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鑄夢 作者：銀色紀念幣 (已完成)

第七十二章 海外同胞？

               
    趙澤君和丁嵐對視一眼，丁嵐搖搖頭，示意不認識對方。

    打量了對方一番，不像做生意的，但也不像為非作歹之徒，可剛才這兩個人進門的時候，門口兩個白人警察顯然有些警惕，顯然這兩個人並不尋常。

    直到現在，那兩個警察還在朝這邊看。

    要說是『種族歧視』倒也不至於，這滿大街都是東方人，兩警察剛才吃中國菜還吃得渾身都是勁，總不能一轉眼就歧視黃種人了吧。

    「我是趙澤君。」趙澤君點點頭。

    「趙先生您好，我們總經理想請您見一面。」那人說著，朝邊上讓了一讓，道：「就在前面不到五十米的『順源公司』。」

    「你們總經理是哪位？」趙澤君想了想，自己業務上，應該沒有什麼『順源公司』合作伙伴，海外的生意，也沒有加拿大的。

    星星紡織倒是有貨物銷往海外，但大多數是中東，而且都是通過孫家的天隆進出口公司走，沒有直接聯系。

    那人卻不肯直言，看了看幾個保鏢，說：「趙先生您不要誤會。我們總經理也是華人，趙先生您是華人之中的佼佼者，來到多倫多，無論如何，我們應該盡一盡地主之宜。」

    說著，呵呵一笑：「也許，以後我們還會有生意上的往來，您也看到了，北美是一個很大的市場，華人雖然政治地位不高，但商業領域的獲利空間卻非常大。」

    「你又是哪位？」趙澤君倒是對這個一直說話的『年輕人』產生了好奇，這人無論是談吐還是氣勢，都不像是個跑腿打雜的龍套。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公司員工。」那人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道：「趙先生千萬不要誤會，多倫多華人區的治安比國內大部分地方都要好得多，我們絕對沒有其它的意思。」

    說著，回頭看了看門口的兩個警官，道：「那兩位都是多倫多市警察局的警官，他們既然看見了，如果我們真的做了什麼不好的事，警方都不會放過我們。」

    「你家總經理到底是哪位？」趙澤君問。

    「都是炎黃子孫，到了您就知道了。」那人微笑說。

    趙澤君嘿然一笑，搖了搖頭。

    「走吧。」丁嵐碰了碰趙澤君的胳膊。

    對方開口就說『沒有其它意思』，越是在這點上做保證，越是說明有問題。

    欲蓋彌彰。

    正常人想結交另外一個人，自己不露面本來就很奇怪了，可神神秘秘的不肯吐露名字，還一個勁地強調沒有惡意，這就很不正常了。

    不說別的，他們一進門，兩個警察就先盯上了他們。要說一點問題都沒，誰信啊？

    出門在外，不怕事，也沒必要招惹是非。

    趙澤君卻是一笑：「去看看也無妨，你和小莉先回去。」

    看對方這做派，綜合種種判斷，趙澤君心裡略微有底。對方也勾起了他一些好奇心。

    至於安全問題，倒不用擔心太多，這裡是多倫多，不是金三角，法律和秩序有著強大的作用。再者，經歷了上次大洋村事件之後，軍子主抓安保，就憑著自己帶著的這一組人，只要不遇到大規模持械槍戰，足夠用了。

    多倫多街頭大規模持械火並，干掉自己這樣一個大陸重要企業家？趙澤君實在想不出有誰和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恨，冒著家敗身亡的代價要這麼做。

    「我和你一起去吧。」丁嵐說。

    「幾位能來，蓬蓽生輝，幾位這邊請。」對方那人微微一笑，轉身在前面帶路。

    路過門口的時候，一個警察起身，用英文問『有沒有問題』，趙澤君微微一笑點頭示意無妨。

    出了門，助理走在身邊，保鏢前後張開把趙澤君和丁嵐護在中間，順著大街朝前走。

    對方倒也沒說謊，沿著唐人街走了不到一百米，果然看見了一家『順源公司』，就在沿街。

    從外表看，這個公司就是個很普通的門臉，比周圍的門臉要大一些而已，沿街是透明的落地玻璃，很像教父1裡主角家族的商業據點。

    透過玻璃朝裡面看，擺設古香古色，圈椅、茶座，一副老派東方特色。

    裡面還有兩個東方人和幾個外國人好像在談生意，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家正規的中國公司。

    正門大開，那人卻帶著趙澤君一行人從邊上巷子的側門進去。

    剛走到側門口，就看見門口掛著的兩塊牌子。

    一塊依舊是順源公司，可看到另外一塊，趙澤君一行人總算知道，剛才警察為什麼會專門留意了。

    另外一塊牌子，堂而皇之的掛在順源公司的牌子上面，寫著『加拿大洪順致公堂』幾個大字。

    感情這是洪門的公司。

    嚴格說是洪門下的致公堂。

    早期海外的社團組織大多打著洪門旗號，致公堂屬於比較大的一股力量，公開信條為「以義氣團結，以忠誠救國，以俠義除奸」，是一個以組織華僑、維護華僑利益、主張反清救國的組織。但因為華僑當時在國外無法得到公平合法的待遇，所以致公堂不得不以一些非法手段來維護華僑利益。再加上自身傳統和反清主張，導致披上了一層不太光彩的外衣。

    但事實上，致公堂在民族大義等原則問題上，從來都是持身甚正。清末孫中山先生在檀香山加入致公堂，出任「洪棍」之職，將綱領改為「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奠定了致公堂是解放革命組織的基調。

    從此後幾十年間，致公堂的華僑為了民族統一獨立富強、抗擊外辱，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和犧牲。

    黃花崗72烈士之中，有60多位都是致公堂的成員。

    解放後，致公堂中的愛國人士積極參與祖國建設，致公黨也成為我國民主黨派之一。

    不過，時至今日，國內的致公黨和海外的致公堂，組織架構和業務上早就分離，沒有直接的實質關系。

    北美地區致公堂的勢力頗大，美國、加拿大等地區有眾多的分部，由於每個部門彼此之間實際上是獨立的，分部門太多，難免有良莠不齊，所以一直是黨、堂並存，隨著經濟發展社會進步，各地絕大多數致公堂也紛紛轉型，成為公益組織、老鄉會，或者華人商會、公司。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剛才那兩個警察雖是『盡職』，但實際上，的確透著一股白人對有色人種的歧視。

    西方的社團、黨團、秘密組織眾多，哪個底子都不干淨，甚至傳說中的共濟會之流，更是有著反人類的嫌疑，可這些黨團人士出現在公眾場合，卻不會有警察『特殊照顧』，非但不會，這些背景反而是躋身上流社會的門票。

    可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八個字，在哪裡都是有的，有些人道貌岸然，不放在嘴上罷了。

    「你們這到底是洪門，還是共濟會？」趙澤君衝牌子上的一個標志怒了努嘴，對帶路那個年輕人饒有興趣的問。

    這個問題就有點尷尬了。

第七十三章 他鄉遇故人

               
    ‘加拿大……’那幾個字的外層，有一個很奇怪的標志。

    趙澤君是第一次看見洪門的標志，但眼前這個標志，卻不是第一次見到。

    聽起來矛盾，實際上不矛盾。他沒想到洪門的標志居然是這樣的。

    下面是矩尺，上面是分開的圓規，背景像是一本書。

    這明明是共濟會的標志嘛。

    共濟會，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個神秘組織，關於這個組織的傳說就太多了，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有真有假，以假居多，很是神秘。甚至有人說共濟會的高層不是人類，目標是統治地球人類這群高等生物……

    這些蛋主要扯自於兩部書：貨幣戰爭和達芬奇密碼。這兩本書，在書架上的分類，都是：。

    什麼共濟會、羅柴斯爾德家族之類的蛋扯多了，總有人會相信。不過有一點是真的，共濟會的成員之中的確有很多知名人士，比如愛迪生和海頓。

    因為這個組織和洪門致公堂一樣，都是合法注冊的公開組織，本質上和加入個校友會、讀書會沒啥不同，與香江的所謂四大社團，勝和、水房等等有本質區別。

    矩尺、圓規、書籍組成的像征符號是共濟會最基本的代表性紋章。

    這個紋章倒是有些講頭。圓規、矩尺都是測繪使用的工具，代表著會員完善自身所使用的「道具」，由此可見，共濟會對於成員個人各方面的要求都是非常之高的。

    書本則意味著「法典」，並沒有強制的規定，完全尊重會員的宗教信仰。你信仰基督教，那麼這本書就是《聖經》，信仰猶太教，就是《摩西五經》。

    你要是個學霸，那這本書也可以是《高等數學》、《量子力學導論》之類；你要是流氓，就可以是金瓶梅、金麟豈是池中物、白姓小少婦啥的……

    總之，這三個標志意味著共濟會成員，需要不斷的完善個人，提高自我，是突破三重黑暗、重見理性光明的過程中必不可少的工具，因此被稱為「三重偉大之光」。

    看起來，這個組織的綱領真的很開放積極陽光的說。

    不過，這個牌子用在洪門的堂口上，就顯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趙澤君這個問話，除了好奇，多多少少有些調侃的味道。

    領路那人也聽出來這份調侃，嘿然一笑，沒有回答，率先進了門。

    從側門進去，有條比較寬敞的樓梯直通二樓，軍子留了兩個保鏢和一個澤字系的助理在樓梯口守著，剩下的人一起上樓。

    二樓的空間很大，卻顯得非常擁擠。

    因為裡面實在放了太多的擺設，像是一個時空錯亂的大戲台子。

    各種五顏六色的旗幟，上面畫著一些道士用的‘符咒文字’，幾個大大的獅子頭，中間是一張大大的八仙椅，八仙椅後面有祭台，裡面供著關二爺。

    牆壁上也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畫像、照片和題字，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

    少林五祖的彩色畫像，天地會總舵主陳天華的畫像，反清革命黨人鄒容、徐錫麟的黑白照，還有黃興、陳炯明、吳佩孚一系列重要的民國人物的照片。

    最重要的是孫中山，連他當年革命所需的催款電報，都被鑲嵌在鏡框裡，懸掛在牆上。

    趙澤君和丁嵐一行人都是頭一次接觸這樣的地方，有些好奇的東看看西看看。

    「各位稍等，我們總經理馬上就到。除了那張八仙椅，其他位置請隨意坐。」領路那人交代了一句，轉身離開，留下另外一個人陪同。

    等那人下了樓，丁嵐笑了起來，說：「我明白了，所謂的洪門畢竟是外來組織，想要在當地落腳生根，八成也被什麼共濟會吸收了，你現在影響很大，人家這是要拉你入會呢。」

    趙澤君嘿嘿一笑，說：「倒是有傳聞馬芸是共濟會的，我上次釣魚還問他呢。」

    「他怎麼說？」丁嵐好奇問。

    「他說我有創意，難怪適合做和電影。」趙澤君哈哈一笑。

    等了有十分鐘，對方的正主還沒出現，趙澤君皺了皺眉頭，隨手寫了個張小紙條，給對方留下陪同的那人，說：「去把這個交給你們老板。」

    那人看了紙條，明顯愣了愣，卻沒說什麼，點頭轉身去了。

    「你寫什麼的？」丁嵐問。

    「畫得招鬼符。」趙澤君神神秘秘的說：「什麼牛鬼蛇神，一招即來。」

    果然，沒三分鐘，樓下就響起噔噔噔的腳步聲。

    上來四個，一個是被趙澤君認為‘不一般’的帶路人，還有一個，更加年輕，西裝革履，精神頭十足，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看來就是‘總經理’。

    見到這個人，丁嵐軍子包括安德烈等人都是一愣。

    「是你？」丁嵐意外說。

    「丁姐你好，好久不見了。」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的白牙，然後走向趙澤君，伸出手，一臉笑意：「趙總，實在是怠慢了。你怎麼知道是我？」

    「除了歐陽你，還能有誰。你真以為到了外國，我就一點消息都沒了嗎？」趙澤君哈哈一笑，和他伸手握在一起。

    眼前這人，正是當初承業公司的老板，被歐陽家在國內壓得混不下去，趙澤君給了他一筆錢，來海外發展的歐陽家商業奇才歐陽靖！

    歐陽靖離開大陸，最先去的是美國，依舊做他的地產生意，不過不是蓋大樓，而是直接收購了一家中介公司，倒買倒賣做中介。紐約富豪雲集，房價極高，中介費用也跟著水漲船高，利潤頗豐。

    沒干兩年，又來了加拿大，這裡恰恰相反，和澳大利亞一樣，這個國家地廣人稀，中介市場有限，但在多倫多之類的大城市，由於移民眾多，反而需要大興土木，於是他又做起了建築生意。

    這家伙，還真有商業頭腦，因地制宜這一套玩得很溜。

    放了歐陽靖出去，趙澤君對他有一定的信息掌控，不可能完全不管，所以一想之下，猜到請自己，又神神秘秘的人，八成就是歐陽靖，這小子當年雖說是被歐陽家逼的，可畢竟間接在自己手上吃了一個虧，這次異國見面，搞得神秘點，多少能找回點場子，吐一口氣。

    但是他什麼時候成為了洪門的‘總經理’，這就無從得知了。

    「嗨，沒這個意思，實在是……規矩所限。」歐陽靖含混其詞找了個不明不白的理由解釋了下。

    「這位是？」趙澤君留意到，這次上來四個人，只有歐陽靖和之前帶路的那個人有位置，另外兩個人卻是垂手站在他兩身後。

    而歐陽靖坐得卻不是主座，反而是那個領路的家伙，大咧咧的坐在中間的八仙椅上，歐陽靖坐在他的左手。

    「自我介紹下。」那人主動開口了：「龐元平，加拿大致公堂總會主席。」

第七十四章 你有你的傳統我有我的選擇

               
    那人坐在八仙椅上，衝趙澤君微微一欠身：「趙先生不要見怪，總是聽歐陽說起趙先生大名，我仰慕已久，這才主動去請。今天一見，果然氣度不凡。」

    趙澤君剛才就覺得這人不像個嘍啰，果然不假，居然是整個加拿大致公堂的一把手。

    「歐陽，到底怎麼回事啊？」丁嵐問。

    歐陽靖哈哈一笑。

    致公堂的組織架構，主席是一把手，之下有總理，各個專員，各司其職。龐元平主席兼任總理，歐陽靖則是擔任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專員：司庫。負責籌募資金、調撥使用，專門賺錢的。

    當年孫中山先生除了作為總理之外，還做過另外一個重要專員：紅棍。專門負責武力。

    來到國外之後，歐陽靖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單打獨鬥是不行的。

    他即便渾身是鐵，天才過人，又能打幾根釘？歐陽家和某一個姓歐陽的人，區別在哪？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整個歐陽家是一個整體，有龐大的關系脈絡，單個的『歐陽』再有天賦，也很難和這個整體對抗。

    一群豬干不掉一頭老虎，但是一群狗就不好說了，一群豹子，哪怕有瘦弱的強壯的，單個都不如老虎，但只要成群，再強壯的老虎看到也只有跑路的份。

    誰繼承了歐陽家，誰話事歐陽家，誰就能有歐陽家的關系脈絡，幾十年積累下來的資本。

    雖然歐陽家的手伸不到海外，但道理是一樣的，哪裡都有抱團的組織，尤其是異國他鄉，更需要有一個『集體』。

    海外華人組織哪家強？不言而喻。

    於是來到加拿大的第一年，歐陽靖就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加拿大致公堂成員。

    說句題外話，剛才吃飯那家老店，也是致公堂成員產業，在加拿大的華人之中，致公堂都有很強大的影響力。龐元平不但致力於商業，還積極參與當地政治活動，曾經是這一屆總理所在黨派競選委員的『重要成員』，受到過女總督的表彰。

    加拿大的政體很有意思，名義上，加拿大依舊是英聯邦的成員，英國殖民地，英國國王委派『總督』，管理當地一切。實際上，加拿大的權力在多數黨手中，多數黨的領袖自動成為總理，為國家行政一把手，然後由總理向英王提議提議總督人選，英王一般都會批准。

    一個由人民選出來的議員組成的政黨實際掌握了國家權力，這個政黨再為自己找一個『名義上』的管理者，提議英王派此人來『管理』自己。

    『多數黨競選委員會的重要成員』，這個頭銜的含金量是很高的。

    「畢竟，加拿大有20%的華裔，這是誰都不能忽視的一股力量，有了這些同胞支持，廣闊天地，大有可為！」龐元平引用了一句主席的話。

    趙澤君算是看出來了，歐陽靖邀請自己來是真的，但此行真正想要見自己的，大約是這位龐主席。

    看了歐陽靖一眼，歐陽靖微微點頭，露出一個『無妨』的微笑。

    這位龐主席表露身份之後，話匣子活躍了很多，又說：「不瞞趙先生，致公堂在其他方面或許人才濟濟，唯獨在經濟方面，的確有些匱乏。歐陽來了之後，給予我巨大的幫助，是我最親密的合作伙伴。」

    趙澤君和丁嵐都留意到一點，他說得是『給予我』，而不是『給予致公堂』。

    趙澤君不准備在這個話題上深入，於是說：「哦？據我所知，中國貨在加拿大很暢銷啊，各大城市都有madeinchina的商品，致公堂在各地也都有大批的產業，怎麼會沒有經濟人才呢？」

    「趙先生你有所不知，國貨暢銷，那是指在大陸生產的，因為便宜嘛。可是北美的白人，骨子裡並不信任中國貨，或者說，並不信任中國人。如果在北美開工，成本高了，沒有價格優勢，也沒有技術優勢，只剩華裔這個身份，反而拖後腿。至於致公堂在各地的產業，的確有不少，但大多都是傳統產業，比如餐營業，單個的規模都很小，顧客對像也大多都是華裔和少數鐘愛此道的外國人，暫時沒有能力進入主流市場。」

    龐元平說著，看了歐陽靖一眼。

    「趙總，我知道你是個直人，我就不繞彎子了。」歐陽靖說：「請你來，一是我個人請你敘敘舊，他鄉遇故知，人生快事。二來，龐主席想和你談談合作。」

    「政治我是不碰的，無論哪國政治，同時，我這人散漫慣了，也不想加入任何組織團體。」趙澤君直接堵死了一切可能帶來大麻煩的路。

    「趙先生是個很謹慎的人，這一點值得我學習，我也尊重你的個人意願。」

    龐元平點點頭，然後說：「這次請趙先生來，談得是經濟合作。據我所知，趙先生在國內擁有龐大的互聯網和地產帝國，並且有生產制造的廠家，而我在加拿大，有一定的能量，還有幾百萬華裔同胞的支持。加拿大是個發到國家，如果我們能合作，一定大有作為。」

    說完，笑吟吟的看著趙澤君。

    趙澤君沉默不語，數秒後，抬起頭，面露微笑，平靜的說：

    「龐主席，感謝你的好意。如果將來你來大陸，我會熱情的招待你。但是合作，不好意思，我暫時沒有拓展海外業務的想法。」

    龐元平微微一愣，沒有想到趙澤君這麼干脆的回絕。

    「趙先生，海外市場，尤其是發達地區的海外市場，我想對於每一個大陸企業家都有很大的吸引力。如果您願意，只要在加拿大投資達到一定數額，還可以獲得國籍。將來，如果您退休了，願意從政，我同樣可以幫忙。加拿大或許永遠出不了一個華人總理，但出現第二個華裔男總督，卻並非不可能。」

    「龐主席說笑了。」趙澤君淡淡道。

    龐元平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

    初次見面之時，剛才聊天過程中，龐元平給人的感覺都很沉穩，可是他這麼一皺眉頭，卻明顯的露出了幾分煞氣，兩道濃眉像刀鋒一樣挑動了幾下。

    他身後的兩個手下，此時也站直了身體，像兩只隨時可能發動的豹子。

    「趙先生，我很想知道為什麼？」龐元平在八仙椅上坐直了身體，盯著趙澤君，沉聲道：「致公堂是合法組織，我們進行合法生意，我對你個人十分仰慕，無論是市場還是生意關系網都沒有問題，還有歐陽作為中間人，我實在不理解，你為什麼不加思考的拒絕我？」

    歐陽靖也顯得有些緊張，衝趙澤君使了個眼色。無論如何，這裡畢竟是國外，是龐元平的大本營，哪怕不願意合作，何必把話說得這麼絕。

    趙澤君卻笑了起來，反過來，盯著龐元平，淡淡的問：「龐主席，如果我不解釋清楚，是不是就不能走了？」

    「當然不是。」龐元平衝身後兩人揮了揮手，對趙澤君說：「但是我真的不理解。」

    趙澤君淡淡的說：「龐主席，我是一個十足的生意人……」

    龐元平一愣，不知道趙澤君什麼意思，就是因為他是生意人，才會找他合作啊？

    歐陽靖卻猛地意識到了些什麼，心中暗自一嘆。

    只聽趙澤君繼續不急不忙的說：「我們在國內談生意，有資格進會議室的，都是律師、項目負責人。而保鏢，無論再親密的保鏢，都不可能出現在會議室裡的。更不會在談判的時候，表現出任何不友好的情緒，哪怕談判的雙方拍桌子罵娘，保鏢都不會被允許有任何不禮貌舉動。」

    說到這裡，趙澤君眼皮一台，掃了龐元平身後那兩個手下一眼，「這大概就是原因吧。」

    「趙先生，你誤會了，這只是傳統……」

    「也許吧，正如你尊重我的選擇一樣，我也尊重你們的傳統。」

    趙澤君起身：「龐主席，我的話依舊有效，如果你來大陸玩，我必掃榻以待。至於生意，就不必提了。告辭！」

    說著，轉身朝外走。

    龐元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兩個手下身形微微一動，龐元平揮了揮手，制止了他們。

    「他到底什麼意思？」等到趙澤君一行人離開，龐元平扭頭皺眉問歐陽靖。

    「這位趙總的心情，你我是摸不透的。」

    歐陽靖搖搖頭，有些惋惜的說：「我就說你最初不要露面，即便露面，也不要用這種方式吧。他這個層級的企業家，怎麼可能被人壓著談事情？這樣吧，我今天私下再聯系他，和他單獨聊一聊，也許有轉機。」

    「我看很難。」龐元平說：「我覺得他這不像是個會輕易動搖的人，只是我真的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肯合作。」

    「試試無妨。」歐陽靖嘆了口氣：「幸虧你沒說邀請他加入，做監督專員。」

    致公堂的眾多專員之中，有三個一等專員，也是手握重權，除了一把手之外最核心的三個專員，分別是紅棍、司庫和監督。監督，顧名思義，就是監察全堂上下內外。

    「看到這個人，我就知道，他不可能屈居人之下，說出來，徒增笑耳罷了。當然，他如果願意，我不吝此職。」龐元平道。

第七十五章 歐陽靖的桎梏

               
    「要不要給你換個地方住？」

    回社區的路上，趙澤君問丁嵐。

    今天等於是和龐元平破了臉皮，雖說世界各地的致公堂大多已經轉型，加拿大這裡也不例外，但畢竟底子在那裡，趙澤君也沒法完全肯定對方到底是個什麼路數，丁嵐還要在多倫多治療一段時間，總之是安全第一。

    「這倒是不必。」丁嵐卻是搖頭笑笑：「國外的情況有些特殊，所有的社團都有一條紅線，尤其是異族人，哪怕正經做生意，都被警方盯得死死的。最初那兩個坐門口的警察反應你就能看出來了，龐元平應該屬於重點關照人物。我那個社區已經很高檔了，龐元平在唐人街活動尚且被盯，要是真敢在白人社區和醫院裡亂來，會遭到毀滅性打擊。再說了，國內那麼復雜的情況我都能應付的來，我又不是真的一點力量都沒有。」

    趙澤君看了坐在前排副駕駛的賀小莉一眼。

    這位『管家』是有持槍證的，腰上現在就別著一把小口徑的PSP5，尚荷也自然有丁嵐的貼身保鏢，正如丁嵐自己所言，她從來不是一個弱女子。

    「我調半組保鏢過來給你，不許說不。」趙澤君說。

    「我怎麼覺得，你這是在為你未來的兒子操心呢？」丁嵐抿嘴一笑，摟著他胳膊，說：「不過，你不和龐元平合作我覺得是對的，無論他再怎麼和政客來往，畢竟是華人社團組織，加拿大政府對他，還是一邊合作一邊提防。杜月笙那個話怎麼說來著？對，馬桶。」

    趙澤君點點頭。

    一口拒絕龐元平，的確有這方面的考慮，龐元平在當地到底是個什麼人物，從那兩個多倫多警察對龐元平那種『防備』的態度就可見一斑。

    自己旗下的，無論是地產、互聯網還是其他實體產業，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可以擺到台面上堂堂正正見光的，如果需要向海外拓展，完全可以通過正規渠道，和當地政府或者政黨、大集團壟斷公司直接洽談。

    和這些機構的力量相比，龐元平這點『活動能力』算什麼？

    與他合作，原本光明正大的事情反而披上了一層陰影，受到各方面掣肘，也沒來由拉低的檔次。

    至於致公堂的真正影響力，已經轉移到國內，國內的政黨，和外國的堂口，其實已經沒有實質關系，風馬牛不相及的事，這張虎皮扯不了大旗，說不定還會帶來負面影響。

    這點心水，趙澤君還是清的。

    「不光是因為如此。」趙澤君淡淡說：「做生意，選擇合作伙伴，看他的背景、能量是一部分原因，對方這個人更加重要，龐元平這個人嘛，哼哼，不怎麼樣。你剛才也聽出來了？」

    丁嵐想了想，點頭：「動則說『我』。」

    還不止一次。

    第一次，說到歐陽靖加入致公堂後，龐元平說得是他到到來，為『我』提供了很大幫助，第二次，是談合作，龐元平用的也是『我』，而不是致公堂。

    「動不動還拉上幾百萬加拿大華裔同胞來當籌碼，嘿嘿，也不知道這幾百萬同胞有沒有授權他做代表。」趙澤君似笑非笑的說：「這個人，野心太大，鋒芒太露，換一個亂世也許是草莽豪傑，可惜，在承平文明社會裡，正經生意，不適合他。」

    說著話，車已經回到了丁嵐所在的小區，租住的小別墅上下兩層，帶花園和停車位。被龐元平這麼一打擾，原本的『正事』差點給耽誤了，看到臥室裡的大床，趙澤君嘿嘿一笑，反手帶上了門。

    ……

    歐陽靖手頭有趙澤君的私人電話，但離開順源公司之後，沒有直接找趙澤君，而是去龍華商場，正兒八經的花了五千多加元，買了一份花梨木雕花茶具禮物。

    他有自己的想法。

    來到加拿大之後，龐元平和順源公司給予了他事業上很大的幫助，在華人地區，他的地產公司幾乎可以平趟。

    收獲和付出都是對等的，為此，地產方面的收益，順源公司要拿走很大一部分，而他本人，也成為順源公司的司庫，除了幫順源做生意，開拓市場之外，還要『做賬』。

    這兩件事都不容易：順源的業務在當地主流社會很難打開局面，這是大環境問題，不是某一個兩個商業奇才就能解決的，他只能勉為其難；

    說句題外話，到了國外，歐陽靖發現，其實也沒那麼簡單，人離鄉賤，雖然沒有了歐陽家的壓制，可一個外鄉人在海外打拼，絕不是太容易的事情，各種無法訴之於口的無形壓力、潛規則撲面而來。

    誰他媽說國外的空氣就一定清香甜美的？也許是，但人家給不給你吸，那是兩說。

    這幫老外，嘴皮子上什麼種族平等喊得震天響，實際呢，每個人心底裡根深蒂固都有一個階級等級表。有色人種在社會上，也許可以得到最客氣最禮貌的接待，但這種過度的客氣和禮貌之下，其實是疏遠和不信任。

    越卻什麼，就越叫囂什麼。

    言歸正傳，拓展市場不容易，至於做賬……呵呵，正經公司尚且有不清不白的賬目，何況順源？

    話說回來，從加入順源公司開始，歐陽靖就有這個心理准備，世上哪有不干活，光分錢的好事？

    可是時間久了，歐陽靖對龐元平的做事方法，越來越不認可。

    龐元平對他不錯，甚至可以說視為心腹，予以重用，龐元平本人年紀不大，卻有一番雄心壯志，膽子大，腦子活，這都是好的。

    問題是他身上的草莽氣息太重了，做生意、待人，無時無刻不透露出一股『社團』味道。

    這不是18世紀，也不是幾十年前，混社會這一套早就行不通了，在底層社會也許還有一定市場，但越往上走，這一套越不行。

    就比如說尋求趙澤君的合作，正常情況下，理當客客氣氣上門拜會，表現出誠意，至少是在一個正規場合，平等洽談。而龐元平卻堅持搞一套社團做法，神神秘秘，先藏頭露尾，再擺場面……

    這種流氓架勢擺出來，哪個正經商人願意與之合作？

    到了趙澤君這種層級的富豪，會怕這個？開玩笑嘛！

    龐元平在海外華人圈基層起身，在接受現代信息的同時，很多思維卻依舊是老一套的，和現代化大企業的經營管理方式，背道而馳。雖然是華裔，可卻丟失了很多華人最基本的傳統。

    比如說『禮』，禮貌，禮物。

    誰都不缺那幾個錢，趙澤君更不缺，但禮不可缺，即是誠意誠心，也是感恩和尊重。龐元平和他沒有交集，歐陽靖卻是實實在在受過趙澤君的幫助，異鄉相見，無論如何，帶著禮物上門拜訪才是正道。

    買好禮物之後，歐陽靖才聯系了趙澤君。

    趙澤君的態度和對龐元平截然不同，哈哈一笑，約了個當地的酒店見面。

第七十六章 說客？

               
    吃飯的地點，是多倫多的一家中餐廳。

    在一些小細節上，歐陽靖做得非常好，沒有直接問沼澤軍現在的住處，選擇的餐廳雖然是中餐廳，但和唐人街那種閉塞狹小的中餐廳不同，這家叫做『唐饈』的中餐廳坐落在多倫多最繁華的金融區內。

    有著中國特色濃郁的名字，但老板和主管一級，全部是白人，周圍環境開放，在眾多寫字樓林立的高檔西餐酒店之中，完全不落下風。

    至於這樣的中餐廳，味道正宗與否，這反而不是重點。

    單獨見到歐陽靖，趙澤君的態度和之前完全不同，很熱情。

    對龐元平不假言辭，而對論『級別』和『能量』還在龐元平之下的歐陽靖是另外一副態度，除了因為和歐陽靖是真正的老熟人之外，更多的原因，恐怕還是趙澤君吃軟不吃硬的風格。

    吃軟不吃硬，是一種性格，一種風格，最重要的是，這是一種能力。

    與之相對的兩個詞，一個叫做逆來順受，一個叫做惹不起躲得起。很多人動不動就喜歡說自己吃軟不吃硬，絕大多數敢這麼講的，還是因為沒碰到真正的硬茬子。

    「趙總，昨天實在是不好意思。」歐陽靖苦笑著搖搖頭：「龐主席其實沒壞心，只是做事方法，和國內我們習慣的不太一樣。」

    「我們」這兩個字，一下子拉近了雙方的距離，在國內混過的人，太知道統一戰線的重要性了。

    「我和國外生意人打交道的不多，不過，我想西方的正經生意人，未必都是像他那樣吧。」趙澤君揶揄一笑，「你看看昨天那個場面，像不像拍電影，唐人街教父？」

    「趙總，我說句實在話。」歐陽靖想了想，道：「要說順源公司百分之百和現代化企業一樣，不可能。不過據我所知，順源的確已經轉型了很多年，現在的生意都是合法的，龐元平是個有志向的人，希望能把順源帶向正規化國際化。」

    趙澤君眼皮一翻，看了歐陽靖一眼，似笑非笑的說：「怎麼，今天來是做說客的？」

    「談不上。在國內和你沒少打交道，趙總你決定的事，不是我有能力改變的。」歐陽靖搖頭說：「不過我覺得，和趙總你打交道，要講一個誠字。誠心，誠信。所以我也不想耍什麼心眼，有一說一。」

    趙澤君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感受。

    當年承業公司的敗落，固然是因為大勢所趨，但從細節來說，正是因為歐陽靖一次次自作聰明，搞風搞雨小花招不斷，終於惹毛了自己，才會施展雷霆手段，毫不猶豫的把他趕出國。

    其實時候老趙自己也捫心自問，如果歐陽靖從一開始，就輸之以誠，尋求合作，自己會不會還做出同樣的最終選擇？

    對於歐陽靖這個人，尤其是知道他的經歷之後，自己還是有幾分同情和善意的，恰恰是因為這幾分同情和善意，即便最後趕他出國，也為他留了後路，沒有趕盡殺絕。

    「你這是在挖苦我啊。」趙澤君抬起一根手指虛點歐陽靖，半開玩笑說：「怨念很重嘛。」

    「沒有這個意思，我心裡清楚，趙總你是給我留了很大余地的，冷靜下來想，我不但沒有怨念，反而心懷感激。」歐陽靖正色說。

    「好吧，你既然要有一說一，那我就聽聽，你這個一，到底是什麼？」趙澤君拿起桌上的『中國紅茶』喝了一口，微微皺眉，味道怪怪的。

    「我是想把順源的情況，向你說清楚，避免有誤會。」歐陽靖道：「龐元平在加拿大政府裡，的確有一些比較得力的關系，違法的事幫不了他，但是如果能和大陸大型公司合作，是可以得到很多優惠條件的。順源呢，雖然有一些社團習氣，但並不是香江社團，龐元平身邊帶人，大多數目的是為了自身安全。你也知道，加拿大並不太平，順源不是社團，卻有其他的社團。」

    「說完了？」趙澤君問。

    歐陽靖想了想，點頭：「說完了。」

    「本來嘛，我不想和你解釋這些，不過能在他鄉遇到，也算是緣分，有些話還是說清楚，正如你說的，不要引起誤會。」

    趙澤君道：「你幾年沒回國，大約不知道我的澤字系現在發展到了怎樣的規模，歐陽，我明確告訴你，如果我有意進軍加拿大，我可選擇直接和加拿大政府去洽談，也可以通過我們中國的商業輸出，直接跟著商務部對外考察，參與到國家層面的接觸中。所以，無論順源公司是黑是白，龐元平有一些什麼樣的能量，和他合作，和他分享利益，我在經濟和政治上，都只會受損失。」

    趙澤君用手指輕輕的敲了敲桌面，語氣溫和，卻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道：「歐陽，我是做生意，不能因為我們有舊，就去做一單明顯不合算的買賣。你說呢？」

    我說，我還能說什麼呢？歐陽靖搖頭苦笑，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說明趙澤君決心已定，也說明趙澤君對他，同樣是坦誠相待。

    人人都希望能得到其他人的誠心，可有時候，說真話卻又是會傷人的。

    「歷史的過往果然不是那麼容易就抹殺的，可惜了，龐元平的一番志向。」歐陽靖搖搖頭無奈道。

    「你之後有什麼打算？」趙澤君不經意的問。

    「走一步看一步吧，歐美這邊階層已經定型，一夜暴富的情況很難復制，只能一點點積累，還必須建立在不犯錯誤的前提下。」

    歐陽靖沉默了一兩秒，道：「總之，沒有特別好的機遇，發展很不容易。高科技和股票是條路子，可惜我不懂高科技，金融市場被當地集團把持的很死，中國人當高級經理人可以，想要在金融市場做大鱷，沒指望。」

    「順源公司呢，到底誰話事？」趙澤君淡淡的問。

    歐陽靖猛地抬起頭來，驚詫道：「趙總，你什麼意思？」

    「你不要想太多，我對順源沒興趣。」趙澤君擺擺手，望著歐陽靖，道：「我只是覺得你是個人才，跟著順源太可惜了，早晚埋沒了你。如果你能離開，我倒是有條路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第七十七章 還有半個地球的人民需要我們

               
    歐陽靖心裡咯噔一下！

    順源是正經公司，絕無虛言，他擁有絕對的人身自由，不存在想走走不掉的問題。

    但是，這幾年順源公司給予他事業很大的幫助，他為順源賺了不少，順源同樣給予他很多，就像打牌似得，一家贏錢說走就走？這不合適吧。

    同時他還是順源的司庫，掌握著打量順源最核心的機密。

    就算是一家普通民營小企業的財務想要離職，也要辦理手續，各種扯皮，何況有著社團歷史背景的順源。

    想要走，可以，但必然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的。

    不過，這個代價要看是怎麼對比。和澤字系相比，順源公司就像是站在泰山邊山的土丘，歐陽靖心裡很清楚，在順源混得再好，能有什麼前途？

    跟著趙澤君干，又是在國外這樣天空海闊的環境下，那真叫做一個廣闊天地，大有可為。

    無非就是能不能拉得下臉。

    「趙總，什麼路子？」歐陽靖下意識的坐直的身體，連聲音都壓低了幾分，說：「如果合適的話，我可以離開順源。」

    「吃苦的路子。」趙澤君笑笑。

    「吃苦……」歐陽靖搖頭說：「有的吃，就不能稱之為苦。」

    「好，這個話我欣賞！」趙澤君點頭，說：「我手下有幾個實業，包括飲料、日用紡織品、地產，對了，還有互聯網基礎工程建設，在國內都打開了局面，以後肯定要考慮朝外面發展。國內的名氣，到了西方未必管用，你點你比我清楚。所以我想先做一個緩衝試點，在這個試點打開局面，為將來積累一些國際聲譽資本。這個試點嘛，各方面條件都很艱苦，我在當地的影響力是有限的，甚至可能會面臨生命危險，需要一個有國外經歷，懂得經商，又有一股子狠勁的人才來管理抓總，所以我說是吃苦。」

    聽趙澤君這麼講，歐陽靖更感興趣了。不僅是跟著趙澤君混，更是他在這個試點地區的代理人，如果這一步走得好，將來甚至可以是他在海外的代理人。

    至於什麼條件不好，吃苦，甚至生命危險……經過上次的大起大落，歐陽靖自己都覺得好像變了一個人。

    當初在國內，他再怎麼受到家族排擠，可骨子裡，還是以『公子哥』自居的，有些事他未必肯做。

    比如說給其他人當『手下』，比如說用下三濫的手段做事。

    然而經歷了種種過往，現在的他，可以用脫胎換骨來形容，比以前，多出了一份『豁得出去』的狠勁，否則他根本不會加入順源公司，當龐元平的下屬。

    人就是這樣，端著架子，腦子裡把自己太當一回事的時候，做什麼都會受到限制。真霍得出去，過了自己這一關，放下思想包袱，放下所謂的面子、身段，甚至敢於去搏命，以前所謂的問題，往往就不再成為問題。

    歐陽靖是個人才，趙澤君當年不招攬他，除了歐陽家這個阻礙之外，更多的，也是看出來歐陽靖身上，始終有一股『端著』的架勢，他有這種架勢的時候，就不可能面對真正的磨難，也不可能心甘情願的為自己所用。

    「在哪裡？」歐陽靖問。

    「這個試點，我准備放在伊拉克。」趙澤君不急不慢的說。

    「伊拉克？」這點是歐陽靖沒想到的。

    誰也想不到，堂堂澤字系做海外試點，要跑到伊拉克那種混亂的地方去，那地方還在打仗呢。

    美國市場不好打開，可那麼多歐洲國家，還有澳大利亞，似乎都是選擇。

    「那些地方是外逃的選擇，不是投資的選擇。成本太高，桎梏太大，和國情完全不同，很容易四面碰壁。」

    趙澤君說：「以前我的紡織廠在伊拉克有生意來往，這是一個基礎，但選擇伊拉克不完全是因為這個原因。選擇這個地方，我有幾個考慮。」

    既然准備用歐陽靖，有些話，趙澤君就得和他說清楚了。

    在經濟方面，伊拉克其實大有可為。

    這個國家，其實不像很多人想像中那樣『貧窮落後』，事實上，由於盛產石油，伊拉克的人均收入並不低，不能和中東那些富豪國家相比，但在全世界來說，至少是中等偏上，即便在薩達姆統治時期，伊拉克的經濟水平也要比絕大多數亞洲國家高。

    戰後重建幾年，伊拉克的經濟復蘇的很快，人均GDP甚至略超中國，經濟增長速度，甚至超過了8%。

    人均GDP只能說明大致水准，畢竟中國人口實在太多，真正的城市居民不足四分之一。

    GDP略超中國，至少說明這個國家，並不窮。

    經濟增長速度，超過8%，這就很嚇人了。要知道，中國經濟發展最快，賺錢最容易，奇跡遍地的那幾年，經濟增長速度，也就7-10之間，任何一個國家擁有8%的增速，都說明在高度復蘇之中。

    國家復蘇，遍地機會，這段時間，就是伊拉克的『風口』和『大勢』，過了這個時間，再想要賺塊錢，一夜做大，就非常困難了。

    第二個，正因為伊拉克亂，局面錯綜復雜，一旦可以在這裡打開局面，那麼在這裡的建設成果，將成為澤字系的能力、實力最有效的背書，增添金光燦燦的一筆資歷。

    還有一些很重要的原因，暫時不能宣之於口，甚至連對歐陽靖都不能解釋太清楚。

    那天天隆孫總談到伊拉克，趙澤君的確認真考慮了這個問題。

    伊拉克不僅僅有石油，更是海灣地區戰略要地。在幾年之後，中國開戰一帶一路計劃，創造性的開辟了一條與傳統西方力量抗衡的發展之路，大批的中國企業走出去，向外投資，輸出文化、價值觀等。

    在一帶一路之中，伊拉克就是一個重要的節點。

    趙澤君不指望來伊拉克搶石油，那是中石油中石化的工作，但是他可以提前下手，讓澤字系成為最早一批走出國門，建立當地影響力的中國企業。

    有個話怎麼說來著？帶路黨。只不過澤字系不是漢奸帶路黨。

    幾年後，澤字系在國內各方面進一步成熟穩固，影響力達到一定程度，國家開啟一帶一路大政，已經在伊拉克，甚至是一帶一路眾多重要節點上鋪開局面的澤字系，會理所當然的成為開疆擴土的先鋒大將，最大得利者之一。

    兩輩子的見聞、經歷，讓趙澤君明白一個道理：東西方的對立絕不是短時間可以消除的，至少不是他有生之年可以見到，這裡面有經濟政治文化等等原因。總之，作為一個大陸企業家，直接去西方腹心地帶發展，阻礙重重，往往是廢了十分力氣，只能得到三分收獲，絕不可能成為真正頂尖。

    但是，一帶一路的政策，為他這樣的華人企業家，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新思路。

    這個地球上，還遠遠不到這幫白人主宰一切的地步。

    在身邊的東方世界，在曾經絲綢之路上的中亞，在山的那頭海的那頭住著一群黑皮膚狂躁的黑兄弟，全世界，還有幾十億的人類，上億平方公裡的土地，數不清資源，等待著它們未來的君王。

    大國崛起，伴隨的是大商崛起。這是一場綿延持久的戰爭，一場決定世界前途、人類命運的大戰。

    趙澤君心想，加入到這場戰爭之中，甚至挑起這場戰爭，似乎……似乎比之前單純的賺點錢，在國內和幾個企業家你爭我奪，要有意思的多。

    人嘛，總是想去追尋那些未曾見過的風景，或許瑰麗壯闊，或許驚濤駭浪。

    當然，飯要一口一口吃，步子要一步一步賣，伊拉克這點，歐陽靖這個人，就是澤字系的先鋒哨兵。

    「我有一些內部消息，不出意外，美軍今年年底就要撤了。我會做一些安排，你也准備准備，盡快離開順源。」趙澤君說。

第七十八章 機遇與風險

               
    和趙澤君告別，回到順源公司的一路上，歐陽靖面色如常，內心卻極為不平靜。

    經歷了之前國內的風波，的確抹平他身上的『架子』，讓他能放下身段來做事，甚至豁的出去。但凡是都是有兩面性，沒有了『驕嬌』二氣，從另外一方面講，人的『雄心壯志』也會被漸漸磨平。

    一個驕傲的人，張狂的人，一般往往擁有比一般人更大的欲望和野心。

    磨平歐陽靖驕嬌二氣的，除了國內那番幾乎脫胎換骨的經歷，還包括西方主流世界對於華人，或者說對於有色人種所設置的有形無形的種種關卡、潛規則。在經濟主導的西方主流社會，東方人也許可以稱為著名的科學家、醫生，但是從政、做生意，尤其是做生意，想要做到一流，甚至頂尖，幾乎不可能。

    經濟，是西方最核心的東西。所謂的政治家，也只不過是商人的代言人。

    歐陽靖只覺得整個人好像被泥潭困住了，空有一身的勁頭卻使不出來。

    不得不說，一個負重前行的人，鬥志，雄心，也會在這樣一天天的桎梏之中，慢慢消磨殆盡的。

    什麼都不懂的少年，以為自己能成為世界的主宰，弄不好還能得到海賊王的寶藏；

    稍微讀了些書，通過影視作品了解社會之後，理想大約就會降格為『成為馬芸、趙澤君』這樣的成功人士；

    在社會上磨練幾年，實實在在吃了些苦頭後，這個目標大約又會降低，能做出一番自己的小事業就好……

    再過幾年，一次次的失敗，冷酷的現實讓這個曾經想要成為世界主宰的年輕人知道，自己這輩子，能還清房貸，娶妻生子，平平安安把小孩撫養成人，就算很不錯了。

    十年前胸懷天下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同窗，十年後禿頂點大腹便便，滿口都是加一級職稱、怎麼多拿三五百獎金，這就是常說的一個人『廢了』。

    在逆境中奮發昂揚，在大恐怖中一往無前，越挫越勇，於絕望處搏一線生機，不忘初心，千萬人吾往已，雖九死而不悔……這樣的人，如同人間之龍鳳，鳳毛麟角。

    絕大多數人，包括歐陽靖這樣一等一的人才，在膠著的逆境之中，也會多多少少被磨掉棱角。

    然而這次和趙澤君重新見面，讓歐陽靖又一次看到了希望。

    不是順源公司這樣不上不下的希望，而是一條重新找到當初那個自己，找回初心的真正希望。

    廣闊天地，大有可為！

    「少爺，事是好事，只是順源那邊，恐怕不會像你想的那麼簡單。事緩則圓，我建議你不要過早和龐元平攤牌，從長計議的好。」

    以前在國內，歐陽靖有保鏢有司機，出入前呼後擁，而此時，雖然依舊是個有錢人，是所謂的司庫，一般人眼中高高在上，但身邊明顯寂寥了很多。

    只有一個瘸腿的老人，陪伴在他的身邊，也是他的司機。

    歐陽靖沉吟了片刻，這份提醒有道理，自己是龐元平派去『游說』趙澤君的，結果一回來，就告訴他非但沒有成功，自己反而被趙澤君拉走了，龐元平不惱火才怪？

    何況自己手上還有一大堆順源的公務。

    正常來說，當然是暗中布置好一切，然後再找個合適的機會和龐元平挑明。

    不過時間上，顯然來不及。趙澤君說得清楚，美軍撤離，也就是這一兩個月。事實上，真的要進軍伊拉克，還有大量前期工作要做，順源公司這邊從長計議固然穩妥，可等從長計議好了，伊拉克那邊的前期籌備肯定來不及，總不可能等趙澤君找人安排好了一切，自己再出現接現成的班子？

    趙澤君請他去，是做事的，不是吃現成當大爺的。

    「機會轉瞬即逝，也許我這一輩子，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歐陽靖沉默了片刻，打開車中間的儲物箱，從底層拿出一把小口徑手槍，插在腰後皮帶上。

    「少爺……」

    「不用過於緊張，以防萬一。」歐陽靖沉聲說：「去順源。」

    ……

    ……

    「你真准備用歐陽靖？」丁嵐很是意外，說：「他的情況不是一般的復雜，和你之前的種種，在國內和歐陽家的矛盾，還有現在這個身份，隨便哪一樣都是麻煩。」

    「人才難得啊。」趙澤君淡淡說：「歐陽靖是個合適的人選，這種人不好找。這些麻煩客觀上的確存在，這次我也想看看他怎麼處理。至於歐陽家，倒是不用考慮太多。就算是用歐陽靖，他將來也是在海外，歐陽家要的只不過家族繼承權，只要我控制住歐陽靖，歐陽家不但不會翻臉，反而一定程度上，要看我的臉色，畢竟，他們還要靠我『看住』歐陽靖。」

    「你不擔心歐陽靖心裡對你，還抱著一些想法？」丁嵐說。

    「誰對我沒有抱著想法？」趙澤君嘿然一笑：「一來，我和他之間不是死仇，當年大勢所趨，沒有我，他的下場可能會更慘，這點他明白；二來，真用他，他的利益，和我的利益是捆綁在一起的，在伊拉克那種地方，我是他唯一的後盾，他只要腦子沒壞掉，就不會有不該有的念頭。」

    說著，看了第丁嵐一眼，笑道：「放心，我用他，自然也會有制衡他的手段。」

    其實趙澤君有些話並沒有直說。

    機遇和風險一定是成正比的，伊拉克這個地方，在未來有各種各樣的機遇，同樣的，也有方方面面的風險：人身安全，這只是看得見的，水面下，遠不止這些。

    歐陽靖，是枚好棋子。在工作上，他有能力；在身份上，他畢竟是歐陽家的嫡系血脈，夠分量。

    對伊拉克的投資是一次開拓試探，這裡面的水太深，一開始，絕對不能把整個澤字系牽扯到其中，歐陽靖是最好的代理人。

    一切順利自然不必提，萬一出現無法宣之於口的問題，需要壯士斷腕，那麼斷的，就是歐陽靖，而不會過深的牽連到澤字系。

第七十九章 回國

               
    這次趙澤君來加拿大，前後准備逗留十天，差不多已經可以算是他能抽出來的最多時間了。

    十天之中除了每天陪丁嵐去醫院，剩下的時間，大部分，都在家裡造小人。一來是久別勝新婚，二來，看到希望之後，丁嵐顯得特別積極。

    年紀大了，想問題的思路和年輕時候真的挺不一樣，上輩子二十幾歲的時候會覺得，如果抱著傳宗接代的目的發生關系，未免功利性太重，太俗，索然無味。可是到了這個年紀，想法不知不覺就發生了變化。

    有時候這種事也不是以他的想法為轉移，有人說過，男人在賭錢和上床的時候，是動物性爆發最猛烈的階段。這話不假，上了床，男人和公狗區別不大，丁嵐這麼一個要姿色有姿色，要功夫有功夫的女人，稍稍逗弄幾下，趙澤君就有點把持不住。

    啥傳宗接代，啥庸俗……全拋到一邊，撲上去就是一通亂棍。

    十天下來，老趙明顯瘦了一圈，掛著兩個黑黑的眼袋。

    「這不對吧？」趙澤君一邊吸溜著一萬不知道什麼材料熬制，據說對男人很好的藥膳，一邊疑惑的說：「受孕不就排卵期那一兩天嘛？我這大部分時間都在做無用功啊。」

    丁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眉毛一揚，眯著眼睛笑吟吟的說：「你既然知道，還天天那麼起勁？」

    「嘿嘿嘿……」趙澤君笑，「工作娛樂兩不誤嘛，嘿嘿……」

    「你在娛樂圈也算是個隱形大腕，以前說你沒招惹女明星，我還真不信。」丁嵐眯著眼，認真的說：「現在我有點相信了。」

    「我持身甚正好吧。」趙澤君道。

    「行了，上午睡一會，下午我送你去機場。」丁嵐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淡淡的說：「國內不知道多少事等你去辦，該回去了。」

    「嗯。」趙澤君點頭。

    結果上午這一覺也沒睡成。

    歐陽靖打電話來了。

    見到他的第一面，趙澤君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家伙的臉色異常蒼白，精神頗為不濟。

    歐陽靖也是一愣，這才幾天沒見面，趙總這怎麼就跟被吸血鬼咬了一口似的，臉色這麼難看？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會，場面有點尷尬。

    歐陽靖不好問，趙澤君開口了，「你臉色怎麼回事？病了？」

    歐陽靖搖搖頭，舉起左手，趙澤君這才發現，他左手帶了一個樣式奇怪的手套，露出四根手指，唯獨包裹住了小拇指。

    以前有部電影叫做新上海灘，劉德華飾演的丁力在裡面被砍掉了一個小拇指，就戴了一個這樣的手套遮擋傷處。

    歐陽靖摘下手套，果然左手小指齊根不見了。

    「我怕耽誤了你那邊的准備工作，脫身有些倉促，龐元平當時……」歐陽靖說著，重新帶上手套，跳過了細節，搖頭嘿然一笑，說：「算是給龐元平一個交代吧。」

    趙澤君沉默了一會，點頭：「也好，你將來從事正經生意，和他斷得干干淨淨。」

    「趙總，我有個想法，希望征求你的意見。」歐陽靖把帶著手套的手，放在桌上，坐直了身體，神情莊嚴。

    是的，不是鄭重，也不是嚴肅，而是莊嚴。

    趙澤君目光在他的斷指上掃過，沉吟了一兩秒，問：「是不是要在伊拉克入股？」

    歐陽靖一愣。

    「這沒有什麼太難猜的。以你的本事，這幾年必然做出了一定的成績，無論如何，都能帶出來一部分錢，而你既然要去伊拉克，這邊的地產自然顧不上了。如果我沒猜錯，大約也變成了錢。這些錢，總是要找個地方投資的。再者，你畢竟不是普通的員工，開拓伊拉克這樣危險的市場，理所當然會有更高的要求。」

    說著，又看了一眼他的戴著手套的左手，淡淡的說：「因為這根手指，你有資格拿股權。」

    「不，趙總，你誤會了。」歐陽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復了心情，道：「我只是意外於你願意讓我入股。但是我的要求，並不是股權。」

    「那是什麼？」趙澤君問。

    歐陽靖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精光，一字一句的說：「為你做事，你給我多少，我就要多少。只是希望，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和歐陽家再次發生了衝突，你可以站在我這一邊。」

    「這個，我沒法答應你。」趙澤君搖搖頭。

    「為什麼？」歐陽靖皺眉說：「以你現在的實力……」

    「以我現在的實力，自然不怕歐陽家。不過，我不想給你一種我會支持你重奪歐陽家的錯覺。」趙澤君語速不快，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看著歐陽靖，認真的說：「我看中你的才華，所以希望你可以來幫助我，拓展海外的市場。而歐陽家並不是我的目標，如果我們的目標不一致，很抱歉，我不能用你。話我說在前面，你自己心裡要有數。」

    說著，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桌子，道：「我建議你還是要股份。」

    歐陽靖還准備說什麼，趙澤君搖頭笑了笑，說：「即便你心裡真的還放不下承業兩個字，有了股份，將來海外事業做大了，也才能談得上回國。」

    歐陽靖眼睛之中一亮。

    「不要誤會，我還是沒有支持你的意思，只是告訴你一個事實罷了。」趙澤君道。

    歐陽靖對歐陽家念念不完，趙澤君嘴上雖然說不支持，但實際上，其實是件好事。

    好處至少兩點。

    第一點，證明歐陽靖搞得清楚，他真正因該恨的人是誰；

    這很重要，趙澤君不希望跟著自己干的人，心裡卻始終把自己當成『仇敵』。

    從所有的常理判斷，歐陽靖對自己是一定有『幽怨』的，應該談不上恨。但是人心隔肚皮，除了神，沒有任何人能百分之百掌握另外一個人的心思，有了一個歐陽家作為『主要目標』，無論歐陽靖到底在想什麼，在鬥垮歐陽家之前，絕不可能對澤字系有任何不利。

    第二點，他越是想對付歐陽家，就越要壯大自身力量，也就是為澤字系的海外拓展賣力。

    趙澤君再怎麼給歐陽靖股份，他終究只是海外的一個小股東，股權有限。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歐陽靖認為自己有實力回國去找歐陽家算一算賬，那只能說明，澤字系的海外事業已經壯大到一個驚人的地步。

    只要歐陽家存在一天，歐陽靖對於家族的怨念存在一天，歐陽家和歐陽靖，就都要依仗自己；澤字系就能像一個天平，利用一方去制衡另外一方，從中維持平衡，從中獲得最大的利益。

    真到了那麼一天，也未必就不能做一個順水人情，幫助歐陽靖去『承業』，歐陽靖是自己一腳踩下去的，同時也是自己一手扶植起來的，無論他怎麼想，自己在他心裡的陰影已經樹立起來，一個由歐陽靖掌權的歐陽家，完全可以成為澤字系的外圍機構。

    歐陽靖也沉吟了片刻，趙澤君的話雖然冷冰冰的，但卻是事實。

    一切，都只看將來澤字系的海外事業能發展到什麼程度。

    ……

    ……

    航班降落，回到了建武市。

    這趟加拿大之行，操勞為主，在飛機上補了一睡，又是精神奕奕。

    下了飛機，建武市這邊是上午9點，正好是上班的點。

    回了一趟公司，電腦裡已經堆積了一大堆的工作彙報和需要審批的內容。

    飛快的瀏覽了一遍，最主要的大概有幾件事。

    澤閱方面，終於鋪開了無線閱讀的業務。

    無線閱讀渠道是網絡小說在接下來幾年一個增長的重頭戲，之前一直在籌備和施行之中，不過限於無線網絡和智能終端的普及速度，尚且沒有成為主流。從11年下半年開始，大陸這兩塊出現了爆發式的增長，無線互聯網概念和應用，似乎一下子出現在千家萬戶眼前。

    和澤閱合作的，是移動公司，嚴格說是移動公司旗下實際控股的『合閱讀』，這是移動唯一的一個網絡小說閱讀平台，用戶量已經超過了澤閱中文網的注冊用戶，非常龐大。

    按照歷史發展，移動的渠道用戶，在巔峰時期，可能會超過澤閱一個數量級。

    合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合閱讀方面提出要改變分成模式，7:3開。

    趙澤君微微意外，這個事，上輩子好像沒發生過啊，移動方面的渠道費，一直都是一半。

    想了想，上輩子，自己畢竟不是網絡小說行業中人，也許合閱讀有過類似的要求，只不過最後沒有實現，因此自己不知道罷了。

    目前網絡小說市場，澤閱一家獨大，占領了90%以上的市場，移動是最大的平台，澤閱卻是最大的內容供應商，雙方的地位並沒有原是空起點和移動那樣不對等。

    想了想，敲了幾個字『分成不變，可批經費用於商務協商』。

    說到底，移動不是某個人的企業，所以，只要搞定某些個人，就可以搞定移動。

    另一個，是屌絲男士和瘋狂辦公室已經拍攝完畢，准備上線。由於是趙澤君『欽點』的劇，所以宋志東和朱向洋都沒有擅自做主，而是把樣片傳來，等趙澤君看過之後，由他來點頭。

第八十章 去外國建廠

               
    樣片在另外一台不聯網的電腦裡，打開看了幾集。

    瘋狂辦公室，一般般。

    比第一部水准要高出明顯一個檔次，放在五年前，說不定能火一把。不過隨著觀眾口味越來越刁，見識越來越廣，這片子目前只能算平平。

    相比之下，屌絲男士的完成度，出乎趙澤君的意料，比想像中的還要好！

    在臨走之前，趙澤君和大鵬花了整整一下下午，專門聊了屌絲男士的拍攝思想。

    屌絲男士，關鍵在於，什麼是屌絲？

    沒房沒車沒女友沒好工作，窮，並不意味著就是一個屌絲，或者說，窮，只是廣義的屌絲。

    馬芸也有窮得時候，趙澤君當年還撿過垃圾，這就不是屌絲。現在有很多年輕人雖然經濟條件一般，但三觀正，奮發向上，這樣的人就不是真正的屌絲，只不過用這個詞用來自嘲。

    真正的屌絲，是一種氣質。

    志大才疏，自以為是，搓，猥瑣，狹隘，偏激……這些當然在現實中都是很不好的氣質，但是用誇張的手段表現出來，會有很好的喜劇效果。

    後來還有一部很火的網絡劇《萬萬沒想到》，其實按照趙澤君的感覺，原是空的屌絲男士，其實更適合叫做『萬萬沒想到』，而那部萬萬沒想到裡很多『沒想到』，過於刻意，反而透著一股濃濃的屌絲味道。

    董成朋的確適合干這個活，上輩子他自己根據瘋狂女士摸索出來一條道路，這輩子，趙澤君再把自己的體會跟他探討之後，兩相疊加出現了1+1大於2的效應。

    拿起電話，接到吉安娜的線上，讓她通知澤視，這部戲在自己這裡過了，什麼時候上線，澤視內部確定，無需再報。想了想，補充了一句，等上線之後，自己親自為他們慶功，邀請劇組和澤視主要參與領導吃飯。

    掛了電話，趙澤君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機，翻開通訊錄，查找號碼。

    第一個找到了劉強棟，可想了想，暫時作罷，手指移動，調出了雷俊的號碼，一通電話，約了盡快見面。

    雷俊人在首都，聽趙澤君語氣似乎有很重要的事，電話裡一句兩句說不清，於是第二天一早就坐飛機來了建武市。

    「坐，路途勞頓，辛苦了。」趙澤君衝茶幾對面的座椅怒了努嘴，笑道：「都說了不必這麼趕，小米那邊一大堆事，你這早上來晚上回，人太辛苦了。喝點熱茶，建武市今年冷得狠。」

    「坐飛機還好，半路睡一覺就什麼都恢復過來了。我這個年紀身體還挺得住。」雷俊脫下外套交給尚荷的服務員，在對面坐下也不客氣，端起小茶杯就咕咚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才道：「聽你電話裡的語氣，有大事？」

    趙澤君對服務員點點頭，等她出去了，才問：「小米現在加工廠的情況怎麼樣，你大概跟我說說。」

    小米硬件采用的是代工模式，屏幕、電池等等配件從不同的廠家擇優購買，然後集中到一個廠家代工，目前的代工廠家是富士康。

    隨著無線和智能手機的普及，小米對於零配件和代工的需求量也越來越大。

    「有沒有考慮過我們自己建立建廠？嗯，就是裝配廠，配件還是從各個品牌廠家采購。」趙澤君問。

    雷俊想了想，說：「倒不是不行，但是似乎意義不大。富士康代工，質量過硬，費用也不算高，如果自己建廠，前期廠房設備投資、培訓熟練工人等等，都要時間和錢，而且就是建起來了，也未必就比富士康代工更好，畢竟富士康是老牌企業。」

    「如果地皮、廠房和人員工資都很便宜呢？」趙澤君問。

    「趙總，富士康的代工費用已經夠便宜，在中國大陸，這些再怎麼便宜，也不會比讓富士康代工更劃算。咱們可是全世界最大也是最便宜的人力資源大國。」雷俊笑了起來。

    「最大不假，最便宜倒是未必吧。」

    雷俊一愣，繼而靈光一現，道：「你的意思是，在國外？在那些窮國。印度？非洲？」

    他自顧自說：「非洲那邊太亂了，而且不是我種族歧視，黑人不守紀律，管理很麻煩。至於印度……」

    「嗨，你不用猜來猜去的，我跟你交個底。」趙澤君拿起小茶壺又泡了一澆，邊說：「伊拉克，那邊美軍要撤了，當地政府權力漸漸增加，尤其在民生方面，是有主導權的，而且戰後民生重建是當務之急。我名下的紡織廠之前在那邊有些關系，地皮、廠房什麼的，只要投資，可以用很低的價錢給我們。」

    「伊拉克那個地方……」雷俊的腦子轉得快極了，也就思考了十幾秒，眼睛就是一亮：「這可行啊！中東人種很適合做手工制造，據我所知，戰後伊拉克失業率非常之高，招工很容易，經過多年戰亂，大部分老百姓都想要一份平靜、安定的生活，管理起來也簡單。關鍵是，如果在伊拉克建廠，我們完全可以生產一款『中東版』手機，根據當地的特點，在軟件和硬件上做調整，即產即銷。伊拉克畢竟是中東國家，現代化社會的底子，對手機是有很大需求的。」

    「這點我們想到一塊去了！」趙澤君笑道：「就比如說大陸的手機，防水是個賣點，到了中東，不必防水，反而要耐高溫，甚至可以針對中東的土豪，生產限量版高端手機，那幫石油佬，錢多得到處顯擺。小米手機的特點，物美價廉，且可以個性定制，只要把這兩個特點發揮到極致，未來在中東，小米完全可以像豐田一樣，成為最受歡迎的領域品牌。」

    小米手機在國內已經打開市場，穩步發展，有余力開始提前一步涉足海外布局。其實哪怕伊拉克方面暫時不賺錢，至少是一個先鋒站。

    理想很美好，但現實實踐中，卻會有很多阻礙。雷俊是典型的『戰略上樂觀，戰術上謹慎』，事實上，到了雷俊這個層級的企業家，大多都有類似的性格，定下宏大的目標，然後慎重的走好每一步。

    他當即就提出來兩個大問題，這兩個問題不解決，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第八十一章 地理學霸

               
    首當其衝的就是安全。

    伊拉克不太平，薩達姆執政的時候如此，老美話事的時候如此，如今伊拉克政府執政，同樣如此。

    政治矛盾、民族衝突、教派紛爭，遍布整個伊拉克。

    火箭炮手榴彈朝工廠裡砸，工廠員工揣著炸彈炸大樓，管理層被綁架，當街一顆子彈爆頭……這些絕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每天都在發生的真實景像。

    去這個地方投資，一個不小心，那就得捅了馬蜂窩，連本都收不回來，還要賠錢。

    「這方面的風險肯定是有的，所以只有小米一家企業絕對不行。」趙澤君說：「這次，我准備由澤字系牽頭，具體交給澤聯科的投資發展事業部來操作，澤聯科、澤建、星星棉紡織集團、小米，還有另外一些企業一起，在當地做一個封閉式的大型工業場區。人多抱團，可以最大程度的減少安全威脅。當然，具體事項，還要和伊拉克方面談。」

    趙澤君想了想，說：「除了內部的安保措施，必要的時候，可以想辦法聯系對方駐軍。」

    「聯系駐軍？」雷俊微微一愣，伊拉克再怎麼爛，也是一個國家，國家的軍隊怎麼可能是個人可以調動的？

    不過趙澤君既然這麼說了，想必有他的辦法。而且有這麼多企業抱團，安全性本就會極大提高，再加上自己組建的安保措施，只要不是在交戰前線，基本的安全還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這麼多廠，等於是那邊的網絡、民生基建，紡織品和電子通信行業，都要涉足了？」

    「暫時先這麼多吧。」趙澤君點點頭：「今天主要是征求下你的意見，我現在也只是一個初步構想，還沒有和伊拉克方面去談。」

    除了小米，其他幾個部分，趙澤君都可以自行決定，小米這塊，他雖然有股份，但畢竟一直是雷俊獨立管理運營，必須和雷俊達成一致。

    「如果有這麼多抱團的，那我們自己在當地就是一股勢力。」雷俊點點頭，「還有就是運輸，這些工廠的原材料，除了紡織品廠，其他都要從外國采購，伊拉克的周邊環境可不是太好，萬一運不進來麻煩就大了。運輸路線比安全問題還重要，原材料要進來，產品要出得去。」

    伊拉克的周邊環境何止不好，簡直不要太差。四周國家都沒什麼好交情，不遠的將來，還會崛起一個全世界都頭疼的is。

    只能走海路，不過伊拉克的海岸線實在很尷尬，只有一截東南毗鄰波斯灣的海岸線，不到60公裡，而且這六十公裡中，真正屬於沿海可以登陸的，只有十幾公裡長，剩下的全是淺灘和內陸，根本無法停泊大型船只。

    做為四大文明發源地之一的兩河流域，因兩河的衝刷，使得海岸不斷前移，伊拉克不得不悲催的看著逐步縮小的海岸線卻無能為力，薩達姆入侵伊朗和科威特，其中一個重要的戰略目的，就是為了擴大出海口，讓伊拉克擁有和世界進行貿易的海洋平台。

    就麼屁大點的出海口，想要真正從印度洋進來，還要經過伊朗、科威特、沙特阿拉伯等等好幾個國家，這些國家……

    「嘿嘿，和伊拉克的關系，都不怎麼樣。」雷俊搖頭笑道。

    「你倒是蠻精通地理的嘛。」趙澤君也忍不住笑了，換成自己，不查資料，還真說不出這些話來。

    「我年輕時候喜歡看世界地圖。」雷俊道：「年輕人嘛，總希望能夠環游世界。」

    「航路問題，你不用擔心。」趙澤君想了想，說：「布比島你知道嗎……是叫這個名字吧？在伊拉克和科威特之間的一個大島？」

    「是布比延島！」雷俊果然是地理學霸，一口道出，說：「知道啊，這是科威特最大的島嶼，地理位置上，夾在科威特伊拉克兩國出海口之間，擋住了伊拉克和印度洋。這座島和伊拉克、科威特本土的距離都非常近，最短的地方只有百米。島上人煙稀少，卻有很優良的港口和補給站，是戰略和運輸要地。90年伊拉克發動海灣戰爭，就是為了奪取這座島，結果最後被打了個狗血淋頭……」

    「行行行，你不用給我普及地理知識了……」趙澤君哈哈笑了起來，擺手說：「就是這個島，我有生意伙伴擁有很強大的海上運輸路線，每次運輸貨物，都是在這個島登陸，然後運送到伊拉克境內。」

    雷俊一愣，意外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在伊拉克建設工廠，這點絕對是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誰都比不了。」

    「不是我的優勢，而是我合作伙伴的優勢，將來如果真的投資，他肯定要參與其中的。」趙澤君說。

    這個合作伙伴，自然是天隆貿易。

    天隆貿易能成為蘇南省，乃至全國數一數二的外貿進出口公司，從外貿交易中大賺差價，這幾乎就是閉著眼賺大錢。

    憑什麼？

    靠的就是這些『航道』上的關系。

    說起貨輪，天隆還真沒幾艘，大多也是租用，可是很多海域、地區，天隆的船能暢行無阻，其他公司的船只就是過不去。

    這是天隆第一無二的資本和核心競爭力所在。別看天隆老孫這人不顯山不露水的，可是蘇南省，他向來都是最核心圈子裡的人物。

    以前星星廠朝伊拉克銷售，小部分軍用走航空，大部分民用走海路，都是由天隆運輸，從來沒出現過任何紕漏。

    「趙總，要是這麼說我就沒什麼疑問了。」雷俊說。

    「嗯，我這頭先把國內合作商的意見統一了，然後再去伊拉克具體談。等稍稍有眉目了，我們再聯系。」趙澤君說。

    「行，那我就不多留了，回去之後也做些准備。」雷俊道。

    趙澤君起身，把雷俊送到樓下，轉身回到二樓包廂裡。

    沒一會，包廂門又被推開了，天隆孫總笑呵呵的走進來。

    老孫和趙澤君熟得多，進門後環視一周，見也沒個服務員，自己倒了一大杯熱水抱著暖手，說：「老弟，剛才進來路上我看見個人，好像是小米雷俊吧，找你的？」

    「你們打招呼沒？」趙澤君笑問。

    「沒，老遠看著像，以前就在大洋村見過一次，不熟，就沒上去了。」老孫說。

    「以後大概是會熟悉起來的。」趙澤君道。

    「怎麼說？」老孫吸溜著滾燙的茶水，說：「他有貨運業務？可以啊，小米這才成立多久，就暢銷海外了？」

    「還不是你老哥的提議。」趙澤君道：「上次你說伊拉克，我認真考慮了一下，准備著手進行投資。今天請你過來，就是專門談這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