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日本當廚神 作者：千回轉 (已完成)

第799章：麒麟子

　　夏羽、朱青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看見夏羽安靜享用李翰的中華炒麵，朱青笑得像是狡詐的狐狸，故意問道：「你對位列麒麟閣就沒動心？」

　　「流芳後世，誰不想？」

　　夏羽翻翻白眼，「百年過來，只有十一位前輩贏得了如此成就。我可沒膨脹到，以為自己出馬就一定能滿足那些老怪物的胃口，拿到至少九成的麒麟幣，名震當世。」

　　「哎呀！」

　　朱青手支下巴戲謔地瞧他，「以你喜歡搞事的性子，我就不信你沒蠢蠢欲動。」

　　說著，她倏然收斂笑容，神色微微鄭重，「李翰對麒麟閣的講解，並沒有誇大其詞，相反，他還刻意淡化了。你知道在當世，成功登臨麒麟閣意味著什麼嗎？」

　　夏羽對上朱青蘊藏火焰的雙眸，心跟著震了一下。

　　「麒麟子！」

　　朱青吐出一個酷炫的名詞。

　　「這是對當代登臨麒麟閣名廚的綽號、稱謂。」

　　她抬手指向這間頂樓大廳的四壁。

　　燈光明滅間，共十一幅人物肖像畫，懸掛在壁上，此時越來越多船客向頂樓聚集，各幅畫像前都有一批黑袍人駐留，似乎在追思前輩風采。

　　然而，奇怪的是，夏羽發現第十一幅畫像附近，好像存在什麼禁忌力場，身披黑袍的船客路過亦下意識加快腳步。

　　別說站人了，看情況，連多停一秒都懼怕。

　　夏羽定睛看燈光中的肖像畫。

　　「阿羽」

　　朱青見他突然起身離席，不由地喊了聲，但下一刻，發現夏羽是向牆壁第十一幅人物肖像畫走去，瞳孔緊縮，張口說不出話。

　　肖像畫旁邊配有一欄介紹。

　　第十一位麒麟子，是一個濃眉威嚴的中年人，光看畫像就予人強烈壓迫之感。

　　人物介紹詞如此寫道：

　　「陳定邦，1970-2007，第十一麒麟子，八九十年代中華界最具才氣的天才，廚藝冠絕同代，中華界「食霸」體系的奠基者……」

　　食霸體系的奠基者！

　　看到這，夏羽心驚地道：「我大致知道他是誰了。」

　　「是誰？」

　　背後冷不丁一個聲音。

　　「……」

　　夏羽心跳慢了半拍，側頭看不知何時停在他身後一步外的黑袍人，眉角直抽：「閣下不知道人能嚇死人嗎？」

　　黑袍人負手而立。

　　他大概一米八的身高，寬大衣袍卻難以掩蓋魁梧的軀體。

　　由於仰頭瞻仰第十一麒麟子肖像的關係，兜帽稍微往上拉了些，露出他半張面孔。

　　鬍子打理得較為乾淨，但是殘留的一些鬍渣已經染上歲月的霜白，搭配那雙仿若能洞徹人心的奇異眸子，夏羽看得暗暗嘀咕，這是哪個老怪物？

　　「陳定邦！」

　　老者突然吐出麒麟子之名，原本沒什麼表情的唇角，竟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

　　他似乎在譏諷？

　　夏羽心一震，「嘲笑一位麒麟子？」

　　顯然是察覺到夏羽的目光，老者豁然扭頭凝視而來，夏羽與他雙目近距離對視，瞬間竟然虛了，眼神瞟向別處不敢再直視。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老者淡淡地道：「每一代的麒麟子，都有廚神潛質。這個陳定邦，自毀前程，不足惜！」

　　說完，負手而去。

　　呼！

　　只覺得冥冥中的氣場消失，夏羽回過神，發覺脊背全是冷汗，「仙左衛門老爺子都沒這麼大的威勢吧？」

　　「阿羽！」

　　朱青叫他，並疑惑目視走遠的老者，「那是誰？」

　　「一個評價這位麒麟子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老怪物。」夏羽抬手指肖像。

　　……

　　不久後。

　　顏奇所在的「雲霧間」。

　　黑暗界領袖接待剛從麒麟閣下來的老者，主動泡茶、倒水。

　　案幾前，老者已然摘下兜帽，在無聲品茗，顏奇就坐在對面，同樣默不發聲。

　　咚咚！

　　有人敲室門。

　　顏奇聞聲，對老者投以一個問詢目光。

　　「進來」

　　卻是老者開口。

　　咔，室門推開，一個神采奕奕的青年，掀開竹簾帳幕進來，停在案幾較遠的距離外，恭敬地拜了拜，喊道：「顏先生，尊師！」

　　顏奇打量神色不錯的青年，目露一絲異色。

　　老者淡淡地道：「飛舟，既然魏老他們已經決定授予你一門麟級必殺食譜，且你看過了食譜，我就不再阻攔什麼了。」

　　聞言，一路過來心忐忑的葉飛舟，一拜到地，驚喜道：「謝尊師！」

　　「不過！」

　　語鋒一轉。

　　葉飛舟趕緊站直了。

　　「以你那半吊子的食義，食譜能還原多少就多少，不必強求。我只有一個要求，拼出風采，輸的不難看、不丟人，不失顏面，如此就不負壓在你頭上幾年的五秀頭名冠冕。」

　　老者注視愛徒，緩緩地道。

　　葉飛舟聽得錯愕不已。

　　輸的不難看？

　　是認準他這個五秀頭名要落敗？

　　怎麼可能啊！

　　「尊師，我不會輸！」他被激的血液逆流，腦袋簡直要炸了，聲音突然拔高，「我會證明自己有資格一直戴著頭名的冠冕！」

　　「是麼？」

　　老者目光一閃，「你退下吧。」

　　葉飛舟雙拳緊握，不太甘心地，一步步退到竹簾處。

　　「對了！」

　　似乎是一時興起，老者再度開口，「飛舟，你有過向當代「麒麟子」發起衝擊的意向嗎？」

　　麒麟子！

　　葉飛舟面色劇震，下意識地就答道：「從未有過！」

　　「這樣啊。」

　　老者語氣流露出一絲失望，對葉飛舟揮揮手，「退下吧。」

　　葉飛舟關上門，站在樓麟艦艙室的走廊上。

　　他臉色變幻相當精彩。

　　「尊師是什麼意思？他要我登臨麒麟閣，成為古往今來第十二位「麒麟子」嗎？我真的可以嗎？不，現在的我肯定無法填滿那些老妖怪的胃口，不成的，還不是時候……」葉飛舟垂下頭。

　　叫他捍衛年輕一輩王者的榮譽，葉飛舟有自信。

　　但是，叫他衝擊「麒麟子」之名，葉飛舟實在丟不開五秀頭名的包袱，拿出料理作品，給那些老妖怪肆意侮辱。

　　至少在臉皮這點，葉飛舟遠不如李翰。

　　屋內。

　　顏奇和老者繼續品茗。

　　連續喝空多杯熱茶，老者突然對顏奇這麼說：「你就沒有什麼對我說的嗎？」

　　「龍頭……」

　　顏奇張張嘴。

　　「呵！」

　　老者起身，行到竹簾處，「顏奇，東瀛和美食會那邊的消息，我都已經知道了。」

　　「你以為一場私下食戟，能永遠當沒發生，戰果捂得死死嗎？」

　　顏奇終於色變。

　　面對竹簾，背對顏奇的老者，目中透著一股欣賞。

　　「正面擊潰老牌麟廚，這份戰果，放在中華界年輕一輩中，就足夠支起他的王座了，且是穩固、不可撼動那種。」

　　說到這，老者接著濃濃疑惑：

　　「為什麼要捂呢？奇怪！」

　　老者掀簾而去。

　　顏奇表現不比夏羽好多少，目送老者離開，便是吐氣，脊背同樣被冷汗打濕了。

　　「禁口令，是那位食之魔王下達的，我可沒有權力讓東瀛界一群巨頭噤聲。」顏奇搖頭，「而美食會方面，會主動宣揚敗的如此醜陋的食戟嗎？」

　　高高在上的中華界龍頭，如此快知道這方面消息，出乎顏奇預料。

　　但那又如何。

　　王者，終究要通過搏殺、蠱蟲互相吞噬般的方式，競選出來。

　　從一開始，誰都沒有退路！

第800章：龍之食戟（上）

　　「咚！」

　　悠遠的鐘聲，在午夜的黃浦江上傳開。

　　這一陣鐘聲，宣告樓麟艦的「騰龍堂」，正式敞開大門！

　　夏羽隨朱青進大堂，震撼觀望。

　　金碧輝煌！

　　就似豪華的劇院，寬敞的主舞台外共有三層觀眾席，排布而去的燈籠綴滿每一個角落。

　　總共九根盤金龍的大柱，撐起穹頂。

　　評審席也值得一說，以騰雲駕霧的蒼龍之牆為依靠，設立在正北面，五張雕刻紅木椅悉數坐了人，代表五位評審全部到場！

　　三層觀眾席，坐無虛席，夏羽、朱青在最高處。

　　「老頭子」

　　突然，夏羽向一處階梯看去。

　　食戟雙方噠噠噠邁腳步，各從通道出來，而後在兩張呈對立分佈的廚台裡，互相對望。

　　其中一位老者，先行摘下兜帽，一頭白髮流瀉，面容精神飽滿。

　　招牌式的抱臂佇立姿態，還是那副熟悉的酷酷表情。

　　不知為何，夏羽感覺眼眶熱熱的，充溢著熱流，喉嚨也發癢起來，看樣子就要忍不住大呼了。

　　「噓！」

　　朱青倒機靈，伸手過來及時摀住他嘴巴，「老傢伙可能不知道我們在船上。大戰前，我們還是不要擾他心神了。」

　　整個大堂，鴉雀無聲，兩千人卻像是一群幽幽的虛擬影子。

　　「黃鶴！」

　　一聲厲叱在大堂炸開，中氣十足。

　　夏擎逼視前方廚台的對手，「時至今日，你可有一絲愧意？」

　　老頭子的對手，同樣是一名老者。

　　但是，同為老人，夏擎和龍頭都屬於魁梧那類型，放在古代估計披甲上馬還能扛大刀衝陣，寶刀未老。

　　而白玉樓這位名叫黃鶴的龍尊者呢，駝背，身形佝僂，僅論氣質已經被夏擎比了下去。

　　聽得喝問，黃鶴只是搖頭，淡淡地道：「夏擎，你太幼稚了，強如你我，所做所為一切發自本心。對和錯是相對的，我認為自己沒錯，回頭再去看，又何愧之有？」

　　「當年，放出消息說我夏氏懷有廚神秘錄的是你，第一個脫身的也是你。沒有愧意？」一連串的冷笑，震得天窗隆隆在響。

　　夏羽聽得一愣一愣的。

　　朱青在側，對駝背老者投去充滿恨意的目光。

　　接著，她扯了扯夏羽衣袖，低聲道：「阿羽，好好看清楚這些偽君子。這世間本就沒有什麼災劫，一切皆為人禍。你不是一直好奇夏氏為何被迫流落海外麼，還有你父母，都和當年這起事件有關。十年前的中華界，總共發生了兩件大事……」

　　鐺！

　　話語被刺耳的鼓聲打斷。

　　夏擎去了金鼓旁，取鼓槌，咚的用力敲響，沉悶而充滿肅殺的聲音迴響於大堂。

　　「開始吧！」

　　等聲音消失，夏擎便把鼓槌丟給呆立的食戟司儀，回到自己廚台裡。

　　食戟司儀咽嚥口水，開口道：「那麼請五位評審亮相！」

　　於是，早早到齊的五位評審，相繼揭開兜帽。

　　全是老面孔。

　　大堂氣氛更為死寂了。

　　這五個評審，夏羽就認識顏奇，黑暗界領袖並非主評審，而是在一位威嚴老者右手側。

　　朱青沒了聲音，顯然是被這誇張的評審陣容，嚇得呆傻了。

　　好半天，她才有一絲顫抖地道：「顏老、蘭老、李老、魏老和那位，一共五位，當今中華界最頂尖的一批人！全是老妖怪！」

　　顏老是顏奇。

　　蘭老、李老、魏老又是誰？

　　還有那位……

　　夏羽稀裡糊塗的。

　　「蘭老，是蘭氏族長，蘭初寒的爺爺。」

　　「李老，李氏族長，李翰要叫他一聲太爺。」

　　「魏老可能是這裡面最年輕的了，六十左右，統領眾御廚，紫禁城的料理長。」

　　朱青語速急促解釋。

　　還有太爺一輩的？

　　夏羽此刻反應可用凌亂形容，如此高壽還能出來走動當評審，這身子骨也太硬朗了些啊，不科學。

　　關鍵還是中間那位。

　　「龍頭也來了！」朱青幽幽地說。

　　好似在眾多目光中，察覺到來自觀眾席第三層的視線，中間擔當主評審的中華界龍頭，抬頭看一眼過來，皺了皺眉。

　　哼！

　　朱青撇嘴對龍頭威嚴滿不在乎的樣子。

　　夏羽在她身側，額頭冒冷汗，簡直心塞。

　　這種無差別aoe形式的氣場攻擊，朱青是完美防禦住了，可夏羽呢，光是被那雙眼睛掃一掃，心臟就不受控制收縮，渾身僵硬。

　　「開始吧」

　　收回視線，坐在中間的中華界龍頭，聲音低沉地說。

　　「至於食戟題目……」

　　夏擎、黃鶴都往評審席看。

　　夏羽呼吸亦滯了滯，「這是由龍頭臨場出題？」

　　「米！」

　　只聽龍頭吐出一個字。

　　「我們中華界種植稻米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很久遠很久遠以前，那麼，本次食戟就回歸原點，以『米』為主食材，烹調任何料理！」

　　「而且！」

　　龍頭注視夏擎，目光一閃：「米，只允許用尋常普通之米，其它材料品質不限！」

　　大堂始終鴉雀無聲。

　　這種壓抑、死寂氛圍，對習慣了熱鬧舞台的夏羽而言，非常不自在。

　　沒有歡呼聲，沒有討論聲，一個個黑袍觀眾彷彿不存在，只是虛擬投影般。

　　米！

　　夏羽默念，眼睛閃閃發光。

　　說到以米為主食材的料理，實在太多，正面破題直接以米煮飯，都能做出一大桌子菜。

　　靈活些破題，碾碎的米，米麵什麼的，可用食譜也堪稱海量。

　　食戟題目很普通。

　　但，食戟選手並不普通。

　　老頭子是龍廚，那個叫黃鶴的，亦是龍廚。

　　那麼以龍廚的手筆，能呈上什麼以「米」為主旋律的菜品？夏羽不由地期待起來。

　　他隱隱有預感，自己或許會有預料不到的收穫。

　　一場安靜的食戟就此展開。

　　夏擎、黃鶴都花了大概10分鐘，臨時籌措食譜。

　　又一刻鐘後，兩輛食材車轟隆隆到現場。

　　兩位龍廚的食材看得夏羽眉眼直抽。

　　「一隻白鶴？」

　　他看黃鶴的食材車，一個鐵籠子裡體長至少1米的大鳥，渾身雪白，頭冠呈朱紅色，不正是靈駿的白鶴麼。

　　黃鶴的宰鶴方法和屠宰雞鴨沒什麼不同，抹脖子，放干血了，煮熱水將整只鶴浸泡進去，接下來快速扒乾淨羽毛。

　　接下來，是開膛破肚

　　直至一隻活鶴被處理完，醃製待用，夏羽也沒看出什麼玄機，不由地皺眉：「龍級就這樣子？」

　　另一句話他藏在心理沒說：

　　怎麼有回歸特級之前的平凡之感呢？

　　這時，一陣金光，突然從夏羽視野中一閃而逝。

　　「什麼？！」

第801章：龍之食戟（中）

　　「那金光是……」

　　夏羽表情微微一變，眼睛眨了數次，再度聚焦黃鶴那雙手。

　　這時候，黃鶴正用一個透明玻璃盆子，洗淘米粒。

　　就是普普通通的稻米。

　　或許在品質和價格上，要比超市大眾米要高一大截，但若是跟極樂米乃至禁忌星米這類幻想食材比，自是遠遠不如的。

　　所以，並非米粒在發光。

　　夏羽就定定看黃鶴那雙手掌，目中有一絲駭然。

　　太詭異了這雙手。

　　明明跟老爺子是同一輩人，數十年過來，久經操勞，照理說這手即便保養得極好，那也該遍佈繭子才是。但相反地，這雙手沾水以後，簡直嫩滑如少女的纖纖玉掌。

　　就是這雙手，在緩緩地、細緻地，抓捏米粒，彷彿把食材當作一種生命來看待，給米粒按摩，極盡溫柔。如此豪華大寶劍卻讓食材享受了，叫人越看越是詭異。

　　更詭異的是，隱隱的金色流光在黃鶴指間流轉。

　　夏羽眼睛一眨，流光消失，再一眨，流光浮現，如此循環。

　　值得一說的是，樓麟艦的騰龍堂，別看像是古代皇宮殿堂，卻照樣設立了一塊巨大的轉播熒屏，就在評審席背後那堵蒼龍牆的正上方。

　　對比轉播畫面，也就是現代儀器設備抓拍到的畫面。

　　夏羽更是駭然不已：「只有眼睛能看到？」

　　心臟怦怦在跳。

　　發現四座照舊的死寂，包括身側的朱青，都在專注觀賞兩位龍廚的廚藝演繹。

　　朱青沒一驚一乍的表現。

　　要知道，照朱青古靈精怪的性子，看到了神秘玄奧處，肯定第一個扯夏羽衣服、咬耳朵跟他分享，但是現在安安靜靜的，不就說明她未察覺到黃鶴手指間流閃的光芒嗎？

　　「什麼情況……」

　　發現自己視野和現代設備、與其他人截然不同時，夏羽難免心突突，額頭冒出一滴汗。

　　食戟在死寂氛圍中，照常進行著。

　　老爺子夏擎，與白玉樓這名龍尊者黃鶴，在洗米、淘米這一步，有奇妙的重疊。

　　觀眾席鴉雀無聲，評審席卻有微弱的聲音。

　　「看樣子，兩人都打算呈上『飯』的料理作品了。」今夜專程從元旦會獵總部過來的蘭氏老者，如此斷定道。

　　「是啊，他們都選了稻米，而非糯米和其它特殊之米。」

　　李氏老者點頭。

　　顏奇搭腔道：「『米』這個字，同樣包羅萬象，有大米、小米、糙米、粳米，甚至有高粱米、蕎麥米、薏米之流。最養胃是小米，易被吸收，以氣和五行的角度，有健脾、益腎氣、清虛熱功效。最排毒是糯米，補腎，補虛，健脾健胃，不過較難以消化，脾胃虛弱者慎吃……」

　　「黑米，益氣活血，養肝明目，體虛者長期食用能起到養生健身之效。」

　　「糙米、粳米之別，在於對米粒的加工深度。糙米只是剝去粗糠外殼，因此米色偏黃……」

　　顏奇說到這，被場上一陣劈砍噪聲打斷。

　　砰！

　　砰！

　　五名評審齊齊看去，「竹子？」

　　老爺子夏擎正在自己廚台附近，用鋒利刀刃，對幾根青翠的竹子，接連揮劈，速度飛快只留一片刀影，這才短短幾秒鐘，旁邊的筐筐裡，就多出十數根大小對等、長度驚人一致的竹節。

　　這些竹節並不是前後貫通的，老爺子的刀，快而精準，刀刀落在竹節稍上方的位置，因此截取下來的竹節，兩頭皆封閉。

　　然後，長刀換成小刀子，老爺子隨意拾起一根竹節，似雕刻刀的小刀，在竹節表面劃了一個方方正正的框，也沒看老爺子怎麼用力，刀痕首尾對接，他倒懸竹節輕輕一震。

　　啪嗒。

　　一塊被割開的竹片，落在老爺子手中。

　　如此，第一個裝飯的竹筒容器，也就通過精細的刀功製作出來了。設備抓拍到老爺子夏擎眉宇間流露出來的淡淡笑容。

　　就如他手中的竹子，淡然，出塵，自然給人一種胸有成竹的氣場。

　　「竹筒飯啊！」

　　聽得朱青的喃喃聲，夏羽總算勉強從黃鶴那裡抽回視線，轉而去關注自家老爺子。

　　看滿檯子的竹筒，再看看那些竹子碎屑。

　　沒錯。

　　老爺子的食譜已經很明朗了。

　　「竹筒飯！」夏羽自語道，「在中華界，用竹筒烹飪的記錄，最早是北魏時期的《齊民要術》，書中對『筒炙』的描述是，以肉餡敷在竹筒表面，以明火烘烤成食物。如果以五行和氣這些中醫養生角度，竹子有利濕、保肝和明目這些效果，而以一個廚師的角度，竹益氣，可久食，利腸下氣……」

　　開玩笑。

　　以前對老爺子中藥養生美食手札的研讀，以及對五行之道的研究，夏羽敢自拍胸脯說自己在遠月擔當食物中醫養生理論課程的教授沒一點問題。

　　說完，夏羽眉一皺：「竹筒飯是一個大領域，每個地區作法都有不同。最主要的，老爺子是用糯米，還是粳米為主食材？」

　　竹筒並不重要，充其量，一個特別的容器而已，關鍵在內裡的米粒、食材，是如何搭配的。

　　咦！

　　突然，朱青發出低呼。

　　夏羽下意識地，再回頭關注黃鶴的廚台。

　　處理完畢的、通體光溜溜的鶴之肉身，就平攤在檯子上，黃鶴不知什麼時候對米粒完成了揉捏按摩處理，並混了些看不太清楚的輔料，然後就對鶴之肉身敞口的肚子，一團一團塞進去米粒。

　　「呃，這個鶴肉身也是容器？」夏羽看得驚奇，「有雞肚飯什麼的，但從沒聽過鶴肚飯吶！」

　　「啊，快看」朱青捂嘴。

　　夏羽眼睛也圓瞪。

　　黃鶴將一整盆子的米粒塞乾淨了還嫌不夠，掉頭又取來另一個玻璃器皿。

　　滿盆子鮮艷！

　　鶴血！

　　刻意沒放鹽去促使鶴血凝結，於是大概半盆呈液體狀的腥紅血液，就被黃鶴這麼倒進去了，那是真的倒進去了，咕嚕嚕……

　　鶴肚要縫合吧？於是，黃鶴就取羊腸子線，拿閃閃發亮的金針，那嚴肅表情儼如進行手術的外科主治醫生，一點一點地，細緻地將鶴肚敞口縫合，非常精細。

　　夏羽眨眨眼，又發現黃鶴指間有流光一閃而逝，他確信，那並非金針的光芒。

　　「又來了……」不由地嘀咕。

　　到這地步，夏羽內心也大概猜到，為何自己的視野和正常人截然不同。

　　就如曾經他擁有靈視力。

　　現在，超視覺無疑大大強化他這方面的能力。

　　換句話，是眼睛決定了視野。

　　另一邊。

　　老爺子夏擎，取清水，面容平靜，給每一個竹節灌水，之後竹片蓋回去，並取植物纖維繩繞竹筒幾圈把「蓋子」綁的牢固了。

　　到這，兩個龍廚，只剩下最後的火工烹煮步驟。

　　幾乎在同一時間，老爺子把竹筒搬到一座烤爐上，竹筒就這麼並排架在烤網上。

　　注意，這是和《齊民要術》記載中驚人相似的「烤」，筒炙，而非蒸！

　　同樣的，黃鶴取吊鉤穿過鶴頸，呈懸吊的方式，掛在了一個炭火旺盛的壁爐裡面。

　　「呼，呼……」

　　滾滾熱浪不停地向觀眾席吞吐而來。

　　大致一小時後。

　　「鐺！」

　　鐘聲響起，宣告兩名龍廚的烹調環節同步結束。

　　夏羽聽鐘聲，不禁板直身子，內心開始為自家老爺子擔憂，「這個黃鶴，還真是不露鋒芒，如此藏鋒不顯山露水的傢伙……老爺子能勝嗎？」

第802章：龍之食戟（下）

　　一場沒有歡呼、沒有討論的食戟，直接到了最扣人心弦的尾聲處。

　　「啪嗒……」

　　老爺子夏擎，手上抓著一張乾淨抹布，不停地從烤網搬運出來已經炙烤多時的竹筒。

　　一個個竹筒落在大盤子上，似甘蔗，一根根堆疊，沒有什麼別緻的裝盤。

　　某根竹筒放在盤子上，突然震顫了並發出悅耳聲息，顯然是過去一小時吃火太多，竹子被烤乾了，表面開始綻放肉眼可見的裂紋。

　　就如此把這一大盤的竹筒，悉數搬上評審桌。

　　「諸位，請享用」

　　夏擎說。

　　桌後，五名已經摘下兜帽露出真容的評審，都微微仰頭看魁梧的夏擎，神色或冷漠，或流露出善意。

　　顏奇是五人中態度最友好那個，目中有一絲笑容。

　　魏氏老者則毫無掩飾表露敵意，眼神冰冷。

　　他和黃鶴，本就是白玉樓的龍尊者，對外無論如何都是要站在同一陣線，也就是同一個陣營的。就算沒有十年前的事情，魏氏也會對膽敢挑釁白玉樓威嚴的傢伙，投以如此冰冷的目光。

　　蘭老、李老，屬於中立派，表情平淡。

　　最讓人看不懂的，當屬居中的中華界龍頭，他那雙眼睛始終在看夏擎，既無敵意的冷漠，也無善意，深邃得像是古井深潭，平靜無波。

　　沒人回應夏擎，場面一時間竟有些尷尬。

　　「老頭子！」

　　夏羽下意識地握拳，手心有一絲汗跡。

　　叮鐺！

　　勾索落在地面的清脆聲響。

　　眾人循聲而去，便看到身形佝僂似弱不禁風的黃鶴，戴了隔熱手套，竟從壁爐就這麼直接取出沉重的烤全鶴，砰的放在廚台上。

　　檯子早早鋪了一層荷葉，黃鶴抓握一把鋒利尖刀，手一揮，刀光撲向烤鶴下腹，於是之前被羊腸子線縫合的敞口，又被利刃整齊割開。

　　但這次不同了，利刃一揮而去，沒過一秒鐘，就有氣味像是煙霧彈嘶嘶嘶釋放，轉瞬就把整個大堂給覆蓋進去。

　　從食戟開始，就沉寂了2小時的觀眾席，終於有騷亂聲。

　　「好纖細的味道！」

　　夏羽在濃霧般的氣味中，面色一震。

　　是的，纖細。

　　就如之前夏羽看到的那雙手，玉致，精細。

　　怎麼形容呢，以猛火烤肉，從火候的角度講，無論是鶴肉本身的味道，以及那麼一些柴火味，與「精緻」完全搭不上邊。

　　烤，理應對應原始、豪放之畫風，因為這是最直接運用火焰的烹調方式。

　　就算不談火候，從食材角度，前面夏羽和一干觀眾沒眼瞎，記憶也好著呢，自然記得黃鶴往鶴肚子灌進去不少新鮮的鶴血……

　　血液本身，是攜帶腥味的吧？

　　而腥味，完全跟「精緻」、「纖細」什麼的，沒一毛錢關係啊！

　　氣味如煙霧彈，釋放得兇猛，去得也快。

　　當夏羽略微醒神，再度對桌上那盤在荷葉上的烤全鶴，投以目光時，他眼瞳便是猛地一縮。

　　一隻雪白靈駿的仙鶴，正立於桌上，週遭霧氣繚繞，宛若仙境。

　　「這鶴不是已經被宰了嗎……」

　　不禁揉了揉眼睛。

　　畫面消失了，眼睛所見，只是一些鮮紅的飯團。

　　黃鶴就取木頭勺子，一團團，由鶴肚子扣挖出腥紅的米粒，這些米，顆粒分明，一粒粒的就似血精石，表面流轉懾人的閃光。

　　這麼些澆灌血液的紅米聚堆，晶瑩剔透，如同藝術珍寶的狂歡，叫人看得目眩神迷。

　　「啊」

　　朱青雙手捂嘴低呼，「又看到了！」

　　「是，又看到了！」

　　夏羽震撼莫名。

　　仙鶴再度浮現，不過，這回是在黃鶴雙手捧住的玻璃飯盆上，翩躚起舞，靈氣懾人。

　　突然，這只仙鶴停下來，羽翅收起，眼眸淡淡地睥睨觀眾席，那一雙像是點了朱漆的紅色眼睛，給人的感覺就是那些珍寶米粒。

　　「夏擎，還是讓我先來吧」

　　黃鶴把玻璃飯盆放在評審桌，那張面孔終於不再面無表情，帶了一絲譏誚，「東瀛界不是有一個說法很流行麼……先上必輸……」

　　「是啊，先上必輸。」

　　老爺子夏擎點點頭，竟然就這麼讓開了。

　　見夏擎如此乾脆，黃鶴微微驚奇，不過這一絲驚奇，很快被自信打破。白玉樓的龍尊者頷首道：「你之氣勢、膽魄，我很欣賞。」

　　下意識就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我記得，十年前你出國遠避，廚藝頂多是麟之路走到了盡頭，這十年你在海外突破至龍級，太過幸運，就應該在海外角落偏安，說不準夏氏還能在角落處當一個山大王，你又何必回來攪亂風雲呢？」

　　黃鶴淡淡地道。

　　「我，和你之前擊敗的三個老傢伙不同，十幾年前就是龍級了。」

　　「我知道。」夏擎回答。

　　「呵，看來你也做好落敗的心理準備了。」黃鶴輕輕譏笑，「落敗的食戟約定，你承擔得起嗎？這樣吧，我給予你主動棄權的機會，在這裡放棄離開樓麟艦，我就當這次食戟從沒進行過，我們以平局收場，中華界也不會有任何的閒言碎語。」

　　「然後……」

　　黃鶴目光微冷下來，「退居海外吧，不要再回來，安心在東瀛界當個山大王。」

　　夏擎搖頭，「說夠了嗎？」

　　「上菜吧」

　　他的回答，如此簡潔。

　　黃鶴哂笑，「既然如此……」

　　在桌上擺了五個小碗，持勺子，給每一個小碗盛飯。

　　顏奇剛剛一直聽兩人言語交鋒，此時頭一個拾起筷子，眉毛皺緊了，夾起一團在鶴肚中煮熟的血色米粒。

　　在他微微一沉的目光中，細碎的鶴影，在這些米粒內部浮現。

　　就好像，每一粒米內，都囚禁了一隻仙鶴。

　　只是一團一口的量，在筷子上，赫然予人重逾千斤的奇異之感。顏奇持筷的手掌竟有輕微抖動。

　　「萬鶴圖！」

　　側旁有一個低沉的聲音。

　　蘭老、李老和魏氏老者，也被筷子上的飯團，緊緊吸住了眼睛。

　　「燈光」

　　居中的中華界龍頭突然喊。

　　啪！

　　一兩秒鐘後，大堂上空有道光柱降臨，直直落在黃鶴雙手的玻璃盆上。

　　萬鶴齊舞！

　　剎那爆發出來的美食畫面，就如同踢翻了仙鶴巢穴。

　　「幻覺嗎？」

　　夏羽揉著眼睛，心驚看著畫面消隱。

　　身側卻有一陣嬌喘。

　　朱青癱軟似的垮塌在座椅裡，光潔額頭遍佈汗珠，小嘴巴不停地張合，氣息吐出，那張精緻玉顏掛滿了嬌羞和驚恐。在朱青的腦袋裡，剛剛成千上萬的仙鶴張翅向她一撲而來，形成白色浪潮撕裂她衣衫的情景，就好像真實發生了。她蜷縮在椅子上，手臂緊緊摟自己。

　　夏羽張張嘴，正要開口問，豈料這時臉色驀地一變。

　　朱青則閉上了眼，什麼嬌羞，什麼驚恐，全都消失沒有了，臉上漸漸泛起安詳之色。

　　轉播屏中。

　　老爺子夏擎，揭開了頂層一個竹筒的「蓋子」。

　　米粒暴露在空氣中。

　　與此同時，一位龍廚賦予美食的意境，也在此刻全然傾瀉而出。

第803章：為龍（上）

　　夏擎啪嗒揭開竹筒的「蓋子」，內裡一角飯團，終於如女子羞答答摘下面紗，露出真容。

　　這個畫面，本該是平平淡淡的。

　　拍攝設備鏡頭中的畫面，是很正常沒錯，但設備是死的，嗅不到揭蓋那一刻鋪湧而出的氣息，自然也就沒法被味道拉扯進奇異的美食意境中。

　　薄薄的竹片，帶著點餘溫，被夏擎置於掌心。

　　然後，他抓竹筒，對一個陶瓷小碗輕輕震了震，當米粒混合其它食材由竹筒敞口跌落小碗時。

　　咻

　　觀眾席每一個人，包括夏羽、朱青在內，絕無倖免，通通沉淪了。

　　「竹子好香！這是什麼竹子？！」

　　夏羽埋下頭，肩膀有著難以控制的顫抖，他在為自家老頭子的大手筆感到激盪，「我以為竹筒只是特殊一點的容器而已啊……」

　　竹香，就是那一絲引線，吸引人的鼻子去瘋狂追尋空氣中的味道，於是越陷越深越難以自拔。

　　嘩啦啦。

　　風吹竹林，枝葉搖擺。

　　只是氣味而已，就把夏羽帶到一個幽深而靜謐的竹林當中。

　　別說夏羽心情激盪了，評審席眾人，亦被小小的一碗米飯吸扯了心神般，無法挪開目光。

　　凝重！

　　魏氏老者表情變了。

　　還沒品嚐，僅以洩漏的美食意境而言，黃鶴的「萬鶴離巢」，似乎比夏擎的幽深竹林世界，少了那麼一分輕鬆揮灑的大氣和恬淡……

　　不過，孰強孰弱，還是品嚐了才見分曉。

　　想到這，魏氏老者緊緊抿嘴，本來已經夾起的一團鶴血紅米落回碗中，他沒有繼續用這副筷子，而是放下，拾起另一雙乾淨的竹筷，將少許竹筒飯送進嘴巴。

　　「呼」

　　眼睛所見的竹林世界，驟然刮過大風，纖細而挺拔的竹子就在風中搖曳，一片片竹葉紛飛飄落，在風奇異的力量下，組成一道青翠之浪向這裡洶洶湧來。

　　魏氏老者卻在竹葉幽篁中，怔怔出神，聽著風中一縷微弱而動聽的旋律。

　　叮叮叮！

　　有佳人在幽篁深處撫琴。

　　受琴音吸引，魏氏老者不禁邁開腳步，赤腳走過清冽的溪流，驚擾了竹林野地裡幾隻野獸，山雞撲翅飛遠，色彩斑斕的尾巴翎羽在綠森森中十分顯眼。

　　咚。

　　有什麼軟軟的東西撞在腿上，魏氏老者低頭，發現肥碩而灰白的野兔瞪大眼睛凝望著他。

　　腳步不知何時停下來。

　　現實中，魏氏老者的筷子，起落越加密集，一口又一口。

　　「是野味飯！」

　　顏奇咀嚼著說，面部反應很是精彩，「我吃到了兔肉、山雞肉……明明放進了顆粒的肉，不是素食，為什麼竹林意境是那麼純淨？！」

　　「單單以竹筒滲透進米飯裡面的竹之清香，不足以壓制這些野味的葷腥吧？」顏奇喃喃。

　　「是竹筍啊！」

　　蘭氏老者大讚：「而且，是新鮮的竹筍，鮮嫩清香，原本竹筍搭配野味小肉炒一炒，就是令人食指大動的美味了，而現在呢，竹筍、糯米、粳米，於竹筒裡被火焰段燒，真正形成了一道馨香有趣的美食作品！」

　　「火候造詣不輸於任何老牌龍廚！」李氏老者睜開眼睛，渾濁消失了些。

　　他本就是李翰的太爺，一身火焰廚技臻至化境，在這上面，在座無人比他更有權威。

　　四位評審相繼開口，就數居中的中華界龍頭，在靜靜品嚐。

　　很快，觀眾席騷亂平復，四位評審亦停嘴了。

　　包括黃鶴，本想先一步上菜的他，被夏擎佔去先機，這位龍尊者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當四位評審給予好評，黃鶴心情漸漸沉下去。

　　只等龍頭一個品嚐反應了。

　　不一會，龍頭緩緩將一碗竹筒飯吃乾淨了，小碗裡，顆粒不剩。

　　「鐺，鐺……」

　　不是什麼鐘聲，而是龍頭抓起一個未揭開的竹筒，就用手上這雙竹筷，輕輕地敲擊。

　　「誒？」

　　一片疑惑目光。

　　夏羽亦盯看輕閉眼睛敲擊竹筒的龍頭，滿頭霧水。

　　半晌。

　　敲擊聲消失，因為竹筷斷了一根。

　　龍頭徐徐睜開眼，看手中一截斷筷，滿足而又遺憾的歎息：「好！」

　　說完，淡淡睨一眼黃鶴之前盛給他的那碗鶴血米粒，搖了搖頭，丟下斷筷負手而去。

　　直至老者魁梧的背影完全消失，觀眾席轟的炸鍋了。

　　「龍頭吃完了，顆粒不剩！」

　　「這個夏擎，真的是新晉龍廚嗎？黃尊者不是說他十年前，堪堪走到麟之路盡頭，去了海外才突破到龍啊……」

　　在座大概兩千人，算是中華界品鑒力最高那群人了，心驚竊竊私語。

　　主評審離席，意味著食戟到此為止。

　　沒人敢質疑龍頭的品評。

　　而且，龍頭本身就是白玉樓執掌者，真正說起來，黃鶴是他麾下的干將，於公於私龍頭根本沒有任何偏袒的理由。

　　黃鶴呆立。

　　評審桌剩下的四人，估計也未預料到龍頭突然離席，石化了一般。

　　……

　　樓麟艦上的午夜食戟，戛然而止。

　　龍頭並未真正宣佈勝者是誰，因此觀眾再震驚，再如何討論，也只能就此匆匆收場。

　　半小時後。

　　咚咚！

　　夏羽敲響顏奇「雲霧間」的門。

　　「進來」

　　得到允許，夏羽就急不可待地推門而入，「哇！」

　　果然。

　　老爺子夏擎在室內一張茶桌後，與顏奇對坐品茗。

　　「顏兄，你讓我帶些竹筒飯過來，是……」夏擎這句詢問的話，被衝進來的少年打斷。

　　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

　　「你這小子！」

　　夏擎吹鬍子情緒顯得很不穩定喝道，「怎地混到了船上？」

　　「混？」

　　夏羽嘿笑，指顏奇把鍋丟出去，「是顏先生帶我上船的，光明正大，老頭子你這混字用的不對哦！」

　　他很是自來熟地，也坐在茶桌旁。

　　「這就是老頭子你剛剛在食戟對決中呈上的竹筒飯？」

　　剛坐下，夏羽雙目就牢牢盯住桌上的竹筒。

　　【超觸覺】的火焰感官給予他確切信息：竹筒裡的食物，溫度仍然很高。

　　夏擎點點頭，見顏奇偷偷給他施眼色，老爺子愣了一下，大概知道了顏奇叫他特意留下這麼一份竹筒飯的意思，這是要讓他拿作品親自教導孫子啊。

　　嘿。

　　好機會。

　　有將近一年沒見到孫子，夏擎驚訝過後，就是興致倍增，酷酷地道：「你先嘗嘗，再告訴我你吃到了什麼。」

　　「好」

　　夏羽大聲回答，目露興奮，卡的揭開竹蓋。

　　之前嗅過味道已經產生免疫，這回沒有被傾瀉而出的氣味拖進美食意境，夏羽就持筷，也沒把飯粒倒出來，就這麼對竹筒的敞口下筷。

　　吃進嘴巴並咀嚼。

　　「難怪龍頭那樣敲竹回應！」夏羽目中的興奮，被濃濃的震撼取代。

　　嘩！

　　一張雪白帛布在眼前，鋪展開來。

　　灑清汁為翠竹。

　　兔肉，山雞肉，在白底畫布上，化為具有神韻憨態可掬的鮮活小動物。

　　被風吹拂的幽篁深處，有女子在草廬琴台，靜靜撫琴。

　　好像是彈奏到憂愁斷腸傷心處，女子給夏羽所見的絕美側頰，突然有晶瑩淚滴滑落，眼淚啪嗒墜落在琴台一角的竹子表面。

　　眼淚，形成了褐色斑點。

　　是湘妃竹嗎？

　　突如其來的浸透冰涼感，好似被一滴淚落在了心田最深處，夏羽激靈靈打顫，好久沒有因為品嚐到這樣別具一格的料理作品而感動，「我的天！」

　　「一幅畫，精緻的美食畫卷！」

　　震撼難言。

第804章：為龍（下）

　　「美食畫卷！」

　　這是夏羽吃老頭子的竹筒飯，所品悟第一個強烈印象。

　　過去，夏羽不止一次跟對手、跟學生說，其實廚師就是那個在空白畫布上，執筆揮灑的畫家。

　　食材什麼的，自然就是廚師的顏料素材。

　　早早領悟「作畫」之道，因此一路過來，夏羽創造了不少精緻作品，如《九翎火鳳》浴火重生的神獸朱雀，又如《孔雀舞》中那只五根翎羽閃爍五行霞光的孔雀大明王……

　　在品嚐老頭子的竹筒飯前，如果有人膽敢在「作畫」這方面挑戰他，夏羽肯定自信滿滿哼唧丟出一句「你對美食一無所知」這樣的狠話。

　　然而。

　　此時此刻，嘗用一位龍廚的食戟料理作品，夏羽世界觀被刷新了。

　　忍不住地再度下筷，向嘴巴塞第二口竹筒飯。

　　嚼啊嚼。

　　通過「筒炙」煮熟的米粒，香噴噴的，有火焰的原始風味。

　　除了糯米的香軟，還有嚼碎粳米的繃斷顆粒口感。

　　沒錯。

　　竹筒飯，並非只用糯米或是只用粳米，老頭子兩者皆取之，糯米和粳米的比例大概是3比1，這樣做極大豐富了米飯的層次感，一口嚼下去，軟中帶著點點酥脆，非常爽口。

　　「米粒，形成那張白色畫布，如此老頭子才有發揮空間。」夏羽目中有感悟。

　　主食材，米，竟然是作畫的基底！

　　老頭子只用普通尋常的糯米、粳米，就拉出了足夠寬敞的畫布。

　　「再嘗嘗！」

　　領悟「亂舞」食義後，夏羽也可用普通食材構造龐大而複雜的美食意境，擊潰表面精緻之物。因此，老頭子在這裡的著墨，只是讓夏羽驚歎，還沒到自愧弗如的程度。

　　真正令他心生震撼，胸腔中充斥著久違感動情緒的，是在咀嚼米粒過程中，口腔驟然爆發出來的絢爛多姿。

　　竹葉。

　　鮮筍。

　　以及拌飯煮得香噴噴的野味小肉。

　　竹林幽幽，夏羽赤腳淌過溪流，站在茅屋琴台側旁，輕閉眼睛凝立，靜靜聆聽琴曲。

　　藉著吃進嘴巴的飯粒，夏羽所見所聞，是如此生動鮮活。

　　半晌，他睜眼清醒，對上朱青、老頭子目光。

　　「怎樣？好吃嗎？」

　　朱青急不可耐地問，眼睛閃爍著好奇。

　　夏羽張張嘴，「好吃？」

　　他搖頭。

　　「我不想用『好吃』評價。」

　　聞言，顏奇、夏擎愣了一下，而後對視目中泛起一縷驚奇。

　　他真的悟了？

　　沒料到孫子會給予這樣的評價，夏擎照舊抱臂坐在茶桌對面，酷酷投來視線，「哦？具體說說看，把你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

　　夏羽吸了口氣，「有趣！趣味盎然！」

　　「哈」

　　「這是對食物的評價？！」

　　朱青瞪大眼睛，困惑狀，但顏奇、老頭子臉上都有笑意。

　　「怎麼說呢……」

　　夏羽一時間也有點語塞，抓起桌上的一截竹筒，嗅著瀰散而出的淡淡竹子清香，腦袋裡，是通過氣味和實際品嚐，所見到的竹林畫卷。

　　這幅畫，有竹子，有溪流，有小動物，也有茅屋和撫琴暗暗垂落的琴女。

　　就彷彿把過去發生的真實片段，截取下來，以畫筆記錄在畫布上。

　　對！

　　記錄百態的真實畫卷！

　　突然，夏羽抓住那一閃即逝的靈感，不由地脫口而出：「就像是清明上河圖……」

　　「清明上河圖？這跟料理、美食有什麼關係？」朱青更糊塗了。

　　夏羽攤開手，對上顏奇、老頭子的眼睛，「你們看啊，清明上河圖這傳世名畫，不是把北宋汴京城的繁華風貌清楚記錄了麼。那麼大的畫布，有牛騾驢，有房屋，有橋樑，有鬧市情景……這些元素，無一不鮮活，讓人感到有趣。」

　　「趣味，就在那些閃光的素材中啊！」

　　「每一個素材都在發光！」

　　他最後補充一句。

　　是的。

　　嘗過了老頭子的竹筒飯，夏羽腦袋裡，已經將更高層次的「畫技」，大致描繪出來。

　　無所不包，無所不容！

　　一種無形的壯闊！

　　換句話，但凡使用到的食材，不管品質如何，都變成了畫布上的「像」，每一種單獨拿出都可形成瑰麗的料理作品，具備擊穿食客心防的強大力量。

　　「食材閃光了嗎？不，是所有食材都在閃光。」

　　思緒下意識地轉到人生食譜上。

　　結合關谷隆那張被他借鑒過來的《熔岩海鮮濃湯》食譜，旗魚素材在這張特廚人生食譜上閃光。

　　想到這，夏羽心有餘震：「特廚人生食譜，只有一種素材閃光。而老頭子的竹筒飯，所有素材彷彿都在發光具象化了……這是老頭子對人生食譜心得經驗的堆砌嗎？」

　　只是隱約窺見一角模糊的龍境風景，夏羽就握拳，久久沒從怔然中回神。

　　見狀，顏奇、老頭子彼此交換一個眼神。

　　「通往更高處的路，沒有引導者，只能靠自己去悟！」顏奇心念浮動，盯住夏羽，暗暗道：「這次長輩的食戟作品，就是一堂實例課程，你收穫那枚種子了麼？」

　　……

　　同在樓麟艦上，船艙另一頭的休息間。

　　銅質香爐冒出淡淡的香味。

　　室內，落敗的龍尊者，曲腿盤坐在一張蒲團上，牢牢盯看面前桌子上的血色盆子。

　　所謂的『萬鶴離巢』作品，絲毫沒動。

　　黃鶴臉色時而青，時而白。

　　「敗了！」

　　終究，所有不甘化作一聲悵然的歎息，「徹徹底底的敗了！」

　　實際上，就算龍頭不離席而去，在夏擎揭開竹蓋主動展露料理作品，趣味盎然的美食畫卷藏在滋味中，由腦海徐徐展開時，黃鶴就知道了自己敗的毫無懸念。

　　「為什麼！」

　　幽幽的聲音迴響。

　　這個問題，不是問自己為何敗，而是問一個在海外突破的新晉龍廚，為什麼能呈上那般充滿趣味、絢爛多彩的美食畫卷。

　　一個淡淡的聲音在旁說：「你的作品，對比夏擎那老傢伙的作品，太單調了啊！」

　　魏氏老者站在帳簾中，沉著臉。

　　「一個是極力渲染仙鶴，一個是鋪開深藏故事的竹林圖。」魏氏老者面無表情，「而且，你之仙鶴圖，看似強勢，若大江大河滔滔湧進品嚐者嘴巴，但閃光的食材除了鶴血、整個烤鶴，還有什麼？」

　　「黃兄，如果這就是你壓箱底的東西，我只能說，你敗的不冤枉！」

　　黃鶴背對帳簾，垂下了頭，「是啊……」

　　葉飛舟也在帳簾中，站在魏氏老者身後幾步外，聽白玉樓兩名龍尊者，似打啞謎一樣交談，越聽越是稀裡糊塗。

　　「飛舟！」

　　突然間，垂頭的黃鶴轉過了面孔。

　　「在！」葉飛舟肅容站直。

　　「我是敗了……」

　　黃鶴對葉飛舟投以充滿期冀的目光，那張灰敗的臉，煥發神光，「但是，你還沒有敗！」

　　他作為白玉樓高層，自然知曉葉飛舟閉關潛修，研究麟級必殺食譜，準備在今年元旦會獵上踩掉夏羽穩固自己年輕一輩王者冠冕的事情。

　　「我老了，輸了也就輸了，但這口氣、這個面子，你得替我，替你的師尊，替白玉樓上下……」

　　「奪回來！」

　　擲地有聲……

第805章：魔王之始（上）

　　次日清晨，樓麟艦上。

　　「哎，回國幾天了，還沒觸發一次任務，系統什麼情況你得解釋！」

　　夏羽從桌上一份混合失敗的綜合香料粉塵抬眼。

　　「……」

　　系統道：「請宿主積極探索！」

　　「其它我不說，那個會獵相關任務沒有嗎？」

　　「……」

　　夏羽只得放棄，無奈。

　　本來什麼少年英才元旦會獵，對夏羽來講就沒多少吸引力，又缺乏系統大神的任務鞭撻，這下好了，夏羽完全提不起幹勁。

　　不過也好，絕大部分精力，放在琢磨禁忌香料梅爾剋星塵上。研究、駕馭新式素材就是這樣子，沒有一步登天的捷徑，這幾天回國照樣勤耕不綴，夏羽對梅爾剋星塵的認知，正迅速積累成規模，他隱隱感覺突破瓶頸就在近期。

　　「極致、完美的利用率，100%程度！」

　　「3顆關乎「玉龍鍋」淨化的石頭！」

　　打算把桌面這份在夏羽看來，算是失敗的綜合香料撤走。

　　咚咚！

　　有人敲門。

　　老頭子夏擎在門外，抱臂而立，「我聽阿青說，你參加今年的英才會獵了？」

　　「嗯！」

　　夏羽應了一聲，他給老爺子開門，才發現外面天亮了。

　　「既然參加了，那就走到最後吧。我聽顏奇說了，以你的廚藝水準，站到最後是應當的，如果被人踢下來……」老頭子目中泛起玩味。

　　「那就要被稱為史上最划水、最菜雞的新晉麟廚了吧？」

　　後半句話，讓夏羽臉一黑。

　　最弱麟廚？這個稱號誰愛要誰要！

　　「老頭子你這是什麼意思？」夏羽額冒青筋，「想看你孫子被特廚一頓爆打嗎？」

　　「這可說不準。」

　　夏擎搖了搖頭，「中華界，畢竟不同於東瀛。」

　　「在英才會獵舞台，越往後，你碰到的年輕一輩，身後底蘊就越是恐怖。這時候，你的對手就不僅是台上的人了，還有那些傳承下來的古食譜……」

　　夏羽心微沉。

　　好像是這個麼道理。

　　比如，在札幌賽事舞台，他自己就左一手《黃金開口笑》，右一手《四神海鮮八寶鎮魂包子》，借古食譜連克諸強拿下冠軍。

　　若是對手有同樣層次、甚至級別更高的食譜，自己豈不就成了被逆襲的那一方？

　　如此一想，夏羽豁然發覺，會獵恐怕並非他眼裡一望見底的淺潭。

　　或許，會有幾個弄潮兒，突然攪起亂流。

　　「但這樣也更有趣了啊！」夏羽伸個懶腰，進內室洗漱。

　　老頭子進屋，卻被桌上那份還沒及時撤掉的綜合香料，牢牢吸引了目光。

　　……

　　將近中午。

　　夏羽、朱青先後登上備用船，向漸漸遠離的巍峨樓麟艦，揮手道別。

　　此次樓麟艦將在長江、黃浦江航行一個星期，夏羽還有會獵要參加，並不能隨顏奇和老頭子順江而下來一次旅行。

　　這艘備用船乘客不少，剛登上甲板，朱青就扯他胳膊，似笑非笑地指向某處。

　　「嘻，沒想到五秀頭名也在船上呀！」

　　夏羽看去，那青年發現朱青指他，亦側頭投來一瞥。

　　雙方各穿黑袍，不過夏羽、朱青都戴了兜帽，葉飛舟已經將兜帽摘下，被幾個中年名流圍住。

　　「他？」

　　夏羽嘴角微微一翹，「過去歷屆會獵的擂王，中華界年輕一輩無冕的王者？」

　　似乎察覺到夏羽眼裡一絲戲謔，葉飛舟當即臉一沉。

　　與此同時。

　　駛向長江的樓麟艦上。

　　「夏兄，你這是怎麼了？」

　　顏奇見到好友坐著，久久沒動彈，不由地脫鞋掀開竹簾進茶室。

　　陽光從舷窗照射下來，匯聚桌面一份香料粉塵。

　　夏擎就抱臂，盯看這份從孫子那裡順手拿回來的香料，目光閃爍。

　　「你看」

　　如此回答，指向這份香料。

　　顏奇曲腿坐下來，集中精神到嗅覺，近距離吸了一口淡淡的氣味，就咦了聲道：「你什麼時候鼓搗了這麼一份不錯的香料配方？」

　　本來隨口問問的顏奇，來了興趣。

　　夏擎搖頭，突然伸手把裝了粉塵的雪白墊紙，捲曲了像是煙支，再摸出打火機，隨著啪嗒聲音火焰頓時向紙張吞噬，很快，一縷煙氣於火焰中冒出。

　　「吼」

　　但突然，夏擎、顏奇齊齊露出驚容。

　　伴隨著沉悶的吼聲，彷彿有什麼深海巨獸鑽出來，隱隱約約，兩人看到了在海面上空舒展翅膀，緩緩而動的龐大鯨魚。

　　半晌，桌面只剩下灰燼。

　　「我本來還挺擔心他在會獵中陰溝翻船的。」夏擎怔了許久，這時候卻發出爽朗笑聲，「看來我這個孫子，並非什麼新晉麟廚了啊。」

　　聽老友一番解釋這是孫子的作品，顏奇點點頭，目中有驚奇，「我還在東瀛時，雖然說早就知道他擁有不錯的香料技藝，但與麟境界還隔了一重山，而如今……」

　　細嗅空氣中殘留的一縷味道，顏奇道：「他已經掌握了香料的『成像法』，從此香料公式有了生命……」

　　「是啊，「像」，中華界達到此造詣的香料大師也沒多少！」

　　夏擎笑了很久。

　　……

　　已經回到趙氏酒莊的夏羽，恐怕沒想到自己準備處理掉的一點失敗品、廚餘垃圾，讓夏擎、顏奇對他廚藝的評價，驟然拔高一大截。

　　中午，剛在院落停腳，趙期、趙桐就找上門了。

　　趙期目光幽怨。

　　趙桐則對朱青吐槽道：「阿青，昨天來了很多人找你們，深夜才離開，而且一個個都是名門驕子，我應付起來還要小心翼翼的。」

　　「喂，我說你怎麼認識許柳月的？」趙期手插褲袋過來。

　　「許柳月？誰？」

　　夏羽莫名其妙的。

　　趙期額頭冒黑線，瞪他道：「許大美女你都不認識，你剛從非洲回來吧！」

　　「算了！」

　　緊接著，趙期用一種夏羽脊背都發毛的眼神，眼巴巴盯他，「你叫夏羽？」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是重名呢，還真就是那個夏羽？」

　　「你想我是哪個？」

　　夏羽笑道。

　　「得！」

　　趙期似得到了肯定答案，手砸拳頭一個轉身，竟然邁步迅速走遠了。

　　夏羽搖搖頭沒在意，由朱青、趙桐聊天，自個兒進屋，掏手機，開機點亮屏幕。

　　不出所料，信息嘟嘟聲響不停。

　　「這下好了，估計所有人都知道我回來了……」

第806章：魔王之始（中）

　　三天後，會獵海選第二輪照常進行。

　　早上起床沒多久，夏羽就收到了賽事官方發來的通知短信，依然是a組甲會場，還是這一輪的開幕戰。

　　回國這幾天，夏羽從網絡或多或少瞭解這一屆會獵的情況。

　　經過第一輪百里挑一的殘酷淘汰，站在第二輪的少年少女們，數量堪堪超過三千人。

　　這個數據其實很恐怖了，要知道，在這些年輕小將中，不少人已經突破至特級，並穩固了境界向老一輩看齊。如果用東瀛界類比，年輕特廚的數量就抵得上東瀛全境人數，別提往上還有中青年、中老年一輩。

　　咦，老妖怪呢？

　　想想也應當，這個位面時空傳承不曾斷絕的廣闊中華陸地，疆域橫縱面積比小小島嶼大得多了，國民人數亦是可怕數字。

　　譬如中華界去年高考報名人數將近千萬，不談專業，只談傑出英才占比，三千除以千萬，00003的幾率出人中龍鳳，嗯，數據並不算誇張吧？

　　早早坐車趕赴會會獵區域。

　　值得一提的是，這回趙期和夏羽坐一輛車過來，朱青則跟閨蜜趙桐拐道去逛街了。

　　車上，趙期看仰靠在座椅氣定神閒的少年，羨慕得緊，「廚藝高強就是底氣足，沒別的理由，真是讓人嫉妒不起來……」

　　這三天中華界其實發生了挺多有意思的輿論戰，趙期見夏羽淡定狀，推測他十有八九沒去關注。

　　輿論風波不難理解，正是圍繞夏羽這個「海歸魔王」進行的。

　　在國外的國際賽事舞台，夏羽登台有驚艷發揮，中華界民眾振奮是理所應當的，雖說他是東瀛遠月團隊的參賽選手，但從國籍色彩而言，不是自己人嗎？

　　然而，到了國內大型賽事，海歸派與本土派，民眾比較傾向哪頭呢？

　　結果是毫無疑問的。

　　數年來『中華五秀』圈粉無數，即便夏羽過去半年彗星般崛起，可是速度太快太耀眼，很多人都沒回過神呢，背後的粉絲團拉扯出來絕非五秀後援團對手。

　　所以麼，與其說是輿論戰，不如說是五秀後援團，對這個回國少年名廚的網絡討伐。

　　趙期說夏羽反應奇怪，怪就怪在這。

　　當真是石頭人，對外界聲音不聞不問的嗎？

　　他不由地腹誹。

　　「不過，能在札幌賽事那樣的國際舞台，頂住重壓強勢奪冠，心臟一定強大，我又何必替別人瞎操心。」趙期撇嘴。

　　轎車到了目的地。

　　兩人下車，從地下車庫出來。

　　「哇！」剛冒頭瞧見外邊街道人流如潮的景象，趙期就咋舌，「這人流量，不科學！」

　　「是麼？」夏羽目露一絲疑惑。

　　趙期拍額頭，「得，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趕緊回憶第一輪海選啊，那時候甲會場附近，哪有這般盛況！」趙期急的都要上前抓夏羽肩膀一陣搖晃了。

　　夏羽皺眉，「唔，不太記得了。」

　　旋即，他目含笑意看趙期，「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這人真是毫無自覺性……」

　　趙期捂臉簡直無力吐槽，「你以為這盛景，為了哪般？快給我想想誰是元兇，誰是受害者啊！」

　　第二輪揭幕戰開始前。

　　甲會場等候區。

　　「咚咚！」

　　第三位評審敲響休息室門，而後推門。

　　室內，另外兩位隨機挑選到這場海選的評審，坐在妝台前，儀表、服飾打理得整齊，整備登台。

　　「非常抱歉，我遲到了……」

　　剛到的第三位女性評審，見同事趕緊彎腰道歉。

　　她年紀不大，圓圓的鵝蛋臉，一套淺色職業衣裙套住嬌小有致的身軀，顯年輕的娃娃臉就不提了，把襯衣和外套撐得線條飽滿很有料的女性特徵，讓人見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胸夠大，和臉、身高完全不搭。

　　不巧，這位名叫沐小月的女性評審，是賽事官方欽點上來的。她是近年來中華界少數知名的網紅美食家、《經典·見證》美食自媒體頻道的創始者，和美食明星許柳月皆屬於國內從業者的年輕中堅派。

　　「不用見外。」

　　一名留齊耳短髮、氣質酷帥的女性評審，揮了揮手。

　　「啊，是范老師！」

　　沐小月聽這中性化聲音，抬頭一看，當即驚喜地喊道，「想不到我有機會和您坐在一起擔當評審！」

　　這位外貌中性化、聲音也中性化的女評審，赫然是這場海選的主持者。

　　她跟沐小月不同，正兒八經的湘系名門出身，如今中華界雲夢澤廚師協會的明星花旦。

　　同時，有著范嬌柔這個想讓人吐槽名字的大評審，亦是中華界少數知名的香料大師。

　　眾所周知，湘菜歷史悠久，風味十分獨特，非常非常講究「調味」，夏天要烹調對應清淡、香鮮的食物，冬天要熱辣和濃鮮，注重鮮香、酸辣、軟嫩……

　　因此這個菜系出香料大師不難理解。

　　至於第三名評審，巧了，同樣是位女性，不過年齡稍大一截，來自江南金陵，名叫袁蘭芝，一身水鄉女子的溫婉味道，就坐在那柔柔笑看沐小月和范嬌柔攀談。

　　「是吧，我也沒想到自己能抽中這場並擔當評審，哈哈哈哈哈，這中獎幾率頗高……」

　　短髮女性評審發出豪氣的笑聲。

　　「看電視，看直播，覺得他厲害，但也只是覺得，隔著屏幕總覺得太假。」

　　「這回有機會嘗嘗他的料理，哈，終於能摸透他斤兩有多少了！」女評審繼續大聲說，活脫脫的女漢子形象，和本人名字范嬌柔根本不沾邊。

　　「呃！」

　　沐小月臉上笑容僵住，「范老師您該不會是他的黑粉吧？」

　　「黑粉？談不上。」

　　女漢子評審眨眨眼，「我只是一個持票觀望的路人。如果他今天能征服我，說不準我會看股市行情大漲給他投資了呢。」

　　話中有話。

　　『中華五秀』與夏羽的逐鹿戰，從夏羽坐上飛機歸國那一刻就已經硝煙瀰漫，只有勝者能笑到最後。

　　聞言，沐小月繃緊臉認同地道：「這些天輿論浪潮越捲越大，幾乎波及整個中華界了，如范老師您中立態度者居多。我想今天肯定很多人到現場觀看的。」

　　「哈，相當期待啊！」

　　伸了個懶腰，女漢子評審起身，「時間到了，我們登台」

　　第三名評審袁蘭芝亦站起，把手機塞到包裡，手機屏幕鎖屏黑下來前，一條剛剛收到的短信佔據屏幕：

　　「老媽你在台上可要多多照顧我的偶像吶！」

　　袁蘭芝的女兒袁韻發來短信懇求。

　　此時，甲會場人山人海。

　　趙氏酒莊小團體，早早地組團到這，起碼佔了個前排位置。

　　出身金陵名門的少女廚師袁韻，臉蛋紅撲撲的，雙手握緊了手機。

　　和偶像同在一個地方落腳，這是袁韻決定參與今年會獵時從未預料到的驚喜大禮包。這幾天袁韻不是沒有試圖接近夏羽的院子，但唐玉瓊、吳瑩瑩這些名門驕子大陣仗組團上過一次門後，夏羽就下了謝客令，拒見任何訪客。

　　「今天人真是多……」

　　團隊中有人咋舌道。

　　「看帳篷那邊！」

　　有人抬手指去，袁韻亦跟著看去，旋即小嘴微張，忍不住地失聲：「天啊！」

　　那頭的嘉賓觀看席位，正有兩名熟臉的龍尊者，邁步而至並坐下來。

　　是白玉樓的兩大尊者！

第807章：魔王之始（下）

　　「我就猜到魏安要去現場……」

　　甲會場兩名龍尊者領銜嘉賓團露面時，正在長江緩緩而行的巨大樓麟艦上，顏奇和老基友夏擎坐在茶室，看著牆櫃裡的電視屏幕。

　　多個電視節目，甚至多個網絡直播平台，紛紛將鏡頭鎖定甲會場這一輪海選。

　　魏安，就是魏清蓮的養父，白玉樓那位面容白淨的龍廚。

　　顏奇卻定定看屏幕中另一人，目露異色，「但我沒預料到的是，孔淳居然也到了尚海。他不是在紫禁城，召集了一個宮廷食譜編纂團，要為當代編寫新的國宴食譜名錄麼。」

　　孔淳！

　　聽到這個名字，老頭子眼睛微縮了一下。

　　白玉樓龍頭以下，三位龍尊者，孔淳當排首位。

　　沒錯，孔這個姓，代表這名龍廚，出身齊魯，且是古聖賢孔子的後人，魯菜這個菜系中「孔府菜」一脈的掌門人。

　　何為「孔府菜」？

　　孔孟本就是中華料理「禮制」的創始者，那句「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飲食名言傳到如今，已經成為「孔府菜」的金字名片。某種意義上，孔府菜的用料、宴席規格與過去皇宮御膳相比，絲毫不顯下風。

　　因此，孔府菜的掌門人，別說在魯菜這個派系中地位超然，放眼如今八大菜系、多個地區廚師協會，那也是「天下第一家」般的存在。

　　顏奇觀察到老頭子眉宇間一縷意動，心震了下，「我說夏兄，你現在要挑戰孔淳，為時尚早呀。據說他已經……」

　　夏擎揮手打斷，「我知道！」

　　這時，電視傳出歡呼聲，兩人看去，原來是三名評審緊跟著亮相了。

　　鏡頭中，三個女評審相繼落座。

　　夏擎不由地面露疑惑，「這三人是……」

　　「蘭芝你肯定認識吧？」

　　「蘭芝？」

　　「金陵袁氏那個蘭芷，袁蘭芝，當年你兒子把別人甩掉和朱家長女雙宿雙飛去了，後來她找了個不錯的後生入贅，生了個女娃，那女娃據說也參加了此次會獵。」

　　顏奇目含一絲戲謔看夏擎。

　　「呃！」

　　夏擎都被噎了下，「那她會不會對當年的事介懷已久，繼而對……」

　　「哈哈！」顏奇見老基友果然開始為孫子擔心了，樂得大笑，「關於評審立場，你又何必擔心。在你記憶中，中華界英才會獵有評審不公正品評引發的輿論風波嗎？」

　　夏擎搖了搖頭。

　　「這就對嘍！」顏奇合掌而笑。

　　鐺！

　　現場，三個女評審落座，司儀登台敲響金鑼：「本屆英才會獵第二輪第一場，即將開始！」

　　「先走流程，介紹三位評審！」

　　司儀示意第三席的沐小月自我介紹，這個圓圓鵝蛋臉的年輕女評審，當即對麥克風笑道：「大家好呀，我是沐小月！」

　　「喔——」底下人群一陣聲之浪潮，「我們看過你的美食視頻！」

　　「《見證·經典》是近年很不錯的美食頻道，我每期都有追看，請一定要堅持下去！」

　　也有什麼不懂的路人，聽了旁人的安利解釋，恍然一悟。

　　原來是一枚網絡紅人，公認的品鑒力超強。

　　「我是袁蘭芝。」

　　第二席女評審柔柔的打招呼。她一身水鄉成熟風韻，和側旁兩名年輕玉女截然不同。

　　「袁太太我喜歡你啊！」

　　「金陵袁氏料理私塾還招學生嗎？我要聽袁老師的課！」

　　台下有鬼哭狼嚎，竟比沐小月的呼聲還要有穿透力。

　　袁蘭芝的女兒袁韻，在台下聽得柳眉暴跳，酸酸地想道：「不管在哪老媽總是比我受歡迎呢……」

　　居中的女漢子評審范嬌柔向觀眾揮手，只不過會場氣氛受了影響，掌聲稀稀拉拉。

　　「袁老師，您的魅力不減當年吶！」

　　范嬌柔坐下向袁蘭芝無奈吐槽。

　　「好了——」

　　好歹司儀是位陽剛氣十足的中年男子，不至於讓評審台全是女性。他以磁性的聲音緩緩地道：「那麼，接下來就有請我們第一場出戰的少年才俊們！」

　　「他們總共有一百人！」

　　「但是，從第二輪海選開始，實行的是打分排名制，總分三百，每位考官可打出的最高分是100！依照順位取前10名晉級第三輪，也就是說最終只有十位才俊能笑著離開！」

　　一百取十！

　　後台，百名才俊已經分成兩列，準備上場。

　　很不巧，夏羽被編為1號，站在右手奇數隊列的領頭羊位置，像是國寶大熊貓受到圍觀。

　　同場次的才俊在看他，或有敬仰，或有近距離見到偶像的激動和興奮。

　　「夏主廚——」

　　隊列靠後位置傳來尖叫，有個少女狂熱粉拚命往前擠，她胸前有枚銅質的號碼牌熠熠發光，這是選手的號碼，說明少女亦是這場料理競技的選手。

　　少女沒撲出多遠，就被兩個人高馬大的會場保安攔住，「90號選手請您冷靜！」

　　「非常抱歉請配合我們……」

　　「嗚嗚嗚嗚，可惡啊，夏主廚呆會我一定會跟你並肩站到最後下台的！相信我！」

　　夏羽一直沒敢為少女亮燈轉身。

　　被編為2號的趙期，在對面的隊列擔當領頭羊，瞧這少女粉的狂熱勁，心情又是凌亂又是複雜，「我勒個去，選手裡還混進了這傢伙的粉絲？不是說他的粉絲規模，遠不如五秀們嘛……」

　　趙期接著幸災樂禍了。

　　似乎因為少女的狂熱表現，百人隊列中，原先許多隱藏得很好的敵意目光，開始浮出水面。

　　「別太得意忘形了啊！」

　　夏羽身後有個聲音，很近很近，來自他背後3號選手。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咬牙地恨恨道：「這裡是中華界……我們、會將你阻擊在二十強外！別妄想往更高處走！」

　　好似在呼應他的言語，隊列後頭更多才俊抬頭，對這投以充滿戰鬥意志的視線。

　　這種視線夏羽很熟悉。

　　幸平創真每每說要挑戰他時，就是類似的表現。

　　然而，這回不同，身後這些個才俊，好像組成了奇怪的攻守同盟，要將他死死攔在分數榜前十名之外。

　　排名阻擊！

　　「是麼？」

　　單排而已無豬隊友，沒有太在意，隨口回了一句，夏羽就順應外頭司儀讓選手登台的指令，邁步出去。

　　嘩——

　　露天大會場，百名年輕才俊並排而出。

　　不同於上一場的隱形和低調，夏羽剛在1號廚台裡站定，周圍左右立即圍滿了攝像機。

　　包括距離很近的評審台，男性司儀和三個女評審，都睜大了眼睛下意識想讓視野更清醒和廣闊，來打量這個才氣縱橫札幌賽事的少年名廚。

第808章：中華界的舞台

　　「快開始了……」

　　鏡頭鎖定1號廚台時，支了帳篷的嘉賓席卻有幾個年輕人姍姍來遲。

　　除開葉飛舟，「中華五秀」剩下的四位，悉數趕到場。

　　剛坐下喘口氣緩過神，唐玉瓊就向李翰開炮，「都是你硬要我們等你一起，你拖拖拉拉一個小時才到，害得我們差些錯過！」

　　「這個真不是我的鍋，其實是樓麟艦……」李翰叫冤要解釋。

　　鐺！

　　這時候，上午十點準時的鐘聲響起，台上的男性司儀手握寫有題目的卷軸。他正好看見遲到的四位名門驕子，並對那邊投以驚疑一瞥，手上動作卻無停頓，唰啦一抖，卷軸一展到底。

　　於是，白底黑字的題目，就清晰落在鏡頭中。

　　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或在現場，或在各種各樣的顯示屏前，緊緊盯住題目卷軸上的字跡——

　　香！

　　就一個字，方方正正的楷體。

　　「香？」

　　過一陣子現場才響起吸氣聲，騷亂向整個會場，乃至整個大都市擴散。

　　「是不是漏字了？」

　　尚海某個商業廣場內部，朱青和趙桐正在商場電梯上，聽樓層內迴盪開來的聲音，不由地停下跟閨蜜的打趣笑談，微微凝目，對電梯旁一家餐廳裡的大屏幕，注視而去，俏臉立即浮現古怪之色。

　　「香？」趙桐耳朵動了動，略微沉吟，就笑著道：「阿青，我猜這個「香」，是指料理六字訣『色香味形意養』裡的那個字，畢竟，這是廚藝領域的少年英雄大碰撞，其實文字的內涵早就被死死禁錮在這個領域裡面了，不可能脫離，否則就是偏題！」

　　「我知道啊！」

　　朱青臉上的古怪，化作一種悔恨的抓狂，「快，我們回去，別逛街了！這題是誰出的，不是撞槍口麼，早知道……」

　　趙桐只能任由閨蜜拉扯自己，聽著朱青一通嬌罵，不禁暗暗奇怪。

　　撞槍口？是指題目撞槍口嗎。

　　現場。

　　「「香」一字，在廚藝領域延伸開來，可以說是鼻子嗅到的味道，也可以是舌頭嘗到的實際滋味……又或者，站在高處代表一整道菜的調味水準！」

　　魏安這麼對孔淳講。

　　白玉樓兩個龍廚亦受氣氛影響在低聲談論。

　　「嗯，這題出的不錯！」孔淳是一個教書先生模樣的瘦弱文士，五十來歲，雙鬢染了霜白，眼眸明亮而有神，「從感官角度破題，就是鼻子的嗅覺，舌頭的味覺。」

　　「或者，直接點，從菜品的基礎調味出發，把「調味」做到極致就是完美詮釋這個考核題目了！」

　　孔淳如此說，目有思索似乎也在以自己角度，嘗試破題。

　　魏安聽得哈哈一笑，「孔兄，你認為在場的少年英雄們，有誰能把「調味」真正推到極致高度嗎？如果這是麟廚的食戟題目……」

　　言語戛然而止。

　　很明顯，魏安腦袋中，突然冒出了一個人影，陰魂不散般提醒著他！

　　「你別忘了那個1號選手。」孔淳微微肅容，「說實話，我還是不太相信這個世代，還能再出現未成年的麟廚。我不是懷疑清蓮的品鑒力，而是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了。要知道自從那批天驕們相繼消隱，中華界就再也沒有如此妖孽了。」

　　他指指北方的紫禁城。

　　「那位龍頭，也是十九歲才跨過麟門的。」

　　聞言，魏安雙目閃爍了一下，「所以我今天才把你拉了過來，到這現場親自瞧瞧——」

　　啪！

　　說到這，魏安雙手重重拍擊椅子扶手，對顯眼位置的1號廚台投以凝重目光，「眼見為實！希望他……」

　　兩人交談間，知道題目的百位年輕才俊，就如同上了考場，一個個垂頭皺眉思考。

　　鏡頭、轉播屏鎖定的1號廚台裡。

　　瞧清楚題目的那一瞬間，夏羽錯愕之色在臉上一閃而過。

　　「「香」啊！」

　　有種當眾揉臉的衝動，但夏羽有公眾人物的自覺，好歹忍住了，認真板著臉裝作努力思考的樣子，心中卻一陣想笑。所以想揉臉的原因很簡單，為了不讓表情崩壞啊，憋笑，尤其是在萬眾矚目的情況下憋笑，那難度相當高。

　　他不知道多少人在關注自己，看著自己。

　　如果放在東瀛，台下觀眾或許都要被他當作npc通通無視了，然而，呼吸著這片陸地的空氣、視野中還有稍微熟悉的都市大樓，心底似有一個聲音不斷地提醒夏羽：

　　這是尚海！

　　中華界！

　　他在尚海，在中華大陸！

　　截然不同的土地，更為古老而浩瀚的廚師世界！

　　和上一周剛回國登台時候的感覺，根本不同了，夏羽呼吸突然有些粗重，控制不住心跳頻率，「我這是興奮了嗎？」

　　再瞧瞧左右那些皺眉努力籌備食譜的同台少年少女們。

　　以夏羽如今的廚藝造詣、心境，再去看這群孩子，就像是在幼兒園門口看孩童嬉戲的家長。這麼說雖然有點不禮貌，但麟廚和特廚的差距就是如此。

　　所以麼，他內心之興奮，跟這群同齡人完全無關。

　　唰——

　　台下嘉賓席，魏安、孔淳齊齊皺眉，迎上1號廚台直直投射而來的銳利視線。

　　「這個少年……」

　　兩個老傢伙也是從年輕走過來的，生涯中食戟戰役無數，怎會感覺不到視線中澎湃而躁動的鬥志火焰。

　　一瞬間，兩人有被當成獵物的錯愕，但緊接著，是被後生小瞧和挑釁的惱火。

　　人越老越要面子。

　　無論魏安還是出身齊魯孔氏的孔淳，肯定不想一大把年紀了，卻被一個後生小子當成腳底下的墊腳石去觀覽高處風景。

　　「夏主廚，可以談談您對「香」這個題目的解讀嗎？」

　　司儀從評審台走下，向夏羽遞去麥克風。

　　這個出乎意料的環節，令全場失聲。

　　包括正在思考、籌備食譜的同台才俊們，齊齊望過來。

　　遠在會獵總部。

　　另外兩位龍廚，蘭老、李老也坐著看電視。

　　蘭老對站立的魏清蓮豎拇指，「對嘍，這個安排妙，本來就是年輕人的舞台，多加些元素活躍氣氛也好激勵年輕一輩更奮勇爭先。」

　　在台上意外被訪問，夏羽倒是顯得非常淡定，無數鏡頭都沒能從他面孔捕捉到任何一絲緊張。

　　「對「香」的解讀？」

　　夏羽沉吟狀。

　　作為評審台團隊唯一的男性，這位中年司儀是個老司機了，以為夏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便好心替他鋪台階，「任何解讀都可以，說出心裡所想即可。」

　　「不行！」

　　沒想到，夏羽回答就是兩個字。

　　「呃？」

　　中年司儀微微傻眼。

　　旋即，鏡頭畫面中的少年只是笑著豎指在唇，「噓！」

　　「我不想說，廚師心裡那點東西，還是賦予食物比較好吧。說出來，相當於提前揭曉謎底，那多沒意思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