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1627崛起南海 作者:零點浪漫(連載中)

 
Babcorn 2016-11-29 06:34: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14 620771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0:11
480.第480章 新港開發

     與於小寶一起乘船抵達這裡的還有來自廣州的一些商戶代表,他們早早抵達這裡的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提前在這裡圈地開始修建自家的商棧。

    海漢之前在珠江口修建的萬山港轉運點雖然也能給大明海商們提供便利的轉運服務,但當地的港口規模著實小了一點,並不能滿足海漢與大明之間日益擴大的貿易需求。而且萬山港是民團下轄的軍事管制區,不但對到港的船隻和人員有著諸多的限制,而且也不允許商人們在島上自行圈地修建商業設施,商人們只能租用島上已經建好的倉庫、商棧等設施,這無疑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商人們的經營成本。

    香港島的開發建設將會改變這種現狀,今後萬山港的作用會趨向於軍事方面居多,而貿易和貨物轉運的功能則會更多的由香港島這邊的港口來承擔。目前海漢在香港島西南所劃定的地盤,比起勝利港初期建設的時候還更小一些,要平均分配給幾十家商戶,每一家所能獲得的面積並不會太大。但執委會的目標是在不久的將來吞併整個港島,屆時莫說幾十家商戶,就算幾百家進駐也綽綽有餘。

    當然這些商戶所看中的並非香港島本身所具備的地理優勢,而是現在開發工程的主導方是海漢。海漢在港口開發方面的能力已經有三亞兩處港口的實證,並且商業信譽也讓人無可挑剔,如果是換作地方官府來主持這件事,那恐怕就真的會應者寥寥了。

    港島北邊的明軍水師駐守部隊顯然也聽到了一些風聲,在最初的幾天還派了幾艘船過來巡視,然而當他們在鴨脷洲外海碰上了海漢海軍的兩艘「探險級」戰船之後,立刻就打了退堂鼓——海漢海軍這邊當時很不友好地打開了船舷炮窗,露出了一整排黑洞洞的炮口。明軍的幾艘船加在一起,才總共有兩門小口徑銅炮,當然不敢跟海漢這邊炸刺,帶隊的軍官一聲令下,明軍的戰船就迅速離開了這片危險的水域,轉回北邊去了。

    民團海軍當然並沒有跟明軍水師發生武裝衝突的心思,這麼做的目的更多的還是為了展示肌肉。隨著這個海港的開發,會有大量的財富和人口湧入當地,而一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地方駐軍,恐怕會難以避免地把主意打到這邊來。早一點展示出肌肉,也好早一點絕了某些人不安定的心思。

    除了武力威脅這種硬手段之外,海漢這邊也同樣準備了一些軟措施來瓦解島上大明駐軍的戒備心。通過小恩小惠來拉攏明軍,這類的手段在瓊州島上已經有了多次的成功經驗,而對於經濟狀況窘迫的大明軍隊而言,這些收買手段直接而有效,並且很少會遭到拒絕。再加上有羅升東這個「顧問」提供支持,相關部門在操作的時候也不會因為對大明軍職的編制不明而出現送禮送錯了對象的狀況。

    執委會並不指望島上的大明駐軍會在短時間內主動撤離,這也不是他們自己所能決定的事情,調離這些駐軍,恐怕要得兩廣總督王尊德親自下令才行。而目前執委會還沒打算暴露出吞併整個香港島的意圖,在現階段只要跟島上的明軍保持相安無事的狀態就好。當然如果能拉攏一些明軍士兵,特別是水軍裡的水手船員,讓其加入海漢海軍的隊伍從而達到瓦解對方戰鬥力的目的,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方式。

    但明軍的數量少,並不代表執委會對於這塊區域就會放鬆控制。事實上在此之前通過了軍委提出的陸軍擴軍方案之後,廣東軍區的籌備工作就已經在進行之中了。儘管一個營的編制稱作軍區實在有些誇張,但不管是執委會還是軍委,對於這一步的邁出還是相當的重視。

    在此之前廣東附近的駐軍都較為零散,除了萬山港上駐有陸海兩軍之外,番禺的移民轉運基地和駐廣辦都有少量民團戰鬥人員駐紮。而隨著海漢在大陸地區的控制區域逐步擴張,之前的兵力配置已經不太能夠滿足現今的安全防禦需要了。別的不說,光是軍方準備在鴨脷洲興建的炮台和其他軍用防禦設施,就至少需要駐紮兩個連的作戰人員才夠,而這還不包括未來守護香港島周邊水域的海軍在內。

    按照軍委的意圖,海漢在珠三角的駐軍數量必須要有足夠的能力確保幾處主要據點的安全——至少要能保證海漢在廣州的利益不會遭受到毀滅性的打擊。除了在當地駐紮軍事人員的數量要有所提升之外,更重要的是各地的駐軍必須能做到相互協調,接受統一的指揮。

    目前軍委屬意的廣東軍區領導班子仍然是最早前往該地區的虞堯和蕭良二人。這兩人都是軍人出身,職業素養較為過硬,在廣州也已經駐紮了兩年時間,搭檔的時間也足夠長了,對於當地的各種情況都較為熟悉,也參與了民團在大陸地區的歷次軍事行動,擁有一定的實戰經驗,可以說基本挑不出來明顯的短板。而目前駐守萬山港的青年軍官陳一鑫,則極有可能會水漲船高地跟著升級,由現在的萬山港軍事主官升任為廣東軍區的陸軍指揮。

    當然僅僅只是陸軍的擴編還不夠,海軍也必須有相應的擴編方案。事實上海軍的擴編計畫還早於陸軍獲得執委會的認可,但由於海軍的計畫涉及到大量戰鬥船隻的建造工作,成軍週期較陸軍要長得多,時至今日,海漢海軍真正意義上的第一艘主力戰艦仍處於舾裝階段,還有大量的建造工作沒有完成,因此海軍的擴編計畫也相應滯後。

    王湯姆所規劃的廣東軍區下轄海軍部隊至少要有一艘1500噸級蒸汽輔助動力戰艦作為旗艦,而目前看來要實現這個方案至少還需三至五個月的時間,這個時間表還得所有的安裝調試工作都能順利完成才能實現,如果中間要是出了什麼故障岔子,向後再繼續推遲也並不會讓人覺得意外。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限制了海軍的擴軍計畫,那就是在海漢民團控制之下的現有港口都無法長期停靠一整支的艦隊,就算萬山港也是如此——如果一艘未來的主力戰船駛入萬山港那狹小的港區,會發現在裡面想調轉一下身位都會非常困難,而這樣顯然會不利於戰船在緊急狀況下的出航。

    建成之後的港島新港口顯然就不會有這樣的問題,進出海灣有一南一北兩條航道,遮蔽海灣的鴨脷洲上還會修建岸防炮台作為掩護,戰船停靠在這裡的海灣中顯然更為妥當。

    於是兩方面的原因就使得海軍的擴軍計畫不得不因此而推遲到來年,就算目前海軍已經開始整訓人員,為接下來的旗艦試航工作做準備,但廣東軍區海軍的正式成軍時間估計還是會大大地落後於陸軍。不過儘管如此,民團海軍已經調了幾艘戰船進入港島西南的東博寮海峽,每日就在港島與南丫島之間海域來回巡邏,將這片區域率先納入到海軍的控制範圍之內。

    當天入夜,於大山提著一瓶從勝利港帶過來的「三亞特釀」和一包花生米,走進了港灣東頭的幹部居住區。這裡的所謂幹部居住區其實也就是從大本營運過來的活動板房所搭建的集體宿舍,但對于于家父子這樣的身份來說,能住進這種板房本身就是一種身份的體現,他們並不會對房間裡簡陋的陳設有什麼不滿。

    工程指揮部考慮到父子倆的實際情況,便分了一間單獨的宿舍給他們,這在歸化民當中已經算是非常優厚的待遇了。房間裡就只有一張雙層床,一個衣櫃和一套桌椅,面積不過八九個平方,連慣常所用的太陽能LED光源都沒有裝配,只有油燈一盞作為照明物。

    「事做完了嗎?」於大山進屋的時候見兒子還在油燈前伏案寫東西,便順口問了一句。

    「馬上就好。」於小寶頭也不回地應道。

    「你別慌,慢慢弄,可別出什麼差錯!」於大山怕兒子著急,趕緊叮囑了一句。

    於小寶抵達港口之後很快就投入到本地的工作當中,有大量的數據需要在他這裡進行彙總,然後向駐廣辦進行匯報,駐廣辦那邊再根據於小寶這邊反饋回去的資料,在廣州組織人力和相應的物資送過去。這個任務雖然說不上有多繁重,但責任還是挺重的。

    於小寶一邊打著算盤,一邊在紙上記錄下今天所收到的各類統計數據,過了約莫半個小時,才伸個懶腰停了下來。回頭一看,自家老爹正坐在門口,抬頭望著夜空,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麼東西。

    於小寶三兩下把桌上的東西收到一邊,將於大山提回來的酒和食物放到桌上,這才去門口扶他起身:「老爹,我事情做完了,你進來坐吧!」

    父子倆在桌邊坐下,於小寶拿了兩人用的飯碗過來,很自然地打開酒瓶斟上酒。

    於大山端起碗道:「辛苦了!」

    於小寶笑著應了一聲「辛苦」,端起碗輕輕碰了一下,然後便飲了一大口。

    兩父子剝著花生米,沉默了一陣,於小寶才主動開口問道:「今天碼頭工地上的狀況還好?」

    於大山點點頭道:「老樣子,這批工人都是從大本營過來的,幹活都是熟手。倒是今天才從番禺拉過來這兩船人,毛病還挺多的!」

    「不服管教?」於小寶問道。

    「豈止是不服管教,有幾個傢伙還打算鬧點事情,不過民團的人見勢不妙就直接提棍子上了,當場打翻了十幾個人,全帶走了,估計這個時候已經送到萬山港那邊了。」於大山說到興奮處又端碗飲了一口,抹抹嘴道:「這些傢伙在番禺的時候也不知道有沒有接受過入營教育,居然什麼規矩都不懂,到了工地上還在問幹完活給多少工錢,給不給分地,你說說,番禺那邊是怎麼管理的?」

    於小寶應道:「這事孩兒倒是知道一點內幕,駐廣辦這邊管移民事務的沙首長最近去外地出差了,他手底下的幾個人能力都不太強,對番禺那邊的事情大概也不是太上心。這事回頭寫報告的時候,我給提一提。」

    「你別去多事!」於大山立刻出聲阻止道:「不是你工作範圍的事情,你別強出頭!你以為自己是在盡職盡責,但你想過沒有,這麼做可是掃了人家沙首長的臉面!再說你也是歸化民的身份,你要出面去告了狀,今後同事們如何看待你?」

    「這個……」於小寶聽自己老爹這麼一說,倒是有一點猶豫了:「那這事我知道了不過問,也不合適吧?」

    於大山連連搖頭道:「做事要講究方式方法的,老爹也沒說讓你不管啊!這些新移民不聽話,自然有警察和民團教他們做人。而你是管協調事務的,你需要向首長們匯報的,就是統計這裡有多少人因為違反勞動紀錄而被送進了苦役營。首長們都是精明人,他們自然會從你這裡統計的數據裡看出問題,到時候該誰負責誰背鍋,那跟你就扯不上直接的關係了。」

    「老爹你……」於小寶不得不佩服薑還是老的辣,這種套路像他這樣才參加工作不久的小年輕的確是想不到的。道理非常簡單,於大山一指點,他就已經明白了,但作為當事人他卻很難想到這個方面去。

    「慢慢來,有得你學的。」於大山對此也有幾分自得。

    於大山在早期的工作中也遇到過類似的狀況,當時他也是與於小寶的態度類似,認為必須要盡快告知首長才算是盡責,但處理的後果並不盡如人意。後來時間長了,他也慢慢在改進自己的工作方法,儘量在少直接得罪人的同時,也盡到自己作為一個工頭的職責。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0:11
481.第481章 婚姻大事

     於小寶雖然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跟在施耐德身邊做事,但他所學到的更多還是技術層面的東西,而工作中的人際關係處理卻是相對弱一些。這倒不是因為他遲鈍,而是他所在的工作崗位比較特殊,畢竟當時施耐德是駐廣辦一把手、執委會九大長老之一,他說的話都是一言而決,不會有人質疑反對,而跟在他身邊的於小寶也多少得到一些蔭庇,普通的歸化民也都對他恭敬有加。如今調離了駐廣辦來港島獨當一面,一些工作經驗上的問題也會逐漸地暴露出來。

    於大山的到來無疑彌補了於小寶在這方面的不足,他能從當初小漁村數十名投靠海漢的百姓中脫穎而出成長為首批高級歸化民幹部,那也不是光憑著運氣升上來的。雖然於大山並沒有什麼文化,接受了兩年的掃盲教育之後也只認識三四百個常用字,但毫無疑問他在工作能力方面的確是具有一些天賦,並不是每一個歸化民都能夠很快勝任管理工作,而於大山從一開始就很好地適應了環境,做出了讓上司們滿意的成績。

    對於今後的前景,於大山看得很清楚,海漢在三亞的根基已經無人可以輕易撼動,哪怕是大明帝國也做不到,而海漢的不斷對外擴張,遲早會形成一個新的政權。儘管於大山並不清楚海漢今後會不會出個皇帝,但不管有沒有皇帝,海漢的發展前景顯然要比虛弱無力的大明好得多。而為於家實現光宗耀祖這個偉大目標的人,大概就得著落在自己父子二人身上了,具體來說,那就是剛剛成年不久,深得海漢高層喜愛的於小寶了。

    不過相較於在工作上提點於小寶,於大山心裡卻是有更為重要的事情打算要趁著這個機會跟於小寶談談。

    「小寶,不知不覺,你也年滿十八了,這日子過得可是真快啊!」於大山故作感嘆地開始引入了話題:「這兩年你都一個人在廣州生活,也沒個人照應,在外面不容易吧?」

    「習慣了就好,首長說人年輕的時候就該多在外面鍛鍊鍛鍊,獨立生活才能讓思想變得成熟……」於小寶頓了頓,話鋒一轉道:「倒是老爹你,一個人在三亞,家裡空蕩蕩的應該不太好過吧?」

    於大山一聽這話感覺味道不對,皺眉問道:「你小子想說什麼?」

    於小寶放下手裡的花生,正色道:「早些年日子苦,老爹你節衣縮食才把孩兒拉扯大,如今老娘過世也十幾年了,家裡狀況也好了,老爹你是不是考慮再找個伴兒?」

    「你小子倒是管得挺寬啊!」於大山這才反應過來,敢情兒子是在替老子操心生活了。

    於小寶道:「老爹,這可不是孩兒多事,孩兒常年都在廣州,你身邊也沒個人能照顧你……」

    「停停停!」於大山連連搖頭打斷了於小寶的話頭:「你先聽我說!」

    見於小寶乖乖地收聲,於大山肅然道:「你已經年滿十八了,想當初老爹在你現在這個年紀,就已經跟你娘定親了!這婚姻大事,也是時候好好考慮考慮了!我問你,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嗎?」

    於小寶愕然道:「孩兒眼下並無打算……」

    「沒打算?那好,那你就好好聽著!」於大山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著,一字一句地說道:「如今我們家也算是三亞有頭有臉的幹部了,婚姻這種事,你自己不惦記,外面也有人幫你惦記著。就今年這大半年,上門來直接說合的,託人拐彎抹角打聽消息的,也有十七八起了。老爹我尋思著你年紀也差不多到了,是時候考慮這個問題了,就打算幫你尋一門合適的親事定下來,你意下如何?」

    「這……」於小寶沒想到自己出來這兩年,倒是在三亞成了受人追捧的香饃饃。他摸摸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老爹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有人上我們家提親了?」

    「不開玩笑,真事!」於大山很嚴肅地點點頭道:「我們於家雖然不是什麼富貴人家,但現在我跟你都是給首長辦事的人,那多少也得講究個門當戶對才行。所以那些什麼剛來三亞不久連歸化籍都還沒拿到手的人家,還有黎苗兩族沒遷出山區的人家,我統統都回絕掉了。」

    於小寶對此倒是沒有什麼異議,自從海漢歸化籍開始進行入籍限制之後,就有人想出了各種稀奇古怪的主意來獲得歸化籍。而其中除了參軍入伍之外,還有一個非常簡單易行的方式就是與歸化民甚至是海漢人聯姻。

    按照現有的民政管理制度,在完成這種聯姻之後,非歸化籍一方的直系血親都可以擁有自行決定是否加入歸化籍的權力。而這對於那些家裡沒有人能去參加民團又急於獲得歸化籍的新移民來說,無疑是一條可行度非常高的捷徑。有相當數量的新移民通過類似這樣的方式在短時間內獲得了歸化籍,比競爭者們更早地享受到海漢歸化民所專有的各種福利和待遇。

    像於家這樣的情況,一大一小沒有任何拖累,兩父子都是受到重用的幹部,家裡又沒有女人,對某些人來說簡直就是條件好到無可挑剔,不主動找上門才怪。而且上門提親的可遠不止給於小寶說合對象,更多的還是衝著於大山來的。原因也很簡單,於大山還未滿四十歲,也算是正當壯年,他一個鰥夫可以接納的範圍就比於小寶這個少年人大得多了。事實上通過各種手段和關係給於大山牽線搭橋的人,還遠遠超過了給於小寶說媒的人。

    而於大山也正是因為遇到了這麼送姻緣上門的狀況,才動了要早點給於小寶定下親事的念頭。他自知與於小寶兩人雖然在目前得到了海漢首長們的重用,但畢竟家裡就這麼兩口人,混得再好也仍然是勢單力薄,如果能夠通過聯姻這樣的方式來替自家找到一個利益盟友,那才能鞏固和加強現有的身份優勢,日後於家開枝散葉,才會有成為大戶人家的希望。

    於小寶可不知道三亞那邊的情況竟然已經發展到如此地步,對於他來說,成家這件事情似乎還並不是眼下比較急迫,需要盡快去完成的任務,畢竟他到目前為止接觸得最多的幾名穿越者可都是保持著單身狀態。潛移默化之下,於小寶對這事的重視程度也就遠遠不及他爹了。

    於小寶對於這事並沒有太多的心理準備,聽了於大山的描述之後,默然半晌才試探著問道:「那你拒絕了不少,應該也沒剩下幾家了吧?」

    「多著呢!」於大山見兒子似乎並沒有表現出反感的樣子,當下情緒也放鬆下來,給他一一數落道:「我就單說條件比較好的幾家,第一個,張天貴的侄女,老張家跟我們家也算得上門當戶對,不過他這個侄女是從廣東剛過去不久,具體的情況我還不是太清楚,這個回頭還得打聽打聽。第二個,勝利港百貨店店長王裁縫的二女兒,比你小三歲,小姑娘我倒是見過,白白淨淨的挺好。第三個,海商詹貴的女兒詹哲英,他們家條件沒得說,而且據說詹貴現在跟安全部有合作,也算是自己人,就是女兒歲數小了點,這才十歲,要成親還得等上幾年才行。第四個……」

    「等等等等!老爹你先別說了……」於小寶搖頭帶擺手道:「這事我覺得不對啊!怎麼感覺好像在菜市上買菜一樣,還帶挑帶選的?」

    「這是你的終身大事,是我們於家今後興旺的起點,能不慎重嗎?」於大山恨鐵不成鋼地訓斥道:「這對象要是挑得好,今後也能幫著你一路陞官發財,要是挑得不好,那可能就會拖了你的後腿!」

    「老爹,許久不見,孩兒倒是沒發現你成了官迷了啊!」於小寶半開玩笑地調侃道。

    「胡說什麼呢!」於大山抬手作勢,看到兒子習慣性抱頭之後才悻悻放下手來:「你小子現在也是有頭有臉的幹部了,當爹的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抬手就打,得給你留些面子才行。」

    「想打就打,孩兒身體皮實,沒事!」於小寶笑嘻嘻地應了一句。

    「說正事!如今條件好的人家還有不少,我也找首長們問過意見,他們說最好還是由你本人決定,不能包……包……」於大山想不起那個詞語,一時語塞。

    「不能包辦婚姻!」於小寶及時提醒道。

    「對對對,就是這個!」於大山接著說道:「首長們說今後提親這個事還是允許進行的,但最好還是徵詢一下子女的意見,免得成婚之後過得不開心。我尋思著你小子跟首長們親近,說不定這方面的想法也跟首長們一樣,要是在三亞那邊替你把事情定下來,估計你小子肯定會鬧。所以趁著這次過來工作的機會,先問問你有什麼打算。」

    於小寶應道:「我的打算?我的打算就是沒沒有打算。爹啊,孩兒現在並沒有考慮過成家的事情,能有什麼打算?」

    「你喜歡哪種女孩子總是有數的吧?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你說個大概,我也好問問人家牽線做媒的人。」於大山耐心地繼續問道。

    「這……我……」於小寶第一次遇上這樣的狀況,饒是他平時也算聰明伶俐,在面對自己父親的追問時竟然也無法作答。

    「你要是沒意見,那回頭我就幫你拿主意了!」於大山端起碗,將酒一飲而盡:「時候不早了,洗洗睡吧,明天天亮碼頭上就得出工,可沒時間睡懶覺!」

    於小寶雖然覺得此事有些不妥,但又習慣性地不想對父親的決定作出質疑,只好先暫時不作過多的回應。

    於家父子的個人境況對於港口修建工程來說只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場外因素,天色一亮,便有民團的號兵站在哨樓上吹響了起床號,然後是各個居住片區的民政幹部,開始提著銅鑼敲得山響,讓那些仍然沒有醒來的民眾趕緊起床。

    醒來的民眾們按照規定,首先到公用水池邊迅速地完成洗漱,然後拿著自己的碗筷到食堂門口排隊等候發放早飯。

    在吹完起床號一炷香的時間後,由目前本地不多的幾間磚瓦房改建而成的食堂門口已經排出了四條長龍。目前在這裡生活的近千名的勞工以及監督他們工作的海漢幹部、歸化民工作人員和一個連的民團士兵,都要在這裡領取食物。當然了,階層不同,所能領到的食物類型也是有所差別的。

    例如普通的勞工就只有一碗菜粥和一個粗面饅頭,而三級勞工,也就是工頭一級的人員,則可以多一份鹹魚干。像於家父子這樣的高級幹部以及民團士兵,所享受的待遇也更好一點,在食物的數量上是不受限制的,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至於說穿越者的伙食,那就是由食堂單獨另做的了,雞蛋和牛奶這種高蛋白食物只要後勤部門能夠弄到,那就肯定會出現在穿越者的餐桌上。至於其他的皮蛋瘦肉粥、烤面包之類的食物,都是穿越者們喜聞樂見的選擇。當然了,為了避免這種階級差異的體現引來某些民眾的不滿,穿越者們用餐的地方並不會像普通民眾那樣在室外隨便找個地方一蹲,而是有專門的首長食堂供其使用——其實也就是一個大的軍用帳篷而已。

    不過像本地這種穿越者極少的時候,帳篷時常也會處於比較空的狀態,所以像於家父子這樣的高級幹部,也就有幸能夠被允許進入首長們專用的地方一起用餐——這對於海漢歸化民而言,絕對是可以回味多時的福利。

    「你們好好幹,這裡的工程完成之後,執委會肯定會論功行賞的。到時候像你們父子倆這樣的幹部,一定會有好處的。」劉山夏對著畢恭畢敬的於家父子,笑眯眯地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0:11
482.第482章 升職之路

     作為海漢治下多個大型基建工程的總負責人,劉山夏身上所肩負的責任使得他並不會長期駐留在這個工地,等一期工程的各處設施都順利開工之後,他就會離開這裡,趕回三亞去完成峴港的最後施工方案規劃。而本地的工程除了少數幾名建設部的專業技術人員坐鎮之外,絕大部分工地上的監理指揮工作都得交給於大山這樣的歸化民幹部來完成了。

    於大山本身就是第一批被劃入建設部編制的老資格歸化民,也跟著劉山夏一起參與了多個基建工程項目,算得上私人關係較熟的上下級關係,聽到劉山夏這樣的誇獎和許諾之後,趕緊應道:「劉部長,卑職父子一定會盡心盡力,加緊完成此地的港口工程。」

    劉山夏點點頭道:「這地方的港口碼頭建好之後,還有大量的民用和商用設施要修建,到時候大本營要忙著昌化和安南的工程,建設部恐怕是沒多餘的人能留在這地方了。於大山,這個責任你能背起來嗎?」

    於大山一聽這是要給自己加擔子了,不過他倒沒有什麼慌亂的情緒,因為前幾次獲得提升的時候,也都被當時的頂頭上司叫去進行過類似的談話。劉山夏既然以這種方式來提問,於大山便已經知道該如何作答了。

    「若是劉部長信得過卑職,那卑職願盡力一試。」於大山立刻抱拳作揖,表明自己的決心。

    要獲得正式的陞遷,當然不是在上司面前口頭表表決心就行的,劉山夏也沒有獨立任命高級幹部的職權,只能由他向人事部門推薦人選,人事部門審核通過之後,新的任命才能生效。如果是要害部門或關鍵職位,這種調動陞遷的事宜還必須得拿到執委會常委會議上進行討論才行。因此現在雖然劉山夏已經表明了態度,但要等到正式的任命下來,估計至少也得等到二三十天之後了。

    於大山對此倒是不著急,他在過去兩年半時間裡的提升速度已經夠快了,在整個歸化民的圈子裡,行政職位能和他平起平坐的也只有扳手指就能數得清的有限幾人而已。只要能保持住這種平穩的陞遷速度,他在歸化民的權力階層中就會始終佔有一席之地。

    談完了於大山的事情,劉山夏轉向了於小寶:「明年一月,也就是兩個月之後,勝利堡要辦一個青年幹部進修班,寧老師讓我問問你,想不想回去學點東西?」

    「好好好!去去去!」沒等於小寶開口,於大山便忙不迭地連連應聲道。不過他立刻意識到自己不該在上司面前失態,趕緊就閉住了嘴。

    於大山先開了口,於小寶這下也不可能再提出其他意見了,當下只能立刻應承下來。不過劉山夏接下來所說的話,卻是讓父子兩人都心中一喜。

    「這個青年幹部進修班是執委會直接督辦的,招生範圍只針對25歲以下的歸化民幹部,學制三個月。完成學業之後,基本都會對現在的職務進行調整,你們也不是新人了,這個調整意味著什麼,你們應該懂的。」劉山夏的提點雖然沒有說得太明白,但的確已經足以讓於家父子明白弦外之音了。

    在海漢官僚體系的晉陞機制當中,晉陞之前的集中學習進修幾乎是人人皆知的一個必經環節。只要是被通知參加某某學習班或者進修班,那基本就預示著接下來要獲得陞遷機會了。於家父子對於這個流程並不陌生,因為他們在此之前也已經參加了好幾次的進修,劉山夏把話已經點到這個份上,於家父子自然明白這是在替「上頭」給他們傳話了。

    如果不是已經進了海漢體系兩年多的時間,於大山大概會很習慣性跪下去叩謝首長們的恩典,不過現在經過了時間的培訓之後,他和於小寶倒是已經適應了海漢方式的感謝——兩人一起作出了右手握拳貼在胸前的動作,口中齊聲說道:「為執委會服務!」

    劉山夏對於家父子這種熟練的表現顯得十分滿意,倒不僅僅是因為他們表現出來對執委會的忠心,更重要的是海漢的這套制度顯然已經在他們的心中深深地紮下了根,成為了他們條件反射的一部分,而這正是執委會期望在歸化民身上所能達到的效果。儘管目前可能還只有少數於家父子這樣的高級幹部才擁有這樣的素養,但只要假以時日,量產的新移民中一定會出現相當數量忠於新政權的民眾。特別是類似於小寶這樣「長在紅旗下」的新青年,更是執委會特別在意的一個群體,而相關部門給於小寶所準備的新職位,多少也和這個領域有一定的關係。

    自穿越以來,對移民的洗腦,或者用官方的說法叫「再教育工作」,就一直是民政管理部門的重要工作之一。而這部分工作在兩年多的時間內一直沒有比較大的改進,內容的針對性並不是太適合目前移民組成比較複雜的現實狀況。民政部寧崎在十月的常務會議上提出了一個意見,就是要將再教育工作的針對群體進行細化,特別是對未來十年二十年內要在海漢這個政權內起到基礎作用的青壯年人員,要制定一套更行之有效的思想控制模式。

    寧崎認為僅僅只是靠掃盲班、文藝宣傳以及進修課程這些東西還遠遠不能滿足要求,這些年輕人懂的學識多了,未必就會選擇倒向海漢一方,說不定反而因為看了太多的古書而選擇「正統」的大明王朝。如何能在海漢自身建立正式政權之前,能夠讓這些國籍不明的歸化民對自己所處的群體能夠擁有強烈的歸屬感,寧崎認為這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而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其實在穿越前的世界裡已經有了許多成功的解決方案可供選擇。而一種比較通行的手段,就是成立各個年齡段的政治組織,從學齡兒童一直到成年人,貫穿整個教育階段。

    事實上這種方式早就在某些部門進行實施兩年時間了,軍方在勝利港設立軍事基地之初,就成立了相應的童軍營,專門接受孤兒和那些天資不足以完成正統課程的兒童,這些童軍學員在營內會接受長達數年的軍事化教育,在年滿十六週歲之後便會分配工作,進入警察或者民團這樣的暴力機關任職,少部分條件比較出色的學員,還有可能進入到安全部甚至是執委會直屬警備部隊等特殊機關。

    兩年以來,軍方所設置的這種童軍營已經開始收到了初步的成效,已經有近百名少年男女在年滿十六歲之後被分配到了各種單位。在經過了長時間的針對培訓之後,這些人員最大的特點就是對海漢的歸屬感強,對執委會的忠誠度高,頗有一點特殊年代中無所畏懼的紅小將味道。這些人在進入工作崗位之後,只需再稍加引導,就能成為海漢的死忠擁躉,出任各種關鍵性的崗位。

    而針對十六歲之後歸化民的海漢官方政治組織,在此之前還是一個空白領域,雖然各個單位或許有相應的掃盲培訓之類的課程,但並沒有一個全民化的組織將成年之後年齡段的人統一到一起。所以寧崎向執委會提出了建議,希望能夠為此而成立一個類似於「青年團」之類的官方組織,將構築海漢社會的中堅力量儘可能地網羅進來,從而實現對海漢統治基礎的穩固。

    當然搞這種大規模的官方政治組織,僅僅依靠穿越眾是不行,僅僅是人手問題就無法解決,所以必須要從一開始就吸納一批精明強幹的歸化民進來搭建組織架構,而同時這批人大概也會相應地成為這個全新組織的形象代言人,甚至是成為公眾人物。

    要達到這些目標,顯然對於入選者本身素質就將會有較高的要求,不光是對執委會的忠誠,而且還必須具備一定的工作能力,各方面也不能有明顯的劣跡。再加上對年齡的要求,這一系列的條件就足以刷掉八成以上的候選者了。於是像於小寶這樣條件優越的人選,就自然而然地浮出了水面——歸化時間早,又是寧崎和施耐德一起帶出來的徒弟,政治忠誠度方面沒有任何問題,加之又在廣州有兩年的實際工作經驗,唯一的血親也是歸化民高級幹部,無論從哪個方面看起來都沒有太多值得挑剔的地方。

    在相關議案獲得了執委會的討論通過之後,寧崎在勝利堡大筆一揮,便把於小寶圈進了海漢青年團的未來幹部名單裡。當然在此之前,寧崎還得開班授課,教會這些年輕人怎麼運用宣傳武器,來打造這個尚在規劃之中的官方組織,進而起到團結海漢治下青少年歸化民的作用。

    於小寶現在當然猜不到寧崎的這些長遠打算,但能藉著進修的機會回到勝利港這個故鄉,見一見久別的師長和朋友,僅僅只是這兩個理由也足夠讓於小寶把這事應承下來了。

    1629年11月5日,在沉寂了數日之後,香港島北邊的明軍終於是沉不住氣了,派出了使者搭乘民船來到正在施工中新港碼頭,要求見一見本地的負責人。

    這個時候劉山夏已經離開了香港島,回大本營述職去了。而暫時接管本地綜合管理事務的是從駐廣辦借調過來的運輸主管游益漢。

    本來游益漢的編制歸屬是在海運部,民政和工程建設方面的事務照理說不應該由他來接手。但陰差陽錯,駐廣辦幾個管理民政的人都分身乏術,而大本營方面正處於人力資源緊張的非常時期,也沒有人可以派來香港,於是游益漢就被趕鴨子上架,臨時客串地方領導角色。

    聽說有明軍的代表過來談判,游益漢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的確是被賦予了臨時的軍政大權,但如何應對大明軍方,他卻是缺乏相關的經驗。而偏偏剛剛兼任本地的陳一鑫又跟船出海巡邏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這個責任就只能擺在了游益漢的面前。

    相對於軍方那幫人而言,游益漢並不是一個性格激進的人,到廣州工作也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他幾乎一直都是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領域當中,極少會主動過問其他人所負責的事情。如果不是最近人力資源緊張,點將點到他的頭上,游益漢應該也不會主動申請來這邊工作——不是他不想爭取向上的機會,而是海運部門的工作實在太繁重,他根本就沒有精力去管理更多的事情。

    目前每個月從廣州城外珠江港發往三亞方向的貨船多達一百餘艘,如果加上整個珠江流域的統計數據,那麼這個數字至少還得翻上一倍。而除開珠江流域之外,兩廣其他沿海地區以及更遠的福建沿海,每月發往三亞的貨物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游益漢所負責的運輸部門的職責,就是要統計這些貨物的種類和數量,如果有可能的話,還得派人對其進行核實。一部分需要海漢自行承運的貨物、人員,游益漢就得計算好運輸週期、與船隻對應的裝載量等等,然後調配船隻在珠江碼頭、番禺李家莊碼頭、萬山港這幾個地方去進行裝運——當然今後還得加上香港這邊的新碼頭。

    這對於手底下僅僅只有幾個歸化民辦事員的游益漢來說,工作任務可謂極為繁重。雖然他在前往駐廣辦的初期還對於仕途上的發展有著種種的抱負,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沒有過多的精力去考慮其他方面的問題,能夠完成好本職工作且不出紕漏,就已經算不錯了。至於說有朝一日被委任為臨時地方主官,甚至要處理對外的軍事糾紛問題,游益漢此前真是一點都沒有朝著這個方向去想像過。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0:11
483.第483章 實力懸殊

     雖然並沒有處理相關事務的經驗,但現在既然是在其位就得謀其政,游益漢也沒有任何推脫的藉口。再說本地有民團海陸兩軍的強力護衛,明軍也沒有在這裡鬧事的能力,游益漢並不需要擔心情況會失去控制。游益漢對於自己出面處理這種事雖然還抱有些許猶豫,但最終還是讓人將明軍派來的代錶帶到臨時指揮中心。

    明軍派來的人倒是沒有明目張膽的穿著軍服來,而是身著一身便服,進到屋裡之後,見除了幾名目不斜視的民兵之外,書案後就只坐著一名短髮海漢男子,看樣子就是這裡的主人了。明軍代表上前作揖道:「在下陳林,見過游老闆!」

    游益漢皺眉道:「你見過我?」

    那自稱陳林的男子搖頭道:「在下與游老闆是初次見面,不過游老闆的名號,在下來此之前已經聽說了。」

    游益漢雖然沒有特殊部門的工作經驗,但他的見識可不是這個時代的普通民眾能比的,一聽這話就已經反應過來,明軍大概是通過某些秘密渠道打聽到了本地的一些狀況,比如海漢駐本地的領導人是誰,這種信息顯然就已經在對方的掌控之中了。

    游益漢調來這邊之後,便已經通知了所有的歸化民幹部,然後由其再一層層地至上而下對普通民眾進行公示,因此對方能夠知曉游益漢的身份,倒也並不稀奇——這消息大概花個二三十文錢就能從那些嘴不太嚴實的新移民口中打聽到。不過鑑於之前才抓了一批圖謀不軌的錦衣衛探子,游益漢還是決定稍後要把這個消息反饋給安全部門,畢竟他們才是專業人士,對於明軍改採取的手段是否具有危害性,一定會有更為準確的判斷。

    對方既然是有備而來,自然便讓游益漢打起了精神。游益漢招招手道:「給客人看座!沏茶!」

    旁邊立刻有人搬來一張籐椅,放到游益漢對面,接著就有人端上了熱茶。這陳林倒也不怯場,道謝之後便在游益漢對面坐了下來。

    「陳先生是大明水師的人?」游益漢不懂那些外交辭令也不打算跟來客兜圈子,開門見山直接便切入到正題。

    陳林搖搖頭道:「在下並非水師所屬,只是在北邊做些販運木料的生意。平時與水師的軍爺們多有往來,這次也是受其所托,來與海漢的各位商量一些事情。」

    「不是水師的人?」游益漢聽到這句話,心情倒是突然一下輕鬆了不少。作為一個連民政管理都不太專業的兼職幹部,要他直面大明的軍方人員,就軍事問題討價還價的話,游益漢的確會感到有點不知所措。既然對方明說不是大明軍方的人,游益漢立刻就感到身上的壓力減小了很多。

    游益漢身子向後一靠,沉聲問道:「既然已經來了,那就請陳老闆說說來意吧!」

    先前游益漢摸不準對方來頭,還是以「先生」相稱,這下弄清楚對方身份之後,游益漢便果斷轉換了稱呼。不過若是由安全部的人來處理這件事,大概就不會輕易改變稱呼,因為一時間並不能判斷出對方表明身份究竟是真是假,如果對方真是明軍甚至錦衣衛裡受過專門訓練的探子,改變稱呼很可能就會讓對方注意到自己的情緒波動從而加以利用。

    陳林沉聲道:「北邊水寨的劉參將,托在下給您帶個話,這個島雖然人人都來得,但也不可踰矩行事,大明水師護衛疆土職責所在,有些事情還是請海漢的諸位稍稍注意一下行事的分寸,免得大家都覺得為難。」

    陳林口中所說的「行事分寸」是指什麼事情,游益漢大概也是有數的。前些天海軍的戰船在東博寮海峽裡亮出炮口嚇跑明軍水師這件事,早就已經不是什麼軍事機密,回到陸地上的船員水手和水兵們大多將此作為他們來到本地之後為數不多的談資,在茶餘飯後與人分享,順便也吹噓一下民團海軍的強盛無敵。

    這件事對海漢一方來說是可以拿出來炫耀的光榮事蹟,但另一方面,對於明軍水師而言卻要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恥辱了,畢竟說起來他們才是這裡真正的主人,沒能完成對海漢這幫外來者的警告,反倒是被對方所展示出的武力給逼迫得打了退堂鼓。就算不是貪生怕死,起碼也夠得著一個臨陣脫逃的罪名了。

    這當然與本地明軍水師的實力戰鬥力有一定的關係,這支水師駐紮在這裡多年,然而並沒有在保衛大明海疆方面做出過比較矚目的貢獻。反倒是近些年劉香海盜集團在附近海域肆虐時,這支水師幾乎都是縮在水寨裡閉門不出,頂多就只是每一月兩次圍著港島巡航而已,稍遠的外海根本連去都不會去了。

    這樣的狀況加上平時的訓練水平有限,直接就導致了這支水師的士氣和作戰水平都相當低下,而這也正是他們在遇到海漢海軍的強硬態度之後選擇退縮的主要原因。

    當然了,海漢人是什麼來頭,本地的明軍大概還是有數的,相比蠻不講理的海盜團夥,海漢人至少迄今為止沒作出跟大明為敵的舉動,因此水寨這邊的明軍將領認為這件事有必要跟海漢人討個說法——或者更準確地說,有必要進一步試探一下海漢人的態度。

    關於雙方近期曾在海上對峙這件事,游益漢也是有所耳聞的,雖然不清楚當時在海上發生了什麼樣的情況才會導致民團海軍選擇亮出炮口逼退對手,但不管有理沒理,絕對不能給自家人扯後腿這個道理,游益漢還是很清楚的,當下便沉聲應道:「行事過分?我並沒有聽說我們這邊的人有什麼行事過分的地方,陳老闆不妨把話說清楚一點。」

    陳林苦笑道:「若是在下把話說得太實在,會不會今天走不出這間房子?」

    游益漢搖搖頭道:「你不用擔心這些事,想說什麼儘管說,我也不會難為你一個帶話的人。」

    「那在下便妄言幾句了。」陳林頓了頓,便繼續說道:「劉參將的意思,希望貴方在本島不要佈置太多的武裝人員,特別是火炮、戰船之類的物事,最好是不要在這裡出現,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游益漢應道:「劉參將的意思是我們把自己的護衛力量都撤走,然後我們的安全由誰來提供保障呢?靠這位劉參將和他手下的水師嗎?陳老闆,你既然是常年在這邊做木材生意,想必對水師的狀況也有所瞭解,你摸著良心說一句,水師能不能護得住這片地方?早兩年附近海域海盜橫行的時候,水師的人又在哪裡?」

    陳林乾咳了一聲道:「這個嘛……其實水師那邊也有諸多為難之處,在下不好妄議朝政,還是不說了。但水師職責所在,轄區內出現貴方這樣的武裝勢力,如果裝聾作啞,那也有點說不過去吧?」

    游益漢不怒反笑道:「所以海盜在這附近擁有武裝,水師裝聾作啞的反應就是說得過去的了?還是說這位劉參將看我們是老實百姓,所以想踩到我們頭上來立立威?」

    陳林忙低頭作揖道:「在下並無此意,游老闆切莫誤會。」

    陳林來之前就知道這個差事不好辦,因為雙方的情況他其實都大體知道,而且也能根據掌握的信息判斷出孰強孰弱——如果海漢人真的出手,水寨那邊的兵力恐怕連一天都扛不住。

    陳林的看法當然算是極為樂觀了,事實上真要開戰的話,雙方的戰局肯定是迅速地形成一邊倒,別說一天,能夠扛得住半天,就要算是海漢民團這邊發揮失常了。

    至於說海漢民團敢不敢在大明的國土上對大明的軍隊出手,沒人敢於去冒這個風險。海漢人現在什麼實力,或許那些遠在北方朝堂上的高官們並不清楚,但廣東沿海地區,特別是陳林這樣經常來往於廣州與香港島之間的商人,怎麼會對此不清楚。海漢人去年番禺平民亂,珠江口戰劉香,兩場大戰都是以壓倒性的優勢終結,更重要的是,這兩場大戰的對手,都是大明官軍不敢正面出戰的敵人。而海漢民團與大明官軍之間的實力差距,由此也可見一斑了。

    陳林所接到的委託,是希望他能夠從海漢這邊討到一些說法,最好是能得到一些安全上的保證,比方說撤離佈置在本地的武裝,雖然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或者是限定武裝人員的活動區域,禁止進入到水師所控制的海域,這個條件在陳林看來成交的可能性也不大。而從游益漢現在所展現出的態度來看,別說什麼安全保證了,再繼續下去,恐怕這個海漢頭目會認為明軍是在有意刁難。

    陳林小心翼翼地繼續說道:「劉參將的意思,並不是要壓制貴方,只是希望通過減少地方武裝的方式,來實現本地的長治久安。」

    游益漢搖搖頭道:「陳老闆,你這個說法我是不同意的。和平靠著減少武裝就能有嗎?我看恰恰相反,只有強有力的武裝才能保證和平。就以大明為例,北方的守軍跟關外的野豬皮打得那麼熱鬧,怎麼不讓大明的軍隊撤了武裝,放野豬皮進關來個長治久安?那些野蠻人之所以敢進攻大明,不就是看到大明軍隊戰力不高,可以放心攻打嗎?」

    陳林覺得游益漢這說法有些問題,但以他的見識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對方,當下只能把話題先拉回到眼下的事情上:「北方的戰事,在下不太清楚,但這島嶼附近現在既無海盜,也無與大明敵對的勢力,且貴方一向都是遵紀守法的商人,又何必要維持這麼多的武裝?這樣做既需要耗費大量的財富,又會讓大明官方對貴方一直都無法放心。」

    「大明對我們不放心?那不是重點。」游益漢繼續搖頭吐槽道:「我們對大明的軍事力量不放心,這才是重點。如果大明的軍隊能夠給我們提供足夠周全的保護,那我們就根本沒有必要組織建立海漢民團來保護自己的利益了。大明的軍隊能保護我們嗎?我認為並不能。我可不會把海漢的利益交付到一支在海上看到對手的火炮就嚇得掉頭逃跑的軍隊手中去。」

    陳林默然片刻,繼續作出讓步:「那麼貴方可否限制戰船出海活動的區域?若能實施,水師這邊就可以對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怎麼個限制法?」此時游益漢也聊出了興趣,隨口問了一句。

    「以此地兩處南北出海航道為界,貴方的戰船可在這兩處航道口與西邊的南丫島之間海域活動,若需至島嶼周邊其他海域,則需向大明水師報備方可行動。」陳林很謹慎地報出了新的條件。這當然也是水師那位劉參將提出來的,儘管條件有點坑,但陳林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想來碰碰運氣。

    游益漢聽完之後便道:「這個限制可是夠狠的,如果要這樣才能對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那我看不然還是把之前的賬算算清楚好了。」

    「這個……」陳林一時也接不下去了,心中暗暗咒罵劉參將開出的坑爹條件。

    談判談到這個份上,其實游益漢已經逐漸察覺到了對方的底氣不足,因此他也就拋下了思想包袱,開始表露出居高臨下的壓制狀態:「如果水師覺得我們的船有問題,大可以在海上進行查扣,不用這麼拐彎抹角地來為難我們。陳老闆覺得意下如何?」

    陳林能覺得如何?水寨那幫人直接就被嚇到逃跑,難道還能指望他們鼓起勇氣去查扣海漢人的戰船?要是他們真有那麼多的勇氣,此時此刻自己也不用坐在這裡辦這件有生以來最難的差事了。

    游益漢見自己已經佔得上風,心情也變得輕鬆起來,翹著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等著陳林表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0:11
484.第484章 苛刻的條件

     陳林此時只能在心頭暗暗叫苦,後悔自己不該強出頭接這差事。先前要不是劉參將說要免了他名下的貨船在北邊港口三個月的停靠費用,他才不會多事來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任務。他本來就不是大明軍方的人,只是作為中間人代為傳話,劉參將也不可能給他多少自主的權限,像這種需要代表大明軍方表態的事情,他哪敢開口多嘴,唯恐說錯話被這姓游的海漢人拿住把柄,到時候鬧起來,明軍可不會出面來給他撐腰。

    但如果要是不作答覆,那海漢人是否會認為自己的提議遭到了大明水師的拒絕,從而採取一些更為強硬的手段?陳林並不敢朝這個方向去猜測可能會發生的後果,因為任何一種局面惡化對他來說都是災難。海漢人他固然得罪不起,但如果帶著不甚理想的結果回去,恐怕水寨的劉參將也不會對他有什麼好臉色看。

    左右為難之下,陳林只能結結巴巴地應道:「游老闆,在下並非可對此事做主之人,若是游老闆有什麼章程,在下願代為向水師的軍爺轉達。」

    章程?游益漢並沒有什麼章程,他現在甚至都還沒弄清楚臨時駐紮在這裡的民團海軍到底控制了哪些海域,也不太能確定軍方對這件事的態度是保守一點,低調行事,還是打算採取強硬態度,先給明軍立立威再說。給明軍開條件這件事聽起來似乎很威風,但游益漢也知道這可不是在網上噴人,說完話不用負責的,一句說錯就可能引發進一步的軍事對峙甚至是衝突。到時候執委會一過問,發現導火索在自己這裡,那這口鍋就只能背起來了。

    陳林這下把球踢給游益漢,倒是真把他給難為住了。兩個人在這方面都是業餘選手,又沒有一個很明確的談判底線可供掌握,談到這個程度上居然莫名其妙地陷入到了僵持當中。兩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該如何將這場談判進行下去才好。

    就在這個時候,救星終於來了。門外有衛兵進來,在游益漢耳邊低語了幾句,游益漢便連連點頭道:「趕緊請他過來!」

    片刻之後,陳林便看到一名年輕的海漢軍官進到房裡,朝游益漢敬了一個海漢式的軍禮。游益漢連忙熱絡地招呼他坐下,又叫人趕緊上熱茶。

    「陳少校,這位陳老闆是代表島上的明軍來跟我們交涉的。」游益漢替二人介紹道。被游益漢稱作「陳少校」的人,便是剛剛出海巡邏歸來的民團少校陳一鑫了。

    由於本地暫時沒有海軍的高級軍官坐鎮,因此目前駐守在這裡的海軍也暫時由陳一鑫代為指揮。雖然陳一鑫在軍中的編制是屬於陸軍,但實際上在駐守萬山港這一年的時間中,歸屬萬山港指揮的海陸兩軍都是由陳一鑫一人負責,出海巡邏這種事對他來說也算是輕車熟路,軍委委任他臨時指揮港島駐軍的時候就一併連著海軍的指揮權也給了他。

    現在大陸方面的民團駐軍中,也就只有蕭良和虞堯的指揮權限還在陳一鑫之上,不過他們倆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廣州待著,珠江口外駐紮的部隊基本還是由陳一鑫在負責,在番禺、萬山港、香港島這片區域內,陳一鑫就算是實際意義上的軍事主官了。

    關於陳一鑫在軍中的地位和職能,游益漢在來時就已經弄清楚了,而處理與明軍相關的交涉,這件事顯然由陳一鑫出面更為適合——如果先前不是因為他出海未歸,游益漢本來是不需要自己出面來應付陳林的。

    陳一鑫大概在下船之後就已經聽說了陳林來訪的緣由,當下便主動開口道:「陳老闆,我們和大明水師之間並沒有敵對的關係,我們所做的事情,其實跟水師一樣,也都是為了保境安民而已。如果水師覺得自己能做好這件事,那麼我們可以把這個任務交給水師去完成。如果他們既沒有這個能力,又不想讓別人來做這件事,那我覺得他們的態度就很有問題了,陳老闆你認為呢?」

    相比游益漢的態度,陳一鑫的口氣更加咄咄逼人,這種態度和節奏的轉變讓陳林很是不適應。他當然不敢公然贊同陳一鑫的言論,只能拐彎抹角地應道:「但大明水師終歸是代表了朝廷……」

    「朝廷的權威我們當然是認的,要不這樣,讓朝廷下個聖旨,說明一下這片海域的防務不能有民間武裝力量參與,那我們就老老實實地退出這裡。」陳一鑫所開出的條件,難度係數也是相當的驚人。

    如今的朝廷每天為了北疆的戰事和中原的民亂而焦頭爛額,朝堂上的大佬們有時間去考慮南疆海島上是不是應該禁止民間武裝這種屁大的事情嗎?就算陳林不懂朝政,他也覺得遠在幾千里之外的皇帝大概並不會關心廣州府下轄新安縣境內的某支民團武裝的武力超過了駐軍,為了這種事下一封聖旨,這概率可能比劉參將出兵剿滅海漢民團還要更低。

    陳林不敢接這個話頭,只能試圖繞過去:「水師的意思,也就是代表了朝廷的意思……」

    「那朝廷的意思就是放任海盜橫行,對此不聞不問了?」陳一鑫冷哼一聲道:「如果朝廷是這麼個意思,那可保不齊哪天海盜就踩上門了!」

    陳林聞言只覺得背後一寒,海盜再怎麼猖狂,暫時倒也還沒發兵攻打過明軍水寨,不過海漢人被逼急了會不會幹出這種事真的不好說,他們所擁有的武力足以支撐在這個海域進行大規模的軍事行動。而陳一鑫這話裡的意思,似乎就是在提出警告,海漢民團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也可以隨時化身為某支不知名的海盜。

    陳林一肚子苦水吐不出來,猶豫了半晌才道:「若是覺得水師提出的方案不妥,那不知軍爺有什麼可行的辦法?」

    陳一鑫沉聲道:「水師想和我們和平共處不難,只要答應我們幾個條件,今後水師在這個島上該吃肉吃肉,該喝酒喝酒,我們還會有相應的好處給他們。」

    陳一鑫並沒有打算等陳林應聲,便豎起三根手指,接著說道:「第一,我海漢的貨船、民船、漁船或是民團戰船,在本島附近海域有自由航行權,水師不得以任何藉口干涉或攔截我方船隻。」

    「第二,如非得到本方允許,水師的船隻不得駛入本海港十里之內的海域。」

    「第三,水師不得干涉海漢在本島的任何貿易、建設和移民事務。」陳一鑫頓了頓接著說道:「答應這三個條件,今後海漢民團和大明水師就可以在本地和平相處,我們也可以承諾不會採取任何主動攻擊大明水師的行為。」

    陳林一直聽到陳一鑫說完三個條件,才突然回過神來——這節奏不太對啊,自己是上門來給海漢人提條件的,怎麼談到最後,倒是海漢人提出了三個如此苛刻的條件。

    陳一鑫可不管陳林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直接了當地說道:「我們是很樂意與大明水師保持和平甚至是合作的關係,這一點我們在崖州已經有了成功的經驗,崖州水師跟我們的關係就相處得非常好,如果島上的水師軍官有這個意願,我們可以安排他們去崖州看看當地的水師是怎麼和我們和睦相處的。當然,由此產生的費用是由我們這邊全部承擔。」

    陳林現在除了點頭稱是之外,也沒有更多的話好說了。陳一鑫這話分明就是說崖州水寨已經被降服,如果島上的大明水師覺得不服,可以去崖州看看他們的同行——如果那些人真的如他所說那樣還活著的話。

    「既然陳老闆已經沒有其他異議,那就送客吧!」陳一鑫坐下來不過片刻,便完成了與陳林的會談,很快就端茶送客了。

    陳林別無他法,也只好告辭離去,至於這三個條件帶回去之後,劉參將是暴跳如雷還是選擇隱忍不發,這就不是陳林能夠預計的事情了。他只盼著劉參將在失望之餘,不要將怒氣全部都發到他的身上。

    「哦對了,還有一個附加條件忘了說。」正在陳林走神之際,便聽陳一鑫又出聲叫住了他:「聽說你是在中間代為傳話的商人?那你給水師的劉參將帶個話,就說今後在中間傳話這件事,我們只認你一個人,不用再派另外的人來了,免得麻煩。」

    「啊?」陳林應了一聲,卻沒有回過神來,直到出了屋子之後,他才突然醒悟過來——海漢人這是在給自己留生路啊!要是劉參將真打算尋自己的晦氣,陳一鑫這話可就是救下了他的一條命了。陳林不禁暗自開始琢磨,自己現在所從事的木材生意,是不是也應該學著別人那樣去跟海漢人搭一搭關係,聽說海漢人在這裡要修建大型港口,還要建許多商棧倉庫,需要的木材應該也不是小數目……

    陳林帶著滿肚子的心思離開了,陳一鑫這才有暇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倒了一大口下去,末了抹抹嘴道:「游哥,跟大明打交道這事不容易吧?」

    「的確不容易!」游益漢雖然此時心情已經徹底地放鬆下來,但想起先前跟陳林打交道時的惴惴不安,仍然還是有些後怕:「幸好你回來得及時,要是再拖上一時半會,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傢伙了!話又不敢說得太滿,你們軍方的事情我可不敢替你們強出頭。」、

    陳一鑫擺擺手道:「游哥,其實你把話撩狠一點也無所謂,大方向把握好就行了。從長遠來說,執委會要的就是整個香港島,而不是我們現在佔的這一角,遲早都會把水寨這件事解決的。這些明軍如果不肯服輸,一定要選擇跟我們做對,那肯定最後還是得武力解決。當然我個人並不認為他們能有這個決心,所以我剛才提條件的時候乾脆就不給他們留什麼餘地。」

    「這樣做會不會把他們逼得太狠,起到反效果?」游益漢對此還是感到有點不安。

    「幾率很小。」陳一鑫對此顯得非常篤定:「如果他們要選擇強硬態度,那麼到最後無非是給我們一個動手清理他們的藉口而已,我估計他們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最重要的是他們在之前的幾年裡就一直選擇了逃避,現在應該已經沒有站起來一戰的勇氣了。我提的條件雖然聽起來有點過分,但對他們現在的狀況其實不會有任何的影響,一切還是跟我們來之前一樣,而且說不定還會從我們這裡多得到一份好處,你說他們有什麼理由來拒絕?」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你是專業人士,我信你。」游益漢雖然自己有點拿不定主意,但看到陳一鑫的態度這麼堅定,也就選擇了相信他所作出的決定。

    雖然陳一鑫比游益漢小了將近十歲,但在軍事相關的領域中,陳一鑫才是專家,而游益漢雖然是本地的行政主官,在這種涉及外交的事務上還是得聽從專業人員的意見。

    「對了,你出發的時候不是說得一兩天才能回來,怎麼這麼快就轉回來了?」游益漢想起陳一鑫回來這時間也的確有些湊巧,便順口問了一句。

    「出海沒多遠就發現天氣不對,看樣子是要吹大風了,所以趕緊調轉船頭回來。我問了幾個老船工,看這天氣,估計兩三天之內就會有大風來襲。我已經給萬山港、番禺、廣州都發了電報,提醒他們注意天氣。」陳一鑫解釋道。

    「大風?」游益漢腦子裡立刻浮現出了兩年前颱風在三亞過境時的狀況,當時各種生活設施都還在修建之中,那場颱風可是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如今本地的狀況與兩年前的勝利港極為類似,如果有天風吹到這裡,倒真是一件不小的麻煩。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0:11
485.第485章 賑災

     1629年10月底,一場突如其來的颱風自西向東掃過了珠江口,覆蓋了肇慶府、廣州府和惠州府南部的絕大部分地區。根據實地觀測情況來看,這場颱風的最大風力可能達到了12級左右,這已經超過了兩年前勝利港所遭遇的那場自然災害——那次的狀況頂多只算是強熱帶風暴而已,風力還夠不上颱風的等級。

    這一場颱風當中受災的共有十幾個縣,近十萬民眾,珠江口的新寧、新會、順德、新安等縣成了受災最重的地區,這其中也包括了新港口所在的香港島在內。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場颱風僅僅只是過境而已,在珠江口兜了一圈之後便朝著東南方向的海面行進而去了。絕大部分地方遭受颱風侵襲的時間還不到一天。

    由於民團海軍較早地發現了天氣的異常狀況,新港口得以有一天多的時間來做防災減災的準備工作,因此在這場風災中並沒有出現人員的損失,只有幾個民眾被風颳起的東西砸到受了輕傷。倒是有多艘小船被洶湧的海浪直接推上了岸,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損毀。另外絕大部分茅草房頂的民房都被揭了頂,有六七間民房被吹得東倒西歪,已經無法再住人了。

    有賴於事前的準備工作做得較為充分,災後本地民眾的吃住並沒有立刻出現問題,糧食和帳篷的數量都足以供應本地所需,社會秩序在民團的維持之下也沒有發生混亂。

    陳一鑫在災後立刻聯繫了駐廣辦、番禺和萬山港,通報了本地的受災情況。廣州和番禺倒是沒有受到直接的影響,萬山港因為早早得到了警示,也做了相應的準備,損失也在可控範圍之內。倒是駐廣辦那邊已經準備好了人手、船隻和救援物資,如果這邊受災的狀況比較嚴重,那麼廣州就會立刻派出救援船隊南下。

    相較於兩年前登陸勝利港的那場強度稍弱的風暴,這次的颱風對海漢控制地區所造成的破壞程度反而更小一些。游益漢先前所擔心的受災狀況,在災後並沒有出現,臨時管委會只用了半天的時間,就讓本地的建設工作恢復到正常的節奏當中。

    然而這僅僅只是海漢治下地區的狀況而已,其他的受災地區在災後的遭遇可就沒那麼好了。多個州縣都在這場颱風當中出現了房屋倒塌,人員傷亡,財產損毀的情況,而地方官府在災後的救援賑災工作,多少顯得有些無力和混亂。

    災後第二天,番禺李家莊的移民營地便迎來了第一批求助的災民,這些民眾都是在番禺附近居住,也知道海漢人在這裡設立的移民營地會收留無助的窮人。儘管這些民眾多數隻是來求一點賑災糧,未必會選擇加入歸化民,但移民營地的臨時主管沙喜還是架棚施粥,只要來求助的災民都能至少得到一份維持生存的食物。

    這股人潮在三天之後迎來了第一個高峰,大量在災後失去食物和財產的災民在無法及時得到官府救助的情況下,紛紛從周邊地區湧向番禺縣,在李家莊之外形成了人潮。蕭良和虞堯不得不緊急率領駐廣辦下轄的武裝人員以及「金盾護運」的保安們趕往番禺,維持當地的秩序。

    災後第五天,在李家莊附近聚集的災民已經超過四千人,這個數字甚至比前往廣州城求助的災民數量多了好幾倍。之前的幾年中一旦地方上遭受自然災害,往往有大量民眾湧向廣州城求助,而如今這種行為正在潛移默化中發生著改變。對於救災乏力的廣東官府,民眾正在一點一點地失去耐心和信任,而海漢恰好在廣東災害最為集中的幾年裡出現,並且扮演了一個不遺餘力救助蒼生的正面形象,這樣的表現讓海漢在民間也逐步擁有了良好的口碑,天災再次來臨的時候,很多百姓第一時間想到的並不是無能的官府,而是番禺李家莊那些一貫無條件救助災民的海漢人。

    這次的颱風之後,便有相當一部分的受災的民眾放棄了前往廣州,而是直接去向更靠近受災區域的番禺,向李家莊的海漢人求助,而這一股突如其來的難民潮也的確給當地的移民工作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這些罈罈罐罐的東西,一律不准帶入營地,要帶著這些玩意兒就別進去!」沙喜對著幾個帶著一堆破爛家什逃難來的災民大聲地喝斥著,由於連續多日都在第一線應付這些災民,沙喜的嗓子已經明顯地嘶啞了。

    按照移民營地的管理規定,移民是不能隨意攜帶非必須生活用品進入營地,以免發生疫病之類的危害。然而逃難而來的災民們往往都舍不得那些不辭辛苦搬出來的家什,為此經常在入口處跟移民幹部糾纏不休。沙喜在這裡連續處理了幾天的移民事務,對此早就已經不耐煩了。

    「不相干的東西,全部扔到那邊去!」沙喜抬手指向移民營地大門左側的平原上,大概三百米開外的地方,有兩三個大坑,裡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廢棄物,有破舊衣服、各種家具、鍋碗瓢盆,幾乎能想到的東西都是應有盡有。這些東西都是移民進入營地前捨棄的東西,每天都要收繳成百上千件之多。

    「不想扔掉這些寶貝的,就去右邊的空地上找地方等著,每天一早一晚每人一碗粥!」沙喜又指向另一邊大聲說道。

    大門右側的平原上,至少聚集了上千名災民,人群中還間雜著不少災民們自行搭建的臨時窩棚。這些人要嘛是捨不得自己的家什,暫時在這裡觀望事態發展,要嘛純粹就是想混幾天飯吃,然後再看是回家鄉去還是另作打算。這些人所能獲得的待遇基本就只有每天兩碗稀粥,別的事情移民營地想管也沒這麼多的人力資源。像衛生防疫、安全保衛之類的事務,現有的人手處理營地內部都有些捉襟見肘了,對於外面這些並不打算跟著海漢干的民眾就只能放手任其自生自滅了。

    「沙主任,大本營發消息來了。」正當沙喜忙得不可開交之際,他的隨從人員跑過來遞給他一個信封。

    信封封口處有李家莊移民營地機要室的蠟印,這是防止從機要室送出來的機密電文在傳送過程中洩漏風聲的一種手段,除非是穿越者本人到機要室收取電文,否則都必須裝進信封蓋上封印才行。雖然現階段發生發生這種事情的幾率微乎其微,但在執委會的堅持之下,作為安全守則之一還是被各駐外機構嚴格地貫徹了下來。

    沙喜讓旁邊的歸化民幹部先接替自己的工作,然後走到一旁打開了信封,抽出裡面的電文開始觀看。

    電文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回覆幾天前李家莊移民營地發回去的求援電。由於本地大量的難民到來,各個方面的事務都陷入了人手緊張狀態,而且所需的各種生活物資也必須要盡快進行補充才行。而諸如糧食、帳篷、衣物等生活物資在目前的廣州市場上也同樣是緊俏貨,因此移民營地提出希望執委會能夠盡快地安排啟運一批物資來補充李家莊這邊的需要。

    執委會這封電文就是回覆移民營地接下來的物資支援安排。從勝利港已經有一支由四艘貨船組成的物資運輸隊出發,其中一條船前往萬山港和香港島,另外三艘船則都是朝著番禺來的。這三艘船上運載了七十噸大米和其他食材,一些常用的藥材,以及數百頂軍用帳篷。除了十名大夫之外,另外還有一個連的民兵隨行,作為番禺安保力量的支援。

    這幾艘船在回程的時候還將至少帶走七百至八百名移民前往三亞,以減小移民營地的壓力。第二批運送物資和移民的船隊已經在調集之中,最遲兩天之後就會從三亞出發。

    沙喜看完電文之後,心情也稍稍平復了幾分。就目前的狀況而言,移民營地中的民眾數量其實已經超過了正常運轉的負荷兩成以上,如果不能盡快地疏散人流,那移民營地很可能會逐步變得混亂失控,這可不是沙喜想要看到的局面。

    沙喜在穿越之前是做導遊的,能說會道的特長讓他在穿越之初就進了民政部門管理移民事務。兩年前他獲得了調來駐廣辦的機會,沙喜在來到廣州之後繼續從事著自己熟悉的移民工作。不過兩年時間過去,海漢在大陸的發展雖然也有不小的收穫,但控制範圍擴大的速度卻相當緩慢,像沙喜這樣的官員手中所掌握的權限也沒有大多的變化,這對於懷著雄心壯志來到這個時空想做做土皇帝的沙喜而言其實是有一點心理落差的。

    當然了,這個時空的境況也並非完全讓沙喜感到失望,有些事情還是讓他樂在其中的。比如去年沙喜就在廣州城內購置了一個幽靜的小院,並且一連娶了兩房小妾過門,而且這兩個小姑娘都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放在穿越前那絕對是要出事的節奏,然而在這裡卻是合情合理合法的正常現象。

    執委會對於駐外機構的個人問題一向都管得不算太嚴,只需在民政部門登記好配偶的個人和家庭狀況即可。至於說這些人打算要娶多少房的妻妾,執委會並沒有相應的規定——很多人參加穿越行動的原因之一,就是衝著這個時空的婚姻狀況比較自由,準確地說就是衝著一夫多妻制而來的,要是不讓這些人享受到這樣的待遇,恐怕幾名執委的背都會被罵腫。

    沙喜的第二房小妾現在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下一代的出現,對於他來說就是繼續在這個時空奮鬥下去的最大動力之一。沙喜是一個相當聰明的人,他很清楚如果想要給下一代留下更多的遺產和權力,就必須得在穿越的初期爬上更高的位置,而要做到這一點,他首先就得在自己目前的工作崗位上有所突破才行。

    隨著萬山港、李家莊、香港島這一個個據點的開發建設,廣東行政區的成立已經是勢在必行的措施,只是看執委會何時將其作為正式提案拿出來進行討論而已。而廣東行政區成立之後,第一批獲得陞遷的官員肯定應該就是在駐廣辦待了兩年的這批人。即便執委會會對人事作出調整安排,但就算調去別的地方或者調回三亞任職,這行政級別的陞遷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沙喜並不希望屆時自己被調往別的地方或者調回三亞去,他更喜歡待在廣州這邊。而要實現這個願望,沙喜就必須要去爭一爭駐廣辦行政級別提升之後的民政主官地位。

    雖然在這兩年中移民事務一直是由他在負責,但也並不代表今後會由他繼續來掌控這項工作。最近這次因為出差的原因,執委會臨時委派了游益漢去香港島擔任當地的民政主官,就讓沙喜有了一定的緊張感——駐廣辦這批人裡面,能夠主管民政的人可並不止他一個。除了這次被派去香港島的游益漢之外,負責醫療衛生的馬玉也是人選之一。

    由於歷史原因,執委會從一開始就沒有女性執委在位,民間對此還是有一些議論的聲音存在。雖然穿越集團內部對於女權分子的打壓一向比較用力,但執委會也不可能公開地排斥女穿越者的進入——這幾乎是未來必定會出現的狀況。像顧凱的洋女友瑞莎這樣的女權分子自然是會遭到多數人的抵制,而像馬玉這種公眾形象極好的女性,則極有可能會被推出來作為下一屆的執委委員,以此來封住那些女權分子的嘴。

    距離下一屆執委改選的時間尚早,但如果執委們認同了在下一屆的改選中引進女性執委,那麼現在就開始為其在政治上鋪路算得上是一種比較穩妥的做法。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0:11
486.第486章 主力艦下水

     沙喜雖然離開權力中心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但多少還是有一些可靠的消息渠道,對於執委會在人事任免方面的動向也有所瞭解。他想要在駐廣辦行政級別提升之後繼續留在這邊從事民政工作,那現在就必須要抓住每一次的機會來展現自己的能力,以更多地爭取到執委會的支持。

    正是在沙喜的指揮之下,李家莊移民營地的秩序並沒有因為短時間湧來此地的數千災民而受到大的影響,還趁著這個機會迅速吸納了超過一千名自願前往瓊州島做工的新移民。

    選擇移民去瓊州的民眾所能得到的待遇,自然要遠遠地好過那些不願意背井離鄉,只能在李家莊之外風餐露宿的災民。新移民們不但每天能得到充足的伙食供應,而且所享有的住宿和醫療條件也都大大優於外界。沙喜還組織了不少能說回到的移民幹部,每天去李家莊外的災民聚集區宣講海漢的移民政策,吸引更多的人加入移民行列。

    這些基層歸化民幹部有相當數量都是來自於大陸地區,作為親歷者來進行宣講,其影響力也是相當可觀的。一些本來就沒有田產房產,又在這次風災中失掉所有財產的百姓,在聽說了三亞的種種好處之後,免不了就會動心報名了。

    但對於沙喜而言,目前的這種吸納移民速度,並沒有達到他理想中的要求。兩個月之前他就已經給執委會打了報告,要求進一步改擴建李家莊移民營地,為加大從大陸引進移民的規模做好準備。

    隨著海漢在瓊州島的控制區擴展得越來越大,對於勞動力人口的需求缺口早已經不是穿越初期的千八百人了,僅再建的昌化——石碌煤鐵復合產業基地,未來所需的勞動力必然要過萬。而執委會在瓊南、瓊西沿海地區規劃的超大型集體農場項目,也是屬於勞動密集型產業,需要有大量的勞動力參與才能夠實施。按照執委會的預計,僅僅靠島上現有這二十萬人口,頂多夠把瓊南和瓊西海岸線開發出來,要完成對全島的佈局,至少還得把人口數字翻上一倍以上才行。

    這麼大的缺口,主要就得依靠從外界引進移民。以前還有安南這個移民大戶作為支撐,不過隨著安南內戰戰事的終結,從安南引進移民的數量也在呈現逐月下降的勢頭,從去年交戰期間的每月三千人,逐步降到了現在每月僅僅七八百人的水平。而這種移民輸入規模在如今的形勢下已經很難跟得上發展的速度了。

    來自大明大陸地區的移民規模雖然不及高峰時期的安南,但勝在潛力深厚,輸送量也比較穩定,每月從番禺送往三亞的新移民都基本保持在千人以上。在沙喜看來,大陸這個移民來源其實是有相當大的深挖潛力,如果想一些辦法,肯定能夠大大加快移民引進的步伐——當然了,要達成這種目的,就必須得先讓大明治下的社會秩序失去保障,讓民眾產生離開這個地區的想法才行。而這恰恰又與執委會目前尋求穩定的外交政策是有衝突的。

    執委會認為在當前的形勢下,維持大明這個銷售市場的穩定能更有助於海漢的發展,而這個時候如果在南方製造混亂對大明趁火打劫,其實難免會有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嫌疑。因此對駐廣辦發佈的命令當中,一直都有強調不得以增加移民規模為目的去搞亂廣東的社會秩序——至少不能主動出手。

    看著李家莊外綿延好幾里的災民聚集地,沙喜也只能嘆氣,如果執委會許可,他大可以玩一些花樣讓這些在莊外猶豫不決的災民投向海漢一方。比如說讓民團偽裝成土匪山賊,在附近鬧一鬧,肯定就會有很多人會選擇申請移民來保證自身的安全,畢竟來這裡的人都知道,海漢民團可不是好惹的,而這附近幾十里之內,能靠得住的武裝也就只有駐紮在李家莊的民團了。

    不過沙喜也知道自己想的這些法子路數不正,要真這麼玩也很容易失控。退一萬步說,他想這麼玩,軍方的人大概也不會配合,因此這些念頭也就只能放在腦子裡,還是先靠賑災來繼續拉攏這些災民比較穩妥。

    在沙喜為了移民事務上下奔走的時候,香港島上臨時管委會終於收到了北邊明軍的答覆,大意就是不會同意陳一鑫先前所提出的三個條件,但認同海漢願意保持和平相處的態度。

    游益漢收到這樣的回覆也是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便找來了陳一鑫,向他諮詢其中奧妙。陳一鑫雖然在軍事方面算得上專業人士,但他也並不是搞外交出身的人,摸著下巴想了半天才回應道:「我覺得明軍只是在護著自己的臉面,不肯明著答應我那三個條件而已。」

    「何以見得?」游益漢追問道。

    「他們既不同意我們的條件,又想跟我們保持和平,這說白了就是抹不開臉面啊!」陳一鑫分析道:「好歹也是堂堂大明水師,就這麼答應下喪權辱國的條件,以後傳出去的話,那參將的烏紗帽還要不要了?」

    「也有道理……但如果要是他們為難我們的商船,那怎麼辦?」游益漢對於最終沒能順利達成雙邊協議還是有一點不太放心。

    陳一鑫笑道:「我當初提條件的時候也沒想著一定讓他們答應,主要就是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底線在哪裡。話說得這麼明,如果他們還是想冒頭挑釁我們,那我大概也只能勉為其難,帶著人去把水寨直接攻下來了。反正海盜這麼多,隨便栽贓給哪家就是了,我們還可以玩一出火線救援,自己分飾兩角,再派一隊人去把假海盜趕跑。這樣一來鍋也甩掉了,口碑也有了。」

    「你小子腦洞不小啊!」游益漢也被陳一鑫這個大膽的想法給逗笑了。

    「游哥,你別忘了,北邊可是也才遭了災,他們現在的狀況別說跟我們作對,恐怕要自保都有點困難。」陳一鑫很是篤定地說道:「根據我們所掌握的情況,水師的船本來就老舊,這麼大的颱風,大概也會有損毀的情況出現。他們要是在這個節骨眼還敢來招惹我們,那收拾起來倒是省事了。」

    其實陳一鑫的猜測的確很貼近實際情況,前些天的颱風當中,由於事前準備不足,水師那邊有三艘船直接發生了傾覆,另外還有幾艘船的損毀程度較為嚴重,現在水師能夠出動的船連正常狀況下的一半都不到,根本就沒有與海漢海軍對抗的能力。

    在這場不算很嚴重的天災過去之後,新港口的建設工程很快就繼續開始進行。之前已經在這裡劃好地盤的幾十戶商家,也從廣東各地送來了工匠和建材,開始在規劃的商務區中施工。在臨海的這片狹窄平原上,一個由各種商棧倉庫所組成的小鎮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地而起,施工進度甚至超過了勝利港開發初期的狀況。

    截止1629年年底,新港口已經初具規模,一期工程就已經建造出了可供3000噸級大船停靠的深水碼頭,而鴨脷洲島上也已經建好了一片營區,駐紮了整整兩個連的陸軍和半支艦隊的水兵,島上的岸防炮台也已經開始修建。在一期工程竣工當天,一共有二十七家商戶在這裡修建的商用設施也同期投入使用。

    在海漢有準備的宣傳之下,廣東海商界早就知道了這個新港口的存在,並且也很清楚其功用——這裡就是廣東去往馬尼拉的航線中,離開大陸之後最後的一個補給站,在之後就必須跨越六七百海里的航程,才能再次看到大片陸地的存在了。

    有了萬山港這個先例在前,海商們都很清楚應該如何利用這個港口的位置,來實現偷逃稅賦,降低轉運費用。而且廣東的海商們大多知道海漢治下的地區不會有大明官府插手進來,因此一部分原本停靠港島北邊港口的海商,也將其停靠地轉到了南邊這個由海漢控制的港口來,其中還包括了那位在大明水師與海漢之間做傳話人的陳林。雖然聽起來有一點畸形的繁榮,但海漢治下的所有港口幾乎都是走這條路子發展起來的,對於海漢自由港的認識,也早就在海商們的心中根深蒂固了。

    1629年年底,趕在新年來臨前三天,海漢海軍真正意義上的第一艘旗艦「威嚴號」在勝利港軍用碼頭舉行了盛大的入列儀式。執委會所有執委以及各個單位的頭頭幾乎悉數到場,一同觀看這艘凝聚了整個穿越集團心血的大型戰船入列服役。

    這艘船其實早在穿越之前就已經在海運部門的建造計畫當中,並且相關的設計方案也早早就準備好了。不過穿越初期限於造船技術方面的原因並沒有能夠立刻付諸實施,直到勝利港造船廠擴建之後,新建的大型船台才終於可以鋪設建造這艘大船的龍骨。

    這艘三桅帆船的排水量達到了1762噸,全長50米,甲板最寬處12米,主桅杆高度55米。船上設計了三層火炮甲板,安裝有12磅、24磅、48磅三種口徑的火炮共計52門。額定的船員加上戰鬥人員共計388人,只使用風力推進的理論航速在6-12節。

    這艘船最大的亮點當然並不只是巨大的船身和密密麻麻的炮口,最為重要的部件其實在底艙後部,一套設計功率為800匹馬力的蒸汽動力系統。在同時使用蒸汽和風力兩套推進系統的情況下,最高航速可以超過15節,在當前這個時空絕對是找不到對手了。

    由於海漢在火炮製造技術上所擁有的巨大優勢,「威嚴號」所裝備的火炮在射程和精準度方面都大大超過同時代的對手,因此這艘船在建造時並沒有像西方戰艦那樣採用超厚的外層甲板和鐵皮外殼來打造船體,而是將有限的載重量更多地留給了重量頗大的蒸汽推進系統,以及維持其運轉所需的燃煤和淡水。

    而為了能夠讓這艘主力艦艇擁有更強的海上巡航能力,海軍還專門為它改造訂製了兩艘「探索級」補給船,為其裝載燃料、淡水、彈藥和船上數百人所需的生活物資。按照海軍的預計,這艘船至少能在海上維持500海里的作戰半徑才算合格,不過實際的操作中是否能夠達到這樣的水平,還得打一個很大的問號,畢竟蒸汽戰艦這玩意兒沒有人玩過,不管是途中的機器保養維護還是海上的後勤補給實施,都還需要大量的時間來進行摸索和練習。

    而與其同期進行建造的姊妹艦「威風號」,目前也已經進入到下水舾裝階段,預計完成工期還需三個月左右,明年上半年應該就能正式入列。

    陶東來站在主席台上,一邊鼓掌一邊微微側頭對旁邊的顏楚傑道:「這艘船現在真的就能入列?」

    顏楚傑不動聲色地說道:「先入列,其他的問題慢慢再解決。」

    陶東來聽了之後,臉上的神色也沒有太大變化。這艘船交付的時間比預計的工期提前了很多,陶東來雖然不是造船方面的專業人員,但多少也是個軍迷,隱隱感覺到其中似乎有些貓膩,只是一直忙於別的事務,沒有時間來過問而已。而顏楚傑的話無疑是肯定了他的這種猜測,這艘「威嚴號」在入列的時候,應該是並未完成所有的調校工作。換句話說,這艘船現在只能說是強行入列,但要形成戰鬥力,恐怕還有很多工作要完成。

    陶東來知道當下這個場合不太適合繼續追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因此也並沒有再就這個問題討論下去。他深知顏楚傑的為人,相信顏楚傑不會拿這麼大的項目來開玩笑,之後肯定會自行向他解釋,只要耐心等下去就是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0:11
487.第487章 各懷心思

     對於勝利港的普通民眾來說,只要是入籍時間久一點的,大多看過前幾次的戰船下水儀式,因此雖然「威嚴號」的船身龐大得多,倒也沒有讓他們太過吃驚,畢竟在他們的意識中,遲早都會有更大更強的民團戰船出現在勝利港裡,「威嚴號」只是驗證了他們的這種猜想而已。而那些入籍不久的歸化民,對於這樣的情況則是顯得興奮異常,因為這麼大的船已經超過了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人對海船的認知範圍,何況這還是一艘朝廷明令禁止的戰船!

    然而朝廷的人卻未必跟普通民眾一樣的心思,比如現在就在觀禮台上端坐著的羅升東等人,臉色就顯得十分平靜。當然了,他們所坐的地方是在台上的第二排,也沒有身著官服出席,所以並不是特別顯眼。

    旁邊的魏平慢慢側過頭頭輕聲道:「羅兄,這船你覺得如何?」

    羅升東輕聲應道:「此船大則大矣,但未必好用。」

    魏平奇道:「羅兄何出此言?這可是海漢人用了一年多時間才造出的戰船,以海漢人做事的習慣,這東西可不會只是擺設。」

    「我沒說這艘船是擺設,你誤會我意思了。」羅升東解釋道:「單以外形而論,這艘船比現有的明軍戰船都要大,看船舷的炮窗數目,火力也遠遠超過明軍戰船,肯定不是擺設。」

    「哦?那羅兄的意思是?」

    「造船廠之前所造的船,雖然規制上也有些踰矩,但總算與大明的船相差不是太離譜……」說到這裡,羅升東指了指碼頭上停靠的「威嚴號」:「可你再看看這艘船,這也太打眼了!這麼大條船在海上,我都不好意思裝看不見。這條船除了海漢自己控制的港口碼頭之外,大明疆域內誰敢讓它進港停靠?」

    魏平聽了之後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似乎也明白了羅升東的擔憂從何而來。

    羅升東繼續說道:「如今出了瓊州島,海漢人的港口有幾個?這麼大條船,番禺李家莊和萬山港估計都停不了,新安縣的那個港口還在修建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派上用場,所以這船大概也就只能在勝利港裡擺著了。」

    「就這麼擺著也夠嚇人的啊!」魏平嘆道:「聽說之前造的戰船上的最大的炮,在這艘新船上反倒是最小的。這條船裝備的炮又大又多,不消兩三個月,進出這裡的海商就會把這消息散佈到兩廣各地甚至更遠的地方,到時候難道還會有誰不長眼打算來親自驗證一下嗎?」

    羅升東嘆道:「再過三個月,大概第二艘船也要服役了。就這兩艘大船,恐怕我大明水師把兩廣的戰船全部集中到一起也打不過的。聽說海漢人在這種大船上還運用了新的技術,航速比之前所造的船更快,這打不過就不提了,連逃都逃不了了!」

    魏平輕笑道:「好在你我早就認清形勢,不與海漢為敵,不然就憑水寨以前那幾艘戰船,根本不用戰,被這大船一撞就得散了!」

    羅升東被魏平取笑也不以為意,隨口應道:「撞?能沾得上邊就好了!我跟你說,上個月我有幸跟著顏總去靶場看了最新的艦炮試射,這玩意兒射程幾乎快趕上陸地上的炮了,想衝過去撞這船,只怕還隔著百十來丈遠就被打成渣渣了。」

    羅升東說完這句話,臉色微微有些黯淡:「若是我大明也能造出如此強大的戰船,何愁海疆不寧!」

    「小弟算是看透了,只要跟打仗、武器沾邊的事情,我大明的確比不了海漢。你看看他們造的槍,造的炮,還有這大戰船,樣樣拿出來都比大明厲害!」魏平感嘆道:「也還好他們對大明沒什麼壞心,不然真要干上一場,恐怕朝廷還真拿他們沒什麼辦法。」

    「朝廷拿他們沒辦法,拿我們有辦法啊!」羅升東接道:「要真是海漢人鬧將起來,朝廷一道聖旨下來,別說你我,就連瓊州府城的老爺們也統統都得被那什麼……」

    「下課!」魏平提醒道,這種海漢流行詞還是他記得比較熟一點。

    「對對對,下課!」羅升東點頭道:「總之海漢一鬧,瓊州島上這點衛所兵根本就沒辦法,到時候朝廷除了罷免島上的這些官,恐怕也沒什麼別的辦法。就廣州府的那些兵,聽到民團的名號大概就慫了,估計也指望不上他們了。」

    「不把他們逼急了,海漢人也未必會撕破臉皮鬧。」魏平應道:「你看他們在這裡兩年多了,還不是一直留著崖州的官府沒動,你我兄弟二人該怎麼做官還是怎麼做。聽說陵水、萬州那邊現在跟崖州也差不多了,海漢人的命令比官府貼的告示還管用,這麼下去,瓊州島改姓『海漢』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到時候全島上下一起瞞著朝廷,名為大明,實為海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放在一年多之前,兩人或許都不敢在這種公眾場合談論這樣的話題,然而時至今日,在他們看來海漢的根基已經牢不可破,而且上升的趨勢也越發明顯,不管是政治、經濟,還是文化、軍事,海漢幾乎是以全方位的姿態在迅速對外擴張。僅憑大明在瓊州島、兩廣甚至是整個華南地區的力量,已經很難再阻止海漢的崛起,現在就連南京派來的錦衣衛都在觀禮台上坐著看海漢人炫耀武力,他們這種地方官還怕什麼。

    李清揚當然不能像羅升東和魏平那樣坦然地坐在前面替海漢人撐場,他在本地的掩飾身份是藥鋪帳房,當然不能跟朝廷命官平起平坐,所以他坐的位置比另外兩個人更為靠後靠邊的民眾代表席。這個地方從台下觀禮的區域基本上看不到他,而台上就座的幾乎全都是海漢自己人,因此倒也不虞輕易洩露了身份。

    李清揚當然也看到了前排就座的這兩名大明官員,他原本還有一點擔心要是這兩人不知好歹地過來跟自己搭話怎麼辦,然而這種擔心很快被證明是多餘的,那兩人雖然看到了他,也只是很淡然地點了一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並沒有要過來攀談的意圖。

    李清揚旁邊坐著賀強,實際上他是以賀強隨從的名義來參加這次的戰船入列觀禮儀式。當然了,這個名額也是安全部特別指定給他的,目的便是要在他面前簡單粗暴地炫耀一下海漢所擁有的武力,讓他接受一下海漢式的震撼教育。

    李清揚並不糊塗,他很清楚海漢人拉自己來看他們的戰船入列儀式是什麼心思。不過他也並不打算拒絕這個邀約,因為他的確很想看看海漢人的水面武裝力量究竟有多強大,居然還膽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搞一個大規模的觀禮儀式。

    然而現實卻給了他一記重擊,「威嚴號」的龐大船體和不需登船就可直觀看到的強大火力配備,讓李清揚的下巴幾乎都要掉了。這麼大的戰船,在大明的歷史上據說是出現過,當初三寶太監率領大明船隊出使海外的時候,船隊中的寶船就有這麼大的噸位。當然了,武力肯定還是比不過海漢人的這種炮船,而且兩百年前的寶船早就已經沒了,當時造船的圖紙也統統被毀,現在大明想再打造這麼大的海上戰船已經是不太可能了。

    以李清揚所知的狀況,整個長江以南的大明水師大概都沒有同級別的戰船可以與海漢的這艘炮船相抗衡。而且剛才聽到民團軍官出來介紹的情況,這種等級的戰船並不止眼前這一艘,另一艘同等級的戰船也已經處於收尾階段,李清揚實在想不起兩廣地區有哪個沿海州府所駐紮的水師能夠跟這兩艘戰船相抗衡。

    李清揚倒是很想去前排問問羅升東這個專業人士的意見,不過他很理智地克制住了自己的行為。在沒有得到上司的准許之下,擅自與其他大明官員進行交談,這可要算是違規的行為了——並不是違反錦衣衛的規矩,而是海漢安全部定下的內部個人行為規範。

    是的沒錯,在李清揚被半強迫性的納入到海漢安全部編制當中之後,他所需要遵循的守則便又多了一套。不過好歹他也算是紀律部隊出來的專業人員,適應起來倒也不是特別困難,何況郝萬清在給他制定這套規則的時候,其實還是放得很寬的,希望他能夠通過日常的生活來逐漸理解接受海漢的這套社會制度,並且慢慢地拋棄皇權思想,站到海漢的陣營中來。

    李清揚在兩個月之前已經向南京發出了第一份報告,當然這份報告的內容是全部經過了安全部官員的審核之後才發出的。至於發送渠道也很簡單,李清揚將寫好的報告進行了密封,然後交給安全部,並告知他們如何將這份報告送達到廣州的錦衣衛衙門手中就行。

    雖然目前還尚未收到南京發回來的下一步指示,但至少南京方面在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派出新一批的人手來三亞執行潛伏任務了。而這也正是海漢安全部所要達成的目的之一,完成了這個任務之後,郝萬清給李清揚也適當鬆了鬆鏈子,允許他平時可以走出商務區,到勝利港碼頭上轉轉。儘管這個活動範圍的擴展並不是太大,但對被禁錮在商務區裡的李清揚而言,卻也算是不小的福利了。

    而今天被帶來勝利港東側的軍港碼頭觀禮,則是他第一次進入到海漢的敏感地區。據賀強的說法,這種地方可不是人人都能來的,要嘛是歸化民,要嘛就是與海漢有著較深合作基礎的商人,例如「福瑞豐」李家這樣的合作夥伴。

    與羅升東和魏平類似的是,李清揚在看到「威嚴號」的同時,心裡便已經生出了海漢不可戰勝的念頭,儘管他也知道這種念頭實在有些愧對朝廷,但現實就擺在眼前,而海漢人在軍事領域所具的實力的確也毋庸置疑——人家可不止這一艘大船,而是有整條艦隊。

    至於正在發表演講的海軍司令王湯姆所說的什麼「配合朝廷,保境安民」之類的說法,李清揚當然並不會相信。海漢人這武力已經遠遠超過朝廷在這一地區所部署的軍隊了,該誰配合誰可不太好說。

    王湯姆的演講結束之後,接著便是海軍的閱兵式。由歸化民軍官、一般船員和水兵所組成的三個大小不同的方陣從觀禮台前邁著整齊的步伐走過,其精神面貌可要比李清揚以前見過的大明軍隊好多了。而且這些民兵腳上的皮靴,身上的皮製武裝帶,整齊的深藍色軍服,以及背在身後的步槍,都說明了這支部隊可不僅僅只是能在海上作戰,上了岸之後同樣是一支強大的軍隊。

    海軍部隊陸戰隊化,這是王湯姆和遠在安南的錢天敦共同提出的一個思路。其目的便是在目前海漢軍力還比較緊張的情況下,增加海軍部隊的作戰技能,讓海軍的作戰人員也能夠具備登陸作戰的基本能力。

    當然了,對這些士兵在陸地作戰的能力要求不會完全跟陸軍一樣,但基本的排槍陣和陸戰理論還是得掌握的。必要時這些水手和民兵無需請求陸軍的援助,就可以自行在近岸處展開小規模的軍事行動。以「威嚴號」為例,船上近四百人的額定載員中,有超過三百人將會接受新式的作戰訓練,以具備水陸兩棲的作戰能力。而這部分人員如果全部登陸,基本就是兩個加強連的兵力了,在武器佔據明顯優勢的情況下,他們足可以對付至少四到五倍的大明軍隊。如果再加上艦炮進行火力掩護,那麼在近岸環境下的戰鬥力至少還能翻番。

    不過作這種訓練同樣也存在一些問題,一是成軍的時間會因為訓練內容的增多而拉長,有可能會影響到「威嚴號」真正形成戰鬥力的時間。二來這也需要給海軍部隊添置大量的陸軍武器和裝備,同樣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0:11
488.第488章 實際困難

     李清揚是不清楚海漢民團的海軍究竟會有多大的花銷,如果他看到財政部的軍費預算數字,恐怕下巴都會掉到地上。就海漢民團現有的這些人馬,其每年的耗費幾乎要相當於整個廣東省明軍的軍費開銷了。而以巨額軍費堆出來的這支軍隊也的確沒有辜負海漢執委會的期許,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作戰水平,都遠遠地超過了明軍。李清揚雖然還沒有親眼見證過海漢民團的作戰,但就他目前所見證到的這些公開展示的內容來說,已經可以確信海漢民團的戰鬥力遠勝明軍,而且這種差距並不是簡單用兵力就能夠填補起來的。

    李清揚現在唯一能期盼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繼續維持住大明與海漢之間的和平,不要給這幫海漢人開戰的藉口,否則大明的損失恐怕不僅僅只是瓊州島上這些土地而已。海漢人只採用和平的手段,就能在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裡實現如此之快的擴張,如果真的開戰,以雙方戰力的懸殊差距來看,李清揚完全不能想像海漢人的實力將會如何暴漲。而等到雙方的實力差距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海漢人態度會不會還像現在這麼保守,李清揚可不敢替他們打包票。

    李清揚在送回南京的第一份報告當中,基本上沒有提及海漢軍備的狀況,而是按照安全部的要求,竭力將三亞描述為一個新興商港,而海漢人則是一群以商貿為主業的海外漢人後裔。至於傳聞中引起錦衣衛衙門關注的海漢民團,李清揚則是將形容為「鄉間民眾結社聯防,規模不過數百,多以棍棒為武器,尚不足為慮」。

    當然如果一味地貶低海漢實力,那南京方面恐怕很快就會下令調他回去,而這並不是安全部想要的結果,因此報告中也加入了一些別的內容,好讓李清揚能有充足的藉口留在三亞。例如其中提到了海漢手中所掌握的多種先進的生產技術,甚至隱晦地提到了海漢可能有大量販運私鹽的嫌疑——儘管這是屬於鹽課提舉司的管轄範圍,並不是錦衣衛的事,但查抓私鹽販子可是個肥差,如果有發橫財的機會,錦衣衛也不會主動把這肥肉讓給鹽課提舉司。

    主持這件事的郝萬清相信,把李清揚留在三亞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穩住錦衣衛衙門,讓他們在短期內不會對海漢採取進一步的行動。而隨著李清揚對海漢的瞭解逐漸加深,那種抵抗的心思也會越來越淡,畢竟當初懷著類似他這種心思屈服的人可不少,而現在還有幾個敢說自己是寧折不彎的硬骨頭?

    李清揚注意到台下通過觀禮台的海軍隊伍中,赫然就有前些日子見過的那名安南降將武森在內。他先前也曾懷疑過武森的身份,認為這可能只是海漢人安排的一個局,找人來冒充安南降將演戲。然而很快他就通過各種途徑確認了武森的真實身份,因為從安南過來的移民眾多,而其中的前南越朝廷高級官員卻並不多見,像武森、阮氏兄弟這樣的降臣,本地很多安南人都認得他們。李清揚所在的「福記藥鋪」就有四五個安南裔的歸化民幫工,而且都是從順化出來的,李清揚稍一打聽,便知道武森的的確確曾經是南越的水師參將,而以南越的軍制來說,武森的職位已經不算低了。

    李清揚並不知道武森在被帶到三亞之後,曾經有過一段和他很類似的心路歷程,而且還被送到田獨鐵礦去做了一段時間的苦力,但海漢人既然把這個武森吸納進了民團,李清揚認為這想必也是看中他的能力。就是不知道這個武森心中,是否跟自己現在的心態一樣,既對海漢感到畏懼,但又還是在內心最深處存有一絲不甘的情緒。

    武森此刻卻並沒有那麼複雜的情緒,還是激動佔了多數。在通過一系列的政審和專業培訓之後,武森很幸運地獲得了登上「威嚴號」戰船服役的機會,這同時也就意味著他正式被納入了海漢民團的體系當中——之前在「閃電號」上擔任大副實在稱不上是服役,也極少有執行軍事任務的機會。

    軍方對「威嚴號」的船員在一段時間之前就進行了選拔,對象主要就是海運部及海軍的現役水手和船員,以及由安南軍區推薦的數十名特戰士兵。

    在這次的「威嚴號」船員選拔當中,安南船員、水兵的名額一共就只有三十多不到四十人,這幾乎只佔到船上額定人員的十分之一。在如此激烈的競爭之中,武森是獨一無二以降將身份入選的人員,算得上是極其難得一份個人榮譽了。

    武森當然也知道自己這個機會得來不易,當他穿上海軍軍裝,扛上二八式後膛步槍,進入到受閱部隊的方陣當中,心中忽然升起了久違的激情。就算他是出身安南,是海漢曾經的對手,也不得不承認能夠有幸在這樣一支強大的軍隊中服役,真的是每一個軍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雖然之前沒有多少執行軍事任務的機會,但武森的訓練生活卻都是在民團內,因此也知道這支軍隊自成立以來就從未在戰場上打過敗仗,在進入這個集體之後,他也充分感受到了普通士兵和基層軍官對海漢執委會那種近乎狂熱的忠誠和崇拜。這支部隊裡幾乎每個人都在渴望著戰鬥,期盼自己能夠在戰場上殺敵立功,而高級軍官也無時不刻在將這種好戰的精神向基層灌輸,所有人都堅信在執委會和軍委的指揮之下,海漢民團將會一直保持戰無不勝的紀錄。

    武森在這種環境所能接受的信息和周邊的氣氛幾乎就是在不間斷地洗腦,待的時間長了之後其實就很難再保持獨立思考的能力,看到碼頭上這艘外形威武的大船,武森覺得自己腦子都快要充血了,恨不得能盡快上船,並乘坐這艘強大的戰船去征服執委會的下一個對手。在經過觀禮台的時候,武森用盡力氣聲嘶力竭地喊出「為執委會服務」的口號,其興奮的精神狀態與他身邊環繞的其他歸化民士兵別無兩樣。

    「這批海軍士兵是湯姆訓練的還是古衛訓練的?看起來調教得不錯啊!」或許是注意到了士兵們充滿熱情的口號聲,陶東來側頭向顏楚傑問道。

    「水手是湯姆親自訓練的,士兵是古衛負責。」顏楚傑立刻說明道:「不過他們目前的訓練進程都還是各自為陣,還沒有進入到合練階段,詳細的情況,等儀式完了再說吧。」

    陶東來聽他這麼一說,料到這事多半和先前顏楚傑提到的事情有聯繫,便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觀禮儀式其實並不長,閱兵之後便是由幾名主要領導發表簡短的講話,並沒有之前「探索級」和「探險級」戰船入列儀式上的直接出海流程,大概四十分鐘左右便宣告結束了。執委們各自都有工作任務在身,散場之後便立刻搭乘渡船離開了軍港,回到勝利堡繼續辦公。而陶東來則是留了下來,與顏楚傑一起到了駐軍營地裡,打算聽一聽他怎麼解說先前的事情。

    「把門帶上!有人來找我就先在外面候著,不要打擾我和陶總商量事情。」顏楚傑對端茶進來的歸化民衛兵吩咐道。

    待衛兵出去帶上門之後,顏楚傑才開口道:「這船雖然入列了,但短期內還沒法形成戰鬥力。」

    「船的建造工藝有問題?」陶東來問道。

    「那倒不是,主要是人員的問題。」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顏楚傑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船用蒸汽機的操作和維護,需要大概二十個人才行,但現在我們手頭上沒這麼多人可用。」

    「你是說海軍編制內?」陶東來聽出了顏楚傑的意思。

    「沒錯。」顏楚傑點點頭道:「這是海軍第一艘混合動力戰艦,但海軍編制內並沒有這方面有經驗的人員,我們向寧崎提交了人員申請報告,然而已經一個月了還是沒有出結果。」

    「哦?寧崎那邊怎麼說?」陶東來這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事,之前一段時間由於各地的基建工程紛紛開工,他忙著處理建設部那邊的麻煩,根本無暇過問海軍這邊的事務。

    「寧崎說這事的確有為難的地方,二十個人是有,但人不是他想調就能調的。」顏楚傑無奈地說道:「工業部那邊總共就只培訓了不到一百名蒸汽機操作工人,這些人裡面懂得簡單修理維護的,大概只有五分之一,如果說人事部把這些人全都抽調給我們軍方……」

    「那恐怕有很多地方都得因此而停產了!」陶東來不等顏楚傑說完就已經接上了話頭。

    雖然海漢治下地區已經有不少單位開始使用蒸汽機來輔助生產,但這種跨時代的玩意兒由於其製造工藝比較複雜,並不是人人都能很快學會操作和維護。工業部花了一年多的時間也才培訓了這些專業人員,而這些人員所在的崗位也的確不是隨便就能夠抽調的,比如田獨鐵礦上所用的蒸汽提升裝置,又或是行駛在三亞港至田獨之間的蒸汽機車,這些崗位一旦停下來,那就意味著整個海漢治下的產業都會受到影響,而這個責任也不是海軍能夠負擔得了的。

    顏楚傑雖然也向寧崎負責的人事部門施加了一定的壓力,但寧崎把問題擺到檯面上之後,顏楚傑也沒什麼好的解決辦法了。要是硬逼著調人,那這些單位出了問題之後,追責還得追到軍方,而顏楚傑並不想背這個鍋——現在已經有人認為海軍的投入過大,佔用的造船資源過多,以至於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影響到了海漢的海貿發展速度。

    如果強行從其他單位搶人,那麼集團內部對軍方的不滿情緒可能會迅速增加,而顏楚傑並不想因為新式戰船的事情招惹眾怒,因此這件事只能先往後壓,也就是他先前說的「先入列,其他事情以後再說」的意思。

    陶東來沉吟一陣才開口道:「關於技術工人的問題,為什麼沒有及早進行安排?我記得開發混合動力戰艦的計畫,可是兩年前就已經在開始籌備了。」

    「這件事也怨不了我們軍方啊!」顏楚傑叫苦道:「教育培訓,是教育部門的事情,專業技能培訓,那是工業部的事情,他們那邊的培訓速度跟不上,軍方也沒辦法,總不能讓我們把他們的工作全都包攬了吧?」

    「那你有沒有追問過他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耽擱下來了?」陶東來話剛出口,便又自行接道:「算了,不用問我也大概能想到答案了,教育部門就那點師資力量,能多辦幾個掃盲班就謝天謝地了,至於工業部那邊的情況我多少也知道一點,技術工人培訓起來慢,搞不好還跟不上蒸汽機投入使用的速度,哪還有閒人分給軍方。」

    「差不多就是這意思。」顏楚傑苦笑著應道:「所以暫時也沒法指望這船上的蒸汽動力系統能真正派上用場,先用風力推進湊合著過吧!」

    「你覺得這會影響到多少戰鬥力?」陶東來問道。

    顏楚傑想了想道:「作戰的時候起碼三成,因為船上的蒸汽動力系統不單單是用來做推進動力使用的,升降船帆,輔助轉向,都有用到蒸汽動力。沒了這東西就只能全靠人力操作,至少得佔用船上將近四分之一的人手才行。」

    「三成……四分之一……也不是不能接受。」陶東來權衡了一下又道:「這事你跟寧崎仔細商量過沒有,他那邊什麼時候才能解決專業人員的問題?有沒有明確的時間表?」

    顏楚傑點點頭道:「談過,他說至少明年三月以後才能全面解決。我現在只能祈禱這三個月裡不要爆發大規模的海戰,否則我們辛辛苦苦造出來的戰艦也只能發揮出一部分威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0:12
489.第489章 戰艦的威懾力

     執委會和軍方對於海軍都寄予了極大的期望,不遺餘力地投入了大量的資金和各種資源,目的便是期待海軍的戰鬥力能夠速度成長起來,對瓊州島周邊海域、北部灣、華南沿海乃至中南半島沿海都能形成有效的實際控制。而使用了眾多「新技術」的旗艦級戰船,就正是用來實現這些戰略目的的工具。

    然而顏楚傑剛才所談及的這些實際困難,勢必會影響到執委會和軍方的計畫進程,雖說在不能使用蒸汽動力的情況下,「威嚴號」依然具備了遠東地區幾乎無人可敵的海上戰鬥力,但這畢竟和高層的預期有了一定的差距,那麼多流通券砸下去可不是只用來打造一個概念而已的,這事要是被文官體系中的那些好事者知道,主持相關工作的人肯定都會被噴個狗血淋頭。

    但現在所遇到的難題並不是追究個人或者某個單位的責任就能解決,簡單的人力資源調配問題背後還隱藏著一連串的其他問題,涉及的行業和單位之多,就算執委會也沒法在短時間內協調好。如果這個時代也有精英公知之類的玩意兒,他們會熟練地將其統統都歸類為「體制問題」,然後上竄下跳地抨擊一下執政者的無能。

    三亞的民間當然不會有人膽敢跳出來抨擊至高無上的執委會,這麼做的人多半隻會有打入苦役營這一種下場,執委會對於民間輿論的監督可是非常嚴格的。當初負責了一部分宣傳工作的蒙賀,只做了一年的執委就在改選中失利了,這多少也和他當時在輿論宣傳領域的立場不穩有一定的關係。而且以本地民眾對執委會的敬畏度來說,即便有什麼負面言論也很難取得民眾的信任,反倒是有極大的可能因為傳播謠言而招致舉報。

    至於說近期爆發大規模海戰的可能性,顏楚傑其實也只是說說而已,別說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真有人不長眼敢招惹海漢,現有的兩支基本成型的艦隊也足以抵禦外敵。

    陶東來沉吟道:「即便蒸汽機暫時用不了,這新船的訓練也不能停下來,其他的船員都到位了吧?」

    「這個倒是沒問題,船員和戰鬥人員都是提前兩三個月就選拔好了,王湯姆那邊的訓練計畫我也看過,明天就會開始正式的出海訓練。」顏楚傑頓了頓道:「如果兩三個月之後蒸汽機操作人員能夠到位,那船員訓練差不多也告一段落了,到時候宣佈成立第一艦隊,也算水到渠成吧!」

    「第二艘船入列的時候,不能再出這種狀況了!」陶東來沉聲道:「應該也就是兩三個月之後吧?」

    「這事已經跟寧崎商量過了,由人事部門去協調。」顏楚傑可不會把這麻煩事主動攬到自己身上來。

    「三月份……香港島那邊的新港工期,差不多也是到三月……嗯,那就先拭目以待吧!」陶東來說罷就站起身來:「海軍這邊你盯緊點,我這段時間都在忙著處理建設部的事情,暫時沒辦法過問軍方的工作。」

    「我知道,你放心,不會影響到我們的五年計畫的。」顏楚傑起身相送。

    所謂的五年計畫,是當初穿越之前行動籌委會對地盤擴張的一個大致時間規劃。即穿越五年之後,要實現對整個瓊州島及周邊海域的掌控,特別是瓊州海峽、北部灣、珠江口和中南半島這些要害地區海域必須要納入到海漢控制之下。而這個規劃對於海漢的海軍實力就提出了極高的要求,這麼廣闊的海區,可不是十艘八艘戰船就能看護得了的,起碼現在遠東地區的海上武裝勢力還沒有誰能夠完成這樣的任務。

    海漢想要完成這個規劃,也必須得向海軍投入百萬計的資金,而這麼大的開支對於發展初期的海漢來說絕對是一個沉重的包袱,因此所有關於海軍的發展計畫,執委會和軍方幾乎都是頂著極大的壓力在進行推動。好在上半年的時候民團攻破順化城,趁勢撈了一大筆錢回來,否則這兩艘主力旗艦的下水入列時間,礙於費用至少還得往後推遲一兩年才行。

    由於投入太大,這個規劃基本上也是不容失敗,哪怕是向後拖延幾個月的時間,也會牽動到無數人的神經。儘管新船的船員不整這種事無法徹底地對外保密,但軍方要糊弄一下外人倒也不難,只需宣稱訓練過程就是先得掌握純風力推進下的作戰方式即可。等幾個月之後人事部門解決了技術人員的缺口問題,再進行混合動力的使用訓練就是了。

    於是從1630年年初開始,進出三亞的大明商船經常都會在海岸附近看到一艘巨大的海漢戰船駛過。四百料的廣船在這艘船旁邊駛過的時候,如同是經過一座小山一般,而船舷上密密麻麻的炮窗更是讓人不寒而慄。

    而三亞本地的民眾,卻是普遍都以這艘大船的存在為榮,認為有了這艘大船的庇護之後,兩個港口和聚居在這裡的數萬民眾都擁有了更多的安全感。外地來的海商雖然會對此嘖嘖稱奇,但他們也都知道海漢民團一向都是樂於保護海商的安全,也並沒有因此而產生畏懼的情緒。每當「威嚴號」在傍晚駛回勝利港的時候,從它旁邊經過的船隻上的船員們都會暫時放下手裡的活,向這艘戰船行注目禮。

    不過「威嚴號」上的情形,卻遠沒有外人想像的那麼風光十足。對於被選拔到這艘船上服役的數百人來說,在這艘船上的訓練強度要遠超他們過去所待過的地方。哪怕是從「探索級」、「探險級」戰船上選拔出來的經驗者,到了這艘船上也依然有許多需要重新進行適應調整的地方。

    王湯姆站在船身中後部的船台上,用望遠鏡查看著前方的狀況,然後沉聲下令道:「左舵十!」

    「左舵十!」負責操舵的武森大聲應道,同時扳動舵輪,向左轉動了十度。

    這種舵輪裝置,武森以前在安南服役的時候是從未見過的。不過到了三亞這邊之後,他倒是已經在「閃電號」上見到過這種便捷的裝置,只需很少的力氣便可以輕鬆地操作船隻前進的方向。僅僅只是看到這東西,武森就已經明白自己所率領的南越水師是不可能在海上戰勝海漢民團了,雙方在造船技術上所存在的差距,讓南越水師根本無法與海漢人在一個公平的起點上進行戰鬥。而由此武森也就明白了為何崖州水師會那麼聽話地選擇了與海漢進行合作,而不是奮起抵抗。

    武森現在所充當的只是臨時舵手,並不代表這就是他今後的職位。事實上王湯姆個人還比較欣賞這個腦子聰明,上手快的安南降將,以武森所擁有的專業基礎,在學習海漢式的航海技術方面遠遠超過了一般的普通水手船員。甚至像舵輪這種裝置,王湯姆當初只是進行了幾分鐘的簡短講解,武森就已經領會了其中的技巧,並且立刻上手一板一眼地操作起來。

    毫無疑問,武森要比目前海軍當中的絕大部分歸化民士兵和基層軍官更好用,拋開軍事指揮能力先不說,至少在掌握航海技巧這個方面,王湯姆還沒在歸化民中找到能夠勝過武森的人。而這種專業人才,也正現在的海軍編制中最為欠缺的。因此武森上船之後,王湯姆也就對其委以重任,先指定他在指揮台上操作舵輪——其實也就是在言傳身教,教給他駕駛這種大型戰船的技巧了。

    當然了,即便是作為王湯姆自己來說,他雖然航海經驗豐富,但也沒有駕駛這種噸位大型帆船的經驗,因此指揮「威嚴號」對他來說也同樣是一種全新的體驗。不過王湯姆對此倒是沒有任何的壓力,對他而言航海本身就是最大的樂趣,而能夠駕駛一艘新船出海,就像是拿到了一個新玩具一樣,更多的還是充斥在腦子裡的興奮感。

    不過指揮部門之外,船上其他位置的船員可就沒這麼輕鬆了,甲板上的船員要用人力將船帆在五十多米高的三根桅杆上進行反覆的升降練習,這絕對算是一個相當耗費體力的苦差事。下層的作戰人員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必須要在低矮擁擠的作戰甲板上操作火炮,練習裝填、瞄準、清膛、復位等射擊流程。

    儘管這艘船上的炮位幾乎都裝備了了今年研製出來的新一代機械制退裝置,但其效果依然有限,只是減短了火炮發射時因後坐力向後退出去的距離,炮手們往往還是需要用人力將火炮復位到比較精準的射擊位置上。而反覆推動幾百上千的火炮,將十幾斤重的鐵彈抱起來填進炮膛,這些力氣活也是相當的費力。不過好在海軍的待遇極好,每天三頓飯管飽,其中兩頓都有油葷,在最大程度上保證船員們的體力能夠跟得上訓練的要求。

    武森的待遇也水漲船高,有幸能夠跟著歸化民軍官們一起享用特別的軍官套餐。儘管對他的委任命令還沒有最後下達,但同僚們都知道此人極得王司令的器重,因此也不會有人不長眼跟他別苗頭之類的。

    「今天再在兩個港口之間完成一次巡航,就可以結束了!」王湯姆的命令讓所有船員都是心中一沉,但軍令如山,再怎麼累還是得先盡力去完成命令才行,於是在王湯姆的指揮之下,「威嚴號」緩緩地轉過榆林角,駛向西南方向海面。

    「天啊!那是什麼東西?我看到了一艘大型戰艦!」在某艘即將駛入勝利港的商船上,葡萄牙人托馬斯以幾乎快要破音的腔調大聲驚呼道。

    托馬斯自從被澳門的理事會任命為駐三亞使者之後,就已經算是在三亞這邊長期定居了。他所負責的事務不僅僅只是商業貿易,就連現在葡萄牙從三亞進口軍火運往歐洲的秘密買賣,也是由他一手操持的。

    托馬斯在跟海漢打交道的過程中,也逐漸意識到了這股勢力的崛起是不可能遏制的,與其和海漢做對爭奪現有的這點利益,倒不如與他們進行全面的合作,以葡萄牙人所擅長的海上貿易來獲取更多的利益。

    儘管葡萄牙人在海漢的軍事壓力之下選擇了撤出南越地區,但雙方接下來在貿易上的合作卻讓葡萄牙人實實在在地獲得了不小的收穫。現在有了海漢人從中作為媒介,葡萄牙從大明獲得各種商品的渠道也大大增加了——大明官府雖然限制了民間商人與葡萄牙的貿易範圍和數量,但卻沒有限制過與海漢人的貿易渠道。於是大量的大明商人為了獲取那些獨家經銷的海漢商品,便將葡萄人所需的茶葉、瓷器、絲綢等貨物先賣給海漢,再由海漢轉賣給早已經等得眼巴巴的葡萄牙人。這個過程雖然多轉了一道手,但所有人都能各取所需,對葡萄牙來說仍然是划算的買賣。

    托馬斯在一個月之前接到了澳門理事會的通知,讓他回去進行事隔近一年的述職,於是在托馬斯趕回澳門述職期間,就恰好錯過了「威嚴號」盛大的入列觀禮儀式。

    托馬斯長期住在三亞,倒也知道勝利港的造船廠裡一直都在秘密建造著某種大型船隻。但他所打聽到的消息都是聲稱這種新船是用於海上貿易的貨運船隻,並且爆料者還說得有板有眼,稱這種新船的載貨能力要比現行最好的「探索級」民用版還提升了近一倍之多,而且海上的適航性也有大幅度的提高。還說海運部要將這種新船分出貨運和載人兩種不同的型號,以便能從大陸更高效地運回移民人口。

    爆料者說得有鼻子有眼,以至於托馬斯後來就信了這類說法,認為海漢人大概真的是準備像荷蘭人那樣,大力發展海上貿易事業了。然而事實卻並非他所想的那樣,當他看到這艘戰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上當了。

    「這些海漢人個個都是演員、騙子!」托馬斯望著碩大的「威嚴號」,忿忿地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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