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國重工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0-17 21:14: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846084
V123210 發表於 2018-6-30 23:58
第六百七十五章 有人兜底

    曹廣山這個時候跑到馮嘯辰這裡來,當然不是來敘舊的,事實上,他與馮嘯辰也沒有多少可以敘的「舊」。兩人之間有些私交不假,但年齡差著十幾歲,曹廣山平時又比較木訥,不擅交往,與馮嘯辰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話可說呢?

    曹廣山來見馮嘯辰,是受廠務會委託的,確切地說,就是閻德林等人覺得馮嘯辰肯定藏著一個大陰謀,而他們又一無所知,所以派出與馮嘯辰多少有些私交的曹廣山前來刺探,以便江鋼能夠預做準備。

    曹廣山是個搞技術的,並不精通人情世故。但他畢竟是江鋼的老人,又是廠領導的一員,前來刺探消息也是責無旁貸。只是話到嘴邊,他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被馮嘯辰一反問,他頓時就啞了火。

    「老曹,你跟我透個底,江鋼到底能夠拿出多少資金來參與對海外礦山的投資。」馮嘯辰反客為主,開始向曹廣山詢問了。

    「其實……也不多,最多就是2個億的樣子,合2400萬美元吧。」曹廣山說,這個數字是閻德林交代他說的,這本是江鋼在這個項目中的底線,但馮嘯辰沒有要這麼高的價,閻德林不放心,便讓曹廣山給馮嘯辰帶話,表示自己可以讓步到這個程度。

    馮嘯辰笑道:「老曹,你是個老實人,怎麼也跟著閻德林他們打起官腔來了?江鋼光是去年一年就賺到了不止10億元的利潤,就算拿出一兩個億去建職工宿舍,還有樓堂館所,至少還有七八億放在銀行裡,怎麼可能只有2個億呢?」

    「這個……廠裡其實還有其他的一些打算,具體的,我也說不太清楚。」曹廣山支吾著說。

    「老曹,你跟我說實話,廠裡為什麼不支持開發皮特西格鐵礦?」馮嘯辰又問道。他這就純粹是欺負老實人了,曹廣山是江鋼的廠領導,哪能隨便把廠裡的真實情況告訴別人?可馮嘯辰偏偏就要這樣問,他知道,曹廣山肯定會扛不住內疚,從而把實情說出來。

    果然,曹廣山的臉脹成黑紅色,好一會,才輕輕嘆了口氣,說:「唉,嘯辰,你都這樣說了,我還真不好瞞你。說實話吧,廠裡反對參與皮特西格鐵礦的建設,主要是覺得這個礦在非洲,如果未來真的開發成功了,那大家豈不都要到非洲去出差了?」

    「果然如此。」馮嘯辰笑了,曹廣山的這個回答,還真沒超出他的預料。所謂什麼資金短缺、運費太高之類,都是託辭,關鍵的因素,還是在於私利上。

    這些年,國家開始增加從國外進口鐵礦石,江鋼的礦石來源也由國內轉向了國外,目前使用的大多數都是來自於澳大利亞的高品位球團礦。要從澳大利亞進口鐵礦石,就少不了要派人去談判,去監督鐵礦石的開採過程,去聯繫運輸等事宜,這樣一來,江鋼就有了不少出國機會,對於具體的經辦人來說,是一項很不錯的福利。

    澳大利亞在國人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美國和歐洲,但好歹也是西方發達國家,城市漂亮,生活奢華,商場裡的商品琳瑯滿目。國內的人員到澳大利亞去出差,能夠享受一番發達國家的生活,回來的時候還能帶些高檔電器和日用消費品,這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

    江鋼每年進口的鐵礦石很多,按照所花費外匯的比例來計算,每年可以派去澳大利亞的人員多達數百人次。這其中除了一些技術人員是不可替代的,其餘的基本上都是派誰去都行。廠領導做事很公平,把出國指標分配給了各車間和各行政處室,大家排排坐、分果果,都能得到一兩次出國的機會。有時候,廠裡還會與澳洲的供應商達成一個默契,商定在美國或者英法德意等國召開研討會,這樣的機會當然就是屬於廠領導專用的,一些重要處室的負責人有時候也能跟著沾沾光。

    可經貿委的這個安排,就讓大家鬱悶了。投資開發皮特西格鐵礦,未來爭取用皮特西格的礦石替代一部分澳洲礦石,這樣一來,去澳洲出差的機會就大幅度縮減了,代之以到加貝去出差的機會。加貝是在非洲,是比中國還要窮得多的地方,偶爾去獵獵奇,也就罷了,三天兩頭地跑到非洲去出差,這不是有毛病嗎?

    大家對開發皮特西格鐵礦有了芥蒂,再要找反對的理由就不困難了。什麼礦石品位啊,什麼交通不便啊,還有資金困難啊,都是自然而然冒出來的理由。這些理由倒也不完全都是杜撰的,馮嘯辰如果想和江鋼就此事深究,江鋼方面是可以說出一番道理來的。

    也正因為知道江鋼有道理可講,馮嘯辰才避實就虛,直接接受了1800萬美元的出價,不再與閻德林等人糾纏了。現在企業的自主權很大,加之鋼鐵行業正值上升期,江鋼之類的鋼企地位頗高,馮嘯辰要想和閻德林講道理,恐怕是很難佔到便宜的。

    「老曹,關於開發皮特西格鐵礦的意義,你能理解嗎?」馮嘯辰開始做曹廣山的工作。

    曹廣山點點頭,說:「我完全理解,而且完全支持。我們進口澳礦,不是沒有風險的,此外,澳大利亞那邊的礦主也非常傲慢,很多事情都不好商量,有時候發過來的礦石達不到合同的要求,和他們交涉的時候難度也很大,這都是弊端。如果我們能夠拿下皮特西格鐵礦,擁有話語權,對於我們鋼企來說,是有很大好處的。」

    「廠領導中,還有誰和你的觀點相似呢?」

    「其實大家也都明白這個道理,我和幾位廠領導在私底下交流的時候,大家也是覺得經貿委的這個決策很有遠見。不過,在廠長辦公會上,沒有人提出這個意見。」

    「為什麼呢?」

    「為什麼?」曹廣山想了想,苦笑著說,「或許是不想得罪人吧?想想看,去澳大利亞出差的機會,是全廠幹部的福利。如果我發言支持開發皮特西格鐵礦,不就成了全廠的公敵了嗎?」

    「這就叫小集體利益啊。」馮嘯辰感慨道。

    「是啊。」曹廣山面有慚色,說:「我也知道不該這樣做,可是光我一個人這樣想又有什麼用?廠裡的人都是這樣想的,再說,現在的社會風氣也是如此,大家都在照顧小集體利益,你說我一個搞技術的,能和這麼多人對著幹嗎?」

    馮嘯辰安慰說:「這倒也沒必要,再說,就算你老曹出來跟大家對著干,也改變不了什麼問題。說到底,這就是體制上的不足,我們放權放得太多了,以至於企業完全不顧大局,很難擰成一股繩了。」

    「那麼,嘯辰,你打算怎麼辦呢?」曹廣山問。

    馮嘯辰笑道:「還能怎麼辦?閻廠長不是答應給1800萬了嗎?這就是一個很不錯的成果了。咱們國家的鋼鐵企業這麼多,每家出一點,不就湊夠了嗎?」

    「可是,經貿委的通知裡,不是說要投入5億美元嗎?如果其他家鋼鐵企業也像我們一樣,只拿出不到2000萬來,咱們國家總共也就是十幾家鋼企,你怎麼能夠湊出5億美元呢?」曹廣山替馮嘯辰操心道。

    馮嘯辰說:「老曹,你糊塗了,誰說我們國家總共也就是十幾家鋼企?霞鋼、東鋼它們,難道不是鋼企嗎?」

    「霞光鋼鐵廠?你是說,民營鋼鐵廠也可以參加?」曹廣山驚詫地問道。簡稱為霞鋼的霞光鋼鐵廠是濱海省的一家民營鋼鐵廠,最早不過是一家鄉鎮小鋼廠,這幾年發展極其迅猛,去年的鋼產量已經與江城鋼鐵廠基本持平了。霞鋼的廠長屠可純是個野心勃勃的農民企業家,他把獲得的所有利潤都投入了擴大再生產,這幾年從國外買進了五六套二手冶金設備,又購置了七八套國產設備,產能不斷擴張,今年產量超過江鋼已毫無懸念。

    雖然霞鋼、東鋼等民營鋼鐵企業的產能與江鋼等國有鋼企不相上下,未來的發展更是不可限量,但如曹廣山這樣的老國企幹部依然不將它們視為鋼鐵行業的一部分,討論行業情況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把它們忽略掉。

    在看到經貿委要求鋼鐵企業參與皮特西格鐵礦建設的通知時,江鋼的所有廠領導都忽略了霞鋼等民營企業的存在,而只是用國有鋼企來進行衡量,從而得出自家需要拿出七八千萬美元的判斷。如果把這些民營企業也算上,那麼江鋼要分攤的費用就會減少一半以上。可是,在大家看來,讓民營企業參與海外投資是不可能的,這些民營企業,不就是游擊隊嗎?有自己這些正規軍在,游擊隊哪有說話的份兒?

    聽到曹廣山的質疑,馮嘯辰笑道:「老曹,這就是你的狹隘了。民營企業怎麼就不能參與海外投資了?不瞞你說,我來江鋼之前,與霞鋼的屠總通過電話,他表示,不管其他企業出多少錢,不足的部分,他負責兜底。有他這句話,我就有底了,江鋼出錢也罷,不出錢也罷,我有什麼可為難的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 12:51
第676章 日後肯定會後悔的

     “他真是這樣說的?”

    “鬧了半天,經貿委是把民營鋼企也算進去了,我說這個姓馮的不著急呢。”

    “早知如此,咱們連1800萬都不用給了,出個千把萬就夠了,省下800萬美元,也是小七千萬人民幣呢,夠蓋多少職工宿舍啊。”

    “就是,現在那些民營企業可太有錢了,不讓他們出錢,讓誰出?”

    “……”

    江鋼的廠部小會議室裡,閻德林等一干廠領導和中層幹部聽罷曹廣山帶回來的話,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此前馮嘯辰接受江鋼的出價太爽快了,讓大家都覺得有壓力,所以才公推曹廣山去向馮嘯辰刺探消息。要說起來,曹廣山可真不是當間諜的最佳人選,因為他實在是太老實了,大家都擔心他沒套出馮嘯辰的話,反被馮嘯辰把話套出來了。

    實踐表明,大家的擔心是完全正確的,曹廣山的確是在馮嘯辰的拷問之下說了大實話,不過還好,回來向閻德林等人匯報的時候,他略去了對馮嘯辰洩密的那一段,這也充分說明,再老實的技術宅,也是有點情商的。

    馮嘯辰說民營霞光鋼鐵廠的廠長屠可純揚言可以兜底,大家雖然沒有去求證,但憑著以往與屠可純交往的經驗,可以判斷出這句話並非虛言。馮嘯辰好歹也是個體面人,不可能說這樣明顯的謊話。如果屠可純並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那麼馮嘯辰最多也就是說某個民營企業家會這樣做,而不會直接點出具體的名字。

    “老曹,依你的判斷,馮嘯辰對我們江鋼有沒有意見?”

    待眾人鼓噪完之後,閻德林向曹廣山問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是否需要江鋼出錢,是一個方面,而江鋼是否主動出錢,是另一個方面。江鋼只拿出1800萬美元,在態度上明顯是不夠配合的,這就是不給馮嘯辰面子了,甚至可以上綱上線到不給國家經貿委面子,馮嘯辰是完全有可能心存怨念的。

    當然,如果江鋼的作為並不會影響到皮特西格鐵礦開發的問題,馮嘯辰的怨念就會少一點。反之,壞了馮嘯辰的事,對方與自己可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了。

    曹廣山在心裡回顧了一下與馮嘯辰交談的過程,搖搖頭說:“我覺得,馮總對咱們江鋼好像沒有什麼意見,最多是覺得我們不太爭氣吧。”

    “不太爭氣?這是什麼屁話!”生產處長滕兆良不滿地說。不太爭氣這種說法,適合於長輩評價晚輩,也適合於領導評價下屬,而且還必須是那種一手提拔起來的下屬,否則是沒有資格說的。現在曹廣山說馮嘯辰對江鋼的態度居然是覺得江鋼不太爭氣,這就把江鋼的一干領導都看低了。

    曹廣山也自覺失言,因為馮嘯辰並沒有說過不太爭氣這樣的話,這個感覺是他總結出來的。他想了想,說:“可能是我表達不當吧,我覺得馮總對於江鋼,好像有點同情的樣子。”

    “同情?”

    這一下大家都有些懵了,自己去年一年賺了10億元的利潤,全廠職工光是資金就發了幾千萬,整個江城市誰不羨慕江鋼的福利好?馮嘯辰有什麼理由對江鋼表示同情呢?

    閻德林說:“老曹,你把你和馮嘯辰的談話,完整地跟大家說說看,我們大家一起分析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和馮總的談話?”曹廣山的臉上露出迷茫的神情,他拚命地回憶著二人對話的過程,可是除了馮嘯辰給他沏茶,暢談大營搶修以及感慨體制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其他的內容了。這期間,二人說到了出國指標的事情,但這件事是曹廣山不能向同僚們坦白的。他隱隱約約覺得還有一件什麼事情,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好像也沒說什麼。”曹廣山說,“我們就是聊了一些過去的事情,然後就說以皮特西格鐵礦的事,他說咱們江鋼出多少錢都無所謂,反正有霞鋼的屠總兜底。”

    “就這些?”

    “就這些。”

    “那你為什麼說他對江鋼有同情的意思呢?”

    “……”曹廣山啞了,這個同情其實也是他腦補出來的,並不是馮嘯辰的原話,甚至也不是馮嘯辰的暗示。可曹廣山就是覺得,馮嘯辰在與他聊天的過程中,從頭到尾都帶著一種憐憫蒼生的神情,這不是在同情江鋼,又是什麼呢?

    唉,所托非人啊,閻德林在心裡嘆了口氣。指望曹廣山去抓住馮嘯辰話裡的機鋒,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可江鋼又沒有第二個能夠與馮嘯辰聊天說閒話的人,換個別人去,不過是把會議室裡的交談重複一遍,沒有什麼意義。不過,曹廣山也沒有白跑一趟,畢竟他帶回了關於霞鋼的消息。有人兜底,閻德林心裡就踏實一些了,至少經貿委不會因為此事而大動干戈了。

    馮嘯辰一行在江鋼又呆了兩天,主要是考察煉鋼、軋鋼設備的使用情況。十幾年前,重裝辦推動秦重、浦重等幾家企業從西德、日本等國引進冶金裝備製造技術,目前已經有了成效。江鋼這幾年新添的設備,都是由秦重和浦重自行設計製造的,只有一些關鍵部件仍需進口,設備的國產化率已經達到了90%以上。秦重和浦重都屬於裝備工業公司旗下的加盟企業,江鋼在與這些企業簽約採購設備的時候,裝備工業公司是作為第三方見證人出現的,承諾了對設備質量負責。馮嘯辰到江鋼來,考察一下國產設備的運行情況,也是份內之事。

    閻德林安排了曹廣山、滕兆良、張琳等幹部陪同馮嘯辰考察,其間眾人也在找機會試馮嘯辰的口風,想瞭解到更多關於皮特西格鐵礦投資一事的信息。但馮嘯辰似乎是完全忘記了這件事,即便是滕兆良、張琳他們紅果果地詢問是否需要江鋼再追加一些資金,馮嘯辰也是打著哈哈,硬是不接他們的話,讓他們無計可施。

    兩天後,馮嘯辰一行離開了江鋼,前往位於其他城市的鋼鐵企業。閻德林交代供銷處長張琳隨時瞭解馮嘯辰的行程,張琳通過供銷處的渠道,不斷地向閻德林匯報馮嘯辰所去的企業,這其中既包括了如江鋼這樣的大型國有鋼企,也包括了如霞鋼這樣新興的民營鋼企。

    閻德林自己也沒閒著,馮嘯辰每離開一家國有鋼企,閻德林便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對方的廠長那裡,詢問馮嘯辰在他們那裡說了些什麼,以及他們參與皮特西格鐵礦開發的態度及投資力度。至於說馮嘯辰走訪的那些民營鋼企,閻德林既與他們不熟,也不屑於瞭解他們的意見,在閻德林想來,國企自然是要與國企抱團的,他好歹也是一個堂堂的正廳級國企負責人,與那些民營暴發戶能有什麼共同語言?

    “老閻,這個馮嘯辰,有些來者不善啊。”

    臨河鋼鐵廠廠長郭沛洪在電話裡這樣對閻德林說。

    “怎麼個來者不善?”閻德林問。

    “我覺得,他是來給我們下最後通牒的。我們如果不支持他那個皮特西格鐵礦,估計就要大難臨頭了。”郭沛洪說。

    “不至於吧?”閻德林半信半疑地說,“老郭,他在我們江鋼的時候,可什麼話也沒說啊。他讓我們掏錢,我說了個1500萬,他問能不能加到2000萬。我說最多是1800萬,本來還打算讓他再加點,結果他一口就答應下來了。”

    “在我們這裡也一樣啊!”郭沛洪說,“我們臨鋼沒有你們江鋼那麼闊氣,我報的是500萬,最後他要了個750萬就算了。就為了躲他的攤派,我硬是把賬上的錢轉到了別的帳戶上去,生怕他到銀行查賬,發現我手上有錢。可誰知道,他根本就沒這麼幹,好像我們給錢不給錢都無所謂一樣。”

    “可你為什麼說他是去下最後通牒的呢?”

    “我總覺得他有話沒說出來的。你不知道吧,我們臨鋼原來的廠長曾永良,80年的時候被借調到經委冶金局去工作,和這個馮嘯辰是住一個房間的,兩人關係還不錯。老曾現在到省裡去了,我專門請他回來見了馮嘯辰一面,打探馮嘯辰的意思。結果老曾跟他吃完飯之後,回來跟我說,在皮特西格鐵礦這件事情上,臨鋼最好再追加個千把萬美元,否則日後肯定會後悔的。”

    “後悔?後悔什麼?”

    “老曾也沒說啊。你也知道的,他當初離開臨鋼到省裡去,任了個閒職。為這事,他對臨鋼的上一套班子是有些意見的。這一次能夠回來跟馮嘯辰吃頓飯,還給我們帶了話,就已經很不錯了,要讓他說馮嘯辰到底說了什麼,這就難了。”

    “後悔……”閻德林只覺得背心有些發涼,“那麼,老郭,你給他追加了錢嗎?”

    “追加了。”郭沛洪承認道,“我專門去找了馮嘯辰,說我們經過集體討論,覺得國家的事情更重要,我們自己的困難再大,也要想辦法克服,不能讓國家為難,所以決定再追加500萬美元,參加皮特西格鐵礦的開發。”

    “他收下了嗎?”

    “收下了,還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 12:51
第677章 夾道相迎

     眾人如何在背地裡議論,馮嘯辰只當不知。他這趟出來化緣,其實壓力並不大。5億美元的投資,在今天的中國已經不算是很大的一個數字了。霞光鋼鐵廠一家就敢放出兜底的豪言,可見民間的資金是如何充裕。馮嘯辰在出門之前就與幾家民營鋼企打過招呼,聲稱願意兜底的,可不止屠可純一個人,可以這樣說,別看閻德林、郭沛洪等國企領導對此事漠不關心,各家民營卻是摩拳擦掌,熱情萬丈的。

    究其原因,與中國的進口鐵礦石分配機制是有關的。中國國內缺乏高品位鐵礦,這類鐵礦全部都是從國外進口的。進口鐵礦石需要使用外匯,而國家的外匯一直短缺,使用這些寶貴的外匯所進口的鐵礦石,自然不能隨便將由市場去分配,而是由國家的黑色金屬礦產進出口公司來負責調配的。

    黑色金屬礦產進出口公司是國有企業,執行的也是外貿部安排的工作,在分配鐵礦石的時候,自然是要優先考慮國有鋼企的。每年進口的鐵礦石中間有95%以上都落到了江鋼、臨鋼、浦鋼等國有大型鋼企頭上,僅有不足5%能夠被民營鋼企獲得,而且也屢屢都是要附帶一些條件的。

    使用進口的高品位礦石冶煉,與使用國產的中低品位礦石冶煉,工藝上只是略有差別,但成本的差異就非常大了。利用高品位礦石冶鐵鍊鋼,企業能夠有豐厚的利潤。而如果換成中低品位礦石,企業也就是勉強達到不虧損而已。正因為這個原因,無論是國有鋼企,還是民營鋼企,都要想方設法多弄到一些進口的高品位礦石,而不願意使用國產的中低品位礦石。

    國有鋼企憑著自己的出身,能夠很容易地獲得進口礦石,對於在非洲入股礦山的事情,自然是缺乏興趣的。但民營鋼企弄進口礦石的難度極大,聽說有機會入股一個高品位鐵礦,豈有不爭先恐後的道理。依著屠可純他們幾個人的想法,經貿委根本就沒必要找國有鋼企去籌資,由他們這幾家大型民營鋼企把皮特西格鐵礦弄下來就行了。至於日後的礦石出產,當然就應當由他們幾家出資方說了算了。

    馮嘯辰明白屠可純等人的想法,但他卻不能不親自到各家鋼企去走一走,向他們宣講一下入股皮特西格鐵礦的必要性,再讓這些鋼企拿出錢來加盟。國企畢竟是經貿委的親兒子,這種有好處的事情,經貿委怎麼能不先讓國企挑選?至於說馮嘯辰把肉都送到閻德林等人嘴邊了,他們就是不肯動筷子,那就怪不了馮嘯辰了。套用一句後世的話來說,我給過你機會了。

    作為一名穿越者,馮嘯辰非常清楚在非洲入股一個大型鐵礦對於企業的重要性。目前中國的鐵礦石進口是完全掐在澳大利亞和巴西等國的大礦產商手裡的,人家想怎麼捏你就怎麼捏你,一年之內把價格提高71%的事情,人家也是做過的,而且中國還只能咬著牙接受。如果自己手上有一個大礦,那麼與對方討價還價的時候就不至於一點底牌都沒有了。

    閻德林等人看不到這種情況,誤以為從國外進口礦石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不會有任何風險。也正因為此,馮嘯辰要撂下一句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個近憂是馮嘯辰能夠看到的,其實也就是一兩年後的事情吧。

    與各家鋼企都談了一次,林林總總收到了2億多美元的資金,馮嘯辰讓黃明、周夢詩做好統計表,帶回京城去向經貿委領導匯報,自己則帶著蒙洋來到了海東省會安市的海邊,在那裡,一座規模龐大的工廠已經建成,那正是由裝備工業公司牽頭建設的極限制造基地。

    “呵呵,馮總親自來視察我們基地了?”

    基地主任,同時也是裝備工業公司的行政部部長薛暮蒼帶著規模龐大的一行人在基地大門外迎上了馮嘯辰,他一邊與馮嘯辰握手,一邊帶著幾分調侃的口吻說道。

    “老薛,你這是打算趕我回去是不是?”

    馮嘯辰假意虎著臉問道。薛暮蒼比他大出20來歲,在他面前是長輩,平時很少會正兒八經稱他為馮總的,現在這樣叫,明顯就是在開玩笑了。但薛暮蒼開玩笑,馮嘯辰是必須要鄭重糾正的,否則對方就會認為你已經默許了這個稱謂,以後就會一直這樣稱呼下去了。

    薛暮蒼知道馮嘯辰的脾氣,同時也明白馮嘯辰在他面前顯示低調是為了給大家留下一個平易近人的印象,當下也不堅持,馬上改口笑著說道:“哪能啊,嘯辰,聽說你要來,基地的同志們,還有各家企業的人都在盼著呢,我如果趕你回去,他們還不得生吃了我?”

    說話間,極限基地的另外幾名負責人也都走上前來,紛紛與馮嘯辰握手寒暄。極限制造基地是由裝備工業公司牽頭,聯合十幾家大型裝備製造企業共同建立的,由於前期建設資金不足,又吸收了包括全福機械公司在內的一些民營企業入股。在基地裡擔任各級領導的,大多是由各家企業派來的人,這些人與馮嘯辰也頗為熟識,見了面都是能夠聊上幾句的。

    基地的幹部們與馮嘯辰見過之後,再過來的就是一群鄉鎮企業的負責人了,為首的正是全福機械公司的董事長阮福根。他與馮嘯辰是老相識,在這些鄉鎮企業老闆中間儼然有一些權威,他與馮嘯辰互相問候了幾句,然後便擔任起了司儀的角色,開始逐個地向馮嘯辰介紹著自己的同行們:

    “這是豐盛鋼結構公司的董事長喬明發,喬總;這是眾龍鍋爐公司的老闆方殿發,他跟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這是聚鑫實業公司的劉招娣,劉總,你別看劉總是個女人,可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在我們海東的私人企業裡,沒人不佩服劉總的魄力的……”

    馮嘯辰挨個地與這些人握著手,有一些人是他原來就認識的,更多的則顯得有些陌生。此外,他還有一點奇怪,這麼多民營企業的老闆都跑來迎接他,這是一個什麼陣勢呢?

    阮福根似乎是看出了馮嘯辰的疑惑,他笑著解釋說:“馮總,你不知道吧?喬總、方總、劉總他們,都是聽說你要來,專程趕過來和你見面的。他們都說,如果不是馮總主持建設了這個極限制造基地,又讓基地對我們這些私人企業開放,哪有他們的今天。”

    聽他這樣一說,旁邊那些民營企業主也都紛紛附和:

    “是啊是啊,馮總,我老喬能有今天,全託了你和薛總的福啊。”

    “馮總,你是不知道,過去我們公司想搞個大一點的容器都做不出來,眼看著訂單就是吃不下去,真是著急啊。全虧了極限制造基地,我光是今年上半年,就接了十幾個大型容器的訂單,那錢賺得……嘿嘿。”

    “馮總不歧視我們,這一點太讓我們感動了。沒什麼說的,今天晚上我做東,大家都去,和馮總一醉方休。”

    “你個老王,憑什麼讓你做東?我早就安排好了,我們到海邊的漁船上去吃海鮮,保證都是剛撈上來的……”

    “要你安排什麼,我原來就是當漁民的,我親自去撈海鮮來招待馮總……”

    大家越說越熱鬧,有人幾乎就打算上前去拉馮嘯辰的衣襟了。這些人生意做得挺大,都是腰纏萬貫的富翁,但骨子裡還是當年的農民,不懂得什麼叫做含蓄。

    薛暮蒼走上前,低聲地向馮嘯辰做著解釋。原來,這些企業都是依託著極限制造基地發展起來的,不少企業的廠址就在基地的旁邊。在基地建成之前,這些企業因為缺乏進行大型工件製造的能力,業務規模始終做不起來,稍微大一點的設備,他們就只有抓瞎。

    馮嘯辰在組建極限制造基地的時候,就明確提出基地應當對外開放,除了入股的十幾家大型國有裝備企業之外,其他企業,無論是國有企業還是民營企業,只要交納加工費用,就可以利用極限基地的設備、人員和技術,進行大型工件的製造。

    這樣一來,極限制造基地就成為許多企業的一個編外車間,相當於把一干企業的能力都提升了一個檔次。如豐盛鋼結構公司、眾龍鍋爐公司、聚鑫實業公司這些企業,原來都有一定的設備製造能力,只是受限於少數大型工件的製造能力不足,很難承接大型成套設備訂單,只能做一些成套設備裡的單機。現在有了極限基地,他們就能夠放手去承接業務了。成套設備的利潤,當然是比單機要高得多的。極限基地替他們補上了從單機製造到成套設備製造之間的短板,讓他們的盈利能力迅速提高。

    這些人知道極限制造基地是馮嘯辰發起建設的,也知道基地對外開放的政策是由馮嘯辰提出的,因此便把馮嘯辰當成了自己的貴人。此次聽說馮嘯辰要來視察工作,大家便不約而同地趕過來了,只為在第一時間對馮嘯辰說句感謝。
Babcorn 發表於 2018-7-2 12:51
第678章 徒弟挑戰師傅

     與眾人先後握手問候,做足了親民秀之後,馮嘯辰在薛暮蒼的陪同下,走進了極限制造基地,來到辦公樓的會議室。在會議室裡,早已坐著十幾個人,想必是已經等了一段時間吧,屋子裡煙霧繚繞,菸灰缸裡光是煙蒂就有幾十個了。

    看到馮嘯辰進門,眾人紛紛站起身來,有站在原地向馮嘯辰點頭致意的,也有推開椅子走上前來與馮嘯辰握手的。薛暮蒼在旁邊笑著解釋說:“嘯辰,他們本來也說要到門口去迎接你的,是被我攔住了。我說那些鄉鎮企業的老闆們都在門口迎接,他們再摻和進去,你今天只怕就要站在太陽地裡曬上半天了。”

    “是啊,薛部長這樣說,我們也就沒辦法了。馮總,我們這可實在是失禮了。”

    一個剛剛上前來與馮嘯辰握過手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說道。馮嘯辰認得,他是新陽第二化工機械設備廠的生產副廠長,名叫趙赫。新陽二化機是國家重點化工機械裝備製造企業之一,廠裡的主要領導,馮嘯辰都是認識的,此前也打過不少交道了。

    會議室裡的這些人,都與趙赫的情況相同,是與馮嘯辰比較熟悉的,所以也就用不著講究到門口去迎接這種虛套了。薛暮蒼讓大家在會議室裡坐等,正是出於這種考慮。

    馮嘯辰笑著回答道:“趙廠長,說什麼失禮可就太見外了。沒有你們的支持,我們裝備工業公司可謂是寸步難行,我這一段雜事太多,沒有到各位的廠子裡去拜訪,該說失禮的是我才對啊。”

    “哈哈哈,馮總太客氣了!”

    “馮總日理萬機,應當是我們去向馮總匯報工作才對。”

    “馮總,我可的確對你有意見,我們陳廠長特地準備了兩瓶30年的茅台,就等著你去品鑑,大家等你可是等得望眼欲穿了。”

    一干人雞一嘴鴨一嘴地說著客套話,正所謂花花轎子眾人抬,企業圈子不像官場那樣講究,相對而言說話要更直接一些,但也會顯得更熱情一些。馮嘯辰年輕有為,而且也的確為各企業辦了不少實事,雖然偶爾也有舌頭碰著牙的事情,會鬧出一些不愉快,但大家總體上的關係還是非常不錯的,在座各位對於馮嘯辰的尊重或者欣賞多半也是出自於真心的。

    一通寒暄過後,薛暮蒼引著馮嘯辰在會議桌的主位上坐下了,自己坐在他的一側,至於馮嘯辰的另一側,則是提前到來的裝備工業公司戰略規劃部部長吳仕燦。馮嘯辰此次到會安來,並不只是來視察極限制造基地的,而是要與眾人討論有關阿根廷那四套大化肥設備的問題。在此前的兩個月中,曹志遠、冷飛雲、吳仕燦等人忙得腳不沾地,一面與阿根廷方面聯絡,一面與國內的裝備製造企業商談,目前事情已經有了一些眉目,馮嘯辰就是來聽取匯報,同時幫助解決一些問題的。

    會議開始,薛暮蒼充當了會議主持人。他先是簡單地對馮嘯辰以及各家企業領導的到來表示了歡迎,然後便直切正題,說道:

    “經過環球中心曹主任以及我們裝備公司吳部長、冷部長他們的積極努力,在各家裝備企業的大力配合之下,目前阿根廷農業部方面已經原則上同意了我們參與四套大化肥設備的投標。我們的競爭對手主要是日本化工設備協會,他們聯合了包括池谷製作所、秋間會社、森茂鐵工所在內的幾家日本老牌化工設備企業,已經向阿根廷方面提交了標書。要說起來,這幾家日本企業可都是咱們的老師呢,咱們這也算是徒弟挑戰老師了,難度可真是不小。”

    “是啊,想當年,我也到池谷製作所去學習過,當時我們之間的差距真可謂是天壤之別,人家搞設計,全都是在電腦上操作,我們廠子裡連一台電腦都沒有,要算個方程都要到省裡的計算所去約機時,一等就是好幾天呢。”趙赫唏噓不已。

    “要說起來,小鬼子的技術的確是挺過硬的,企業管理也搞得好。我記得我們廠最早的質量管理體系,就是跟小鬼子學的,那時候覺得真的很彆扭,現在看起來,沒有這套東西還真不行。”另一家企業的幹部也跟著補充道。

    從日本引進化肥設備製造技術的事情,是早年重裝辦主持的重大項目之一。藉著國內引進日本化肥成套設備的機會,重裝辦提出了“聯合設計、合作製造”的原則,要求承接化肥成套設備製造的日本企業必須向中方讓渡一部分關鍵技術,並將一部分設備將由中方企業製造,並在製造過程中給予中方指導。

    針對中方的這個要求,協調設備出口的日本化工設備協會也是頗為糾結,擔心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但中方一口咬住,聲稱日方如果不同意讓渡技術,則中方將轉向荷蘭、法國等國家去進口設備。面對著大化肥設備的豐厚利潤,日方最終選擇了屈服,同意轉讓一部分關鍵技術,並向中方提供了一部分的專利許可證,允許中方利用日方的專利自行製造大化肥設備。

    借助於那一次的技術引進,北化機、新陽二化機等裝備工業骨幹企業通過消化吸收引進技術,逐漸掌握了30萬噸合成氨和52萬噸尿素的成套設備製造技術,並在此後獨立建成了若干套同類設備,使中國的化肥製造能力大幅度提供,由尿素進口國變成了尿素出口國。

    不過,在此前,中方建設的大化肥項目,都是位於國內,並未參與過國際市場的競爭。在非洲、南亞等地建設的一些化肥項目,都屬於中小型合成氨裝置,而這些技術是中國早已掌握的,充其量只是利用引進技術進行了一些優化而已。這一次參與阿根廷的四套大化肥設備招標,是中國企業第一次面向海外推出大化肥設備,而面臨的競爭對手又恰恰是當年的老師,這就由不得大家不感慨萬千,同時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了。

    “我們分析過,日本的化肥設備製造技術,與十幾年前我們向他們學習的時候相比,並沒有太大進步。用咱們的話說,他們是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已經吃了十幾年了。而咱們這些年一直都在努力,要論技術水平,並不亞於日本人。所以,這一次徒弟挑戰老師,咱們還是有很大的勝算的。”

    說話的是北方化工機械廠的技術處長蔣憲宇,他是一個技術達人,這些年一直都在追蹤國際化工設備的技術動向,對於日本的化工設備製造水平也是頗有一些瞭解的。這一次,裝備工業公司把承接阿根廷四套大化肥設備的任務交給北化機和新陽二化機作為總包,蔣憲宇是最為興奮的,同時也是信心最足的。

    馮嘯辰點點頭,說:“蔣處長說的沒錯,日本前些年忙著搞金融業、房地產業,大量的資金都從實業界轉向虛擬經濟,耽誤了技術創新。90年之後,房地產泡沫破裂,許多企業受到波及,也無力開展大規模的技術研發,所以技術進步緩慢,這也是難免的。”

    “咱們前兩年也有點金融過熱的跡象呢,連會安這個地方都有炒房地產的。不過,比日本還是強一些,像阮老闆他們這樣一批私人企業家,在設備採購和技術研發上的投入還是非常多的,技術實力上升得很快。”薛暮蒼說。

    “我們國企就更不用說了。”蔣憲宇笑道,接著又用手虛指了一下馮嘯辰,說:“這也得多虧了馮總,不是馮總成天給我們念緊箍咒,讓我們花錢搞研發,我們恐怕也會把錢拿去蓋職工宿舍了。”

    “這可不是我念緊箍咒。”馮嘯辰糾正道,“我只是傳達經貿委領導的指示而已。咱們是一個發展中國家,沒有強大的實體經濟,光靠金融、房地產這些東西,是不可能有真正的繁榮的。日本其實也不是不想搞實體經濟,實在是被廣場協議坑了。日元大幅度升值,干實業不如炒股票賺錢,還有誰會去幹實業呢?”

    “咱們也算是抓住了一個機遇吧。”吳仕燦插話道,“日本是咱們最大的競爭對手,它的實力下降了,對咱們是最有利的。阿根廷這四套大化肥項目,對於咱們的意義不僅僅在於近10個億的外匯收入,更重要的是,這是咱們的裝備製造業第一次與日本這樣的強國進行國際競爭,如果贏了,能夠鼓舞士氣,對於我們未來全面地進入國際市場,是有很大好處的。”

    “吳部長說得非常對!”馮嘯辰點頭讚道,“所以,這一次的項目,咱們志在必得。在技術上,咱們和日本還有一些差距,但咱們可以和他們拼價格、拼服務,哪怕是賠本賺吆喝,也一定要把這四套設備拿下來,讓它成為一張中國製造的名片。”

    “哈哈,馮總放心吧,咱們是不可能賠本的。我測算過,就算咱們把價格壓到只有日本人的70%,我們還是有利潤的,你說說看,日本人怎麼和咱們爭?”蔣憲宇信心滿滿地說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 10:26
第六百七十九章 池谷要卡脖子

    蔣憲宇的樂觀情緒也感染了在場的眾人,大家開始暢談自身的各種優勢,表示這一次的投標中方有絕對的勝算,而四套大化肥能夠帶來的利潤之大,也是令眾人興奮不已的。

    按照冷飛雲、吳仕燦他們與各家企業商量的結果,這四套大化肥設備將由北化機和新陽二化機擔任總包,其餘幾家國有大型化工裝備企業共同提供關鍵設備,大量技術含量較低的輔助設備和一些不太重要的壓力容器則交給全福機械公司等一干民營企業去製造。這些民營企業近年來發展很快,無論是設備條件還是技術實力,都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與那些老牌的國有大型企業相比,民企的積澱還是差了一些,尤其是因為時下國人對於民營企業多少還帶著一些輕視,許多高學歷的技術人員寧可在國企坐冷板凳,也不樂意到私企去工作,這也影響了民企技術水平的進一步提高。

    對於與民營企業共同承建阿根廷化肥項目,有些國企幹部心裡是有一些芥蒂的。但時勢弄人,各家國企手上都有項目在做,無法調集足夠的資源來完成阿根廷項目,因此只能請民營企業幫忙。裝備工業公司在雙方之間做了大量的工作,總算是讓他們互相能夠接納對方了。馮嘯辰對此並不著急,他相信,通過幾個項目的合作,國企終將學會如何與民營企業合作,雙方互相取長補短,其實對各自都是有好處的。

    眾人在會上也提了一些存在的困難,馮嘯辰現場辦公,一一做出安排,大家都是點頭不迭,對馮嘯辰的安排表示了滿意和服從。

    與一干國有大型企業的幹部們開完會,薛暮蒼又把阮福根等承接分包任務的民營企業的負責人帶進來,馮嘯辰同樣與他們親切交談,對於他們的一些顧慮給予答覆,這些也不必細說了。

    好不容易把幾方的人員都打發走,會議室裡只剩下了裝備工業公司的幾個人。時間也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候,薛暮蒼沒有安排大家去食堂用餐,而是讓辦公室的人員給大家打來飯菜,一干人便坐在會議室裡,一邊吃飯,一邊聊了起來。

    「嘯辰,剛才大家都在,有件事我不方便說。咱們競標阿根廷大化肥項目的事情,現在出了一個變故,如果不處理好,這件事恐怕就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看到其他單位的人都離開了,吳仕燦一掃剛才在會議上的樂觀表現,陰沉著臉對馮嘯辰說。

    馮嘯辰一凜,連忙問道:「怎麼,出了什麼變故?」

    「化工設計院那邊傳來消息,說日本化工設備協會向他們發了一個傳真,聲明對中國的合成氨工藝授權許可證,不能用於中方在海外建設的項目。」吳仕燦說。

    「許可證?」馮嘯辰的臉也黑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有關阿根廷項目的事情,馮嘯辰最擔心的,就是專利許可的問題。

    中國企業手裡掌握的大化肥設備製造技術,是從日本企業那裡學來的。有關技術訣竅的內容,中方已經完全掌握了,而且在此基礎上還形成了一些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技術。但日方轉讓的合成氨工藝是受專利保護的,中方在國內建設大化肥廠,即便是百分之百國產化,也要向日方交納一筆專利許可費,否則就涉及到侵權了。

    合成氨工藝是整個合成氨技術的基礎。所謂工藝,就是你用什麼樣的方法來製造出合成氨,它包括一整套化學反應方程式和相應的流程。在世界上,製造合成氨的工藝有很多種,分別是由不同的企業提出來的,並以此命名,例如什麼德士古水煤漿氣化工藝、謝爾煤氣化工藝等等。這些企業擁有這種工藝的專利權,其他企業如果要基於這種工藝來製造合成氨裝置,就需要向擁有專利權的企業申請專利許可,並交納專利費。

    一個合成氨工藝可能很複雜,也可能很簡單,但不管是簡單的還是複雜的,都是各企業花費了很大投入研製出來的。有了工藝,隨後便是流程的設計以及能夠實現這種流程的生產設備的設計。同樣的工藝可以使用不同的設備來實現,每種設備又有各自的專利,甚至於設備上一個閥門的佈置方法、一個活塞的形狀,也都能夠產生出專利,最終便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專利體系,把後來者擋在大門之外。

    中國企業從日本引進大化肥設備製造技術的時候,也引進了大量的專利。這些專利有的是直接買斷的,甚至有些還是日方免費贈送的,但也有一些專利是採用許可證的方式獲得的。對於採用許可證獲得的專利,對方可以限制許可證的數量,也可以對專利的使用範圍進行限制,當然,技術的受讓方也有自己的權利,這些內容就非常細了,需要有一個律師團隊才能夠弄明白其中的奧妙。

    在過去的十幾年中,北化機、新陽二化機以及各級化工設計院、高校傾注了大量的精力,對大化肥設備中的技術進行消化和創新。對於日方全部轉讓的技術,中方主要是進行吸收,使之成為自己能夠掌握的技術。對於日方不願意轉讓的技術,中方一邊交納專利費進行使用,一邊自己開發替代技術,到目前為止已經取得了許多突破,可以擺脫對日方的依賴了。

    但作為全部技術核心的合成氨工藝,中方卻始終沒有一個替代方案,這就決定了中方要製造大化肥設備,必須向日方申請許可證,得到日方允許後,才能夠根據這項工藝進行設計。在最早曹志遠說起阿根廷項目的時候,馮嘯辰心裡就存著一個疑慮,不知道日方會不會在工藝許可證上做文章,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完全有道理的,日方果然用這個辦法來卡中方的脖子了。

    「池谷製作所的銷售總監內田悠也給化工設計院打了電話,聲稱日方向中方授權的合成氨工藝是屬於池谷製作所的,他們授權這項工藝,僅允許我們在國內使用,不允許在國外使用。如果不能得到池谷製作所的授權,那麼咱們就無法承接阿根廷的這四套大化肥。」吳仕燦解釋道。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馮嘯辰問。

    吳仕燦說:「我是昨天晚上聽到的消息。咱們的大化肥設備,一向是交給化工設計院進行設計的。昨天他們接到池谷製作所的電話,通知他們不能用池谷工藝進行阿根廷項目的設計,於是就連夜打長途過來與我商量了。」

    「蔣處長他們知道嗎?」

    「我還沒向他們透露,我想,這個問題還是先你匯報一下再說吧。」

    「這可真是釜底抽薪啊。」薛暮蒼在旁邊感嘆道,「他們不向我們發放許可證,我們就算能夠把設備造出來,也沒法交付。有了這一手,咱們的價格優勢、服務優勢,都用不上了。」

    「這就卡脖子啊。」馮嘯辰說,「關鍵技術掌握在別人手上,人家隨時都可以卡我們的脖子,這種滋味可真是不好。」

    吳仕燦說:「這個隱患其實早就存在了。不過我們過去只考慮到了進口替代,和日方簽訂合同的時候,強調的是我們在國內使用池谷工藝,日方不得阻撓,也不得任意提高許可證的費用。但我們沒有想到,我們最終是要參加國際競爭的,而且競爭的對手恰好就是日本人。他們在這個時候不卡我們的脖子,倒反而奇怪了。」

    馮嘯辰點頭道:「沒錯,當時咱們只是考慮自己建設化肥廠的問題,沒想過要和日本企業爭奪國際市場。不過,如果咱們當時就提出國際市場的許可證問題,恐怕日方就不會向我們轉讓技術了,他們也不願意給自己培養競爭對手的。」

    「對,這也是一種策略吧,至少在當時是沒錯的。」吳仕燦說。的確,當年要求日本人轉讓技術的時候,日本人都是滿心不情願的,只是看在中國市場豐厚利潤的份上,才不得不屈服。如果當時中國就提出國際市場的問題,日本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轉讓這些技術的。

    馮嘯辰問:「老吳,關於這個問題,你有什麼考慮?」

    吳仕燦說:「現在有兩個想法。第一,與池谷製作所進行談判,付出一些代價,換取他們同意向我們提供國際市場許可。」

    「我覺得不可能。」薛暮蒼說,「他們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個問題,用意是很明顯的,那就是知道了我們要參與阿根廷項目的競爭,所以用許可證來卡我們。涉及到10多億美元的業務,他們是不可能讓步的。咱們也不可能給出更好的條件來與他們交換。」

    吳仕燦點點頭,表示認同薛暮蒼的判斷,接著說:「既然這一條行不通,那就只有第二條路了。」

    「什麼路?」

    「咱們自己搞一套工藝。嘯辰,你記得嗎,咱們其實早就做了合成氨工藝方面的儲備,現在也到了把它拿出來使用的時候了。」

    馮嘯辰眼睛一亮:「你是說,王宏泰的釕觸媒工藝?」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 10:46
第六百八十章 當年的一顆閒子

    「正是!」吳仕燦笑道,「當年咱們花費重金支持王宏泰搞釕觸媒工藝,這些年來,他搞出來的成果可真不少,還申請了幾十項專利。他搞的這項工藝,和傳統工藝相比,有很大的區別,需要重新設計一些設備,前期投入比較高,所以一直沒有得到推廣應用。我琢磨著,既然池谷製作所不允許我們使用他們的工藝,咱們不如把釕觸媒工藝用起來,打池谷一個措手不及。」

    薛暮蒼是知道這件事的,他感慨道:「老吳,嘯辰,你們倆可真有眼光,當年布下來的這顆閒子,現在可是派上大用場了。」

    早在0年前,配合引進日本大化肥技術,重裝辦利用從歐洲市場上募集到的大化肥基金,啟動了一個頗具規模的技術攻關活動,號召全國各高校、科研院所和企事業單位的科研人員根據自己的專長申報項目,開展技術研發。

    這項攻關活動中設立的項目,大多數都是與引進技術相配套的生產工藝問題,例如某種銲接技術、某種設備中使用的鋼材的冶煉技術,等等。這些技術開發出來之後,直接解決了引進技術中遇到的問題,並在生產實踐中取得了良好的效益。

    在所有的項目中,有一個項目是較為特殊的,那就是由浦江交通大學的年輕講師王宏泰提出的基於釕觸媒的合成氨工藝問題。這個項目在當時顯得有些超前,也有些務虛。國際上關於釕觸媒合成氨工藝的研究也還是剛剛起步,而且大多數化工企業對此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中國作為一個化工設備技術還相對落後的國家,搞這種工藝研究就更沒有意義了。

    不過,當時負責項目審批的是吳仕燦和馮嘯辰二人,這二人一個是化工領域的技術權威,一個是眼界超前的穿越者。看到王宏泰的申請書,兩個人都覺得這個項目很有價值,當即決定給予其50萬元的資金支持,這在當年可算是一個超級的大項目了。兩個人的想法,與薛暮蒼說的相仿,的確是把這個課題當成了一顆閒子。當然,能夠拿出50萬元資金來布一顆閒子,也足見吳仕燦、馮嘯辰二人的魄力了。後來,圍繞著這50萬元的科研資金還引發了交大化工系的一系列矛盾,那就是題外話了。

    王宏泰並沒有辜負吳仕燦和馮嘯辰的希望,這些年潛心鑽研,在釕觸媒工藝研究上取得了一大批成果,在國際化工領域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釕觸媒合成氨工藝是對傳統合成氨工藝的一個重大改進,學界和業界對其都給予了高度的評價。

    不過,一種工藝的形成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它將影響到整個流程以及許多設備的重新設計。國際上那些化工巨頭都有自己成熟的合成氨工藝,並不急於引入新的工藝。中國企業前些年的主要任務是為各地建設新的化肥廠,時間緊、任務重,自然是要選擇最為穩健的技術路線。既然有現成的池谷工藝可以使用,大家又何必冒險去採用尚不成熟的釕觸媒工藝呢?

    就這樣,王宏泰提出的釕觸媒工藝雖然非常先進,但卻並沒有得到應用。不過,王宏泰本人對此並不介意,他在這項工藝的研究中形成了大量的論文,在國際上贏得了諾大的名聲,同時也早早地評上了教授、博導,成為浦交大「青椒」中公認的人生贏家。

    馮嘯辰一直都記得王宏泰和他的釕觸媒工藝,此時聽吳仕燦說到要自己搞一套合成氨工藝的事情,便直接想到了他。果然,吳仕燦說的也正是王宏泰,照吳仕燦的說法,當年放出去的這個項目,可謂是十年磨一劍,現在也到了拿出來試試鋒芒的時候了。

    「王宏泰完成釕觸媒工藝的設計之後,我曾幫他聯絡了一家化肥廠,做過工業實驗,證明這套工藝是完全可行的,而且相比我們使用的池谷工藝以及荷蘭、法國的工藝,都更為先進。不過,當時做實驗的設備規模比較小,是年產2萬噸的小型合成氨裝置,現在要把這項技術應用到30萬噸的大型裝置上,還是需要做一些調整的。」吳仕燦說。

    馮嘯辰笑道:「老吳,你幫王宏泰聯繫工業實驗,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吳仕燦略帶抱歉地說:「這是我們戰略規劃部的日常工作,我就沒向你專門匯報。」

    馮嘯辰擺擺手,說:「老吳,你言重了,什麼匯報不匯報的。我只是一直惦記著王宏泰的這個課題,還想過什麼時候能夠找一個項目來實驗一下,沒想到你已經提前做過了。」

    吳仕燦說:「我們戰略部的所有項目,我都會保持關注的。王宏泰這個項目,屬於超前的項目,一直沒有得到應用。我在期刊上看到國外一些學者對釕觸媒合成氨工藝作出了很高的評價,覺得這樣一項有前途的技術擱置在那裡挺可惜的,萬一被國外企業搶了先手,那咱們的損失就太大了。所以,我就聯繫了一家小化肥廠,說服他們投入資金,使用王宏泰的技術進行改造。結果,在試生產中,這種工藝的效果非常明顯,生產效率提高了20%以上。因為當時企業投入的資金有限,有些設備是用原來的設備頂替的,難以實現穩定生產,這項實驗做了兩個月就結束了。」

    「兩個月的實驗也足夠了,足以發現工藝中存在的主要問題。」馮嘯辰說,「在這個基礎上,我們可以進行改進,然後再進行更大規模的實驗。等第二次實驗完成,我們就可以把這項工藝用到阿根廷的項目裡去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吳仕燦說,這就是內行領導的好處了,什麼事情只要一說,領導就能明白,省去了下屬解釋的時間。他問道:「現在我不確定的,就是阿根廷方面能夠給我們留出多少時間,我們是不是來得及完成下一輪實驗。」

    「拖吧。」馮嘯辰笑呵呵說,「時間這種東西,就像是……呃,反正擠一擠總是能夠擠出來的。阿根廷方面對於這個項目的確是非常著急,但據老曹他們說,阿根廷農業局一邊說著急,一邊又在內部扯皮,光是招標的事情就拖了快一年時間。現在咱們給他們攪攪局,讓他們五心不定,再拖上大半年應當也沒問題。」

    薛暮蒼也笑了:「嘯辰,你可真黑啊。如果換成是咱們自己的項目,誰敢跟你扯皮拖上半年,你恐怕早就跟他急了吧?」

    「什麼急了,誰敢拖我的時間,我直接就掀桌子了。」馮嘯辰理直氣壯地說。

    吳仕燦和薛暮蒼對視了一眼,都是一臉無奈。薛暮蒼還好一點,他其實也是一個比較不拘一格的人,吳仕燦則不同,老先生辦事嚴謹,品行端正,這種為了給自己爭取時間而不惜給對方攪局的事情,他是做不出來的。不過,他最服馮嘯辰的一點,也正在於此,任何時候,馮嘯辰都能夠選擇對國家最有利的方案,為此不惜使出各種陰謀詭計。

    馮嘯辰沒有在意兩位前輩的表情,他說:「這件事就這樣定了。老吳,你說的兩套方案,咱們都要做。我會安排王根基去和池谷製作所談判,要求他們轉讓國際市場的許可證,至於代價,咱們可以出一點,但對方如果要獅子大開口,那就對不起了。王宏泰那邊,要馬上動起來,讓化工設計院、新陽二化機、北化機都上,實在不行,從石化設計院那邊請一批人過來,集中力量,最多半年時間,必須把這項工藝完善,做到萬無一失。」

    「池谷製作所那邊應當不是同意的吧?」吳仕燦說。

    馮嘯辰詭秘地一笑,說:「這無所謂啊,反正王根基也喜歡搞事情,就讓他去折騰折騰池谷好了。」

    「可是,咱們既然決定要用釕觸媒工藝,還跟池谷談什麼呢?」

    薛暮蒼聽不下去了,他拍拍吳仕燦的肩膀,說:「老吳,你讓小馮給繞進去了。他讓小王去和池谷談判,壓根就沒安好心。他使的是一個障眼法,讓日本人覺得我們已經山窮水盡了,只能求著他們,這樣就不會注意到咱們在搞釕觸媒的事情了。」

    馮嘯辰笑道:「另外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我們要拖阿根廷這邊的時間,爭取完成釕觸媒工藝的研究,這件事能夠騙過阿根廷農業部,卻不一定能夠騙過池谷製作所。我讓老王去和他們談判許可證的事情,能夠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忽略阿根廷這邊的事情。」

    吳仕燦這才恍然大悟,他懊惱地拍著腦袋說:「唉,你們可都太精明了,這些事情,我一輩子都想不到。」

    馮嘯辰說:「老吳,這就叫術業有專攻,如果你一門心思想這些事情去了,我還不踏實呢。你的長處在於發現技術前沿,你看,十年前你看好的釕觸媒,現在不就成了咱們的致勝法寶了嗎?」

    「哈哈,這麼說,我這個老頭子還是有點作用的羅?」吳仕燦也笑了,能夠被人承認有價值,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V123210 發表於 2018-7-5 07:32
大國重工 第六百八十一章 內田悠的童年陰影


    「內田先生,做生意是要講誠信的。當初我們引進日本的化肥設備,你們承諾向中方轉讓全部技術,現在怎麼能夠限制我們的許可證呢?」

    「王先生,非常抱歉,我們承諾向中方轉讓的技術,僅限於允許中方在中國國內使用,如果要在境外使用,需要獲得我們額外的授權。」

    「那你們就給我們一個額外的授權好了。」

    「這件事,我們公司還需要討論。」

    「什麼時候能夠有結論?」

    「這個嘛,不太好說,我們董事長前一段時間到南極考察去了,我們需要等他回來才能開會,所以……」

    「你們就是在拖延!」

    「我非常抱歉……」

    「你們這是不講誠信的表現,我們將要求有關部門停止與池谷製作所的一切經貿合作!」

    「非常抱歉……」

    「我特喵……」

    「王部長,息怒息怒,這件事情我們還是從長計議……」

    一次談判又這樣以王根基的暴怒而告結束了。池谷製作所的銷售總監內田悠臉上帶著謙和的微笑,起身向中方的談判官員一一鞠躬,然後便帶著自己的屬下離開了談判的會議室。走在中國外貿部的走廊裡,他還能隱約聽到會議室裡傳出一些拍桌子罵街的聲音。他多少懂一點中文,知道屋裡那個姓王的官員正在問候他的全家女性,不過,內田悠並不覺得這是一種侮辱,相反還覺得這種聲音聽起來非常美妙。

    「總監,我覺得中方的那位談判官員情緒已經失控了,這不是第一次了。」助手菊池十郎低聲地向內田悠提醒道。

    內田悠輕鬆地笑笑,說:「我知道,他是一個脾氣很急躁的人。我想,他的上司一定給他施加了很大的壓力,讓他難以承受了。」

    「可是,為什麼我們不直接告訴他說,我們是絕對不會給他們提供國際市場許可證的。我覺得,咱們的表態一直都很曖昧,讓他覺得還有希望。」

    「那是當然,這就像是貓抓老鼠的遊戲,一口把老鼠吃掉是沒意思的事情,我還想跟他們玩一玩呢。」

    「可這又有什麼意思呢?這只會浪費我們的時間。」

    「不不,這並不是浪費時間,這是公司的策略。另外,我還在等待,等這個姓王的官員承受不住壓力的時候,他或許會請他的上司出來與我們談判。他的上司名叫馮嘯辰,我非常希望能夠看到他在我面前哀求我們給他們發放許可證的樣子。」

    「原來是這樣,我聽說……」菊池十郎說到這裡,下意識地停住了,他知道後面的話是不適合當著內田悠的面說出來的。

    菊池十郎是一個新到池谷製作所工作的職員,馮嘯辰這個名字,他是從其他的老同事那裡聽到的。他不僅知道這個名字,還知道自己的頂頭上司內田悠在馮嘯辰面前吃過無數次的啞巴虧,按照某位與內田悠有點嫌隙的老員工的話說,那個名叫馮嘯辰的中國人,是內田悠的童年陰影。

    乍聽到這種說法的時候,菊池十郎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內田悠分明比馮嘯辰要大得多好不好,內田悠童年的時候,馮嘯辰似乎還沒有出生呢。不過,在公司呆了一段時間,聽了更多有關馮嘯辰與內田悠之間的八卦之後,菊池十郎開始理解這個說法了,並在心裡對自己的上司充滿了同情。

    內田悠能猜出菊池十郎內心所想,他對馮嘯辰的怨念,在整個池谷製作所的銷售部門裡並不是什麼秘密,只是大家都礙著他的面子,不敢公開說出來而已。這一次,池谷製作所通過內部渠道得知中國的國家裝備工業公司打算競標阿根廷的大化肥項目,內田悠頓時就覺得機會來了。

    中國的大化肥技術是怎麼回事,內田悠是最清楚的,也知道中國人的軟肋在哪裡。日方向中方授權的合成氨工藝,正是屬於池谷製作所的,按照此前市場換技術的協議,池谷製作所承諾向中方無限制地授權這套工藝,中方只需要在每次使用這套工藝的時候向池谷製作所申請一份專利許可證,並交納一定的授權費用。中方要參與阿根廷大化肥項目的招標,必然是要先取得工藝授權的,日本化工設備協會早就定下了原則,那就是絕對不能對中方的海外大化肥項目發放專利許可證,以阻止中國在國際市場上與日本企業展開競爭。

    照著池谷製作所總裁的意思,只要把這一點通知中方就可以了,中方無法得到專利授權,自然就會退出阿根廷項目,這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然而,內田悠卻提出,不應直接拒絕中方的要求,而是應當把話說得更含糊一些,讓中方覺得似乎是有可能獲得許可證的,從而積極地與池谷製作所進行談判。

    「為什麼要這樣呢?」總裁很不解地對內田悠問道。

    「因為當中國人覺得還有希望的時候,他們就會與阿根廷方面保持聯繫,說服阿根廷農業部給他們更多的時間,以便他們與我們談判獲得許可證。阿根廷方面等待的時間越長,對中國人就會更失望,等到最終發現中國人根本不可能獲得許可證的時候,他們將不得不重新回來找我們,而我們則可以因為阿根廷方面此前的怠慢而向他們索取更高的價格。」內田悠這樣解釋道。

    這個解釋也不能說沒有道理,這其實就是一個欲擒故縱的策略。阿根廷方面對中方的期望越高,最終的失望就更大。而當他們發現自己的希望只是一個泡影的時候,日本人對於他們來說就顯得更加重要了。在這種情況下,日方提出一些更苛刻的要求,阿方也只能含著淚接受。

    但是,促使內田悠提出這個方案的真實原因,卻並不在於此。他真正想的,就是要通過這件事來向馮嘯辰報一箭之仇。他要吊著中國人,讓中國人抓耳撓腮卻又沒有辦法,他要逼著馮嘯辰親自出面來與自己談判,屆時他就可以用十八種不同的方法來羞辱馮嘯辰,什麼蠟燭啊、皮鞭啊……呃,這當然只是內田悠的一種幻覺了。他的老同事說得對,馮嘯辰對於他來說,真的是一個童年的陰影。

    此刻的會議室,環球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的處長曹志遠、外貿部的副司長徐振波以及裝備工業公司的幾名王根基的下屬正在努力地安撫著處於爆發邊緣的王根基,而曹志遠帶來的下屬趙辛未卻端坐在一旁,滿臉都是幸災樂禍的表情。

    「王部長,你不要著急,內田先生不是沒把話說死嗎,我覺得,應當還是有機會的。」徐振波擦著腦門上的汗,耐心地說道。

    「丫就是一個滾刀肉,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話。咱們跟他已經談了五回了吧?你看看有什麼進展沒有!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時間啊!」王根基大聲地喊著。

    曹志遠說:「王部長,我也知道時間緊迫,可是光著急也沒用啊。我們再想想,池谷製作所這邊,是不是有什麼要求,如果他們的要求不是特別苛刻的話,咱們倒是不妨退讓一步,換取他們向我們提供許可證。」

    「要求?能有什麼要求?」

    「我倒覺得,我們不妨從側面瞭解一下。我們這邊小趙認識一些和日商關係不錯的人,要不通過這些人向池谷製作所打聽一下,看看他們這樣拖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小趙,你是說他?他能打聽到什麼東西?」王根基似乎這才注意到趙辛未,他以手相指,用不屑的口吻對曹志遠問道。

    曹志遠嘆道:「唉,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吧。我們已經向阿根廷方面放了話,說我們可以承接他們的項目。現在鬧出一個許可證的事情,如果就這樣黃了,阿根廷方面肯定會對我們有看法的,這還不如當初就不提這事呢。」

    「我當初就說咱們根本不可能接下這四套大化肥。」趙辛未冷笑著說,「可是咱們有些人頭腦發熱,非說什麼一定能夠拿下,現在看看……」

    曹志遠趕緊制止他,說:「小趙,你不要意氣用事。這件事情如果能夠辦成,對於咱們中心來說也是大有好處的。你不是認識幾個和日商走動比較勤的朋友嗎,明天你就去找他們一趟,看看他們有沒有和池谷製作所比較熟悉的,讓他們幫忙瞭解一下,看看池谷製作所到底有什麼想法。」

    「好吧,我去試試,不過,能不能問到,我就不敢保證了。」趙辛未牛烘烘地說。

    王根基在桌子底下把拳頭攥得咯吱作響,恨不得給這個二鬼子臉上來一下。可這個時候,他還真不能太囂張,馮嘯辰交給他的任務,就是讓他演戲,要把那種黔驢技窮、生無可戀的心態表演得淋漓盡致。馮嘯辰還特地交代過,這場戲不但要在內田悠面前演,還要在徐振波、曹志遠以及趙辛未等人面前演,以便這些人自覺或不自覺地把這件事透露給內田悠,以增強內田悠的自信,讓他忽略掉裝備工業公司正在夜以繼日推進的釕觸媒工藝實驗。
V123210 發表於 2018-7-5 07:33
第六百八十二章 時過境遷的學術權威

    王根基在忙著演戲,馮嘯辰也沒閒著,他在吳仕燦的陪同下,來到了浦江交通大學化工系,拜訪在國內已經小有名氣的王宏泰。

    「王教授,冒昧打攪了,沒有影響王教授的工作吧?」

    在王宏泰辦公室的大沙發上坐下來之後,馮嘯辰笑呵呵地向已經明顯有些發福的王宏泰說道。

    王宏泰的助手給馮嘯辰和吳仕燦端來了茶水,然後便坐在一旁,拿著個小本子準備做記錄。王宏泰搬了把椅子,坐在馮嘯辰和吳仕燦的對面,滿臉笑容地說:「馮總說哪裡話呢,沒有馮總和吳部長當年力排眾議,支持我提出的研究項目,哪有我王宏泰的今天。你們二位對於我這個實驗室來說,永遠都是最尊貴的客人,哪能說什麼打攪不打攪的。」

    「王教授目前正在做什麼課題呢?」馮嘯辰又問。

    王宏泰面有自矜之色,說:「也沒有什麼大課題,就是國家自然科學基金有個重點項目,目前快要結項了,不過我正在申請下一期的項目。另外還有浦江市的一個項目,是給企業做的,偏應用性,沒太多的理論創新。其實這個項目我一開始是不想接的,後來市裡的領導給學校科技處打了電話,科技處找我商量,我就接了。老實說,我是不太喜歡做這種應用性課題的,耽誤時間不少,還出不了什麼有份量的論文,完全就是浪費精力。」

    聽到王宏泰這樣說,吳仕燦皺了一下眉頭,正想說什麼,馮嘯辰向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自己先開口了。

    「王教授,不好意思,我們不知道你不太接應用性課題。其實,我和吳部長這次來,就是想請你幫我們做一個應用性課題的,不知道是不是會耽誤你的時間。」馮嘯辰客氣地說,話裡帶著一些嘲諷的意味,不過不認真聽也是聽不出來的。

    王宏泰遲疑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卻沒有減少,他問道:「具體是個什麼樣的項目,馮總能向我介紹一下嗎?如果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的話,馮總交代的事情,我怎麼會拒絕呢?」

    你這個拒絕的意思還不明顯嗎?我還沒說話,你就先加了一個條件,說什麼「如果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這不就是在往外推嗎?馮嘯辰腹誹著,心裡也滿是感慨:這就叫時過境遷啊,當年王宏泰只是一個小講師,到京城去申請課題只是給別人當陪襯。那時候,自己與吳仕燦慧眼識珠,不介意他的職稱低,給了他50萬元的巨額資助,才有了他今天的成就。可當王講師變成王教授之後,嘴臉竟能變得如此陌生,剛才那番話,已是全然不把裝備工業公司放在眼裡了。

    「這個項目是關於釕觸媒合成氨工藝的實現問題。」

    馮嘯辰心裡有想法,但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平靜地向王宏泰介紹著事情的原委。

    王宏泰一開始還有些漫不經心,馮嘯辰甚至能夠感覺到他正在搜腸刮肚地找理由準備拒絕。但當聽說裝備工業公司是打算把釕觸媒合成氨工藝應用於阿根廷的四套大化肥設備上時,王宏泰的精神一下子就起來了,他說:「太好了,這樣一來,釕觸媒工藝就不僅僅是一個設想,而是有了實際的應用,這肯定會引起學術界的轟動的!」

    「是的,在這個過程中,王教授肯定能夠蒐集到大量的工藝過程數據,沒準能夠出幾篇很有份量的文章呢。」馮嘯辰順著他的話頭說。

    王宏泰有些窘,假意地說:「這不重要,最重要的還是為國爭光嘛。釕觸媒工藝在國內是我最先提出來的,成與不成,還沒有一個權威的結論。如果能夠應用到阿根廷的這四套設備上去,那麼這個工藝的可行性就得到證實了,我也算是對國家有個交代了。」

    吳仕燦點點頭,說:「沒錯,小王,咱們搞化工的,主要任務還是為國家設計化工裝備,論文只是副產品。咱們國家的化工技術與國外相比,還有很大的差距,這就要求我們這些人付出更多的努力,要把自己掌握的專業知識與實踐相結合,幫助生產部門提高技術水平。」

    「吳部長說得對,我們正該這樣做的。」王宏泰連聲附和道。吳仕燦不但是裝備公司的戰略規劃部部長,他還是化工領域裡的老前輩,是有資格對王宏泰說上述那番話的。王宏泰就算是再狂妄,在前輩面前多少還得裝出一點規矩來。

    「這麼說,王教授是答應參與這個項目了?」馮嘯辰問。

    王宏泰點點頭:「責無旁貸。馮總,我想問問,這個項目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半年左右吧。」馮嘯辰說。

    王宏泰為難地說:「半年左右時間,倒是沒問題。可是,我現在手頭還有兩篇文章沒有寫完,這兩篇文章裡提出來的觀點,還是有一些新穎獨到之處的,投出去應當能夠引起一些關注。馮總能不能給我寬限一個月的時間,讓我先把文章寫完,然後再全力以赴地投入到項目中去。」

    「這……」吳仕燦臉色有些難看,欲言又止。

    馮嘯辰則是非常平靜地說:「王教授,非常抱歉,我們恐怕不能給你一個月的時間。阿根廷這四套大化肥,要求的時間很緊張,我們正在努力地與對方談判,希望對方給我們寬限一些時間。可以這樣說,現在我們的每一分鐘,都是前方的談判小組費盡心機替我們爭取到了,我們無權浪費。」

    「這就有點難辦了。」王宏泰拖著長腔說,他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腰,說道:「馮總,我剛才說有兩篇文章沒寫完,其實不是主要原因。我希望緩一個月時間的主要原因,是我剛查出有點腰肌勞損,不能劇烈運動,醫生要求我做一個月的理療。我剛才沒說這一點,也是不想讓你替我擔心的意思。」

    「是這樣……」馮嘯辰自言自語了一聲,臉上似笑非笑地看著王宏泰,等著他繼續表演。

    王宏泰被馮嘯辰盯得有些毛,他轉頭看向坐在一旁的助手,說:「致遠,你應該知道吧,我的腰一疼起來,啥都幹不了的。」

    那助手點點頭,對馮嘯辰說:「馮總,這是真的。王老師的腰是一次做實驗的時候拉傷了,一直都沒有好,這段時間正在做理療,也的確是很難走開。」

    「是嗎,那可得好好治治,別落下病根了。」馮嘯辰隨口應道,他的腦子裡在飛快地盤算著,想著是否能夠找到一個其他人來替代王宏泰。王宏泰現在的這個表現,實在是很難讓人敢對他託付重任的。

    「要不……」那助手看看馮嘯辰,又看看王宏泰,說:「王老師,要不我先帶上錢敏、賈春雷他們幾個,去給馮總他們幫忙。關於釕觸媒工藝的實現問題,我跟您做過幾個項目,也算有點心得。您先安心做理療,把腰上的老傷恢復好,然後再去指導我們的工作。在這之前,如果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可以在電話裡向您請教。」

    「這樣也好。」王宏泰欣然應道,他轉頭向馮嘯辰說:「馮總,我給你介紹一下,小徐,徐致遠,是我帶的博士,能力很強。他目前正在做的博士論文,就是關於釕觸媒方向的。要不讓他帶著我的另外幾個碩士研究生先跟你們走,解決一些表面上的問題。我先去治療一下我的腰,等稍微好一點,我就到京城去。」

    馮嘯辰想了想,說:「那也好,就麻煩徐同學和其他幾位研究生同學先跟我們走。不過,我們可不是回京城去,而是要到濱海去。目前濱海第二化肥廠正在建設,我們考慮就利用濱海二化的設備,進行釕觸媒的大規模工藝實驗。現在國家化工設計院、新陽二化機等單位的專家都已經往濱海趕了,關於設備製造方面的技術,他們掌握得很好,只是對釕觸媒的應用還不太熟悉。既然王教授說徐同學也對釕觸媒有很充分的瞭解,那就請徐同學跟我們走一趟吧,不知道徐同學方便不方便。」

    「沒問題,我隨時都可以走。」徐致遠爽快地說道。

    王宏泰是巴不得有人能夠替自己去應付一下差事的。他不想得罪裝備工業公司,也不想得罪馮嘯辰和吳仕燦,這其中或許有一些感恩的成分,更多的則是一種利益考量。對於裝備工業公司的地位,他是有所耳聞的,能夠不得罪裝備公司,當然是最好的。

    「有致遠跟你們去,我就放心了。他專業功底還是非常不錯的,常規的問題,肯定是能夠解決的。如果遇到什麼難題,就讓致遠給我打電話就是了,必要的時候,我也可以飛過去看看的。」王宏泰說。

    「那好,咱們就這樣說定了。」馮嘯辰站起了身。他與王宏泰握了一下手,又把手伸向徐致遠,說:「小徐,那就辛苦你了。王教授搞的釕觸媒工藝,可謂是十年磨一劍,現在到了讓它為國出力的時候。王教授身體有恙,去不了濱海,就要麻煩你和其他同學多付出一些努力了。」

    徐致遠握住馮嘯辰的手,鄭重地說:「馮總,你放心吧,我們會努力為國爭光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7-7 08:39
第六百八十三章 能不能派上用場


    馮嘯辰親自來浦交大,是想請王宏泰出山的。這些年王宏泰的名氣響了,地位高了,馮嘯辰覺得應當給他一些必要的尊重,不能像過去那樣直接一個電話就把他召喚過去。可誰曾想,馮嘯辰親自上門,居然也沒有請動王宏泰,幸好還有一個博士生徐致遠出來打圓場,表示自己可以先帶幾個師弟師妹過去應應急,好歹讓馮嘯辰有了一個台階,不至於被晾在半空。

    對於王宏泰的傲慢,馮嘯辰心裡很不痛快,但也打算給予回擊。人各有志,王宏泰對裝備工業公司的事情不積極,馮嘯辰能拿他怎麼樣呢?在此前王宏泰拿過裝備公司的資助,但他也完成了項目要求,向裝備公司提交了一套基於釕觸媒的合成氨工藝。這套工藝已經由裝備工業公司在國內和歐美等國申請了專利,成為公司擁有的無形資產之一。王宏泰與裝備公司之間算是銀貨兩訖,馮嘯辰還真沒有什麼過硬的理由逼著王宏泰必須給自己幫忙。

    請不動王宏泰,只是請到了他的一個博士生,對於馮嘯辰來說,也就是聊勝於無吧。他和吳仕燦從王宏泰的辦公室出來,與徐致遠簡單談了一下,意外地發現這個博士生水平還頗為不錯,雖然比不上今天的王宏泰,但與幾年前的王宏泰相比,卻並不遜色。幾年前的王宏泰能夠搞出釕觸媒工藝,徐致遠作為王宏泰的博士生,不說創造力如何,至少依葫蘆畫瓢的能力還是有的吧?

    馮嘯辰給徐致遠寫了個條子,讓他拿著條子先到濱海第二化肥廠去,找正在那裡組織技術攻關的冷飛雲報到。至於馮嘯辰自己以及吳仕燦,還得在浦江再呆幾天,拜訪一下其他幾家單位的研究人員,希望能夠找到幾個技術過硬的專家去加強自己的力量。

    在其他專家那裡,馮嘯辰也聽到了一些對王宏泰的議論,比較集中的評價都是說這個年輕學者成名太早,未免有些心高氣浮。再加上時下各高校、科研院所搞的都是唯論文制,只要你論文發得多,你的地位就高,各種榮譽都是你的,其他工作做得再爛也無妨。這樣一來,各單位都出現了一些眼睛裡只有論文而沒有任何社會義務的「大腕」,什麼國家利益、集體榮譽之類,與他們都沒有關係,用後世很流行的話來說,就是一批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我們那個時候多好,不管你做出什麼成績,屬名權都是屬於集體的,再大的『腕兒』,也是集體的一員,哪像現在,大家都只顧自己,有點數據資料啥的,都要藏著掖著,生怕被別人看到,搶了他的成績。」

    在走訪中,馮嘯辰不止一次地聽到有老專家這樣憤憤不平地抨擊著時弊,同時把王宏泰拿出來當成一個反面典型進行數落。對於這樣的話,馮嘯辰也只能是聽聽而已,集體主義的做法有好處,但也有弊端,最大的問題就是難以調動個人的積極性。在五六十年代的時候,這種做法或許還有一些效果,進入七十年代之後,人們就變得越來越「實際」了,再想號召大家公而忘私,實際上是自欺欺人的。

    「還是要建立一套更全面的人才評價機制吧。」在離開浦江前往濱海的火車上,馮嘯辰這樣與吳仕燦探討道,「完全抹煞個人的成績,是不現實的。但如何有效地引導科研人員為國家建設服務,需要有新的評價機制。論文是很重要的,但僅有論文是不夠的,應當把社會服務也當成科研人員的義務,除了少數純理論的方向之外,大多數的專家都必須有社會服務分,否則不能給予晉陞和獎勵。」

    「這個難度太大了。」吳仕燦無奈地搖著頭說,「關於這個問題,我早就思考過,但推行起來太困難了。國內大學、科研機構的評價,都是看發表的論文數,所以各單位對於科研人員的要求,也就必然是多發論文。要改變這種狀況,靠咱們裝備工業公司是不行的,恐怕得從最高層次來進行規範才行。」

    馮嘯辰點點頭,嘆道:「老吳,你說得對,高校評價原本也不是咱們裝備公司能夠做的。過去高校沒錢,咱們手上有項目,高校多少還要看咱們幾分面子。現在國家對科研越來越重視,高校的經費比過去充足了,也不在乎咱們的那幾個項目了,咱們要想左右高校的想法,的確是太難了。」

    「不管怎麼說,王宏泰對咱們還是挺客氣的,沒有冷落咱們。」

    「或許是他覺得我們還有一些用處吧?」

    「他不是還派了徐致遠和幾個碩士生到濱海去嗎?這也算是給咱們面子了。」

    「就是不知道徐致遠他們能不能派上用場呢……」

    馮嘯辰的疑問在他抵達濱海第二化肥廠建設工地的時候就得到瞭解答。冷飛雲親自開車從火車站把他和吳仕燦接到了工地,聽說馮嘯辰想瞭解徐致遠一行的工作情況,冷飛雲也沒耽擱,帶著他們二人便來到了位於一堆塔罐之間的一塊小空地上。

    小空地上稀稀拉拉地坐著十幾個人,每人手上都拿著一個筆記本,寫寫畫畫的,看上去很投入的樣子。空地一端掛著一塊黑板,是固定在一個鐵支架上的。黑板前站著三個人,每人手上都拿著一支粉筆,正在爭論著什麼,或許是覺得有些東西用語言無法表述,他們一邊說一邊還在黑板上寫著化學方程式,或是畫出一個什麼示意圖,讓人一看就覺得高深莫測。

    馮嘯辰看到,那三個人中間的一個正是徐致遠,另外兩位也是馮嘯辰認識的,一個是國家石化設計院的工程師周挺,是搞壓力容器的,水平頗為不錯,另外一位則是北化機的技術處長蔣憲宇,那更是業內大牛了。看他們仨爭論的架式,似乎徐致遠在二人面前並不落下風,反而是那倆人不時地衝著徐致遠點頭,顯然是徐致遠說了些什麼讓他們深受啟發的內容了。

    「馮總!」

    「吳部長!」

    「吳老師!」

    馮嘯辰和吳仕燦一出現,就有眼尖的人看到了他們,於是紛紛起身向他們打招呼,那些對二人不熟悉的,聽到別人向他們問候,也跟著學舌,生怕怠慢了領導和前輩。眾人這一起身,黑板前的三個人也都注意到了,齊齊地扭頭看了一眼,便立即停下了爭論,向馮嘯辰和吳仕燦投來熱情的目光。

    「蔣處長,周工,徐博士,你們討論得很熱鬧嘛。」

    馮嘯辰走到三人跟前,笑嘻嘻地問道。他偏過頭看了一眼黑板上的內容,笑著搖搖頭說:「你們這寫的東西也太高深了,我可是一點都看不懂,這是在討論什麼事情呢?」

    「馮總您太謙虛了,誰不知道您是裝備工業行業裡的技術專家。我們剛才討論的,是關於釕催化劑的活性問題,徐博士給我和周工講了挺多知識,讓我們茅塞頓開呢。」蔣憲宇說道,他是三個人裡歲數最大的,也是級別最高的,這種場面話,自然是要由他來說的。

    聽到蔣憲宇的話,徐致遠有些不好意思,他說:「蔣處長過獎了,我其實只是介紹了一下釕催化劑的原理。蔣處長和周工提出把氨合成塔從立式改成臥式,我覺得很有道理,但一時還沒法從理論上證明,周工剛才正在給我解釋這個反應過程呢。」

    「其實我也只是有一個猜想而已。徐博士說釕催化劑的活性比鐵基催化劑高10至20倍,轉化率高12%至26%,這樣一來,整個氨轉化過程就能夠大大地加速。把合成塔從立式改成臥式,能夠加大觸媒與氣體的接觸面,從而充分發揮釕觸媒的優勢。不過,這個想法也需要經過計算才能證實,我剛才就在和徐博士討論計算方法呢。」周挺解釋道。

    徐致遠慚愧地說:「和蔣處長、周工一比,我才知道自己真是一個書生,空知道一些理論,對於工業原理一竅不通。我剛才把釕觸媒的情況一說,周工馬上就提出來應當把合成塔改成臥式,我們剛才粗略算了一下,這樣一改起碼能夠提高20%的效率。周工在沒有經過計算的情況下就能夠做出這個判斷,這種能耐,我真是拍馬也趕不上啊。」

    「瞧你說的,這不都是實踐的經驗嗎,你將來也會有的。」周挺試圖做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但臉上還是暴露出了一些得意之色。不是每個有實踐經驗的人都有這樣的直覺,周挺剛才所表現出來的,是一種傑出的悟性,當然,也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這種悟性是多麼難得。

    「你們幾位,沒有參與討論嗎?」馮嘯辰把頭轉向了坐在旁邊做記錄的幾個小年輕,這幾個人他在浦江也都見過,知道他們是王宏泰帶的碩士生,這一回是跟著徐致遠一起來的。不過,從他們的表現來看,他們此行的價值也就是打打醬油而已。

    「我們哪有徐師兄那樣的本事,他剛才和蔣處長、周工他們討論,我們光想聽懂都很費勁了,哪還有能力參與討論啊。」一位碩士生怯怯地應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7-7 14:00
第684章 他可以不用來了

     馮嘯辰來了,蔣憲宇也就不好再和周挺、徐致遠他們討論下去了。他向二人招呼了一聲,便陪著馮嘯辰離開了討論現場,走到了外面的大空地上。與他們一道出來的,還有冷飛雲、吳仕燦以及化工設計院、石化設計院的幾位中層幹部,這些人都是應裝備公司的邀請趕到濱海來參加這場大會戰的。

    確定要基於釕觸媒工藝搞出一套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合成氨工藝這一戰略之後,裝備工業公司便向相關單位發出了通知,請他們調遣精兵強將前往濱海第二化肥廠工地,參加技術攻關。接到通知的有新陽二化機、北化機、國家化工設計院和石化設計院,此外還有一些科研院所裡的個別專家,這就是由馮嘯辰、吳仕燦等憑著個人關係去邀請的,沒有走正式的組織渠道。

    在發出通知的時候,裝備公司並沒有說出釕觸媒工藝這件事,只是說打算在濱海二化項目中實施一些技術革新,因此需要請專家來會商。等到指定的那些專家、學者和工程師到位之後,冷飛雲才向大家說明了實情,並且要求大家嚴格保密,絕對不能向外洩露消息,以免被日本人察覺到中方的計畫,進而橫生出新的枝節。

    裝備公司請來的這些人,都是在化工領域裡浸淫多年的,深知一種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新工藝對於國家意味著什麼。別看有些人平日裡發牢騷的時候也會說些什麼中國不行,人家外國如何如何之類的洩氣話,但到涉及到能夠自己搞出一項創新來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是熱情百倍的。

    按冷飛雲向馮嘯辰匯報的情況,這些天裡,專家們可謂是廢寢忘食,全力以赴地投入了新工藝的研發。釕觸媒工藝最早是由王宏泰牽頭搞出來的,因為資金是由重裝辦提供的,所以研究中產生的專利也都屬於重裝辦所有。重裝辦撤銷後,這些專利轉到了裝備工業公司手裡,裝備公司除了擁有專利申請報告上披露的那些公開知識之外,還有一些不能向外洩露的內部知識。這一回,馮嘯辰下令把這些知識拿出來與參加攻關的專家們共享,在前一段時間,專家們的主要任務就是消化這些知識,同時根據這些知識對現有的工藝流程提出修改意見,以形成一套完整的新工藝。

    一套新工藝的提出,並不是要把原來的老工藝全部推翻,而是在老工藝的基礎上進行革新。釕觸媒工藝與傳統工藝相比,最大的區別只在於使用的催化劑不同。相比傳統工藝中使用的鐵系催化劑,釕基催化劑的轉化效率能夠提高近20%,而且穩定性更好,具有較強的耐毒性,也就是對水、一氧化碳、二氧化碳等雜質不敏感,這對於簡化反應裝置是非常重要的。

    裝備公司提出基於釕觸媒開發新工藝,其實就是結合釕觸媒的這些特點,把原有工藝裝置中不適合的部分進行修改,增加一些必要的裝置,刪掉一些不必要的裝置。這種改進的幅度可大可小,大的改進能夠充分地發揮釕觸媒的優勢,如果因為時間、技術等方面的約束,只能做一些小的改進,那也無妨,充其量就是讓釕觸媒的效率無法得到充分發揮,原來能夠提高20%的效率,現在只提高了10%,這也是無傷大雅的。

    最重要的是,只要改進了基礎工藝,中方就可以不受池谷工藝許可證的限制,有了自主出口的權利。說到底,中國其實有很多技術都已經掌握了,只是受到專利保護的限制,你有這項技術也不能使用,否則就違反了國際貿易規則。但真到大家要掀桌子不講國際規則的時候,誰還在乎你的專利保護?君不見以美帝的霸道,要打貿易戰也得先編理由說別人違反了世貿規則,而不是直接掀桌子。因為它知道,如果掀了桌子,大家都不講規則了,它的很多技術優勢就不存在了,真以為中國仿不出它的芯片?

    這些自然就是後話了。

    “大家辛苦了。”

    在空地上圍著站成一圈之後,馮嘯辰笑著向眾人道了句問候。這是施工現場,冷飛雲倉促之間也找不到足夠的椅子讓大家坐著聊天,索性就都站著了。能被裝備公司請來的人,除了技術過硬之外,合作精神也都是挺不錯的,不會矯情地要求各種待遇。馮嘯辰在心裡暗暗想到,如果真把王宏泰請來了,讓他在太陽地裡和大家站著討論問題,不知道他會不會滿臉不高興。

    “不辛苦,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馮總,你和吳部長到處跑,聯絡專家學者,才是最辛苦的呢。”

    “呵呵,不瞞馮總說,搞一套咱們自己的合成氨工藝,是我半輩子的願望,這下子總算是看到希望了,我渾身都是勁呢,辛苦一點算個啥?”

    “沒錯沒錯,這套工藝真能搞出來,那可太解氣了!”

    眾人亂烘烘地回應著,馮嘯辰能夠感覺到他們話裡透出的熱情與興奮。士氣可用,這就是馮嘯辰最直接的感受,前十幾年大家放下身段,苦哈哈,甚至是低三下四地向國外學習先進經驗,到今天已經有了很堅實的積累,也到了厚積薄發的時候了。當年國外一個年紀輕輕的小技術員就能在中國的老工程師面前頤指氣使,你要說大家心裡沒有憋著一股氣,那就太高估大家的佛性了。好不容易有一個回手打臉的機會,誰不是躍躍欲試的。

    “對了,馮總,前些天你不是說去浦江請王教授的嗎?怎麼他沒過來,只來了一個博士生?”化工設計院一位名叫鮑劍林的設計室主任問道。同在化工圈子裡,鮑劍林是認識王宏泰的,也知道他是釕觸媒工藝的主要研究者,儘管許多技術資料在裝備公司手裡都能夠看到,但有些研究經驗是別人學不來的,只有當事人自己才能說得明白。

    馮嘯辰淡淡一笑,說:“我們去得挺不巧的,王教授正好身體不適,天天要去醫院做理療,所以暫時就過不來了。”

    “哦。”眾人都輕輕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真的相信了馮嘯辰的解釋,還是悟出了其他的一些什麼。學術圈子也就這麼大,誰是什麼德行,大家還是有所耳聞的,王宏泰也就是40歲不到的年齡,身體再不適,還能差到哪去?更有人回憶起上個月在黃山開會的時候,王宏泰也是參加嘉賓之一,上山的時候健步如飛,還與一位某單位的美女學者談笑風生,怎麼一轉眼就要天天去做理療了,腰子這麼不經折騰?

    “這個徐致遠,水平如何?”

    馮嘯辰岔開了關於王宏泰的話題,對裡面那片小空地努了一下嘴,對眾人問道。

    “水平很不錯,功底很紮實。”蔣憲宇搶著應道,他連用了兩個“很”字來進行描述,顯然是對徐致遠頗為滿意,沒準還存在著要撬牆角把徐致遠弄到北化機去的念頭。

    冷飛雲補充說:“最關鍵的是,這位徐博士工作態度很積極,這幾天跟著大家一起爬管子,任勞任怨。昨天還從管子上摔下來,把腳扭了,現在走路還一拐一瘸的,可你也看到了,他還在和蔣處長他們討論工藝的問題。”

    “嗯嗯,小夥子很不錯,有點我們年輕時候的那種勁頭。”

    “我都忍不住想邀他去我們那裡做博士後了,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看上我們那座小廟。”

    “嘖嘖,王宏泰這麼……呵呵,收的學生倒真不錯。”

    馮嘯辰打斷了大家的感慨,接著問道:“既然是這樣,那麼王教授如果過不來,大家覺得釕觸媒工藝的問題會不會受到影響?”

    蔣憲宇沉吟了一下,說:“其實,王教授如果不過來,對我們的影響也不太大。大致的工藝原理我們已經掌握了,專利也在裝備公司手裡,有些工業方面的問題,王教授作為高校裡的學者,不一定比我們這些搞設計更瞭解。更何況,徐致遠瞭解的東西並不比他導師少,剛才我和周工和他討論了一下,覺得很多問題他都能說得很明白,現場有他也就足夠了。”

    “那我就通知王教授,讓他安心養病,啥時候身體好利索了,再過來指導。”馮嘯辰說。以他的身份,把話說得如此客氣,明顯就是在給王宏泰拉仇恨了,誰說小馮就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呢?

    鮑劍林聽出了馮嘯辰話裡的潛台詞,但倒也沒有落井下石地附和,而是換了個話題,說:“馮總,現在關於合成氨的基礎工藝方面,基本沒什麼障礙了。倒是一些周邊關鍵設備的工藝,我們還是受制於池谷方面的,保不齊他們會在這些周邊工藝上做文章。”

    “沒錯,這也是我們現在比較擔心的事情。”蔣憲宇說,“包括轉化爐、脫碳系統、空氣壓縮機、合成氣壓縮機方面,都有一些專利是屬於池谷以及美國、荷蘭的一些外國公司的,如果到時候他們拿這些專利來卡我們,哪怕只是拖一拖時間,我們也很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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