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國重工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0-17 21:14: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846086
Babcorn 發表於 2018-8-14 10:09
第705章 故人來訪

     不管心裡怎麼罵,曹廣山還是客客氣氣地向馮嘯辰道了謝,回辦事處給閻德林打電話匯報去了。聽說金額從5億漲到了8億,閻德林的第一反應也是破口大罵,然而罵完之後,還是回到了現實,開始認真審視自己面對的情況了。

    亞洲金融危機的範圍正在進一步擴大,港島的港元保衛戰已經打響,媒體上出現了專家們的分析文章,雖然其中不乏豪言壯語,但以閻德林的經驗,知道專家們喊得越響,說明形勢越嚴峻。在這種情況下,指望通過找找關係來恢復鐵礦石進口,恐怕是很困難的,江鋼必須要做第二手準備。

    馮嘯辰組織國內鋼鐵企業聯手去印尼、菲律賓等國家收購鐵礦,一方面是想利用這些國家面臨經濟危機之際,進行抄底,另一方面也是化解國家外匯資金不足情況下鐵礦石進口困境的一種手段。在印尼等國家經濟陷入困難的時候,中國可以與他們進行易貨貿易,用中國出產的工業品換他們的農產品和礦產品,這對於這些國家來說,也不啻於雪中送炭,而中國則可以省下大批的外匯,以防不測。

    馮嘯辰說臨河鋼鐵廠、浦江鋼鐵廠等企業都已經積極參與,閻德林也專門打電話向這幾家鋼鐵廠的領導求證了一下,得到的回答與馮嘯辰所說並無二致。臨鋼的廠長郭沛洪與閻德林的私交不錯,在電話裡向閻德林大倒苦水,說自己也是迫於無奈,不得不接受馮嘯辰的訛詐。但閻德林卻從他的話裡聽出了其他的味道,那就是郭沛洪已經認識到收購礦山的好處,這一回是上趕著去與裝備公司合作的。

    認真想想,其實自己當初不想入股皮特西格鐵礦,就是因為覺得進口澳洲鐵礦能夠有一些附帶的好處,比如經常有出國的機會,還可以藉著接待外賓的名義,買點高檔小轎車,建個高檔招待所之類。現在想來,這些東西都是浮雲,企業的業績才是最重要的,這是關係到自己能不能百尺竿頭再進一步的事情。

    趁著印尼等國的危機,低價收購一座礦山,日後亞洲經濟回暖,礦山必然會升值,自己麾下的產業規模不就擴大了嗎?跟省裡說起來,自己不僅管著一座大型鋼鐵廠,在海外還有若干座礦山的股份,省領導對自己不也得刮目相看嗎?

    唉,自己真是個豬腦子,怎麼就想不到這一點呢?

    權衡清楚了利弊,閻德林也就不再猶豫了。他召開廠務會,認真討論了關於投資海外礦山的事情,得到了與會廠領導的一致認同。於是,閻德林親自趕往京城,求見馮嘯辰,雙方在親切友好的氣氛中確定了合作框架,那就是由裝備公司幕後策劃,幾家大型鋼鐵企業聯合出資,前往遭受金融危機肆虐的亞洲國家投資收購當地的鐵礦,當然,如果遇到便宜的銅礦、鋁礦,大家也是不會拒絕的。就算鋼鐵廠本身並不會煉銅、煉鋁,先把礦山買下來,還愁在國內找不到礦石的銷路嗎?

    收購鐵礦的事情,就這樣安排下去了,馮嘯辰相信,十年後這些鋼鐵企業的老總們會更加理解他的苦心的。他剛剛喘了口氣,秘書蒙洋便進來通報,說有個人想求見他,此人的名字叫作郭培元。

    “郭培元?”馮嘯辰一驚,“哪個郭培元?”

    “我問過了,就是曾經誣告過你和杜教授的那個郭培元。”蒙洋說道。郭培元誣告馮嘯辰的時候,蒙洋還沒有給馮嘯辰當秘書。再往後,馮嘯辰就沒有和郭培元有過什麼瓜葛了。但作為秘書,對於領導的事情怎麼會不瞭解呢?郭培元其人,在蒙洋那裡自然也是掛了個號的,只是沒有直接接觸過。這一回,郭培元直接上門來求見馮嘯辰,蒙洋仔細一問,確認他就是自己所知道的那個郭培元,驚訝之下,倒也沒有直接擋駕,而是進來向馮嘯辰請示了。

    馮嘯辰其實並沒有見過郭培元,但的確算是“神交已久”,知道這位仁兄是一位職業掮客,精神日本人。上一回馮嘯辰派趙辛未去與池谷製作所談判,趙辛未與郭培元也有過勾搭,馮嘯辰通過其他渠道早瞭解到了這一點。讓他覺得意外的是,郭培元在那件事裡除了替池谷製作所傳過幾次話之外,並沒有參與太深,似乎有些改邪歸正的意思。

    “他來找我幹什麼?”馮嘯辰問。

    蒙洋說:“我問過了,他說有些事情想向馮總你匯報。他還說,這些事情只有馮總你才能做主,如果你不願意見他,他就不說了。”

    “呵呵,還跟我抖這個機靈呢。”馮嘯辰呵呵笑了一聲,隨後問道:“那麼,小蒙,你覺得我應不應該見他呢?”

    “我覺得應該。”蒙洋答道。

    “為什麼?”馮嘯辰有些詫異。他向蒙洋發問,其實並不指望蒙洋能夠給出一個回答。領導是經常喜歡這樣說話的,凡事都會習慣性地問一句“元芳,你怎麼看”,其實元芳的看法並不重要,領導問他,只是為了找個道具證明自己的睿智。可誰知道,蒙洋居然給出了一個肯定的回答,這就讓馮嘯辰感到奇怪了。

    蒙洋笑著說:“馮總,我只是覺得,每次你和郭培元打交道,最後都有一些驚喜的結果,說明這個人是你的福星。這次他主動找到門上來,肯定會有更大的好事。”

    一席話直接讓馮嘯辰笑噴了。這就是年輕領導的特點了,蒙洋和馮嘯辰的年齡相差不大,加上馮嘯辰平日裡也喜歡開開玩笑,所以蒙洋偶爾也會在馮嘯辰面前說點俏皮話,逗逗樂子。馮嘯辰細想一下,發現蒙洋說的還真不錯,郭培元其人給馮嘯辰搗亂也不止一次了,但每次的結果都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馮嘯辰反而能夠利用郭培元達到自己的一些目的。從這個意義上說,郭培元還真是馮嘯辰的福星,是屬於自帶乾糧來送福利的那種國產白求恩。

    兩個人一起笑過,馮嘯辰點點頭,說:“你說的有道理,郭培元上門來找我,應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或許會是我們的機會。再說,就算沒有什麼實際的利益,跟他打了這麼長時間的交道,也該見面敘敘舊了,你就請他進來吧。”

    蒙洋出了門,不一會便帶著郭培元進來了。馮嘯辰沒有給郭培元臉色,而是親自走上前與他握了一下手,又招呼他坐在沙發上,吩咐蒙洋給他倒水,然後自己才回到辦公桌後,坐下來等著郭培元開口。

    “馮總,其實一直都想來拜訪您的,我對您,實在是仰慕已久了。”郭培元賠著笑臉,怯怯地對馮嘯辰說。他也是個經歷過一些場面的人,但不知為什麼,在馮嘯辰的面前,他就是感覺到有一種壓迫感,以至於說話的時候都有些戰戰兢兢的。

    “郭總,我對你也是久仰大名了。”馮嘯辰淡淡地說,倒也沒有過分地與對方套瓷。

    郭培元繼續說:“馮總,我知道,您對我一直都有一些不好的看法,我也做過對不起您,還有對不起杜教授的事情,那都是我一時糊塗,難得馮總不計前嫌。”

    馮嘯辰說:“郭總言重了,你也沒有對不起我,只是自己誤了自己,連累著你的秘書張小姐也陪你進了看守所。這件事,你如果都不記在心上,我又有什麼不可釋懷的呢?”

    “呃……”郭培元被噎住了。馮嘯辰這話可是夠直率的,簡直就是當面打臉了。當然,對於馮嘯辰的表現,郭培元也是有心理準備的,自己與馮嘯辰可是多少年的冤家對頭了,人家能答應見自己一面,就已經不錯了,還指望人家真的客客氣氣跟自己說什麼誤會嗎?

    “郭總這次來,不會是專門來和我敘舊的吧?”馮嘯辰決定不和郭培元扯閒天了,還是直接進入主題為好。兩個人的價值觀完全相悖,聊天能不聊死才怪呢。

    郭培元沉默了一會,苦澀地點點頭,說:“馮總真是快人快語,我這次來拜訪馮總,的確是有事想和馮總商量一下。”

    “還是關於日本人的?”

    “是的,……馮總也知道的,我自己原來倒也是有個專業,可是已經荒廢很久了。現在除了幫日本企業做點公關宣傳之類的事情,別無所長,這也是沒辦法啊。”

    “幫日本做公關宣傳,這是國家政策允許的,也是鼓勵的。但郭總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還是要記住自己是個中國人吧?每次都幫著日本人坑中國人,你也不怕被過去的同學、同事戳脊樑骨嗎?”

    “我知道,我知道。我過去做錯了,請馮總批評。其實,我已經改邪歸正了,去年馮總和池谷製作所談判的時候,我就兩不相幫,沒有給馮總增加麻煩。”

    你倒是得有給我增加麻煩的能耐啊,馮嘯辰在心裡冷笑著。不過,老郭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在他面前唯唯諾諾,自承錯誤,馮嘯辰再死追猛打,就沒啥意思了。於是,馮嘯辰擺了擺手,說:“郭總,過去的事情就算過去了,你這回找我,具體是什麼事情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8-14 10:09
第706章 太君家也沒餘糧了

     “我想問問馮總,有沒有興趣收購一些日本的製造業企業呢?”

    郭培元一張嘴,就把馮嘯辰給嚇了一跳。

    “你說什麼,收購日本的製造業企業?”馮嘯辰盯著郭培元問。

    郭培元點點頭:“是的。馮總應該知道,日本經濟這些年都很不景氣,很多過去和我聯繫過的企業,都處於經營困難之中。這次亞洲金融危機,已經波及到了日本,日元大幅度貶值,股市也受了影響。我認識的幾位日本……呃,日本朋友,都想把他們的企業轉讓出去,這不,就托到我頭上了。”

    “托你轉賣企業?可是你又為什麼來找我呢?”馮嘯辰還是有些不明白,他和郭培元有這麼好的交情嗎?

    郭培元支吾了一會,這才說:“馮總,其實在這之前,我也聯繫過一些單位,還有一些私人老闆啥的,可他們對我不信任,不願意接這件事。所以嘛……”

    馮嘯辰有些不確信地問:“郭總,你的意思是說,我對你很信任?”

    郭培元的臉難得地紅了一下,他說:“這倒不是,我知道馮總一向對我有一些成見的。”

    “成見?”馮嘯辰拖著長腔說。

    “不不不,不是成見,是……是瞭解。”郭培元連忙改口。他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說:“馮總,我知道,我過去做的一些事情,的確不是人事,馮總對我的看法是正確的,我不敢有什麼怨言。不過,馮總,人總是會變的嘛,我郭培元也有改邪歸正、重新做人的願望,這一次的事情,我的確是為咱們國家考慮的,我覺得這件事對咱們中國應當是有好處的,所以才來找您,我可絲毫沒有替日本人坑中國人的想法。”

    馮嘯辰在心裡想了想,問:“郭總,你說這件事對中國有好處,你的理由是什麼?”

    聽到馮嘯辰這樣問,郭培元立馬就輕鬆了,他知道馮嘯辰此問意味著是對這件事情感興趣了。要說起來,最瞭解你的人,莫過於你的敵人。郭培元在很長時間都把馮嘯辰當成自己的敵人,所以對馮嘯辰其人進行過認真的研究。他知道馮嘯辰思想開放,敢接受各種新鮮事物,不會墨守陳規。也正因為此,即便是他郭培元這樣一個在馮嘯辰心目中十惡不赦的人,馮嘯辰也會給他機會。

    “馮總,我知道裝備工業公司一直都在致力於引進國外先進技術,提高咱們中國自己的技術水平。日本人的技術是比咱們強得多的,而且這些年中國引進的日本技術也非常多。有些日本企業出於和中國競爭的考慮,不願意向中國轉讓最先進的技術,使得咱們想學都學不到,您說是不是這樣?”郭培元問。

    “你繼續說吧。”馮嘯辰不置可否,淡淡地說。

    郭培元接著說:“但現在機會來了。日本國內經濟不景氣,很多製造業企業前些年一門心思做股票和房地產,把錢都套住了。現在股市一下跌,房地產市場也崩盤了,這些企業資不抵債,只能賣掉。您別看它們都是破產企業,可它們的技術還在啊。如果咱們能夠把這些企業買過來,它們的技術不也跟著被買過來了嗎?這相當於咱們出了很少的一點錢,就能夠買到我們原來想買都買不到的技術,這不是對咱們有好處的事情嗎?”

    “可是,這些破產的日本企業,為什麼不找日本國內的其他企業接手呢?”蒙洋在旁邊問道。

    郭培元道:“這是因為日本國內的其他企業也不景氣,拿不出錢來收購它們。”

    “我看不僅如此吧?”馮嘯辰說。

    郭培元愣了一下,問:“馮總的意思是什麼呢?”

    馮嘯辰笑笑,說:“我現在還不知道是哪些企業委託你到中國來找買家。不過,照你剛才的說法,這些企業唯一的價值也就是它們手上掌握的一些技術。這些技術對中國來說是很先進的,值一些錢。但如果想賣給其他日本企業,那些日本企業對這些技術可沒什麼興趣,所以也就賣不出價錢了。郭總,你說是不是?”

    郭培元臉色有些僵,他訕笑著說:“馮總果然是睿智過人。不瞞馮總說,托我聯繫中國買家的那幾位日本企業家,的確是有一點這樣的想法。他們的企業如果在日本國內出售,不說沒人接手,就算是有人接手,也給不出一個好價錢,所以他們想到中國來碰碰運氣。”

    “於是你就想到我這個冤大頭了?”馮嘯辰問。

    “不是不是。”郭培元連聲說,“馮總,我可從來沒覺得您是冤大頭,每次和您打交道,最後吃虧倒霉的都是我,我哪敢小看您的眼界。我是覺得,您或許也對這些企業感興趣的,畢竟他們手上的有些專利,對咱們的確有用,就像上回阿根廷那四套大化肥的事情一樣,如果咱們能掌握池谷專利,不就不用費那麼大的勁去另搞一套了嗎?”

    馮嘯辰眉毛一揚,問:“你是說,想出賣的企業裡,也包括了池谷製作所嗎?”

    “這倒沒有。”郭培元說,“我只是舉個例子。在這些企業裡,倒的確有一家日本的化工設備企業,名叫日本秋間化工機株式會社,咱們過去引進大化肥設備的時候,也曾引進過他們的技術。”

    “秋間會社,我對這家企業倒的確有點興趣。”馮嘯辰點了點頭。他對這家企業並不陌生,也知道它手裡擁有一大批化工設備方面的專利,這些專利對於中國提升自己的化工設備技術水平是很有幫助的。此外,秋間會社是一家大型企業,它的生產設備也是非常先進的,收購這家企業就意味著能夠獲得這些設備,如果價錢不太高的話,這筆交易倒是挺合適的。

    “秋間會社方面打算出售哪些資產,米內隆吉又希望我們用多少資金來收購它?”馮嘯辰問。米內隆吉是現在秋間會社的總裁,馮嘯辰在過去也曾與他打過交道。

    “米內隆吉讓他的手下聯繫我,說是打算把整個秋間會社都打包賣掉,價格大約是500到600億日元之間。”郭培元說。他可不敢在馮嘯辰面前抖機靈了,好不容易爭取到一個與馮嘯辰和睦交流的機會,萬一說錯點什麼,惹惱了馮嘯辰,後面可就沒法再談下去了。

    郭培元硬著頭皮來找馮嘯辰推銷那些日本的破產企業,當然不是出於什麼愛國心,而是因為那些企業給他許下了一筆不菲的中介提成。像秋間會社這樣一家企業,如果真的能夠通過他的手,以500億日元銷售給中國,他能拿到的中介費有2億日元之多,即便是現在日元正在貶值,這筆錢也相當於1000多萬元人民幣,這足夠他後半輩子過得像個土豪一樣了。

    好吧,郭培元畢竟不是穿越者,不知道這筆錢在後世的京城也就夠買一套五環邊上的大三居,連裝修的錢都剩不下。上世紀90年代後期,在中國擁有1000多萬人民幣的確可以算是土豪了。更何況,秋間會社只是委託他銷售的其中一家企業,如果他能促成更多的交易,那麼提成不就翻著倍地增加了嗎?

    有著這麼豐厚的利潤,別說讓他上門來給馮嘯辰陪笑臉,就算讓他對馮嘯辰跪下,喊句爹之類的,他也會毫不猶豫地。

    “500至600億日元?”馮嘯辰在心裡盤算了一下。說實在的,這個價錢也還真算是良心價了。500至600億日元,相當於4至5億美元,而秋間會社在日本擁有四家工廠和一個研究院,加上各種無形資產,粗略估算一下也能值10億美元,現在差不多是攔腰打了一個對折,買下來還是挺合算的。

    不過,馮嘯辰可不是什麼善良之輩,趁你病,要你命,這是馮嘯辰的做人原則,當然了,這是指在對外交往的時候,小馮對於國人一向是如春天般溫暖的。

    “老郭,我想問一下,你知不知道,日本國內的企業給秋間會社的報價是多少?”馮嘯辰直截了當地問道,他把對郭培元的稱呼改成了“老郭”,這其中的暗示意味就很強了。如果郭培元願意站在裝備公司這邊,把日本人的底牌透露出來,那麼馮嘯辰不介意把他當成朋友,以後以“老郭”相稱。而如果郭培元不這樣做,說什麼不瞭解,或者不便透露之類,則馮嘯辰就會重新稱呼他為“郭總”,至於後面的事情是否還與他合作,就只有天知道了。

    郭培元也是個聰明人,乍聽到馮嘯辰對他的稱呼,他便覺得心裡咯噔一下。憑心而論,他還真沒打算和馮嘯辰交朋友,這次上門來求馮嘯辰,也是在商言商,兩個人怎麼可能成為朋友呢?可馮嘯辰卻是在強迫他站隊了,要麼當朋友,要麼當敵人,你自己選吧。

    “馮總,日本國內的報價,秋間會社那邊沒有告訴過我……”郭培元遲疑著說,沒等馮嘯辰說什麼,他又趕緊搶著補充道:“不過,我倒是託人去打聽過,好像日本國內的企業對秋間會社不是特別感興趣,有一家企業報過一個收購價,大約也就是180億日元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8-14 10:09
第707章 嚴禁收購

     其實郭培元說不說這個信息,馮嘯辰也都是能夠打聽到的。資本市場上的事情,能有多高的密級呢?再說,包成明的辰宇信息公司現在業務已經遍及全球,在日本也有若干信息員,成天就是打聽各種家長裡短的八卦,要瞭解一下日本國內企業對秋間會社的報價,實在沒什麼難度。

    馮嘯辰讓郭培元透露這個信息,就是要讓他明確表態站在哪一邊,這頗有些古代土匪逼著人納投名狀的味道。郭培元說出了這個價格,就相當於入夥了,未來如果馮嘯辰真的想收購日本企業,郭培元這個中介就必須要站在馮嘯辰這邊的。他這一次向馮嘯辰透露了一個半公開的信息,下一次馮嘯辰要讓他刺探點什麼內部消息,他還能拒絕嗎?

    這個小年輕,手腕真是厲害啊。

    郭培元在心裡感慨著,許多往事紛紛湧上心頭。唉,要不就歸順這個小年輕吧,替他鞍前馬後的當好鷹犬,沒準也能撈到不少好處吧。說真的,自己和日本人又有什麼交情呢?就算自己是個精神日本人,可肉體還是中國人,只要有錢賺,幫誰不是幫呢?幫中國人做事,是不是還顯得挺光榮的。

    這時候,馮嘯辰開口了,說:“老郭,你看,日本國內對秋間會社的報價只有180億,他們對中國人的報價卻是500至600億,這不是坑人嗎?你回去給米內隆吉帶個話,就說中國方面對收購秋間會社很感興趣,也很有誠意,但他必須拿出一個同樣有誠意的報價,否則大家就沒必要談下去了。”

    “馮總認為的有誠意的報價,應該是多少呢?”

    “這個我目前還沒有進行過認真的測算,但以你剛才說的情況,他們至少應當把報價壓縮60%,報到200億至240億,也就差不多了。畢竟雙方還要談判,總得留一點價錢到談判的時候砍一砍吧?”

    郭培元愕然了,報200億,還要等談判的時候再砍一點,這是打算直接往底價談啊。他沉默了片刻,說:“馮總,這樣一來,咱們能夠出的價錢,豈不也就是180億了?”

    “你說得很對。”馮嘯辰聳聳肩,認可了郭培元的猜測。

    “這個恐怕有點困難吧。”郭培元怯生生地反駁道,“如果咱們只能出180億,秋間會社為什麼不賣給日本國內的買家呢?”

    馮嘯辰反問道:“你覺得,日本國內的買家真的會出180億嗎?”

    郭培元又語塞了,他發現與馮嘯辰聊天的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馮嘯辰說的其實是個常識,人家只是初步接觸的時候報出了180億的價格,未來肯定會找各種理由再壓價。畢竟日本企業對秋間會社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屬於可買可不買的狀態,隨隨便便壓個20億日元太正常不過了。

    “馮總,你說的有道理,可日本人跟我說的是500到600億,想來他們是覺得中國人對他們的企業會有很大興趣的。現在咱們把價錢壓到和日本國內差不多,他們恐怕就不會想賣給中國人了。”郭培元做著最後的努力。

    馮嘯辰笑著說:“老郭,這件事,就拜託你去和日本人商量了,你們之間的共同語言應當會更多一些吧?你放心,如果你在這件事情裡能夠發揮作用,我也會給你提成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呃,好吧,那我就先謝謝馮總了。”郭培元萬般無奈地答應了。

    蒙洋把郭培元送出公司,又回到馮嘯辰的辦公室,看到馮嘯辰正在電腦前打字,似乎是在寫什麼報告的樣子。馮嘯辰的文字功底很是不錯,許多報告都是自己親自寫,用不著蒙洋這個秘書代勞。蒙洋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幫馮嘯辰找找資料,有時當個參謀之類的。

    “小蒙,對郭培元說的這件事情,你是怎麼看的?”

    看到蒙洋回來,馮嘯辰停下敲鍵盤的手,笑呵呵地問。

    蒙洋想了想,說:“我覺得他說的事情是真的,而且,這件事情對我們來說,也的確是個不錯的機會。”

    馮嘯辰說:“的確,我倒是忽略了這件事。我光盯著東南亞那些國家的資源了,忘了亞洲金融危機對日本、韓國也同樣是有影響的,現在同樣是個去日韓抄底的好時候。”

    “您是說,您覺得金融危機對日韓會有重大打擊嗎?”蒙洋糾正著馮嘯辰的話。

    馮嘯辰哂然一笑,穿越者的尷尬之處就在於此,每次認認真真說的話,總有人覺得你話裡有語病。就像他說自己忘了日韓會受到金融危機影響,對於時下的人來說,這充其量算是一個預測,而不是什麼事實。

    “日韓的經濟底子比東南亞各國要好,但經濟的外向性程度同樣很高,亞洲金融危機同樣會對它們產生嚴重的衝擊。事實上,日元和韓元都已經開始貶值了,日韓國內的股市也受到了波及,我估計未來一年內日韓的經濟狀況會非常緊張,像秋間會社這樣瀕臨破產的企業絕非個案,我們應當早做準備,到日韓抄底去。”馮嘯辰說。

    蒙洋說:“既然是這樣,那咱們是不是應當給全國的裝備企業發個通知,讓他們準備一些資金,以便及時收購日本和韓國那些有價值的破產企業,就像前一段時間咱們組織鋼企去收購印尼的礦山一樣。”

    馮嘯辰用手指指自己面前的顯示器,說:“我正在給經貿委打報告呢,讓經貿委協調外經貿部、財政部、人民銀行、外匯管理局,向全國發出緊急通知,嚴禁國內企業盲目收購海外破產企業。”

    “什麼,嚴禁?”蒙洋一怔,剛才還說得好好的,說要去日韓抄底,怎麼一轉眼就變成嚴禁去抄底了,領導真的沒有說錯嗎?

    “怎麼,不對嗎?”馮嘯辰笑呵呵地問。

    “哦,我明白了!”蒙洋一拍腦袋。自己真是糊塗了,忘了領導是出了名的腹黑之輩。在這個時候,如果國家出台政策,鼓勵國內企業去海外抄底,那麼如秋間會社這樣的國外企業就會坐地起價,等著人傻錢多的中國企業來競價。反之,如果幾部委聯合下文嚴禁企業進行海外收購,秋間會社就得慌了神,上趕著找中國企業揮淚大甩賣了。

    這一手,叫做欲擒故縱,實在是太普通不過的招術了。

    招術雖然普通,但卻是日本企業無法破解的。秋間會社資不抵債,急於出手,但日本本國企業對它不感興趣,歐美發達國家的投資者就更不會對一家日本企業有興趣。至於技術相對落後的發展中國家,有志向追趕國際技術潮流的就不多,能夠有實力去收購日本企業的國家就更少了。數來數去,可以說秋間會社除了賣給中國人之外,沒有其他任何出路,它就算知道中國人在耍“陽謀”,又能如何?

    “我讓經貿委下這樣一個通知,可不僅僅是為了嚇唬日本人,還有規範國內企業行為的意思。”馮嘯辰解釋說,“郭培元能夠找到我的門上,也同樣可以找到其他人門上。此外,還有張培元、李培元的,不知道有多少掮客正在國內遊說。秋間會社這麼一家企業,花500億日元買下,也仍然是有利可圖的,如果放開國內企業去競價,最終說不定真的會競到500億甚至更多,那咱們可就虧大了。”

    “所以,咱們就先禁止國內企業去收購,然後再由咱們牽頭,組織一些企業去收。因為咱們只是一個單一的投資者,日方就沒法和咱們討價還價了,咱們就能夠以最低的價格把日本的這些企業買下。”蒙洋總結著馮嘯辰的用意。

    馮嘯辰說:“大致是這樣的意思,不過,倒不一定非要由咱們牽頭不可。裝備工業公司的目標太大,如果由咱們牽頭去海外進行收購,說不定會觸動到外國政府的敏感神經,給收購案帶來一些不必要的困擾。我的想法是,咱們還是做幕後英雄,私下裡組織企業去收購就可以了。”

    “明白!”蒙洋響亮地答應道,接著又問:“那麼,馮總,要不要讓協作部王部長他們那邊現在就開始聯繫各家企業,大家準備資金也是需要一些時間的呢。”

    馮嘯辰說:“可以,你去請王部長過來吧。對了,請吳部長也一起過來,日本、韓國有哪些企業值得我們收購,得請吳部長把一下關。有些企業手上的技術專利已經過時了,咱們再花錢買回來就不值得了。”

    “好的。”蒙洋應了一聲,便出去找王根基和吳仕燦去了。

    馮嘯辰把手裡正在寫的文檔保存了一下,然後抄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包成明的號碼:

    “老包嗎,有這樣一件事情,你馬上組織人手,調查一下日本和韓國有哪些企業經營陷入困難,是否有出售的意向,大致的價格如何。另外,你還要讓人瞭解一下日韓高技術企業裁員的情況,看看有哪些掌握了核心技術的人被裁掉了,然後盡快地與他們取得聯繫,問問他們是否有興趣到中國來工作……”
V123210 發表於 2018-8-14 16:01
第七百零八章 你們願意接手嗎


    馮嘯辰在緊鑼密鼓佈置去日本收購破產企業,而在日本化工設備協會的小會議室裡,一場口水戰也正打得如火如荼。

    「米內君,你絕對不能把企業賣給中國人!」

    「中國人現在已經是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了,如果他們得到秋間會社掌握的專利,將會對我們構成更大的威脅!」

    「米內君,大家都是老朋友了,秋間會社經營不下去,你不能讓我們也跟著倒霉吧?」

    一干人圍著秋間化工機株式會社總裁米內隆吉,有慷慨陳詞的,有大打感情牌的,一個個都說得唾沫橫飛,鞠躬如油田裡的磕頭機一般,上上下下的,晃得人眼暈。

    米內隆吉黑著臉,坐在正中間,冷眼看著昔日的同行們在對他進行規勸,心裡一陣陣地冷笑。

    由於大量的流動資金被套在股市和房地產上,秋間會社從前年開始就已經在走下坡路了。面對著來自中國企業的競爭,日本化工設備企業在國際市場上處境日益困難,有些項目直接被中國人劫胡了,有些項目雖然最終還是由日本企業中標,但價格上也往往會被攔腰砍下一大截,利潤微薄到讓人齒冷。在這種情況下,日本國內的化工設備企業相互之間也展開了惡性競爭,秋間會社之所以會走到破產的境地,與池谷製作所、森茂鐵工所的壓迫也不無關係。

    在確定公司已經無法支撐下去之後,秋間會社的股東們做出了出售公司的決定。米內隆吉在第一時間就聯繫了化工設備協會的理事長乾貴武志,請他幫忙在同行間詢詢價,看看哪家企業願意收購秋間會社。結果,大多數同行對此都表現漠然,只有兩家不入流的企業表示願意收購秋間會社的一部分優質資產,開出來的價格也就比買廢鐵高出那麼一點點,與其說是收購,還不如是說在羞辱米內隆吉。

    於是,米內隆吉把目光轉向了海外,試圖尋找海外的收購者。他先是在歐美各國問了一圈,最終大失所望,歐美國家的化工設備企業已是產能過剩,哪還有興趣收購一家技術上已經落伍的日本企業。接著,他又讓人到巴西、南非等一些發展中國家去瞭解了一下,這些國家的企業和政府同樣沒有收購秋間會社的意向。

    最後,有人向米內隆吉提了個建議,讓他找中國人問問。米內隆吉找到了過去曾經為自己服務過的職業掮客郭培元,郭培元帶回來的消息讓他半是興奮半是鬱悶。興奮的地方,在於郭培元聲稱中國國內的確能找到買主,中國企業對於獲得秋間會社擁有的技術是非常感興趣的。至於鬱悶之處,就是他先前報的價錢讓郭培元委婉地否定了,據郭培元說,中方的開價最多也就是2億日元的樣子,即便是這個價格,人家也要考察了秋間會社的現狀,才能決定。

    米內隆吉把中國企業有意收購秋間會社的消息透露給了乾貴武志,而隱瞞了中方的出價,聲稱中國人願意不惜代價地獲得秋間會社的技術專利與生產設備,請各位日本同行斟酌。

    米內隆吉在業內浸淫多年,當然知道這個消息會引起什麼樣的反應。

    中國的化工設備工業是整個西方工業界的徒弟,在諸多老師中間,日本企業的貢獻是首屈一指的。但這位徒弟成長起來之後,便開始挑戰老師的權威了。歐美企業的產品線更高端,中國人一時還不敢覬覦,日本一向是高中低端通吃,中國人便欲爭奪日本人霸佔著的中低端化工設備市場,並且已經屢屢得手。

    日本人能夠把歐美企業從中低端市場上趕走,靠的是低廉的生產成本。而中國人搶日本人的市場,靠的是比日本人還要低廉的成本。日本已經是一個發達國家,要想把勞動力成本以及管理成本等壓到如中國企業一般的水平,完全是做不到的。日本企業只能靠著技術上的優勢來壓制中國企業,維持自己的市場份額。

    年代的時候,日本企業對中國企業的技術實力存在著嚴重的低估,為了獲得中國市場,經常會答應「技術換市場」的要求,向中方轉讓一些技術。等發現中方憑藉這些技術發展起來之後,日本企業向中國轉讓技術就變得謹慎多了,尤其是一些核心技術,幾乎就是千金不換。

    秋間會社是一家老牌化工設備企業,手裡掌握著大量技術專利,還有很多秘而不宣的技術訣竅,如果這些技術落到中國企業手裡,中國企業就會如虎添翼,在市場競爭中給日本企業以更大的壓力。秋間會社已經瀕臨破產了,國際競爭之類的事情,與米內隆吉及其他股東都沒有關係。但池谷製作所、森茂鐵工所等等企業還要混下去,他們怎麼可能坐視秋間會社的技術落到中國人手上去呢?

    如果不希望我的技術落到中國人手上,那麼諸君就開個價吧。

    這就是米內隆吉的想法,他要讓日本企業和中國企業互相競價,以便把秋間會社賣出一個好價錢。至於說與其他日本企業的香火之情,那就呵呵了,日本人啥時候在乎香火之情了?

    「各位,我並不想把企業賣給中國人,秋間會社有著輝煌的過去,我不希望它落到中國人手上。」米內隆吉發話了。

    「可是,我們聽到的消息是,你已經在和中國人接觸了。」森茂鐵工所董事長川端弘嗣反駁道。

    米內隆吉點點頭,說:「川端君說得沒錯,我的確是在與中國人接觸,而且我們雙方已經就價格問題進行過比較深入的探討,對方流露出了很強的收購意向。」

    「可是,你沒想過這樣做會對日本化工設備產業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嗎?」川端弘嗣問道。

    米內隆吉咧開缺了牙的嘴沖眾人猙獰地一笑,說:「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如果諸位願意接手秋間會社,哪怕價格比中國人的開價低2%,我也會接受的。」

    「中國人的開價是多少?」池谷製作所銷售總監內田悠沉聲問道。

    「6億日元。」米內隆吉大言不慚地說,其實這個價格是他向郭培元開的價,郭培元還的價只有這個數字的1/3。

    「這不可能!」川端弘嗣第一個跳起來了,「秋間會社現在的價值,連1億日元都不到,中國人除非昏了頭,否則他們出到2億日元都是失敗的。」

    「誰跟你說的!」米內隆吉把臉一沉,「秋間會社雖然經營上出了點問題,但我們的固定資產還在,還有我們的無形資產。我們請評估事務所做過估價,光是無形資產的部分,就價值3億日元以上,而這些無形資產,中國人是極其看重的。」

    「你說的無形資產,也包括了共享專利池裡屬於我們的那些專利吧?」內田悠問。

    「當然。難道池谷公司打算撤出專利池嗎?」米內隆吉反問道。

    現代化的工業生產,可以說每個環節都涉及到專利的應用。一家企業要生產一台設備,可能要用到幾十家企業的專利,如果每個專利都要通過談判來獲得授權,那企業就別幹活了,光是起草授權文書就能把企業拖死。為了減少專利上的交易成本,一些企業會聯合起來,各自拿出自己的一部分專利,形成一個共享的專利池,大家都可以用池子裡的專利,只要支付一個統一的專利使用費即可,不需要逐個地進行專利談判。

    秋間會社與池谷製作所、森茂鐵工所等一干化工設備企業之間,就有若干個這樣的專利池,秋間會社可以通過這個機制,使用池谷、森茂等企業手裡的許多專利。如果秋間會社被中國企業收購了,那麼就意味著收購方也可以使用這個專利池裡的專利,池谷、森茂對於中國企業的技術優勢就會消失殆盡。

    「不,這是不可能的!」川端弘嗣咆哮起來,「如果秋間會社被中國人收購了,那麼我們會在第一時間把秋間會社從專利聯盟中踢出去,我們絕對不會允許中國企業使用我們的專利。」

    米內隆吉呵呵一笑:「川端君,你們打算如何彌補秋間會社離開後的專利缺口呢?」

    「這……」川端弘嗣無語了。專利池是一個共享機制,秋間會社用了森茂鐵工所的專利,反過來森茂鐵工所也用了秋間會社的專利。如果把秋間會社踢出去,那麼屬於秋間會社的那些專利也就被踢走了,森茂鐵工所拿什麼來替代這些專利呢?

    森茂鐵工所的產品設計,都是默認了能夠使用秋間會社專利的。如果突然宣佈這些專利不能用了,森茂鐵工所的許多產品都要重新設計,這其中還涉及到了模具、夾具、生產工藝等等的改變,可真不是撂一句硬話就能夠解決的。

    「米內君,你能不能給我們大家一個真實的報價。恕我直言,6億日元的價格,我相信中國人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你願意以什麼樣的價格,把秋間會社轉讓給我們大家。」內田悠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8-19 09:13
第709章 太便宜了

     “400億。”

    “這不可能,我們最多能夠出100億。”

    “350億,這是我們的底線了!”

    “120億,如果我們能夠聯繫到五家企業共同出資的話。”

    “320億!”

    “125億!”

    “……”

    這是一場注定沒有結果的討價還價,一方存著訛詐的心理,想讓自己的同行多出錢,而另一方則是一盤散沙,雖然知道這件事對自己有影響,卻又想著它對其他企業同樣有影響,為什麼自己要出頭來解決。兩邊都沒有解決問題的誠意,這種談判還能有什麼用處?

    乾貴武志是會議的召集人,但同時又是這個會場上最透明的。因為協會這種組織本身就是一塊擦桌布,人家需要你的時候,還能把你拿起來當一回事,人家不需要你的時候,你就只能乖乖呆在桌子底下,沒準還會被誰踩上一腳。看到會場重新陷入了口水戰,乾貴武志只能長嘆一聲,宣佈暫時休會,大家回去思考一下,然後再做決定。

    “內田君,我們必須想個辦法,絕對不能秋間會社落到中國人手裡去。”

    走出會場的時候,川端弘嗣拉著內田悠商量道。

    “能有什麼辦法?”內田悠問。

    “也許,我們應當多聯合幾家企業,把秋間會社買下來。”川端弘嗣說。

    內田悠冷笑說:“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湊出300億日元,買下秋間會社?”

    “300億肯定是不行的,我覺得努力一下,150億,應當能夠打動米內隆吉。”

    “可是,我們花150億買下秋間會社有什麼用?僅僅為了它的那幾個專利嗎?”

    “如果這些專利落到中國人手上,對我們造成的損失可就不止150億了。”

    “在損失發生之前,我們能說服我們的股東嗎?”

    “……我覺得,或許能吧。”

    川端弘嗣的聲音已經弱得聽不見了。股東們是什麼德行,他能不知道嗎?如果是為了森茂自己的事情,讓公司出點錢,在數量不大的情況下,股東們或許是能夠同意的。收購秋間會社,對森茂來說看不到任何直接的利益,而中國人收購秋間會社,對森茂的威脅也是潛在的,並沒有變成現實。在這種情況下,讓股東掏出真金白銀來止損,川端弘嗣自認沒有這樣的能力。

    “還有一點也很重要,那就是米內隆吉是不會接受150億的開價的。他所以要讓我們開價,不過是想拿這個價錢去作為與中國人談判的砝碼。你別聽他說願意接受一個比中國人出價低20%的價格,我敢打賭,真到大家競價的時候,哪怕中國人願意比我們多出1日元,米內隆吉也會毫不猶豫地把秋間會社賣給中國人。”內田悠冷冷地說。

    川端弘嗣回憶了一下米內隆吉一貫的為人,不由也黯然地點了點頭。日本人講規則,重合同,凡事一板一眼,背後所隱藏的是一種動物性。西方國家稱日本為經濟動物,不是沒有道理的。所謂動物,就是一切都以利益為導向,不存在任何倫理、道德以及人情方面的考量。在出售秋間會社這個問題上,米內隆吉追求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儘可能賣出一個高價,至於是中國人收購,還是日本人收購,並不在米內隆吉思考的範圍之內。內田悠作為與米內隆吉合作多年的老夥計,對他的瞭解是非常深入的。

    “這麼說,我們絕對沒有辦法了?”川端弘嗣問。

    內田悠搖搖頭,說:“倒也不是沒有辦法。我們要做兩手準備,一手是秋間會社真的被中國人收購了,我們要及時建立起新的專利壁壘,不能讓中國人打進我們的大酬勞。另外一手,那就是請通產省出面來阻止這樁交易,最起碼,要阻止中國人獲得秋間會社所擁有的關鍵專利。”

    “這倒是一個好辦法,那就拜託內田君了。”川端弘嗣向內田悠深鞠一躬道。

    “我能做的,也只是延緩一下日本的衰落罷了。”內田悠淒涼地說。

    米內隆吉離開化工設備協會,回到公司,馬上就給郭培元打了電話,告訴他說日本的幾家化工設備廠商已經答應聯手收購秋間會社,出價達到了400億日元,中國人如果想要得到秋間會社,至少要拿出450億,否則免談。

    郭培元又豈是好騙的人,他先是哼哼哈哈地向米內隆吉表示了祝賀,接著便說自己聯繫的中方買家經濟實力有限,要拿出這麼多錢恐怕不現實,如果價錢能夠低一些,倒還有希望。

    兩個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隔著大海在長途電話裡打起了機鋒,最近達成了一個初步意向,即雙方都認可250億日元左右的收購價格,郭培元應當在這個價格基礎上,為秋間會社找到接盤俠。

    “250億日元?”

    在裝備工業公司的總經理辦公室裡,馮嘯辰笑呵呵地看著前來通報情況的郭培元,用略帶調侃的口吻重複著米內隆吉的出價。

    “是啊,我覺得這個價格應當是對方的心理底線了。馮總,米內隆吉跟我說,日本的那些化工設備企業,像池谷啊,森茂啊,都不希望中國企業接手秋間會社,所以他們準備聯合收購秋間會社。具體出價我不太清楚,但米內隆吉報出的250億日元,應當是有一些底氣的,咱們如果不答應,他或許就會把公司賣給日本國內的企業了。”郭培元規勸道。

    馮嘯辰笑笑,說:“老郭,你有一點搞錯了,那就是我們其實並不是很想買下秋間會社。他的那些專利倒是值幾個錢,但要讓我們花大價錢就沒必要了。更何況,現在正在搞金融危機,咱們國內的資金非常緊張,在這個時候花200億日元去買一家破產的日本公司,經貿委那邊也是很難通過的。”

    “您是說……200億?”郭培元咂舌道。

    “對,就是200億。”馮嘯辰說,“250億是想都別想的事情,有這些錢,我砸給化工設計院,他們也能把這些專利給開發出來了。200億是最多的,就算是這個價錢,我還得讓人去評估一下才行呢。”

    “好吧,那我再去和米內隆吉說說吧。”郭培元鬱悶地應道。唉,掮客這個職業真不是人幹的,兩邊的出價差得這麼大,讓自己怎麼去說呢?

    送走郭培元,馮嘯辰來到了公司小會議室,在那裡,已經坐了十幾個人,都是馮嘯辰的老熟人,分別是包成明、阮福根、姚偉強、韓江月、楊海帆等。這一次赴日本去收購破產企業,馮嘯辰沒有讓大型國企參與,而是聯絡了一批私營企業家,打算讓他們以民間的身份去進行收購,以避免國際政治上的敏感性。

    “郭培元來了,他說米內隆吉的開價是250億日元。”馮嘯辰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笑著向眾人通報導。

    “這個姓郭的,果然還是個漢奸!”阮福根一聽就惱了,他是險些被郭培元坑過的人,最初一聽說郭培元摻和進了這件事,他就渾身不痛快。

    馮嘯辰向阮福根笑了笑,說:“阮老闆也別拿老眼光看人,我估摸著,郭培元恐怕也是不知情,想必米內隆吉也把他騙了吧。”

    包成明點點頭,附和道:“我也是這樣看的。日本化工設備協會的那些企業,向秋間會社只開出了130億日元的收購價,這件事米內隆吉肯定是不會向郭培元說的。這個姓郭的也就是一個傳話的人,不見得是真的想騙馮總。”

    原來,日本化工設備協會的會議剛剛開完,包成明這頭就已經得到了有關會議上主要議題的信息,至於是什麼人向他洩露了這個消息,就不足為外人道了。郭培元跑來報信,卻不知道馮嘯辰掌握的情報比他更準確。

    “130億,能夠拿下秋間會社的全部設備和專利,實在是太便宜了!”阮福根繞開了關於郭培元人品的話題,搓著手興奮地說。

    姚偉強卻是笑道:“阮老闆現在真是財大氣粗,130億日元,也合著快9億人民幣呢,我想都不敢想這麼大的數目,阮老闆居然還說太便宜了。”

    “是啊,咱們這些小廠子真是沒法和阮老闆的全福公司比啊。”韓江月也調侃地說道。

    “你們說啥呢?幹嘛笑話我這個農民。”阮福根的臉漲得通紅。他現在的確是有錢了,拿出兩三個億應當是不在話下的。不過,姚偉強賣軸承,現在已經做成一個跨國連鎖貿易公司,韓江月的新民液壓公司也是年產值好幾億的大企業,與他的全福公司不相上下。再至於說楊海帆,那就不是阮福根能夠仰視的對象了,楊海帆的辰宇工程機械公司,一年的產值做到了20多億,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以每年20%的速度增長。在這個場合裡被人說是財大氣粗,和當場打臉也沒啥區別了。

    “老阮說的是實話。”馮嘯辰出來替阮福根打圓場了,他看看眾人,說:“秋間會社的固定資產原值不下300億日元,還有專利和品牌等無形資產,如果能夠以150億至180億日元拿下,的確是非常划算的。另外,你們各位看中的日本新永軸承公司、武知減速機公司、石前工程機械公司,市場的出價也都遠遠低於它們的實際價值,咱們這次去抄底,的確是大有可為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8-19 09:13
第710章 欲擒故縱

     郭培元所透露的有意出售的日本企業,並不僅限於秋間會社一家。馮嘯辰得到這個信息後,又讓包成明利用他的信息網在日本國內進行了廣泛瞭解,挖掘出100多家具有一定技術實力同時經營已陷入困境的企業。馮嘯辰把這些企業的信息分門別類發送給了不同行業的中國企業,讓他們選擇自己感興趣的企業提出收購意向。姚偉強、韓江月、楊海帆等人所在的企業各自主打的方向不同,因此相中的收購對象也有所不同。不過正如馮嘯辰所說,這些日本企業在市場上獲得的出價都遠遠低於它們實際的價值,中方企業以這樣的價格進行收購,是非常划算的。

    “這次收購行動,我們要注意欲擒故縱的策略,絕對不能讓對方察覺到我們的迫切心情,要讓他們覺得我們是勉為其難去進行收購的,如何價格或者其他條件不合適,我們就會乾脆利索地放棄。”馮嘯辰向眾人叮囑道。

    “馮總,你這個你就放心吧,我們這些人別的方面不如你馮總,要說在商場上討價還價的本事,呵呵,呵呵……”姚偉強說了半截,看到眾人並沒有附和的意思,便趕緊把後面的話給嚥回去了。在馮嘯辰面前顯擺自己的能耐,在這個圈子裡實在算是一個冷笑話了。

    馮嘯辰並不在意姚偉強的話,他說:“我跟大家說的這個態度,並不僅僅是一種策略。事實上,收購這些日本企業,對於咱們來說的確不是很迫切的事情,價錢合適咱們就收,價錢如果不合適,咱們就直接放棄,反正機會還多得很呢。”

    “馮總,你是說,這一輪金融危機還要持續很長時間?”韓江月問。

    馮嘯辰搖搖頭,說:“這倒不是,這一輪金融危機持續兩三年也就到頂了。我的意思是說,也許過幾年歐洲也會遭遇像現在亞洲這樣的金融風暴,屆時大家還有去歐洲抄底的機會。現在把錢都用光了,以後再想去歐洲抄底,可就沒能力了。”

    楊海帆愕然道:“不會吧,嘯辰,你這又是哪來的消息?”

    “是啊,馮總有內幕消息嗎?”其餘的人也都驚訝地問道。

    馮嘯辰尷尬了,不過還是習慣性地露出一種自信的神氣,對眾人說:“這是社科院內部的一項研究成果,目前還是處於保密狀態的,大家不要外傳。專家們認為,歐洲和美國的經濟目前都過於偏向虛擬經濟,這種狀況持續發酵下去,遲早會引發嚴重的金融危機,屆時歐美國家都會陷入危機而難以自拔。”

    “你說的遲早,大致是什麼時候呢?”楊海帆問。

    馮嘯辰想了想,說:“時間方面不太好預測,不過估計也不會太遠,短則10年左右,最長不超過15年。”

    美國的次貸危機是2007年發生的,如果歷史沒有發生偏差,離現在也就是10年時間,所以馮嘯辰是敢於做出這種預言的。至於他說的什麼社科院專家預測,就純粹是扯虎皮做大旗了,別說是在1997年,就算到了次貸危機爆發之前的2006年,都沒有一位權威學者發出過有效的警告。

    順便也說一句,2007年的次貸危機,同時也引發了經濟學理論的危機。經濟學家們在經濟學裡引入了比天文運算更複雜的數學模型,卻連即將爆發的一場全球性危機都無法預警,這讓人不得不懷疑經濟學的價值。在次貸危機之後,許多經濟學者都開始反思經濟學研究範式的合理性,提出經濟學研究要重返世俗,不應再在這種數學遊戲中自娛自樂。不過,反思歸反思,經濟學畢竟是一個能夠容納得下數十萬教授、學者就業的龐大產業鏈,誰也不敢輕易地把自己以及同行的金飯碗砸爛。

    阮福根、包成明等一干人都屬於馮嘯辰的粉絲,一句話從馮嘯辰嘴裡說出來,他們天然地便會相信五成,餘下的五成則要結合自己的常識再判斷一下。聽馮嘯辰說歐美在10年之內就可能發生一次如當下亞洲金融危機一般的大危機,眾人都有些莫名的興奮。

    “嘯辰說的這個,我倒是有幾分相信。”楊海帆說,“我這幾年和歐洲企業打交道也不少,感覺歐洲企業的確有些浮躁了,沒有咱們中國企業這樣紮實。”

    “他們也就是還有一些技術,否則單憑幹勁的話,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韓江月評論道。

    姚偉強怯怯地說:“可是人家的技術跟咱們相比,還是強出不少的吧?咱們要想去收購歐洲的企業,我覺得夠嗆。”

    包成明笑道:“老姚,你這就保守了。過去你想過能夠收購日本人的企業嗎?日本新永軸承,我記得你過去對這家企業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現在你都想要收購它了,這才幾年的時間啊。”

    “這……”姚偉強撓撓頭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說道:“老包這樣一說,還真是這麼回事。我最早倒賣軸承的時候,新永軸承可真是高不可攀的,哪家廠子要買新永的軸承,我們都會高看它一眼,覺得這家企業有實力,居然用得起這麼高檔的軸承。誰想到,這才十幾年時間,它竟然就要倒閉了。”

    阮福根牛烘烘地說:“這就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老阮當初做企業的時候,就想過,誰也不是天生就該當農民的,我老阮那個時候是農民,說不定哪天也能和這些國營企業平起平坐呢。”

    姚偉強斥道:“老阮,你就別吹了。那時候你也就想著能夠和縣裡的國營企業比一比,你想過和日本企業平起平坐嗎?秋間株式會社,我也聽說過這家企業的,有七八十年的歷史了吧,擱在過去,人家跟你老阮說句話,你都要嚇得尿褲子了吧?”

    阮福根和姚偉強都是海東的民營企業家,雖然不是做同一個行業的,但過去也就認識,這些年因為有馮嘯辰這樣一個共同的熟人,相互之間走動還比較多,說話也就越來越隨便了。姚偉強好歹是當過“軸承大王”的人,骨子裡有些霸氣。阮福根一向低調,賺了錢還經常說自己就是一個農民。姚偉強針對阮福根的這個毛病,平時沒少貶損他。

    阮福根被姚偉強說得有些窘,他憨憨地笑了笑,說:“老姚說得也是,擱在過去,我哪想過還能和秋間會社這種大公司做生意,更別說想著把它收購過來了。不過,這件事還得感謝馮總,是馮總把我引上了這條路,又支持我這個小公司一路做起來。如果沒有馮總,我現在還真的就是十幾個人的一個小廠子呢。”

    “是嗎?如果阮老闆要這樣說,那我這個小廠子也得感謝馮總呢。沒有馮總幫忙,我當初承包新液壓都困難,更別說有今天了。”韓江月笑吟吟地說,她的話說得很矜持,但話裡那種感激的味道,馮嘯辰還是能夠聽得出來的。這是一位很驕傲的女性,能夠當著馮嘯辰的面說出這樣一番話,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大家就別扯這些沒用的事情了。”看著包成明、姚偉強等人也有表忠心的意思,馮嘯辰趕緊打岔,他說:“情況大家也都清楚了。國家經貿委會同財政部、外匯管理局已經下發了限制境外投資的文件,這個文件其實就是為你們各位保駕護航的。有了這個文件,日本人想拉中國企業互相競價,就辦不到了。你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大膽地壓價,爭取用最小的代價,把我們需要的技術買進來。”

    “沒問題,我們肯定能辦到。”眾人一齊應道。

    馮嘯辰又說:“關於跨國收購涉及到的一些法律問題,我們裝備公司幫大家聯繫了幾家境外的律師事務所,他們通曉國際規則,能夠給你們提供幫助。對了,有一位我給大家聯繫的投資顧問,名叫馮文茹的,是我的嫡親堂妹,是在德國長大的,學金融出身,還請大家多多支持。”

    “還有這樣的事情?馮總的堂妹,那肯定是頂頂優秀的,我們公司預定了。”

    “憑什麼呀,我早就跟馮總提過這事的,馮總的堂妹我們願意出高薪聘請。”

    “什麼高薪不高薪的,馮總的堂妹是看重這些的人嗎?馮總,你跟文茹妹妹說,請她到我們公司來指導工作,報酬隨她提……”

    眾人又是一通鬧鬧烘烘的,把一個還沒見過面的馮文茹給捧到了天上去。馮嘯辰任憑大家說了一通,這才笑呵呵地向眾人道了謝,接著又安排起其他的相關事宜了。

    幾天後,一支民間海外投資代表團悄然地成立了,參加者都是國內民營製造業企業中的佼佼者,其中又尤以海東省的企業家人數最多。代表團的團長由包成明擔任,郭培元以中介的身份,陪同眾人前往日本,開始考察一些瀕臨破產的日本企業。

    也就在這個時候,內田悠帶著助手菊池十郎來到了日本通產省,要求會見通產大臣庭野信一。
Babcorn 發表於 2018-8-19 09:14
第711章 寧信其有,不信其無

     作為一家大型企業的銷售總監,內田悠在通產省還是有一些面子的。在經過幾輪請示之後,內田悠被帶到了庭野信一的辦公室,至於他的助手菊池十郎,則只能呆在外面的休息室等著了。

    “內田君,我們好久不見了!你的身體依然是那麼健碩!”

    一見面,庭野信一就用一種明顯誇張的熱情口吻向內田悠表示著問候。他是在製造業領域裡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爬上來的,在他還只是一個職場新人的時候,就曾與內田悠打過交道,內田悠甚至可以算是他的職場導師之一。庭野信一是一個很會做人的官僚,在這種時候難免是要做一做親民秀的。

    “庭野先生,冒昧打擾了。”內田悠沒有被庭野信一的熱情所蠱惑,他恭恭敬敬地向庭野信一鞠了躬,用一種下屬見上司的謙卑口氣說道。

    “內田君太客氣了,我就是為你們企業服務的,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快請坐吧。”

    庭野信一還了一個鞠躬禮,然後招呼著內田悠坐下,他自己則坐回到辦公桌後面去,同時在心裡盤算著內田悠的來意。

    “庭野先生,我這次來拜訪,是想向通產省匯報一下近期中國企業大肆收購日本企業的事情,我和我的同行們都認為,這件事已經到了需要引起政府關注的程度了。”內田悠沒有兜圈子,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來意。

    “中國企業大肆收購日本企業,有這樣的事情嗎?”庭野信一詫異道,“我們通產省的確是得到了一些消息,說有幾家經營不狀況的日本企業被國外企業收購了,其中有歐洲的投資者,當然也有來自於中國的,但似乎還到不了大肆收購的程度吧?”庭野信一說。

    內田悠從自己的隨身公文包裡取出一本很厚的文件,起身遞到了庭野信一的桌上。庭野信一接過文件,看了一下標題,正是內田悠說的關於中國企業收購日本企業的問題。他翻開文件看去,只見正文一開始便是一張長長的名單,上面寫著一些日本企業的名字,有的名字後來還跟著一個中國企業的名字,據名單的註解,後面的這家中國企業,就是目前正打算收購日本企業的中國投資方。

    “有這麼多中國企業對日本企業感興趣?”庭野信一問。

    “是的,目前至少有100家中國企業的市場人員已經抵達了日本,正在和我們的一些企業洽談收購事宜。”

    “可是,我們得到的消息是,中國官方發出了一份文件,要求國內企業近期內不得出境進行海外併購,他們的理由是為了節省外匯,以應對金融危機。”

    “這只是他們的障眼法。”內田悠不屑地說,“他們在用這樣的方法壓低收購價格,這也是他們慣用的伎倆了。”

    要說起來,這個世界上還真沒有什麼能夠瞞住所有人的陰謀。內田悠是在中國人那裡吃過好幾次虧的,照著久病成醫的規律,現在也算是一個中國通了。秋間會社聲稱有中國企業對他們感興趣,而中國經貿委卻突然發出一個限制海外併購投資的通知,內田悠把兩件事串到一起一琢磨,就弄明白中國人的套路了,這分明就是欲擒故縱的手法嘛。

    可明白歸明白,中國人這一招,內田悠還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破解。中國經貿委的這個通知是認真的,內田悠託人私下裡找一些中國的大型國企瞭解過,這些大型國企都表示受到經貿委通知的約束,近期內不可能到日本抄底接盤。中國的大型國企被限制住了,能夠有能力來收購企業的投資者數量就非常有限了,這就意味著那些打算要出售的日本企業根本無法報出一個高價。

    那麼,能不能讓這些企業不要出售呢?內田悠自忖是沒有這個能力的。像秋間會社的情況,企業已經陷入了困境,每拖一天都要多花一天的成本,股東們天天逼著米內隆吉趕緊找到接盤俠,把這攤子破爛賣掉,以便收回一些殘值。中國人反而是不著急的,如果價格談不攏,他們就拍拍屁股回國去了,沒有絲毫的壓力。

    在這種情況下,日本企業還能有什麼辦法呢?即便知道人家設了局,在惡意壓價,自己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庭野信一不是直接在企業裡混的,對於這個問題的認識還真不如內田悠清楚。聽內田悠這樣一說,他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悻悻地說:“原來還有這樣的安排,中國官方實在是太可惡了。”

    “的確,他們一方面公開宣佈限制企業進行海外投資,另一方面卻又組織了一批私營企業到日本來考察我們的企業,並且和企業的負責人進行洽談,希望用很低的價格,買走那些歷史悠久的公司。”內田悠說。

    庭野信一嘆了口氣,說:“不管怎麼說,他們願意收購這些公司,畢竟也是一件好事吧。”

    “庭野先生,您說什麼?”內田悠的臉色有點難看,他盯著庭野信一問道。

    庭野信一被他盯得有點毛,稍一錯愕,便重複著剛才的話,說:“我是說,雖然他們刻意壓低了價格,但畢竟還是表現出了收購這些破產公司的願望,這對於我們來說,是一件好事。”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的企業被中國人收購了,通產省卻要認為是好事呢?”內田悠不滿地問。

    庭野信一把手一攤,說:“這都是一些經營不善的破產企業啊。如果沒有企業收購它們,它們的設備就會放在廠房裡生鏽,最後變得分文不值。現在中國人來了,願意出錢收購這些企業,這對於日本來說,是一件大好事。”

    “庭野先生,我完全不能接受你的觀點。”內田悠急了,他用手指著自己送給庭野信一的那份文件,說:“麻煩你再往下看看,你就會知道中國人收購日本企業是不懷好意的。他們一貫在用各種手法竊取我們日本企業的技術,使我們的企業喪失國際競爭力。如果像秋間會社這樣的老牌製造業企業落到中國人手裡,中國人將可以輕易地獲得這些企業用上百年時間積累下來的專利和技術訣竅,從而對我們日本的製造業造來毀滅性的打擊。”

    “有這麼嚴重嗎?”庭野信一嘟囔著,不過還是照著內田悠的要求,繼續翻看著那份文件。

    “技術換市場,……這一點我記得當初你們這些企業都是接受了的,那時候我在立山公司,我們公司也討論過如何通過向中國官方轉讓一些技術,以獲得中國市場的問題。”庭野信一說。

    “是的,我們池谷製作所也曾做出過這樣的錯誤決策。”

    “內田君為什麼覺得是一個錯誤決策呢?”

    “因為中國人的學習能力超出了我們的想像,他們現在已經用當時學到的技術來搶我們的海外市場了。”

    “是嗎?我覺得,這是不是因為你們懈怠了,在過去的10年中沒有發展出新的技術。”

    “也許……是吧”內田悠的口氣軟了,過去10年,日元不斷升值,房地產價格翻著番地上漲,炒股炒房炒匯,哪樣不比研發技術更賺錢?誰還有心思開發技術。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池谷製作所也不至於害怕那些用自己80年代的技術武裝起來的中國競爭者了。

    “派出留學生盜取日本的技術?”庭野信一繼續讀著文件上的內容,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內田君,你說的這個情況,有確鑿的證據嗎?”

    “我們還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不過,有兩位滯留在日本的中國技術人員向我們提供了這方面的信息,他們說中國政府非常重視外派留學生的工作,據猜測這些留學生都是帶著神秘使命的。”內田悠說。

    “就是你在報告中寫到的葛濤和……酒井倩霽嗎?”

    “這位酒井女士,中國名字是叫楊倩霽的。她和這位葛濤先生,都是中國國家石化設計院的工程師,前幾年赴日本來學習技術,然後便留下了。我們這次撰寫這份報告,他們為我們提供了很多重要的素材。”

    “這樣的素材,可信度存在疑問吧。”庭野信一淡淡地說。如內田悠說的葛濤、酒井倩霽這種人,通產省也接觸過不少,他們大多是藉著前來開會、學習等機會,偷偷脫團,然後滯留下來的。為了讓日本政府接受他們,避免被遣返的命運,這些人往往要編出一些故事,諸如受到迫害,或者身負秘密使命,而他們又不願意做惡,所以才叛逃出來。

    日本的政府官員一開始還相信這些說辭,再往後就發現滿不是那麼回事。不過,這些滯留者對於日本來說也是有用的,所以大家也就裝聾作啞,接受了他們編出來的故事。現在內田悠用他們編的這些故事來作為證據,這就由不得庭野信一要覺得齒冷了。

    內田悠其實也知道自己的證據站不住腳,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說:

    “我覺得,這種事情,我們應當寧信其有,不信其無。中國官方一直都希望能夠發展自己的技術,超越日本,通產省有義務制止中國官方的這種企圖。”
Babcorn 發表於 2018-8-19 09:14
第712章 施壓

     寧信其有,不信其無。

    庭野信一在心裡冷笑著,這就叫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其實通產省哪裡不知道日本的產業競爭力正在下降,而中國恰恰就是對日本產業的最大威脅。但形勢所迫,日本經濟也正面臨著亞洲金融危機的衝擊,內閣的主要精力都在於應對眼前的危機,哪裡還顧得上長遠的發展?

    秋間會社申請破產的事情,通產省早就知道了,為此也在會議上進行過討論。大家拿出來的方案,就是希望能夠找到一家企業收購秋間會社,這樣債主就能夠收回一些貸款,股東的利益也能夠得到一些保障,比完全無人問津要強。相比由日本本土的企業來收購,大家其實更傾向於讓外國企業來收購,因為這樣日本就能夠增加一些外匯收入,這對於穩定日本的宏觀經濟是大有好處的。

    有興趣且有能力收購秋間會社等一干日本企業的,肯定就是中國了,大家對於這個問題的判斷是非常清楚的。在討論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人提出過對於技術外流問題的擔心,但這種擔心旋即就被宏觀經濟的壓力所淹沒了。中國人得到技術,消化吸收,然後再用於與日本企業競爭,最起碼也得等到幾年後了,到那時,日本內閣恐怕都已經換了十幾回了,大家犯得著替下下下下屆的繼任者操心嗎?

    當然,官僚們是不會把話說得這麼透徹的,他們把出現這種窘境的責任都推到了企業頭上,如果不是這些企業成天痴迷於虛擬經濟,如果日本還有昭和年間的那種上進心,區區一個中國的威脅又何足掛齒呢?

    心裡雖然是這樣想,庭野信一還是認真地讀完了內田悠呈上的報告,隨後,他沉默了一會,抬眼對內田悠問:“內田君,你的建議是什麼呢?”

    “必須以國家安全的名義,阻止中國企業對日本企業的收購。”內田悠毫不猶豫地說。

    庭野信一果斷地搖了搖頭,說:“這是不可能的。企業兼併是正常的市場行為,我們沒有理由阻止中國人收購日本企業。”

    “至少我們應當列出一些關鍵企業,禁止中國人收購。”內田悠退了一步。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的前一個要求太極端了,人家中國人跑來收購一家拉麵館,你也不同意嗎?這就完全沒理由了。他關注的,僅僅是秋間會社這種擁有核心技術的企業,能夠控制住這些企業不落到中國人手上,也就足夠了。

    但庭野信一還是搖頭,說:“如果內田君希望阻止的只是某一家或者少數幾家企業,那通產省或許還能夠支持,但為此也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的。而如果內田君所指的範圍不止是幾家,而是幾十家,上百家,那麼通產省就沒有這個能力了。上百家破產企業,如果不能被收購,將會影響到整個日本的宏觀經濟。”

    “庭野先生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只要求阻止秋間會社的交易,通產省是可以支持我們的?”內田悠試探著問道。

    庭野信一笑了:“這個恐怕也有些為難吧?除非你們能夠提供更進一步的證據,說明秋間會社與其他企業,比如新永軸承公司、武知減速機公司、石前工程機械公司等等,有什麼明顯的區別,否則通產省憑什麼單獨對秋間會社下達保護令呢?”

    內田悠無語了,庭野信一的邏輯是正確的。因為宏觀經濟的壓力,通產省不可能讓上百家企業直接破產,找中國人來接盤是一個最佳的選擇。既然允許這上百家企業被出售,那麼單獨限制秋間會社不得出售,就得有一個合理的理由了。否則,別說向中國人沒法交代,恐怕秋間會社的股東們也會來找通產省要個說法的。

    “也許,我來錯地方了。”內田悠沉默了一會之後,淡淡地說。

    “內田君是想直接向內閣匯報此事嗎?”庭野信一問。

    內田悠慘然一笑,說:“官僚們關心的僅僅是自己的飯碗而已,哪會在乎日本的前途。我想,恐怕只有輿論的力量能夠讓內閣醒悟了。”

    庭野信一愣了一下,隨即把手一攤,說:“如果是這樣,那我只能說,這是內田君你的自由,而我只能聽命於內閣。”

    一場談話就這樣不歡而散了,庭野信一表現出了極好的涵養,親自把內田悠送出了通產省的辦公樓。內田悠沒有返回公司,而是直接來到了一家右翼報社,把自己準備的材料送到了報社總編的案頭。

    兩天後,十幾家右翼報紙同時在醒目位置刊登了所謂“池谷報告”的節選以及充滿著煽動意味的評論,標題更是一個賽一個地瀰漫著殺氣:

    《中國企業長期竊取日本技術,已成日本最大威脅》

    《日本陸沉在即,中國或是最大禍首》

    《支那旗飄揚在日本列島》

    《一億總玉碎,捍衛大和魂》

    ……

    看著這些標題,內田悠有一種下身疼痛的感覺。他是一個搞實業的人,與那些靠譁眾取寵斂財的右翼勢力其實是話不投機的。日本右翼的一些言論,往往會讓國外民眾,尤其是亞洲民眾感覺到不悅甚至憤怒,進而會影響到日本企業在當地的形象,所以大多數日本實業界的人士都不願意沾上右翼勢力。但這一回,內田悠走投無路了,不得不借助於右翼勢力來炒作來自於中國的威脅,進而向政府施壓,這就是與狼共舞的感覺吧。

    “內田君,《產經週刊》上發表的那篇‘池谷報告’,是出自於你的手吧?報告裡對秋間會社極盡批判,說我們是產業界的敗類,是大和民族的恥辱,你是什麼意思?”

    米內隆吉在第一時間就把電話打到了內田悠的桌上。這位老爺子原本就是一個暴脾氣,無事都要鬧三分的,看到池谷製作所如此貶損秋間會社,他豈能有什麼好態度。

    “米內總裁,這完全是一個誤會。”內田悠心裡苦,可實在是說不出來。他提交給右翼媒體的那份報告,的確是舉了秋間會社的例子,但天地良心,他根本就沒有加上那些不敬的評論,這些話都是右翼媒體的編輯們自己加上去的好不好?這些編輯把池谷報告和他們自己的評論穿插在一起,讓人覺得二者是同一個整體,結果就把他給架到火上去烤了。

    “內田君,你如果能夠拿出250億日元,我馬上把秋間會社出售給你們,一點專利都不會流失到中國人手上去。但你不願意出錢挽救秋間會社,還有什麼資格指責我們出賣日本的利益?當初我們聯合投標阿根廷的四套大化肥設備,如果不是你與中國人串通一氣,故意拖延時間,讓中國人完善了他們的釕觸媒新工藝,我們日本企業怎麼可能會丟掉這個業務?”

    “米內總裁,你說話是要有證據的,你憑什麼說那件事是我和中國人串通一氣?”

    “我這裡有你和中方談判代表在一起喝清酒聊天的照片,我已經讓人把它送給報社了,我想報社是會對這種消息很感興趣的。”

    “那只是我在探聽他們的消息而已……”

    “是的,報社記者就此事向我求證的時候,我已經替你證明了清白,我說內田君是絕對不可能和中國人串謀的……”

    “……那麼,我是應當感謝米內總裁嗎?”

    “別急,我的意思是說,內田君只是非常愚蠢,被人耍了還和人家把酒言歡。”

    “我……噗!”

    內田悠一口老血噴出去三丈有餘。

    米內隆吉的反擊也僅僅是對內田悠有用,右翼媒體的蠱惑能力之強,不是米內隆吉能夠匹敵的。相當一批吃不起西瓜的日本民眾被媒體煽乎得熱血沸騰,民間掀起了一股抵制中國資本收購日本企業的浪潮,並且真的影響到了日本內閣。

    內閣向通產省詢問此事的原委,又調閱了內田悠留下的完整版“池谷報告”之後,指示通產省要在中資收購日本企業的問題上有所作為,比如說,應當把一些關鍵技術從這些企業剝離出去,然後把完全沒有了靈魂的一個企業軀殼賣給中國人,要價當然是分毫不能少的。

    “這就是把我們當成傻瓜了。”

    在得知日本通產省做的決定之後,馮嘯辰冷冷地評論道。

    “日本人這樣做,也有他們的道理啊。”吳仕燦說。他們這是在裝備公司的例會上討論這個問題,參會的有公司領導和主要的中層幹部。

    “那可不是嗎,鬼子多精明啊。”公司副總經理郝亞威說,“咱們是盯著他們的技術去的,他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只賣企業,不賣技術,就是生怕教會了徒弟,餓死他們這些當師傅的。”

    “可是咱們的要求也很明確,這些空殼子企業我們要來也沒用,如果不附帶企業的技術,我們是不會收購的。”吳仕燦說。

    冷飛雲擔心道:“這樣一來,這件事恐怕就要泡湯了,雙方談不攏啊。”

    王根基憤憤地說:“泡湯就泡湯唄,離了小鬼子,咱們就不搞工業了?他們不是不肯轉讓技術嗎,咱們就自己搞,上次那個釕觸媒工藝,不就是咱們自己搞出來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8-19 09:14
第713章 我們自己搞

     聽到王根基的話,吳仕燦微微搖搖頭,說:“小王,你這就是意氣用事了。咱們當然能夠自己開發技術,當年美國、蘇聯都向我們封鎖技術,咱們靠著自力更生,也搞出了不少東西。不過,能夠站在別人肩膀上,總是比自己摸索要強得多的。這次小馮力主收購日本的這些企業,也是想獲得他們的成熟技術,縮短咱們追趕先進水平的時間。所以,但凡有一點可能,咱們還是要想辦法破解眼前的困局,動不動就掀桌子不干了,這可不是咱們裝備公司的做事風格。”

    王根基對吳仕燦一向是頗為敬重的,被吳仕燦這一數落,他趕緊摸著頭憨笑說:“吳部長,你也知道我這就是說句氣話,嘯辰花這麼大力氣布的局,咱們哪能說不干就不干啊。我這不是想不出好辦法嗎……”

    “我覺得,還是聽聽馮總的意見吧,咱們想不出好辦法,馮總肯定能想出來的。”政策法規部的部長鄔慶來打著圓場,同時又狠狠地拍了馮嘯辰一記馬屁。

    馮嘯辰對於下屬的恭維多少也有些免疫了,他笑了笑,說:“我倒覺得老王的提法挺對的,日本商界、政界都在談對中國封鎖技術的問題,那咱們就自己搞好了。”

    “什麼意思?”好幾個人都異口同聲地問。剛才吳仕燦已經說了,能夠弄到這些日本企業手裡的技術,對於中國來說是一個更優的選擇,可以節省大量的時間。大家都覺得吳仕燦的觀點是對的,連王根基自己都承認說的是氣話,怎麼馮嘯辰反而站到王根基一邊去了?

    馮嘯辰看看眾人,呵呵笑道:“咱們做兩手準備嘛。海東的大乙烯項目,近日就要舉行竣工典禮,中央的領導同志會親自去參加投料點火儀式。咱們利用這個機會,大力地宣傳自主創新的理念,號召全國的企業和科研院所擺脫對國外技術的依賴,開發自主技術,在全國掀起一個自主創新的高潮。”

    “可是……哦,我明白了!”吳仕燦想說一句自主創新與引進技術並不矛盾,話到嘴邊,他忽然就明白了馮嘯辰的意思,不由得也笑了起來。不得不說,與馮嘯辰在一起呆的時間久了,即便是如吳仕燦這樣厚道的人,腦子裡也多了幾道彎。

    “唔,妙!”郝亞威輕輕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讚歎道。

    “哈哈,馮總真高!”其他人也一齊附和道。

    王根基是最後一個反應過來的,他嘟囔著說:“這不還是你說的欲擒故縱嗎,我說嘯辰,你就不能有點新招術,反反覆覆都是這一手,小鬼子早就看透了吧?”

    “招術只要管用,反反覆覆地用又有何妨?”馮嘯辰笑著反駁道,“其實我這也不全是虛招,咱們的確要發起一輪新的技術攻關。如果日本方面堅決地不允許我們收購那些企業,那麼我們完全可以放棄收購,自己來開發相應的技術。如果他們服軟了,同意把那些企業賣給我們,同時轉讓這些企業擁有的技術,則我們可以在這些技術基礎上進行進一步的開發。兩件事互相不衝突,所以日本人就算是看透了,也沒有破解的辦法。”

    吳仕燦笑道:“哈哈,其實咱們一直都沒有忽視自主研發,這一次只是把事情宣傳出去,讓日本人知道我們並不在乎獲得他們的技術。他們沒指望了,也就不會再死撐著了。”

    馮嘯辰一向是很重視媒體的作用的,這些年,裝備工業公司與國內許多媒體都建立起了良好的關係。王根基交代協作部的人員與各家媒體打了個招呼,幾天之內,媒體上各種宣傳自主創新的文章便鋪天蓋地地刊登出來了。與此同時,經貿委、科委、計委以及機械部、電子部、冶金部等一干職能部委都高調地發佈了雄心勃勃的技術研發計畫,許多項目明顯是衝著替代相應日本專利而設置的。

    “米內總裁,你們玩得太過頭了。”

    郭培元在長途電話裡對米內隆吉抱怨道:“你們想用這個辦法把價錢抬高一點,我也能理解。可是你們把話說得太絕對了,現在我的那些客戶都說不打算和日方合作了,他們寧可拿出錢來參加政府主導的研發計畫。我這辛辛苦苦折騰了幾個月,到最後估計得顆粒無收了。”

    “郭先生,你確信這不是中國政府的一種伎倆嗎?”米內隆吉在電話那頭問,“你們要獨立地開發出能夠替代我們秋間會社所掌握專利的相應技術,投入絕對不少於200億日元。而如果你們願意收購秋間會社,只需要花費250億日元,就可以得到這些專利以及不少於150億日元的設備,這明顯是更合算的交易,你們的官員怎麼可能會選擇前面一種方式呢?”

    郭培元嘆了口氣,說:“米內總裁,你對中國人也太不瞭解了。在日本,大家思考問題都是算經濟賬,而在我們中國,大家是要先算一算政治賬的。上一次你們那邊的一些報紙胡說八道,惹得我們這邊的高層領導發脾氣了,說寧可多花三倍的錢,也絕對不受日本人的訛詐。這不,各家部委都在湊錢支持自己開發技術,各家大學和研究所的那些專家們數錢數得手都抽筋了。”

    “有這樣的事情?”米內隆吉有些不相信。

    “你可以找最近的幾期人民日報看看,上面通篇都是領導講話,還有專家的評論,再就是各個部委的表態……唉,反正這件事算是黃了,我算是白折騰了這麼久吧。”郭培元說。

    “這……我需要再瞭解一下情況。”米內隆吉鬱悶地說。

    庭野信一也得到了消息,他給內田悠打了電話,請內田悠到他辦公室來商討此事。內田悠來得很快,不過臉上卻沒有了上一次來訪時那種昂揚的鬥志,代之以一種心力交瘁的疲憊神色。

    “中國的投資商都撤回去了,米內隆吉他們慌了,現在正在對內閣施壓,要求內閣取消不得向中國轉讓專利技術的限制,你知道這個情況嗎?”庭野信一問。

    內田悠點了點頭,說:“我已經知道了。”

    “你是怎麼看的?中國人是真的打算開發這些技術,還是在繼續耍弄手段?”庭野信一繼續問。

    內田悠苦笑一聲,說:“兩種情況都有。在看到中國官方報紙上那些言論之後,我讓我這邊的葛濤和酒井倩霽通過在中國國內的關係打聽了一下,他們反映說,他們過去在石化設計院的那些同事的確得到了來自於若干個部門的高額資助,要求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突破一系列技術。如果這些研究計畫能夠完成,包括秋間會社在內的一批日本企業手裡擁有的專利對於中國人將毫無價值了。”

    “也就是說,他們的計畫是真的?”庭野信一說。

    內田悠說:“如果我們堅持不允許他們收購秋間會社等企業的技術,那麼他們就會放棄對這些企業資產的收購,全力以赴地開發自有技術,而我們將背起這些破產企業的包袱。但如果我們允許他們獲得這些技術,他們就會在這些技術的基礎上,開發下一代技術。總之,無論我們怎麼做,他們都有應對方法。”

    庭野信一有些錯愕:“怎麼會這樣呢?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已經無法遏制他們了?”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技巧都會變得幼稚可笑。”內田悠說了一句極有哲理的話,“中國已經不是20年前需要靠日元貸款發展經濟的那個國家了,這些年,他們的財富在不斷積累,技術也在突飛猛進。到了今天,我們向他們提供或者不提供技術,充其量只能延緩他們發展的速度,而且為此我們還需要付出更加沉重的代價。”

    “你是說,日本已經無法與中國競爭了?”庭野信一帶著幾分不悅地問。

    “沒有辦法。”內田悠斷然地說,“除非日本的企業能夠振作起來,像中國人那樣不計成本地進行技術投入,這樣我們還有可能維持住現在的競爭優勢。而如果我們沒有這樣的決心,只是寄希望於對手犯錯誤,那我們是一點勝算也沒有的。”

    庭野信一聳了聳肩,對內田悠的判斷有些不屑。他撇開了這個話題,轉而問道:“那麼,內田君,對於眼前的事情,你有什麼建議呢?”

    “我沒有什麼建議。”內田悠乾脆地說。

    “可是,正是你要求內閣發佈技術轉讓禁令的,你認為這個禁令還有必要維持下去嗎?”

    “我認為很有必要。不過,我知道內閣已經動搖了。面對中國人的挑戰,內閣選擇了消極避戰,這或許是一種明智的做法。作為一名實業界的人士,我只能對這種情況感到遺憾。”

    “我明白了。”庭野信一點了點頭。內田悠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他本人是堅決希望和中國人鬥下去的,哪怕只是像他說的那樣,有限地延緩中國的發展速度。但內閣以及米內隆吉這樣的企業家不願意承受由此帶來的代價,內田悠一個人豈能阻止得住大家的要求?

    “內閣已經宣佈取消技術轉讓禁令了,通產省將組織一個代表團赴中國去與中國官方洽談技術合作的問題。”庭野信一向內田悠通報導。
V123210 發表於 2018-8-19 12:10
第七百一十四章 分田分地真忙


    一場鬧劇就這樣灰溜溜地收場了。日本右翼倒是仍然在報紙上炒作著來自中國的威脅,但內閣已經不在乎他們的意見了。索羅斯在收割完東南亞各國的財產之後,已經把目光轉向了日本和韓國。日本由於此前經濟中存在著大量的泡沫,在金融風暴面前岌岌可危,哪裡還有精力去考慮什麼技術流失的問題,穩定金融才是內閣的當務之急。

    正如庭野信一向內田悠說起的那樣,日本通產省牽頭組織了一個代表團,專程前往中國招商,希望中國企業到日本去兼併那些破產企業,並承諾這些企業原有的技術將全部隨著企業一道轉讓給收購方。中國政府對於日本代表團給予了極高的禮遇,但當談及投資的問題時,中方便開始強調客觀困難,說自己也正深受金融危機之苦,實在是拿不出外匯來收購這些企業了——當然,如果這些企業的轉讓價格能夠再低一些,中方或許可以動員一些有實力的民營企業去試試。

    秋間會社最終以150億日元的價格,被四家中國企業聯手收購了。這四家企業都是海東省的民營企業,牽頭的正是阮福根的全福機械公司。帶著接收人員走進秋間會社的生產車間,看到那一排排美侖美奐的先進機床,阮福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但只笑了一會,他的眼睛裡便淌出了大顆大顆的淚珠。

    「姐夫,你怎麼哭了?」

    小舅子王瑞東大驚失色,扶著阮福根問道。

    「沒事,沒事,我就是高興!」阮福根一邊用袖子抹著眼淚,一邊笑著說。他話雖這樣講,聲音卻是哽嚥著的,讓人知道他內心絕不僅僅是高興,而是百感交集。

    「當年,阮總帶著咱們做重裝辦分包給咱們的那幾套二類壓力容器的時候,咱們可真想不到還有能夠把日本人的企業收購進來的那一天啊。」公司運營部總監梁辰似乎能夠理解阮福根的心情,他站在阮福根身邊,輕聲地說道,心裡同樣是感慨萬分。

    「我可是從一開始就相信我們全福公司能夠做成世界第一的,你們想啊,我姐夫是什麼人!」王瑞東明顯沒有那麼多愁善感,他挺著胸,叉著腰,掃視著車間裡的一切,大聲地宣告著。

    阮福根沒好氣地踹了王瑞東一腳,罵道:「你胡說什麼,也不怕人笑話?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沒有裝備公司的馮總,哪有咱們全福公司的今天?你姐夫就是一個農民,就算學會了開機床,也還是一個農民。咱們全福公司有今天的成就,都是人家馮總手把手教出來的。」

    聽到阮福根說起馮嘯辰,王瑞東的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矮了下去。他陪著笑臉說:「姐夫,你說得對,就連這次咱們能夠花這麼點錢就把秋間會社買下來,也多虧了人家馮總給小鬼子下套呢。不過,姐夫你也是很了不起的,咱們海東這麼多做化工機械的,最後還是咱們全福公司實力最強,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被王瑞東這一打岔,阮福根的感慨倒是消減了幾分。他擦掉了臉上的淚痕,然後指著車間裡的設備,對王瑞東和梁辰說:「瑞東,辰子,你們倆這些天就呆在日本,負責把這些設備全部拆下來,運回咱們會安去。這些設備在日本是怎麼擺的,運回會安之後還得怎麼擺。小日本的車間管理是有一套的,咱們既然把他們的廠子買下來了,所有該學的東西,咱們都得學到手,明白嗎?」

    「明白!姐夫,您就瞧好吧!」王瑞東嘻皮笑臉地說。

    各家收購了日本企業的中方機構都採取了與全福公司相同的策略,即把日本工廠裡的設備拆下來,運回中國恢復生產。大家這樣做是有道理的,那就是因為日本的勞動力成本比中國要高出10倍有餘,同樣一件產品在日本生產,就完全喪失了價格優勢,只有把設備運回中國去生產,充分利用中國的廉價勞動力優勢,才能讓這些企業真正地起死回生。

    各家日本企業的研究機構也被全盤接收,同樣遷往中國。不過,對於原來的日本工程技術人員,中方答應全部保留,前提是他們必須前往中國工作。專利技術是死的,很多企業的技術訣竅都在工程技術人員的腦子裡,只有把這些技術人員也接收過來,才能真正掌握日方技術的精髓,縮短中方消化吸收這些技術的時間。馮嘯辰深諳此道,在策劃收購那些日本企業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好這個方案了。

    相當一部分日本的工程技術人員接受了前往中國工作的條件。這倒不是因為他們對老企業有多深的感情,而是近年來日本的製造業一直都在萎縮,工程技術人員失業狀況十分嚴重,好不容易有一份工作,大家哪敢輕易放棄。如果他們不願意去中國,那麼等待他們就只能是改行從事其他職業,而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到服務行業去當普通的服務員,給人端茶倒水,這又豈是這些技術宅人們能夠接受的工作?

    內田悠接到了不少業內同行向他通報將去中國工作的信息,他也知道這些人被挖到中國去會對日本自己的產業帶來什麼樣的威脅,但他已經無力回天。池谷製作所本身的業務狀況也很糟糕,本公司的僱員都面臨著裁員的風險,內田悠又哪裡有辦法安置那些可憐的同行?

    「馮總,我真是服你了。亞洲金融危機,別人看到的都是那個危字,你卻看到了那個機字,能夠抓住這個機遇,從海外弄回來這麼多好東西,這份眼界,讓我老王實在是佩服啊。」

    在裝備工業公司的辦公室裡,專程前往拜訪的羅丘冶金機械廠副廠長王偉龍翹著大拇指,不無真心地向馮嘯辰表示著敬佩。

    馮嘯辰親自給王偉龍倒了一杯茶,然後坐在王偉龍旁邊的沙發上,笑呵呵地說:「老王,你啥時候也學會恭維人了?我這不過就是順勢而為,哪裡談得上什麼眼界不眼界的。」

    王偉龍正色說:「這的確是一種眼界。你想想看,從來都是日本人來兼併我們中國的企業,啥時候輪到咱們去兼併日本人的企業了?可你馮總就能夠抓住時機,促成了這次大併購,你看阮福根他們那些民營老闆,可都是撿到寶貝了。說到這,我得抱怨一句了,這麼好的事情,憑什麼都便宜了那些民營企業,我們這些國營大廠也是可以去佔佔便宜的嘛。」

    馮嘯辰說:「老王,這個你還真不能怨我。金融危機期間,國家要求各企業減少開支,國營企業肯定是要帶頭的。如果放開讓國企去海外進行併購,國家就收不住口子了。讓民營企業去收購,資金是他們自己籌措的,國家沒有什麼負擔。」

    「這個理由說不過去。」王偉龍不滿地說,「我們也可以想辦法找到預算外的資金,不會給國家增加壓力,說到底,就是你小馮厚此薄彼。」

    馮嘯辰笑道:「如果這個理由你不接受,那麼還有另外一個理由。那就是讓民營企業去收購,不會刺激到日本政府的敏感神經,同時也是做給美國和歐洲看的。咱們國家現在正在進行入世談判,人家提出的條件裡就有要求我們經濟多元化的條款。如果我們組織一批國企去收購日本的破產企業,難免會讓人家說我們是國家主導,不是市場經濟。而讓民營企業去收,看起來就好多了。」

    「真是特喵的!」王偉龍暴了句粗口,「咱們國家採取什麼制度,還要看外國人的臉色,他們管得著嗎?」

    馮嘯辰說:「世貿組織是人家搞起來的,咱們要想加入,就得照著人家的標準做,否則人家就可以把你排除在外。現在咱們的經濟還很弱,胳膊肘擰不過大腿,所以也只能忍了。」

    王偉龍無奈地點了點頭,說:「既然你馮大總經理都這樣說,那咱們也只能忍了。你說,咱們國家苦哈哈地求著人家要進入這個什麼wto,到底有什麼好處?我光是看到報紙上各種宣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

    馮嘯辰說:「加入wto對於咱們來說肯定是有好處的,最起碼,美國沒法每年都拿最惠國待遇的問題來卡咱們了。咱們沿海那些開發區生產的服裝、鞋帽,因為關稅的問題,競爭力受到很大影響。如果咱們加入了wto,各國的進口關稅就會大幅度縮減,對於咱們的勞動密集型產業而言,絕對是一個福音。」

    「對他們來說是福音,對於我們這些裝備企業來說,就是危險了。」王偉龍說,「到時候咱們的進口關稅也要減少,國外的大型裝備要想賣進來就更容易了。像我們羅冶這樣的企業,技術沒法跟人家西方企業比,再沒有關稅保護,那就是等著被別人宰割的命運了。」

    聽王偉龍這樣一說,馮嘯辰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說:「關於裝備製造業的問題,國家在進入入世談判的時候也是考慮到的,會努力爭取給我們提供一個儘可能長的保護期。但保護期再長,也是有限的,咱們必須在保護期結束之前成長起來,這樣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