的蛛絲馬跡,王平隊追了半天,中途發現賈珠的腳印消失,附近出現了大量馬蹄和赤腳踩出的腳板印痕跡。

  王平心中一個激靈。

  賈珠顯然是遇到了其他人,最後和這些人一起離開,但她到底是自願,還是被脅迫或綁走,卻是誰都說不清。

  王平傾向於後者。

  這裡是羌人地盤,不比中土教化之地,一個年青女子獨自在高原行走,際遇通常不會太好,更何況還是漢家女子。此前飛軍亡命高原,與高原羌接連交戰,結下死仇,後來逐鹿領又端掉叁狼羌營地,致使高原羌各部群情激憤,賈珠落在羌人手裡,想想都知道很難有好待遇。

  飛軍中也有人往好的一面想,賈珠有可能遇到好人,比如商隊。

  漢人在高原活動,最保險的身份自然就是商隊,因為羌人非常需要商隊帶來的某些貨物。由於語言、習俗、渠道和教育(數學)等原因、羌人實在難以經營好商隊,象白馬羌那樣做二手販子的都沒幾個,於是活動在高原的幾乎全是漢人商隊。商隊在高原遇到落難同胞,基本都會伸出援手,賈珠腳印消失,或許可以理解為坐車或騎馬所致。

  但王平排除了這個可能。

  原因:現場的大量光腳板印。

  逐鹿領已成為巴郡商業中心,商人遍地走,王平雖是武將,在領地見得多了,對商隊大致情況多少有一些認知。

  商隊在外行走,得注意形象,起碼的體面還是要的,即便是底層傭工,也不能打著赤腳到處走動。木屐也好,草鞋也罷,腳上總會包著一些什麼,否則很容易被人視作商隊實力不濟,平白丟失一些潛在生意。

  行走高原的商隊,會不會沒那麼多規矩?

  答案是否定的,因為高原買進賣出只是生意的一部分,賣的貨物來源,換回的羌貨哪去,當然都是大漢。事實上,高原商隊至少一半業務在國內,以國內商隊風氣和習慣,打赤腳是絕對無法接受的,所以穿鞋是必然的。

  習慣了穿鞋的人,還會習慣了赤腳到處跑?

  按常理來說,顯然是不會。

  另一方面,高原的路著實比大漢疆域難走,大漢各州郡境內多有官道,有專人護理,打光腳問題也不大。高原卻沒有這些便利,反而多的是山石,別說習慣穿鞋的商隊中人了,就算是慣常打赤腳的偏遠山民,腳底那層厚繭也未必能讓他們在高原來去自如。

  由於羌人部落有遷移習慣,商隊在高原行商時,為了少路一些冤枉路,多會在當地僱傭熟悉地形的嚮導,但嚮導這種存在自然不需要太多,通常一兩人即可。現場留下了大堆腳印,分辨得出的就有十多位,所以那些光腳板印,由商隊中人留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現場除大量腳印之外,還有更多馬蹄印。

  對飛軍來說,這顯然是個壞消息,王平小隊都是步行,沒有代步工具,想追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王平頭大如斗,但好消息是地上印痕非常新,小隊中的幾名資深獵手一致認為,印痕產生時間最多就一天時間,讓王平看到找到賈珠的一線希望,當即帶小隊循著踪跡跟了上去。

  這次追踪的艱難程度,遠遠超出王平的預期。

  追踪不存在技術性障礙,不過事實證明,兩條腿當真跑不過四條腿……

  王平小隊都是傷兵,傷還沒好利索呢,從飛地出來趕到山谷就很吃力,接下來馬不停蹄追踪馬隊,對體力和毅力的考驗可想而知。更為嚴峻的是,他們沒有攜帶傷藥和食物。不是他們不想帶,但王平等人是偷偷跑出來的,飛軍集體享受傷兵待遇,領地自然不會讓傷兵做飯食,傷藥也在白毦那邊,為避免被精明睿智的徐庶察覺,王平他們根本不敢做太多物資方面的準備。溜出來的那一晚,無法參與行動的飛軍讓出吃食,就是想讓同伴能多吃點,才有更多體力應付接下來的行程。

  王平不是沒想過如何解決吃的問題,以飛軍的獵手背景,在野外打些獵物果腹應該不難。可發現賈珠被馬隊帶走之後,王平小隊追擊唯恐不及,哪有空閒時間滿山打轉找獵物?

  於是小隊開始餓著肚子追馬隊。

  中途摘到十幾顆野果,大家分著吃了,份量自然是遠遠不夠,那點野果下肚之後,反倒感覺更餓了,所有人肚皮咕咕作響。不過沒有人說什麼,飛軍有自己的驕傲,哪怕部隊已經被打殘,活著的人依然將完成任務視為必須做到的事情,好不容易找到線索,賈珠又可能身陷險境,誰都知道再難也得追上去看個究竟。

  肚子再餓,傷口再疼,還是得跑。

  誰都沒想到,這一路追下來,竟追了三天。

  天道酬勤,三天的辛苦沒有白費。

  第三天夜裡,王平小隊終於追上馬隊,對方在一片山崖下宿營。

  不是商隊,是馬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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