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刻之痕 作者：十里桃花 (已完成)

第259章：獵人與獵物
    “哦？一個人的戰鬥？”

    戲謔的聲音在兩人不遠處響起，突然擋在前方的黑影讓艾拉心頭一顫。

    又是那些殺不死的刺客！

    黑鴉刺客見艾拉停下腳步，擺出一副作戰的姿態，興致又高了幾分。黑鴉的刺客們總是很享受貓捉耗子的遊戲，在確保完成任務之時，他們往往會逗弄目標，享受目標在他們的壓迫下精神崩潰的感覺。

    所以當同伴和梅麗亞隊長遭到襲擊時，他沒有第一時間施以援手，而是選擇藏匿到了周圍的環境之中，並一路尾隨兩人來到這裏。誠然辛朵拉大人囑托過要讓梅麗亞親手擊殺目標，但在隊長本人因故被拖住時，他們也會將任務放在第一位。

    提奧法蘭與亨利一族是世仇，而掩護索菲亞公主逃跑的，則是一個有意思的獵物。

    明麵上的實力甚至不及王國軍的隊長級人物，但卻做出了那些士兵無法企及的舉動——從梅麗亞隊長眼皮子底下溜走，還是兩次！——他聽說了穆薩財團巨輪上發生的事，就連實力比這個小姑娘高處幾個層級的目標也從未做到過。

    三根銀針出現於他的指間。

    “那麼，就戰鬥吧。”

    艾拉瞳孔一縮，剛才還在她麵前說話的人陡然消失。

    太快了！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她本以為擺脫了梅麗亞，她在這些刺客麵前能有一戰之力，現在看來是她太天真了。菲尼克斯砍瓜切菜般的殺戮蒙蔽了她的雙眼，隻有此刻，她才直觀感受到黑鴉刺客的強大——用自己的身體！

    她的小臂一痛，轉眼望去時，三根銀針已經刺入了她的皮膚。

    “放心吧，這些銀針沒有萃毒，否則你現在就已經死了。”

    黑鴉刺客的話從四麵八方傳來。

    通常而言，一擊必殺是刺客們畢生追求的技巧，但在對付實力差了幾個層級的對手時，一擊必殺會讓獵殺的樂趣變得相當短暫，所以在幾次任務之後，他和一些熱衷於獵殺工作的同伴想到了一種遊戲：

    “不過雖然沒有萃毒，但是疼痛感卻是真實的，我很好奇，你能堅持多久？順便透露一下，現在的紀錄保持者是格蘭王國的特使，那個男人渾身都被紮成了刺蝟才因失血過多而死。”

    說話間，又是三根銀針紮在了艾拉的肩上。

    這些人不僅是刺客，還是一群徹頭徹尾的變態！

    艾拉暗罵一聲，但以她的視力連對方的身影都捕捉不到，更不用說做出回避動作了，甚至當疼痛感傳來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又被紮中了——風爐學院的老師們可從沒教她如何對付這種程度的敵人！

    閃光水晶在對付梅麗亞時用掉了，剛才擲出去的是最後一顆煙霧彈。她已經山窮水盡了。

    難道就要在這裏放棄了麼？

    “哦？不錯，我還以為你要一直愣神到自己被紮刺蝟的那一刻呢。”黑鴉刺客的聲音再度襲來。

    但是很可惜。

    他的目光移向艾拉向前邁出的右腳，三根銀針射出，後者一個趔趄，半跪在了地上。

    “艾拉！”

    索菲亞衝上前來提艾拉查看傷口。

    三根銀針打在了她的穴位上，劇痛帶來了短暫的麻痹，艾拉覺得自己的右腿短暫脫離了自己的控製。

    死定了！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一切又回到了衝出房間之前那樣。然而當她大腦陷入一片混沌時，她竟隱約看見了黑鴉刺客來回移動的影子。她使勁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切反而更加清晰了，她甚至看到了對方抬起的手，以及指縫夾著的銀針。

    這一次，對方瞄準了索菲亞，她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回應。

    “嘭——”

    響聲讓黑鴉刺客和索菲亞同時愣住了，用劍挑飛銀針之後，艾拉開始大口喘起氣來。剛拔劍之後連貫性的動作完全完全出於她的本能，而這個動作瞬間消耗掉了她大半體力。心跳的速度驟升，血脈沸騰，她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是燒了起來。

    偶然，還是蒙的？

    黑鴉刺客更願意相信後者，他不願相信一個在皇家騎士徘徊的小姑娘都能看穿他的身法——為了印證自己的想法，五根銀針再次躍然指縫，這一次，三根瞄準了艾拉，另外兩根瞄準索菲亞。

    出乎他意料的事再度發生了。

    幾乎在他出手的同時，艾拉用力一撲，拖著索菲亞在地上滾了三圈才停了下來。雖然躲避的方法極為狼狽，但卻成功躲過了五根銀針的襲擊。

    這個小丫頭究竟是怎麼回事？

    躲過攻擊後，艾拉並未就此感到喜悅，這種由本能支撐的舉動對體力的實在太過巨大了，隻要再來一兩次，她估計連爬起來的氣力都沒有了。

    “艾拉，你……怎麼了？”

    索菲亞的語氣有些擔憂。

    艾拉順著索菲亞的視線，看向了自己的手背——一個銀灰色的印記。

    魔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連艾拉自己也愣住了。

    雖然刻印理論課老師的確說過一些騎士在麵臨絕境時，的確有激發出自己潛能的例子，正因如此，個別騎士為了激活自己刻印更深層次的力量，時常將自己置於生死之間——可是這個例子的必要條件是，她必須擁有刻印！

    而艾拉知道自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無刻印能力者！

    她心頭一顫。

    在她愣神之際，黑鴉刺客悄然穿梭到了她們之前，這一次他的武器不是銀針，而是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刀。刺客漆黑的眼中殺意盡顯。

    計劃有變，在這種時候，他必須將任務放在第一要位。

    所以……

    去死吧！

    “轟——”

    艾拉舉起劍之前，橙色的影子率先躍過了她的頭頂，黑鴉刺客已經及時做出了反應，但他回擋的短刀隻是在橙色的鱗片上摩擦出了些許的火星，緊接著他整個身子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撞斷了好幾根石柱才停了下來。

    “總算趕上了！”珍妮弗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說道。

    一記尾鞭抽飛黑鴉刺客後，耶夢加得低下頭，對著艾拉的臉吐了吐信子。

    感受到臉頰上濕濕滑滑的感覺，艾拉激動地一把抱住耶夢加得的腦袋——她從未像現在這般喜歡這條幼蛇。

    騎在耶夢加得腦袋上的珍妮弗順勢看見了艾拉手背上的銀色印記，她左手握拳，歡呼了一聲。

    ——“成功了，我的藥水終於生效了！”

第260章：科學的力量
    在一場戰爭中，研究者們也有各自的戰場，自研究院建立以來，傳統戰場已經發生了潛移默化的改變，譬如百年戰爭末期空艇與水晶炸彈的問世一度影響了正麵戰場。而作為前研究院的搶眼的新人，珍妮弗也有不少屬於自己的發明——盡管其中很多都是半成品或失敗品。

    “藥水，你在說什麼？”

    艾拉又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印記，才恍然大悟：“這是你弄的？”

    珍妮弗欣喜地點了點頭。

    一個騎士若想獲得S級以上的刻印，不僅需要自身的天賦以及與魔物間完全的契合，還需要一係列繁雜的儀式進行封印。而珍妮弗對於巨龍的研究並非一無所獲，她發現幾乎每一頭巨龍都能夠隨心所欲地將力量“借”給人類，加入穆薩財團的研究機構後，她開拓了視野，發現絕大部分高階魔物都具備相同的能力。

    這個藥水便是基於這一理念。

    “我偷偷看了其他研究者的實驗報告，並展開了實驗，最終發現秘密就藏在高階魔物的血液之中，我提取出它們的血液，通過一定的配比稀釋後，再將其注入人體，他們就能短暫地獲得魔物部分力量。”

    不過珍妮弗並未將自己偷偷摸摸進行的實驗公之於眾，她知道一旦成功案例被其他研究者知道，機構裏的魔物和人都將蒙受災難——那些研究者對力量的渴求的是永無止境的。

    “順便一提，這個力量是屬於蜥蜴先生的，你剛才似乎繼承了它的洞察力與敏捷，還有……時間差不多到了。”

    珍妮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目光充滿歉意。

    時間差不多到了是什麼意思？

    還有你為什麼要露出一副抱歉的表情？

    艾拉一頭霧水。

    這個藥水之所以隻能稱為半成品是因為它還有許多不完備的地方，除了持續時間段、繼承力量少以及耗費體力巨大等表麵上的問題之外，在藥效到期之後……

    “嘔——”

    艾拉忽然臉色鐵青，一隻手捂住肚子幹嘔了起來。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藥效過去後，你的身體會產生排異的反應，一些人會幹嘔，另一部分則會腹瀉，你的運氣還算不錯，至少沒有……”

    珍妮弗有些心虛的話被艾拉惡狠狠的眼神打斷了。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至少沒有讓我在戰場上到處找廁所！

    以上便是艾拉眼神的意思。

    “藥水？別惹我發笑了！”黑鴉刺客扶著牆，顫顫巍巍從地上爬了起來。對他而言真正威脅並非艾拉與珍妮弗，無論她們使用了什麼藥水，哪怕是把那條蜥蜴帶來他的麵前也無濟於事，真正的威脅是那條蛇——方才僅僅一記尾鞭就震碎了他全部的內髒，若是普通人挨了這麼一下恐怕瞬間就會斃命了，饒是他擁有無比的恢複力也在地上躺了數分鍾才恢複過來。

    更難纏的是它堅硬的鱗片，他的攻擊根本無法奏效。

    這條蛇，品階恐怕要比那頭獅子和蜥蜴高得多！

    遠古級魔物。

    耶夢加得見黑鴉刺客從地上爬了起來，充滿敵意地吐了吐信子。由於它立著身子，黑鴉刺客也借此從頭到尾觀察期了這條巨蟒。背身被橙色的鱗片覆蓋，下腹則是通體雪白，白皙的鱗片上有條紋狀的花紋。

    隻有……眼睛了。

    打量一圈後，黑鴉刺客將陰狠的目光鎖定到了耶夢加得鼓出來的眼睛上，隻有那一塊區域是沒有覆蓋鱗片的——他隻要刺瞎了巨蟒的雙眼，並在巨蟒失明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幹掉索菲亞就可以了。

    他有自信，自己的速度絕對在對方之上。

    就是現在！

    他身子向前一輕，在他起步的同時，他卻隱約看見了漂浮於半空的血珠，他好像看見了一道劍影，又好像是看錯了——他被人砍中了麼？受傷處是又是哪裏？

    他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他的視線先看見了半空的血花，身體卻沒感到絲毫的疼痛。

    緊接著，他的身後傳來了一個少年的聲音：“給你一忠告，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看研究員和醫生。”

    餘光中，他看見了一個腰間別著雙劍的少年。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揚，與此同時，他持刀的右臂陡然彪攝出一道血箭，他隻覺渾身血液在這一刻都逆流了。他的最後看見的畫麵，是持刀的少年緩緩走向他，他鬆開手，手中的藥劑瓶緩緩落下。

    當視線陷入一片黑暗時，他聽到了玻璃碎裂的響動。

    短暫的沉默後，少年被人從身後勒住了脖子。

    “明明是艾麗莎大人幹掉他的，為什麼你若無其事地裝作功勞全都是你的？”

    由於缺氧，尤裏烏斯的臉被勒成了醬紫色，蘇珊不顧他徒勞的掙紮，用冷淡的語氣質問道——王宮實驗室內的器材一應俱全，而他們也成功取得了黑鴉刺客的樣本。蘇珊靈機一動，改變了方針——如果不考慮徹底消除這些怪物的再生力而是短暫封印它的能力，藥水的調配就會簡單許多。

    藥效大概能持續1-2個小時，藥效一過，這些黑鴉刺客便會再次活蹦亂跳的站起來。不過這1-2個小時，卻足以扭轉整場戰局！

    唯一讓蘇珊不理解的是，她絞盡腦汁調配處了抑製生長的藥水，艾麗莎大人一劍解決掉了黑鴉刺客，而尤裏烏斯唯一的貢獻就是大搖大擺地走到黑鴉刺客麵前，將調配好的藥水澆到對方的傷口處。

    而且他明明把藥水倒出來就行了，結果為了耍帥還浪費了一個玻璃杯。

    “咳——蘇珊醫生、蘇珊老大、女王大人！我快不行了！”

    蘇珊見尤裏烏斯兩個眼珠子都凸了出來，才鬆開手。後者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尤裏烏斯覺得一定有什麼地方出錯了，他見林秋每次都是這樣登場的，效果廣受好評，這讓他在風爐學院有了一批迷妹。

    為什麼輪到自己耍帥時，差點連命都丟了？

    見到艾麗莎的到來，艾拉與索菲亞如釋重負，她們失神地跌坐在地上。有了艾麗莎的保護，就算梅麗亞這是追過來的不可怕了。

    “不過……艾麗莎大人，您怎麼會在這裏？提爾呢？”

    小憩片刻後，索菲亞抬頭問道。

第261章：迎敵
    “我來簡單地解釋一下吧。”

    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尤裏烏斯自告奮勇承擔了這個“艱巨”的任務。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昏迷的這幾天裏帝都已經陷入了如此的混亂之中：“蘇珊醫生研究好對付這些刺客的藥水後，我們和提爾從檔案室出發，在趕來這裏的路上遇到了艾麗莎，於是艾麗莎把提爾拉到角落裏竊竊私語了一會兒，提爾就一臉震驚地跑了。不過提爾走的時候把耶夢加得留給了我們，我們在趕來的路上又遇到了珍妮弗，然後便一起找來了這裏。”

    尤裏烏斯簡單的解釋成功讓艾拉等人頭上冒出了五個問號。

    作為新聞工作者以及資深撰稿人的艾拉覺得尤裏烏斯抓重點的能力簡直糟透了——聽他一個人說了一長串，她們還是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僅如此，艾拉心中的疑惑反倒更多了。

    “菲尼克斯的力量暴走，提爾去教會幫忙了。”艾麗莎隻得解釋道：“理查德和六世現在都在檔案室，那邊有影和幾名隊長級的人物坐鎮，應該比較安全，把你們護送過去之後，我也要趕赴北境支援圓桌騎士高文了。”

    “北境……發生什麼了嗎？”

    “咦，我剛才沒告訴你麼？”尤裏烏斯撓了撓頭：“我們趕來的路上發現魔物正在攻城，城牆似乎就要守不住了。”

    “魔物攻城？”這次出聲的是珍妮弗：“他們一定是靠藥水控製了魔物！”

    “我聽提爾提到過你就是他們救出來的研究員吧？你有沒有辦法阻止魔潮？”

    “讓我想想……”珍妮弗秀氣的眉頭皺了起來。

    如果是消除某一隻魔物的控製，她倒是能立刻試試，但是聽他們說，城外可是數以百計的魔物，而且那些魔物完全處於狂暴狀態，即便她研製出了藥水，也未必能成功注射到每一隻魔物體內。

    “我們可以試試，不過我們還需要另一個幫手。”蘇珊說道。

    “誰？”

    “我的學姐，簡，她現在應該還在研究院，你們能把她接來嗎？”

    “當然可以。”尤裏烏斯拍了拍胸膛，保證到。

    “沒人問你。”蘇珊毫不留情地回應尤裏烏斯，他們不知道城內還有多少黑鴉刺客，以尤裏烏斯的戰鬥力他一打一都未必是黑鴉刺客的對手，她從沒把希望寄托在尤裏烏斯身上。她抬起頭，盯著耶夢加得：“你陪我去研究院吧。”

    人不如蛇。

    尤裏烏斯垂頭喪氣，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戰鬥力和耶夢加得並不在一個層麵上，他跑斷腿都沒追上的刺客直接被耶夢加得一記尾鞭抽的生活不能自理。

    耶夢加得懵懂地點了點頭。

    林秋交代它的任務是保護這些人，隻要它一直跟著他們就可以了吧。

    “在那之前，我還得處理一些別的事。”艾麗莎打斷了他們分配隊伍的工作，她警惕地環視四周，雖然沒有確切地看見敵人，但她的確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來者要比黑鴉刺客強上不少。

    她已經料想到了對方的身份。

    “嗖——”

    一團黑影破空而來，率先做出反應的耶夢加得抬起尾巴，順勢一卷，穩穩定住了被擲向索菲亞的黑影。眾人定睛一看，才發現投擲而來的是一隻遍體鱗傷的蜥蜴，它身上有多處撕裂性的傷口，它半睜的眼睛無神地望著索菲亞等人。

    “蜥蜴先生？”

    珍妮弗愣了愣，才認出這便是之前那隻神氣活現的S級魔物。

    耶夢加得還未來得及鬆開蜥蜴魔物，淡藍色的長鞭便卷住了它的上半身，梅麗亞以此作為支點，整個人鬼魅般地掠向索菲亞，她另一隻手提著一把斷成兩截的騎士劍，看起來是隨手從陣亡士兵身上撿來的。

    終於來了。

    “嘭——”

    劍刃交錯的同時，梅麗亞手中的斷劍便又被削去一截，她無神的雙眼向上一台，旋即而來的一記鞭腿踢在了她握著長鞭的手上，她手一鬆，倒在地上滑出了數米之遠。同一時間，兩團黑影從另一側破土而出。

    “別礙事。”

    他們還未來得及出手，便聽見了艾麗莎涼涼的聲音。

    一劍之下，兩人便已然人首分離。尤裏烏斯眼睜睜地看著刺客的身軀落在地上足足數秒後，他才趕忙從取出兩瓶藥劑，一股腦地倒在黑鴉刺客的傷口處，兩人在地上掙紮了片刻後便不再動彈了。

    被踢向一邊的梅麗亞揉了揉生疼的手腕，起身後虎視眈眈地盯著艾麗莎。

    瞬間的交手，艾麗莎卻觀察到了更多的細節。

    呆滯的眼神，以及手臂上黑色烏鴉印記。與之前追殺艾拉時一腔怒火的表現不同，現在的梅麗亞在出手沒有展露出任何情緒的波動，她的一舉一動都像是失去了自我意識。貝爾維德說的沒錯，梅麗亞的確陷入了混沌教的操控之中，好在她在對方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之前趕到了。

    一旦梅麗亞刺殺亨利王族得手，按照賀露提雅律法，她將成為天下的大罪人，而屆時追殺她的可不是王國軍，而是元老院的清掃部門。或許，這也是混沌教計劃中的一環，從貝爾維德和主教的對話判斷，九年前混沌教便找到了完美的替罪羊。

    “哦——！？是你！”

    暫時壓製了黑鴉刺客能力的尤裏烏斯一轉身，他現實一愣，接著震驚地抬起手，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當時就是她襲擊我的！”

    被一個女人撂倒算不上什麼光彩的事，但雙方在實力上的確存在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不過，現在的尤裏烏斯無所畏懼，不僅僅因為有艾麗莎和耶夢加得最為堅實的後盾，更因為他手中掌握著對付這些刺客核心的科技！

    “看招——投擲藥水！”

    他拿出一個玻璃瓶，用力擲向梅麗亞。

    蘇珊說，由於這些刺客的身體被能力再生了無數次，暫時封鎖他們的再生能力能讓他們陷入麻痹狀態。

    “嘭——”

    梅麗亞伸出拳頭將要藥水瓶擊得粉碎，裏麵的液體濺得她滿身都是。

    預想中的情況並未發生，反而梅麗亞以一副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視著尤裏烏斯。

    “別把她和那些刺客相提並論，她曾是教會優秀的圓桌騎士候補，靠的可不是那些旁門左道的能力。她沒有再生能力，自然也不會被藥水所控製。”艾麗莎好心對尤裏烏斯解釋道。

    “哦，打擾了。”

    尤裏烏斯撓了撓頭，警覺地躲到了耶夢加得身後。

第262章：狂熱的宏圖
    教會派出的先遣部隊成功壓製住了攻擊城牆的魔物，不過城民的慌亂並未絲毫減弱，他們看見一隻紅龍正在進攻教會本部，灼熱的龍息帶來了天氣的變化，積雪融化，屋頂的冰柱時不時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帝都有朝一日竟會陷入如此動蕩。

    林秋飛奔於通往本部的路上，菲尼克斯與教會的戰鬥依舊在持續著，艾麗莎將此稱為“不明原因”。他實在搞不明白為什麼本應待在索菲亞寢宮保護公主菲尼克斯會突然與教會交惡，後者的確與教會有積怨，也不止一次試圖夥同他襲擊聖女歌斯婭，不過那通常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宣言，可這一次，她卻將那些宣言付諸於了實踐。

    “不，不隻是積怨。”

    人群中，一位身披長袍的人看出了他的疑惑，說道。林秋停下了腳步，望向牆角處的身影，這是通往教會本部的必經之路，對方似乎早就在這裏等著他了。

    “即便菲尼克斯再像人類，但她本質上還是一隻魔物，而當一隻魔物擁有了向昔日死敵複仇的力量，便會奮不顧身地獠牙與利爪伸向敵人，它們的理智總是向本能屈從——這，也是魔物與人類最本質的區別。”

    他聽說高階魔物的確擁有自主意識，在第一次魔潮戰爭結束後，它們藏在暗處，從暗中模仿人類、學習人類，菲尼克斯可能是最早的幾個魔物之一。

    “可是即便它們學會了再多，懂得了再多，卻也無法抵抗自己的本能。殺戮與掠食是刻在它們骨子不可抹去的東西，即便它們學會了人類的語言，甚至了解了人類的情感，也無法徹底變成人類。因為他們所能了解的隻是表象，更深層次的東西是他們無法理解的，譬如，人類為什麼要組建王國，為什麼人類要聯合在一起，乃至為什麼隔岸相望的族群明明是死敵，卻能保持表麵上的和平。”

    埃裏克落下自己風衣的兜帽。

    事情演變到現在這樣並非他願意看到的，很顯然他的機構裏有人背叛了他，然而事已至此，他無法也不願意停下了，他一直以來渴求的“真相”就在眼前。

    “正因如此，我在穆薩財團先烈的基礎上建立了研究機構，這是一個長遠的戰略。魔物無法理解人類國家的構成，是因為在它們原生的環境中，弱肉強勢是唯一的法則，想要徹底扭轉這點，我必須清除原有的‘規則’，製定新的生存法則——洗腦，是唯一的途徑。”

    埃裏克實驗取得了成功，他讓不同的魔物族群安然無恙地生活在了一起，而他堅信即使這個理想無法在他的手中得以實踐，他的後代也將完成這一偉業，屆時，接受了新規則的魔物將不再是人類的威脅，而是人類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實驗的成功讓埃裏克無比自信，直到他遇到了林秋與菲尼克斯。

    對方沒有使用任何強製性手段便讓一隻遠古級魔物與城民們安然相處——並且這隻魔物還是教會的死敵。

    “讓菲尼克斯襲擊教會本部，也是你所謂的和平相處？”林秋反問。

    “當然不，但這是我必須證實的真相。”

    埃裏克回答道：“每一隻高階魔物心中都有一個本能與理智的天秤，你一度讓菲尼克斯的理智占據了上風，這帶給我了一個新的思考——在不摧毀天秤的情況下，這樣的情況真的有可能維持下去麼？”

     “嘭——”

    埃裏克覺得自己身子一輕，突起的煙塵將他籠罩其中。

    他這才低下頭，注視著被劍刃貫穿的左肩。在他還未做出任何反應之時，林秋飽含怒意的一劍就將他釘在了身後的牆上。

    “僅僅因為個人的好奇，就讓一個城市陷入動蕩？”

    不愧是圓桌騎士級的人物。

    如果是從前的他，和這種級別的敵人對上恐怕一瞬間就會丟了性命……可是現在，被貫穿的左肩沒有傳來任何痛覺，一股暖流包裹在他受傷的部位，流淌而出也並非血液，而是赤色的火苗。

    他的右手握住劍刃，被割傷的手掌也溢出了些許火苗。

    “抱歉，在看清真相前，我還不能倒下。”

    這火焰……是菲尼克斯的？

    林秋心裏一沉，他見過不止一個神鳥教的教徒，那些人雖然繼承了一定程度的恢複力，但卻依舊會產生痛覺，重傷還會導致昏迷。然而深海告訴他，埃裏克隻是一個普通人，普通人被這般釘在牆上，早就該痛呼出聲了才對。

    換而言之，他所繼承的力量，和那些神鳥教教徒完全不是一個層級的。

    “我理解你的憤怒。但是我與菲尼克斯簽訂了高階契約，如果你想殺死我，就必須讓菲尼克斯恢複清醒又她親自解除契約……或者想第一次魔潮戰爭時期聖女那樣，封印她的力量。”

    在這兩個選項中，聖女的出麵對他麼而言是雙輸的局麵。

    “放心吧，她依舊是你所熟悉的菲尼克斯，控製這種級別的魔物幾乎是不可能的，我隻是通過一些手段讓她的本能重新占據了上風——向聖女和教會複仇，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若非你的緣故，或許她獲取利奧雷亞龍魂的那一刻就已經這麼做了。”

    林秋抽出劍，埃裏克拍了拍左肩的已經恢複如初的傷口。

    事實上埃裏克的心中充滿了矛盾。

    如果林秋成功喚醒了菲尼克斯的理智，就意味著他這些年的努力全都是無用功，說明他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但他的潛意識卻無比希望林秋成功，來證明他選擇了錯誤的道路。

    林秋沒有再次多做停留。

    本部菲尼克斯與拉莫夫的戰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被火焰燒得通體赤紅的岩石猶如流星般落在地上，相隔甚遠他都能感受到強烈的震動。

    他不能再把時間浪費在這個殺不死的人身上了。

    “我會在這裏見證一切，一旦你成功，就來找我親自了解這一切吧。”

    埃裏克凝視著林秋遠去的背影說道。

第263章：信念

　　「轟——」

　　一團黑影從半空狠狠摔向地面，裂開豎條紋路的結界終於不堪重負，碎成了數段。在撞毀結界後，黑影餘勢不減，將教會前的地面砸出一個深坑。拉莫夫咳出一口血，他渾身的內臟仿佛都被這一擊震錯了位，除了不輕的內傷之外，他的皮膚還不時傳來燒傷形成的陣痛。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歲月沒經歷過這樣的苦戰了，在吸收了利奧雷亞的龍魂後，菲尼克斯的掌握的力量已經到達了一種恐怖的地步，這種乏力感，就像是在面對一隻災禍級的魔物。

　　他還未來得及爬起來，兩團火焰便垂直落向深坑。

　　拉莫夫暗罵一聲，猛然抬起左臂，岩石形成的石壁衝出地面，擋在了火焰之前。望著通體紅透的岩石，他臉色一變，狼狽地滾向教會大門處。在他逃出深坑的同時，岩石被蒸騰成了岩漿，灌入了深坑之內。

　　岩石能夠抵抗的時間縮短了，拉莫夫一開始還以為是錯覺，但被瞬間燒化的岩石印證了他的猜測——剛才的戰鬥不僅沒有消耗菲尼克斯的體力，反而她的力量還在不斷增強。

　　這只有兩種可能。

　　菲尼克斯已經開始熟悉巨龍的力量了，他有幸見證了一隻災禍級魔物的誕生，而另一個原因則是他不希望看見的——菲尼克斯愈加狂躁了。使她發狂的藥水似乎已經滲透進了她體內的每一個部分，這絕不是好兆頭。

　　一旦菲尼克斯的理智徹底喪失，就算提爾那小子趕來也無濟於事了。

　　拉莫夫一隻手撐著地面，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可沒有菲尼克斯那變態的恢複能力，受損的內臟可不能自動修複。在他掄拳重返戰場前，一位身穿紅袍的老者用左手擋住了他。

　　「你們的戰鬥持續了半個小時，教會防禦結界損毀超過六成，再這樣下去，全部結界都會被龍息摧毀……是時候請聖女大人出手了。」

　　主教立於教會之前。

　　他從未萌生過出手的念頭，盡管擁有不輸於圓桌騎士的力量，但主教是整個教會的決策者，相當於守序教的大腦，他不會像拉莫夫這般愚蠢地獨自迎戰災禍級的魔物，要知道這種級別的怪物只有初代主教夏諾雅、初代國王阿茲-特瑞斯以及首席圓桌騎士瑪蘭弗茵能夠應付。

　　他們距離那些人還有著不小的距離，更何況，聖女大人出手是更簡潔、穩妥的方式。

　　只是按照教會的律法，聖女大人出手是最後的底牌，只有教會陷於危難之際時才能使用的最終手段。而在此之前的另一個必要條件，是所有圓桌騎士的認可。現在高文身處前線戰場，艾麗莎一時半會也無法趕回教會，所以只要拉莫夫點頭，教會便可緊急通過法案。

　　「別著急，我只是好久沒打過架了，身體沒以前那麼靈活了。不過我現在已經找到狀態了！」

　　「意氣用事！你所面對的不是一個普通的敵人，它的力量已經成長到了足以威脅到教會的程度。拉莫夫-蘭斯洛特，難道友誼對你而言是淩駕於教條之上的存在麼？」主教嚴厲地質問拉莫夫。

　　「這可不止關乎友誼和承諾，你難道以為我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無名小卒麼？這個法案可不是僅僅讓聖女出手封印一隻魔物這麼簡單，屆時她勢必要取回那部分被封印的力量！」

　　「這也好過教會本部被摧毀。」主教冷漠地回應道。

　　兩人談話間躲進了教會內部，失去了目標的菲尼克斯再度發出一聲嘹亮的龍吟，灼熱的龍息轉瞬間轟擊在了教會頂層。頂端的防禦結界裂痕變得更加明顯了，破碎的結界猶如玻璃般掉落而下。

　　「等一下。」

　　拉莫夫本想一步跨出教會，將主教的「忠告」當作耳邊風般拋於腦後，但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你希望聖女取回力量？」

　　說出這句話後，他的眼神有些驚愕。

　　取回力量引發的可並非單純實力層麵的變化，伴隨力量失去的還有許多更為複雜的東西，那個被聖女大人親手禁錮於教會地下的物體裡還飽含她的一半神格。第一次魔潮戰爭過後，聖女在夏諾雅主教、特瑞斯國王以及瑪蘭弗茵的鼎立協助下才徹底封印了她的力量，在封印力量過後，她又將手中的聖器托付給教會騎士，讓它們分散在了大陸各地。

　　而被封印了的那一半神格中包含著歌斯婭大人的野心、憤怒以及憎恨等一切負麵情感。現在天真無邪的聖女大人只是被剔除了半個神格的產物。

　　「沒錯。」

　　對於這一點，主教並未否認：「歌斯婭大人當初害怕自己與日俱增的負麵情感讓她將一切人力、物資都投放到奪回阿卡蘭度的戰爭中，而當時的賀露提雅聯盟也的確繼續修生養息，經不起第二次大規模的戰爭……可是，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千年，混沌教的威脅迫在眉睫，元老院的立場也閃爍不定，時局變了，我們不能讓聖女大人每天在恢宏殿裡繼續發呆了！」

　　菲尼克斯的入侵帶來了絕佳的機會。

　　為了對抗災禍級的魔物，喚醒聖女大人的力量無論怎麼看都是「不可避免」的手段。

　　「所以這就是我們和你的不同。」

　　沉默片刻後，拉莫夫漫不經心地扣了扣耳朵。這是他將主教「忠告」當做耳邊風時慣有的動作。他一直和主教合不來的關係就在於此，這個喋喋不休的老頭腦袋裡總是考慮太多東西了，他最終渴求的從來都不是安定，而是守序教在賀露提雅中至高無上的地位：「如果夏諾雅主教知道自己把主教之位托付給了一個這樣的人，一定會後悔不已吧。」

　　龍息的溫度扔在不斷攀升，的確如主教所言，此時此刻喚醒聖女大人的力量的確是最「簡單」的方式，而坦誠的講，就算提爾趕來了此處，也未必能喚回菲尼克斯的理智。

　　可是……

　　哪怕沒有希望，圓桌騎士也會戰鬥到力竭的那一刻。

　　這是自第一次魔潮戰爭起，圓桌騎士就秉承下來的優良傳統。

　　拉莫夫氣息一沉，全身的力量都在這一刻被他調動而起：「騎士會為了信念戰死，而你……你沒有信念，你只有野心。」

　　主教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拉莫夫迎向菲尼克斯的背影，直到後者已經跳上了穹頂，他才淡淡地說道：「隨你怎麼說。」

　　身為主教，他了解一個事實。

　　一旦拉莫夫-蘭斯洛特戰死，他將成為此刻教會中最後一個擁有決策權的人——他一個人就能通過法案。

　　愚蠢的圓桌騎士。

　　愚蠢的信念。

　　你們那一套東西，早就過時了。

　　主教默念一聲，轉身走向圓桌評議會。

第264章：何為圓桌（上）

　　初代國王阿茲-特瑞斯曾經說過，優秀的騎士會時刻自省，承認自己的不足；騎士並非生兒強大，只有見識的到自己的弱小，才能尋覓到變強的法門。

　　這段文字摘自初代國王的傳記，上面記錄了他當初一手組建賀露提雅聯盟的原因。拉莫夫-蘭斯洛特並非一位文學愛好者，只是那本傳記是他唯一看過三遍以上的書。出於某種原因，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傳記第一頁的導言。

　　漫天的火焰映入他的眼簾，而他的身軀則被輕易擊落在了教會的穹頂之上。

　　教會的防禦結界依舊在迅速枯竭，恐怕不出數分鍾結界就會崩塌，他躺在這裡或是被菲尼克斯自然也無法阻止聖女喚醒另一半的力量。每一次閱讀那本傳記時，拉莫夫的心境都會產生不同程度的轉變，這一次，他覺得特瑞斯國王似乎在提醒他，這就是他身為圓桌騎士的極限了。

　　想要擊敗災禍級別的怪物不是一句狠話或固執的精神就能做到的，尤其菲尼克斯還是一隻不會受傷不會死亡的怪物，單憑這個能力，她就已經超越了半數災禍級魔物。

　　這一次，菲尼克斯沒有失去目標，在一爪將拉莫夫擊落後，她迅速振動翅膀，追擊而來。

　　客觀來說，菲尼克斯要比他強出整整一個級別，能夠正面對抗災禍級魔物人，在漫長的賀露提雅歷史中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加上天空並非拉莫夫擅長的作戰領域，敗給菲尼克斯完全在情理之中。

　　他用餘光瞥向教會的門廊，主教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如此顯而易見的結局，「理智」的主教恐怕早就看破了，所以他壓根沒有欣賞這場戰鬥的打算。

　　面對越來越近的菲尼克斯，拉莫夫抬起手臂，碎裂的岩石緩緩集中向他。

　　……

　　「主教，拉莫夫騎士他……」

　　一名教會騎士急匆匆地闖入圓桌評議會，他看見主教一人在如此危機的時刻時獨自走入會議室，思量再三之下，他不得不壯膽闖進來。

　　因為外面的景象實在太慘烈了一些，通常而言，圓桌騎士是每一名騎士畢生追求的目標，每當他們出手，身為教會騎士的他們都能得到無比的振奮，但這一次，他卻產生了信仰崩塌的錯覺——教會引以為傲的圓桌騎士竟在巨龍面前毫無還手之力！拉莫夫-蘭斯洛特騎士的遭遇讓他產生了恐懼，以至於他覺得整個教會本部都有可能被那隻巨龍摧毀！

　　除了趕赴前線的審判軍外，教會內還有修女、新兵，一旦結界被摧毀，那灼熱的龍息將輕易把這些人燃燒殆盡。

　　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在這種危急存亡的關頭，主教還有閒心待在教會裡翻閱法案。

　　「拉莫夫死了？」

　　主教手中的筆動了動，頭也不抬地說道。

　　「沒有，但是拉莫夫大人他處境很不妙！」騎士急促地回報。

　　他衝入教會時，拉莫夫大人被巨龍狠狠地拍到了教會的穹頂上，他被擊落後足足撞碎了一小塊防禦結界才緩住了衝擊。而在擊落拉莫夫後，巨龍完全沒有就此停手的意思，它在空中盤旋一圈後，筆直地衝向拉莫夫的落點。

　　說不定……

　　在他跑進來的這段時間裡，拉莫夫-蘭斯洛特殿下已經被幹掉了。

　　他忍不住產生這種不好的念頭。

　　「那麼，等他死了再來轉達我。」主教冷漠地回應之後，再度將注意力放在手中法案上——拉莫夫的失敗是必然的，不過在他經歷失敗乃至的過程時，他需要填寫完這張緊急法案，並在教會騎士們確認拉莫夫戰死後他填上自己的署名。

　　他早已見慣了犧牲。

　　格拉海德的犧牲、貝爾維德的犧牲、梅麗亞的犧牲……為教會傾盡所有的騎士不計其數，甚至絕大部分的犧牲者都難以讓人記住他們的名字，可以說守序教能屹立至今，都是建立在無數人的犧牲之上的。

　　更何況他已經履行身為主教的職責告訴拉莫夫另一種方式，只不過後者依舊執意堅持那種愚蠢而過時的騎士傳統。不過，拉莫夫的犧牲並非毫無價值的，讓聖女取回另一半力量有著更為長遠的價值，唯一的遺憾，恐怕是拉莫夫在臨死前未能指定繼承他席位的後繼者。

　　騎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教大人……是我聽錯了？」

　　「難道我有什麼地方沒有表述清楚？」主教終於停下筆抬起了頭：「出去，確定拉莫夫-蘭斯洛特騎士戰死的消息，然後回來轉告我，以便我完成這張法案！」

　　「遵命，主教大人！」

　　騎士鐵青著臉朝教會外跑去，他沒有立場反駁主教的決議，更沒有支援拉莫夫的力量，只要他在門口發出一點聲響， 他敢保證自己會死在拉莫夫前麵。

　　又或者，當他走出教會時，就已經看到了拉莫夫破碎的屍體。

　　然而當重新回到教會門口時，他愣住了。

　　巨龍的身影就在拉莫夫面前不遠處，她長長的犄角停留在了拉莫夫身前，穹頂之上，他隱約看見了另一個人影。

　　「哼，我還在想你小子什麼時候能趕到呢。」

　　盡管拉莫夫舉起的左臂已經傷痕遍布，右臂更是無力地垂在了身邊，但他依舊強振語氣，半開玩笑地說道：「看來喜歡遲到的不止我一個，這下你必須請我吃兩年的烤麵包才能補償我的損失。」

　　「十年都沒問題。」林秋回應道。

　　但真實情況遠沒有他表現出的那般輕鬆。

　　抵在菲尼克斯犄角上的深海在微微顫抖，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座巨山壓了下來。魔紋爬滿了他的手臂，在浮岳力量的幫助下，他才勉強抵擋住了菲尼克斯的這一次撞擊。而他也順便看清了菲尼克斯的神情。

　　赤色的龍目緊緊鎖定了他，不再殺意盡顯，取而代之的一閃即逝的疑惑。

　　「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低吼一聲，犄角處的壓力陡然又增長了幾分。

　　林秋與拉莫夫腳下的防禦結界徹底破碎，精致的磚瓦一個個滑落而下，不出幾秒，整個教會的穹頂都會徹底崩塌。

　　林秋一咬牙，另一隻手抓向拉莫夫，向後猛然一躍。

　　——「你該減肥了，菲尼克斯！」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劍背砸向菲尼克斯的犄角，迸裂出耀眼的火花。

第265章：何為圓桌（中）

　　年輕的騎士為了拯救自己失去理智的朋友，不得不與之戰鬥。

　　帝都陵園中的辛朵拉看見遠處教會穹頂的一幕，抬起頭，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千百年間，她見證過無數相似的畫面，但依舊每一次都會讓她有所觸動，這裡離教會隻隔了幾條街道，卻構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羈絆、友誼，這在她所在的世界裡，是奢侈而毫無價值的東西。

　　這也是為什麼當葛蕾拉在帝都獨自行動時沒有人援助她的原因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在西斯的計劃之中，每個人各司其職，處理好分內的事，若非任務相關相互之間從不往來。但在另一個世界，這兩者卻是那些人戰鬥至死的信念。

　　一些人對此嗤之以鼻，但對辛朵拉而言，則是疑惑。

　　刻印帶給了她輕易控制人心的能力，但在每個人的邊緣，都有不可觸碰的灰色地帶，這是她和葛蕾拉的能力無法企及之處，極個別的人甚至能通過它擺脫被篡改的記憶。奇妙卻又充滿了吸引力。

　　這些「無用」的情感使人盲目，讓拉莫夫推遲了喚醒聖女力量的法案，讓艾麗莎違背了教會的命令，一意孤行地將葛蕾拉的屍體埋葬在了這裡。所以她不必跨越教會設下的重重障礙，只要將葛蕾拉從棺材中重新「拽」起來就可以了。

　　「快挖吧。」她輕輕說了一聲。

　　雙目無神的管理員木訥地點了點頭，重新揮舞起手中的鏟子。

　　混沌教總是能得到他們所要的，埃裡克也即將見證他夢寐以求的理想，可是……

　　艾麗莎，提爾，你們所肩負的情感能夠成為你們逆轉一切的力量麼？辛朵拉知道此時此刻在帝都兩個截然不同的戰場正進行著兩場相似的戰鬥被控制的梅麗亞，失去理智的菲尼克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者之間是相同的。

　　在這一點上，辛朵拉和埃裡克有著同樣的期待。

　　葛蕾拉的印記不可能違背，艾麗莎，你能喚醒梅麗亞的意識麼？

　　而一旦你失敗了，就不得不履行教會騎士的職責，消滅一切試圖威脅亨利一族血脈的刺客。

　　……

　　教會本部上空，戰場。

　　林秋借助浮力漂浮於教會上空，菲尼克斯一閃即逝的疑惑過後，便再度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狂亂狀態。將拉莫夫送給年輕的教會騎士照顧後，他便馬不停蹄地迎向菲尼克斯教會的防禦結界是她首要摧毀的目標，為了阻止她肆無忌憚的破壞行為，必須有人分散她的注意力。

　　偌大的帝都，恐怕沒有人比林秋更了解菲尼克斯了。

　　自她第一次恢複力量，再到被自然之主奪走力量淪為一隻雛鳥，再到她汲取利奧雷亞的龍魂獲得重生……林秋腦海裡記得每一個細節，正因如此，他的理智才讓他一瞬間就調動起了全身的力量，第三階封印的開啟讓他全身的感官變得無比敏銳，正因如此，他記憶中的每一個細節在腦海中顯得尤為清晰。

　　菲尼克斯龐大身軀撲了個空後，在天空徘徊了一圈再度向林秋撲來。

　　不死的能力，強大的力量。

　　理智正在根據他的每一段經歷，將他對菲尼克斯戰力的了解逐條逐列地排列起來。先破壞她的視覺，即便視覺很快就能重組，但這能減緩她進攻的節奏，否則她那灼熱的龍息遲早要燒穿教會的穹頂。同時，脆弱部位的襲擊足以讓菲尼克斯將全部的集中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短暫的思考後，理智給予了林秋一個看似可行的妨礙。

　　破壞視覺。

　　林秋緊了緊手中劍，在如此敏銳的感知力下，他能看清菲尼克斯赤色瞳孔中的每一絲變化，

　　他也能看清菲尼克斯尖銳的犄角與獠牙，以及她抬起的右爪。

　　「準備好了麼，深海？」

　　林秋默念道。

　　深海有些疑惑，因為在過往的任何一場戰鬥中，林秋從未問過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而在她看來，這個問題，林秋似乎更多的是在詢問自己。

　　沒有什麼好準備的。

　　菲尼克斯雖然擁有不死的能力以及無與倫比的力量，但她那龐大的身軀想要做到極致的速度是不可能的，以林秋的速度，絕對能輕而易舉地命中菲尼克斯的眼睛這是深海對林秋實力最客觀的評價。

　　但同一時間，她也感受到了林秋掌心的虛汗。

　　菲尼克斯越來越近了，然而當她即將占據林秋全部視線時，林秋眼中的畫面卻陡然一變。

　　在這個瞬間，他看見的不再是一頭噴吐烈焰的巨龍。

　　「給我聽好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室友了！」

　　耳邊回蕩著的是熟悉而聒噪的聲音，他看見了一隻橙色的雛鳥站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昂的宣布道。

　　「主人，你在幹什麼？」

　　深海感受到林秋手腕的轉動，原本劃向菲尼克斯的斬擊硬生生偏離了軌跡，掀掉了教會穹頂的裝飾物，而在深海的提醒聲傳來之時，菲尼克斯趾高氣昂的宣告也變為了近在咫尺的龍吼。

　　「嘭」

　　「拉莫夫閣下，他到底在做什麼？」

　　問出相似問題的不止深海，一直躲在教會門口觀察戰況的年輕騎士焦急地說道。他目睹林秋被拍向教會穹頂的身影，急得在階梯處走來走去。

　　林秋的到來對他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喜訊，對方也成功救下了拉莫夫閣下，但後來的戰鬥，卻讓他無比惱火。

　　林秋從未正面進攻，一直在躲避那條巨龍凶猛的進攻。即使他都能看出來一味的躲避是無濟於事的。

　　「你是新人吧？」拉莫夫倚在門口，懶洋洋地問道。

　　「報告拉莫夫閣下，我是一周前加入教會的，我勵志成為審判軍的一員！」年輕騎士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

　　拉莫夫點了點頭：「你想要理解這些還為時過早了一些。」

　　他同樣目睹了林秋被砸向穹頂的一幕，並且他比年輕騎士看到的更多，那本應斬向菲尼克斯頭顱的一劍在出劍時強行偏轉了方向。與年輕騎士不同的是，他在那一刻感受到的只有欣慰。

　　如果林秋還是一個新人，按照教會的規章，他會因為這一閃即逝的掙扎被評判為不合格，所以年輕騎士的質疑他完全理解。但對於圓桌騎士而言，它確實避免他們淪為殺戮機器的最後一根稻草。

　　拉莫夫在林秋身上看見了這根稻草，因此他甚是欣慰。

　　無與倫比的力量只是圓桌騎士的一部分，比之更為重要的卻是為之而戰的原因。

　　所以主教永遠無法理解初代國王的犧牲，無法理解先代主教辭去職位，更無法理解聖女為什麼在戰爭後甘願放棄一半神格，待在教會本部與外界隔絕。

　　「他會贏的。」末了，拉莫夫平靜地說道。

　　對了，還有……

　　說罷，他的視線重新轉向林秋。

　　歡迎加入圓桌評議會。

第266章：何為圓桌（下） 小說：刻之痕 作者：十里桃花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固執的圓桌騎士、愚蠢的圓桌騎士。

　　主教見方才前來回報的教會騎士遲遲沒有歸來，終於決定自己出去查看情況，誰知他剛來到教會門口，就看見了坐在台階上仰望天空的拉莫夫與年輕騎士，在半空與菲尼克斯奮戰的人不知何時變成了林秋。

　　即使不用問，他也能猜出大致的狀況。

　　聽見腳步聲，拉莫夫回過頭朝面色鐵青的主教做了個擠眉弄眼的表情。喚醒聖女大人另一半神格的法案必須所有在場的圓桌評議會成員同意，他手中掌握著一票否決權，因此只要他意識尚存，主教的計劃便不可能成功。

　　他很樂於看到主教憋悶的表情。

　　圓桌騎士的精神自第一次魔潮戰爭後被代代圓桌騎士繼承了下來，即便在人才愈漸凋敝的今天，它依然延續著。主教口中稱這種精神固執而愚蠢，但他和拉莫夫都明白這是圓桌騎士勝利的源泉。

　　「哼。」

　　最終，主教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

　　「主人，再這麼下去是不行的！」見到林秋又一次被震飛，深海不得不出言提醒。迄今為止，林秋所有的戰鬥方式都依托於劍技之上，就連對於刻印的操控也是如此，深海是林秋力量的媒介，因此如果林秋執意不出劍，他的落敗只是遲早的。

　　在她看來，即便失去理智的菲尼克斯能稱得上林秋遭遇過的最強對手之一，林秋也依舊在某些方面占據著優勢他的速度、他的斬擊，菲尼克斯擁有不死之身，但這些優勢能起到消耗菲尼克斯體力的作用。

　　「不對，深海，我要做的不是擊敗她。」

　　林秋呼出一口氣，說道：「我需要喚回她殘存的意識，你有什麼好辦法麼？」

　　這一次，深海保持了沉默。

　　作為聖女大人的聖器，她見證過無數戰鬥，然而像這樣的場麵她還從未經歷過。她根本無從得知菲尼克斯遭到了什麼控制，更提不出任何可行的方法。光是拖延菲尼克斯破壞教會的腳步就已經讓她絞盡腦汁了。

　　「主人，這一次，恐怕我無法幫到您。」

　　深海如實說道。

　　「謝了，看來這次我要獨自戰鬥了。」

　　林秋望向在夜空中盤旋一圈後又回到他面前的菲尼克斯。砍傷菲尼克斯不僅無法喚醒她僅存的意志，反而會講她推向更為狂躁的境地，這從一開始就不能稱之為一場戰鬥，而是一場賭博。

　　「獨自戰鬥？」

　　深海愣了愣。

　　「辛苦你了，深海。」

　　在菲尼克斯的注視下，林秋緩緩解下深海的劍鞘，將其斜靠在教會穹頂之上。菲尼克斯的動作停滯了片刻，眼神中再次露出了些許的疑惑。看見這一幕，階梯上的拉莫夫徑直站了起來，一旁的年輕騎士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在戰場上解下武裝是最危險的行為。

　　看來他還是遠遠低估了林秋膽量，或者說他喚醒菲尼克斯的決心。

　　「結束了。」

　　同時目睹這一幕的還有街角的埃裡克-穆薩，他的表情失望中參雜著些許的落寞。他對魔物了如指掌，正因如此，他已經提前看到了結局。解下武器這種程度的舉動除了削弱自己的力量，無法對菲尼克斯起到任何作用林秋現在所面對的是菲尼克斯從出生便擁有的魔物本能，第一次魔潮戰爭已經在她的本能中書寫了與教會不可化解的仇恨，所謂的羈絆，永遠無法淩駕於仇恨之上。

　　埃裡克之所以敢這麼斷言的原因，是他也站在過相同的境地。

　　他最初的實驗公式出現了偏差，研究者創造的藥水並非打開魔物與人溝通的橋梁，

　　反而讓它失去了理智。人心總是貪婪的，當他與一隻魔物建立了羈絆，他總想獲取更多他希望搭建起溝通的橋梁，他希望能準確地理解對方的心意，也希望將自己的心意準確地傳達給對方。

　　當辛朵拉打算了解魔物的生命時，他與現在的林秋做出了相同的選擇。他並非騎士，赤手空拳地衝進了實驗室，他試圖抱住對方以平複它的心情。只可惜……

　　埃裡克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自己的小腹。

　　只可惜停留在他記憶中的只有疼痛與血液，阿迪克博士修複了他身體嚴重的創傷，但當想起這件事時，早已愈合了的傷口便會隱隱作痛。

　　當他昏迷了數天之後，他終於明白自己所對抗的是什麼。

　　阻擋在他面前的並非語言，而是魔物的本能，想要達到真正的互相理解，他必須徹底改變魔物的本能。

　　林秋與菲尼克斯的存在讓他產生了短暫的動搖，但現在看來，他的公式從未出現過偏差，發生於教會穹頂的戰鬥只是以更激烈的方式證明了他是對的。

　　「吼」

　　響徹雲霄的龍嘯過後，UＵ看書 wｗw．ｕukanshu．nｅt灼熱的龍息籠罩了整個穹頂。似乎是吸取了與拉莫夫戰鬥時的經驗，這一次，噴吐完龍息後，菲尼克斯沒有片刻的停留，遮天蔽日的龍翼卷起強烈的風壓，她掠過熊熊燃燒的火焰，打算用尖銳的犄角完成最後一擊。

　　聚在一起圍觀的人們紛紛發出一兩聲驚呼。

　　埃裡克帶上兜帽，轉過身，不再張望。

　　他是正確的。

　　實驗必須繼續下去，只有他才能找到真正的橋梁。

　　在他邁出幾步之後，人們的驚呼變成了一片歡呼。埃裡克不得不停下腳步，緊接著的他的眼神充滿了錯愕。

　　菲尼克斯龐大的身軀停下了。

　　但很快，他便看出了端倪所在並非她在給予林秋最後一擊時突然恢複了理智，而是她尖銳的犄角被後者緊緊握在了手中。

　　那個家夥……竟然徒手擋住了巨龍的衝擊？

　　「菲尼克斯……」

　　穹頂之上，林秋過了良久才終於有了開口的力氣。浮岳的力量在他周圍形成了一個小型屏障，將火焰抵擋在了外面，魔紋已經從他的雙臂蔓延到了他的左臉，浮岳的力量在修複他的身體，他握著菲尼克斯犄角的手掌不斷被割裂、修複著。

　　他的後腳跟抵在穹頂還未破碎的防禦結界上，碰撞讓防禦結界出現了裂痕，不時便會破碎。

　　但這一次，林秋眼中的景象卻無比清明，他所看到的不再是菲尼克斯一閃即逝的影子，透過龍目，他看見的是那個趾高氣昂而又神氣活現的橙色雛鳥。

第267章：橋梁

　　菲尼克斯覺得自己正身處於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裡，她能感受到北境那時常凜冽的寒風。這裡是她對這個世界最熟悉的地方了，在戰後的數個世紀裡，她就一直棲息於此。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從遠處朝她走來。

　　「笨蛋特瑞斯，你又來這做什麼？」

　　菲尼克斯悶悶不樂地說道。

　　「我聽赫蘿說你們又鬧矛盾了嗎？」特瑞斯國王樂嗬嗬地問道。

　　「哼，那頭笨龍！」

　　「我說啊，你們都是魔物，應該好好相處才對嘛。」

　　「不聽不聽，反正你又要說什麼花言巧語了吧，你們人類都是嘴上說的好聽。」菲尼克斯用自己的羽翼遮住耳朵，順便將整個腦袋都悶下面。

　　「哪有，這明明是來自朋友的關心才對。」

　　「朋友？你的子民可不希望我們成為朋友！」

　　「唔……也對，我可沒想到建立一個王國是這麼麻煩的事。」阿茲-特瑞斯一屁股坐在地上，苦惱地歎了口氣。

　　「喂！怎麼變成你向我抱怨了？」

　　「真是的，向朋友抱怨不是很正常麼？我剛才也去找赫蘿抱怨了一小會兒，不過很快就被她趕出來了。」特瑞斯可憐兮兮地說道。

　　「原來朋友就是用來做這些的嗎？」菲尼克斯將遮住腦袋的左翼移開一條縫，用疑惑的眼神等待阿茲-特瑞斯的下文。

　　「當然！所謂的朋友就是會在苦惱時傾聽你的煩惱、會在你生氣或難過時安慰你、會在你需要幫助時施以援手、會在你誤入歧途將你拉回正道的家夥……所以，如果你對赫蘿有什麼不滿，盡管告訴我好了！」

　　說罷，阿茲-特瑞斯拍了拍胸脯毛遂自薦。

　　「誰會告訴你啊！」菲尼克斯將臉扭向了一邊。

　　「也對，菲尼克斯你可要比我想像中堅強得多。」盡管遭到了拒絕，阿茲-特瑞斯依舊笑嘻嘻地回應道，他從地上爬了起來，說道：「確認你安然無恙我就放心了，拜訪完你之後，我還得去找麥卡麗絲呢……我是來向你們道別的。」

　　「道別？你要去別的地方嗎？」

　　「這麼說也沒錯……」

　　阿茲-特瑞斯轉過身，朝她揚了揚手：「別擔心，只要旅程繼續下去，就會有驚喜的事發生，說不定有一天你也會突然發現自己身邊其實還有不少朋友呢。」

　　真是一段漫長的旅程啊。

　　菲尼克斯忽然覺得這片白色的世界變得有些刺眼，她耳邊還繚繞著特瑞斯的腳步聲，眼前也閃現著對方越來越遠的背影。

　　然後，白茫茫的世界出現了一條裂縫。

　　「嘭——」

　　「菲尼克斯。」

　　她漸漸感受到自己犄角處的阻力，這阻力讓她有些難受。裂縫之後，隱約存在著一個模糊的剪影。

　　「想想你迄今走過的路——你學會了人類的語言，變化成了人類的模樣，你走出了北境的洞窟，進入了人類的社會，你決定與人類產生交集，於是你擁有了第一批信徒。你走遍了許多地方，與混沌教戰鬥過，也有一些人將你視為英雄……」

　　「吵死了，特瑞斯！」

　　菲尼克斯眯起眼，對白色世界裡還沒走遠的阿茲-特瑞斯說道。

　　聽到菲尼克斯的呼喚，阿茲-特瑞斯停下了腳步，他聳了聳肩：「我什麼都沒說呀。不過啊，菲尼克斯，如果你仔細去聽的話，偶爾也能聽到仇恨之外的東西也說不定。」

　　「菲尼克斯，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我們是同伴麼？同伴可不是會讓你頭腦一熱在帝都肆意妄為……但是，真正的同伴不僅會糾正你的錯誤，還會和你一起承擔後果——在這之後，

　　我會親自帶你來教會登門道歉的，而現在，我就要履行一個同伴的義務了！」

　　——「菲尼克斯，你已經不是那個孤獨一人，憑本能殺戮的災禍了，不是嗎？」

　　「轟——」

　　纏繞於林秋手臂上仿佛在這一刻活了過來，在無可匹敵的壓力下教會最後的防禦結界土崩瓦解，恢弘的塔頂被震碎成了無數段，裂痕卻並未就此停止，它在強烈的震擊下猶如崩騰的猛獸奔走於教會的每一片瓦礫之間。

　　遠處目睹著一切的人們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自第一次魔潮後便屹立至今的教會本部，竟在這一擊之下徹底崩塌了！

　　「真是的，我都搞不清頭腦一熱的究竟是誰了。」

　　拉莫夫一把推開徹底驚呆了的年輕騎士，他的右手緊緊貼在教會的牆壁上，他大喝一聲，向一側傾斜的建築終於停了下來。而在擊毀了教會穹頂後，林秋與菲尼克斯墜落而下，一人一龍將教會前的空地砸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一時間，t 整個帝都猶如地震，帝都周遭的冰海被擊起了層層巨浪。

　　同樣天翻地覆還有菲尼克斯眼前的世界。

　　她眼前的一切都龜裂開來，而她也終於看清了白色世界後的景象——翻滾的煙塵、殘破的教會，以及，仰麵朝天躺在她不遠處的林秋。

　　在兩個世界交疊的邊緣，她似乎聽見了特瑞斯最後的聲音。

　　恭喜你，菲尼克斯。

　　你終於也找到值得信賴的夥伴了。

　　「菲尼克斯。」林秋望著灰蒙蒙的天空，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嗯？」

　　這一次，菲尼克斯終於做出了回應。她側躺著身子，用龍翼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回應聲中帶著鼻息。震擊造成的創傷在她落地不久後就已經痊愈了，她能感受到自己體內湧動的力量，只不過這一刻，她根本不想動彈一下。

　　狂躁的本能衰退之後，她的內心格外寧靜。

　　「菲尼克斯。」林秋再一次呼喚了她的名字。

　　「我在聽。」

　　「那個……我好像……」

　　林秋躺在廢墟裡猶猶豫豫地好半天，才說道：「我剛才好像把教會拆了，你覺得我們躺在這裡裝死能蒙混過關嗎？」

　　「不知道。」

　　出乎林秋意料的是，菲尼克斯沒有激動地馬上振臂高呼，她似乎也陷入了猶豫之中，許久之後，她才用低低的聲音說道：「要不，我們去給聖女道歉吧？你可不許反悔，剛才我們已經說好了的。」

　　「嗯，一言為定。」

　　聞言，菲尼克斯放心地翻了個身。

　　這一次特瑞斯似乎沒有騙她。

第268章：飛翔的籠中鳥

　　戰爭就要結束了。

　　當黑鴉的刺客們看見墜落的巨龍時，內心浮現出了同樣的念頭。而在王宮的庭院內，索菲亞公主早已在耶夢加得與尤裡烏斯的護送下離去，理查德王子與六世那邊則由數名隊長級的任務與影坐鎮，其防禦力，只能用固若金湯來形容。

　　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形成如此嚴密的防線，看來是他們小瞧了亨利一族。

　　藥水的效果正在衰退，黑鴉刺客漸漸與自己的肢體建立了聯繫，在他們眼前是一個場毫無懸念的戰鬥圓桌騎士艾麗莎-舒卡蕾朵與梅麗亞。九年前還站在同一起跑線的兩人，在九年後已然天差地別了。

　　如果艾麗莎原因，這場戰爭本來早就該結束了他們親身體會過艾麗莎劍技與刻印的可怕。但不論出於何種原因，他們都樂於看見這場戰鬥繼續下去，戰鬥的延續給予了他們恢複的時間，刺殺亨利一族的計劃失敗了，可若是臨走前能幹掉一名圓桌騎士那也不算太過失敗。

　　兩名黑鴉刺客交換了眼神，他們悄然用意念緩緩恢複著自己的身軀。

　　刺客的預感告訴他們時機就要來臨了。

　　這場毫無懸念的戰鬥終於接近了尾聲，梅麗亞的腳點在斷裂的石柱上，彈起身子的同時她猛然轉動起來，淡藍色的長鞭形成了一個小型的旋渦，呼嘯著卷向艾麗莎。艾麗莎不閃不躲，在旋渦逼近她時，她陡然伸出右手，一把握住轉動的長鞭。

　　淡藍色的長鞭驟然停止，梅麗亞被硬生生扯下來的身子一個趔趄。

　　殷紅的血珠融入了流轉的液體，它隨著長鞭飛速地流轉著，將淡藍色的長鞭染成了紫色。

　　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了。

　　暗中觀察戰局的兩名黑鴉刺客看見這一幕，心裡也有些發冷梅麗亞是他們的隊長，實力遠超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除了沒有成為阿迪克博士的實驗體獲得永久的生命力外，她的戰鬥方式幾乎沒有任何死角。

　　然而在面對圓桌騎士一級的敵人時，就連她那削鐵如泥的藍色長鞭最多也只能在對方手掌上留下一條不深不淺的傷痕。

　　「我答應過貝爾維德確保你的安全。」

　　艾麗莎不理會手掌的刺痛，用力一拉長鞭，將梅麗亞拽向自己：「所以即使你失去了理智，我也會把你帶回教會。」她方才也目睹了菲尼克斯墜落的身影，雖然不知教會的狀況如何了，但林秋再一次成功了。

　　自認識林秋以來，對方還從未辜負過她的信任。

　　所以，她也該為這邊的戰場畫上句號了。

　　艾麗莎瞥向梅麗亞手臂處的黑色印記，那隻仿佛被賦予生命的烏鴉正惡狠狠地瞪著她。從一開始，她的對手就不是梅麗亞，而是這個詭異的印記。她握著長鞭的手背浮現出一道蜿蜒的銀色魔紋，幾乎在魔紋出現的同一時間，長鞭上的急流停止了流轉，接著無力地垂了下來。

　　「結束了，梅麗亞。」

　　「結束？不，還遠遠沒有結束！」

　　話音響起時，兩名黑鴉刺客同時發難，他們一左一右從背後襲來，手中的短刀化為一道銀色的流光。

　　長久的觀察讓他們已經十分了解艾麗莎的實力了，他們清楚，再突然的襲擊在她面前都毫無意義。

　　他們預見了接下來的發展在感受到風聲後，艾麗莎的劍便已經出鞘了。

　　兩人還未逼近艾麗莎，被切裂的身子便墜落而下，劍勢穿過他們的身體，在夜空中引發出一陣轟鳴。

　　然而在被擊落的一刻，兩人卻露出了陰謀得逞的陰笑。

　　在面對無法戰勝的對手時，任何直接的攻擊都是無效的，

　　身為提奧法蘭最精銳的刺殺者，他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們也同樣明白任何強敵都會有疏忽大意的時刻，而他們，便是尋找破綻的頂尖高手。

　　只要他們發出異動，艾麗莎的注意力一定會轉向他們，這是不可違背的戰鬥本能，但在面對黑鴉的刺客時，本能與危機感也會成為被他們利用的道具不死的生命力賦予了他們更多的東西，他們擅長用自己的「死亡」換取更大的價值。

　　劍勢貫穿他們之時，他們將手中的銀色短刀用力一擲。

　　刺客可不僅僅只有他們兩人！

　　當艾麗莎意識到兩人的詭計時，梅麗亞已經拋去了手中的長鞭，她抬起的右手接住了短刀，毫不猶豫地劈向艾麗莎的喉嚨。

　　「戰局瞬息萬變，不是麼？」

　　墜落之時，黑鴉刺客說道。

　　這一刻，他們甚至佩服起了自己的創造力他們接收到的最後一個命令，是如果梅麗亞可能落入教會之手，就殺了她，而現在，是一個死局。無論倒下的是艾麗莎或梅麗亞中的任何一方，勝利的都是他們。

　　事實上，當計劃成型時，他們就已經能猜到結局了。

　　關鍵不在於艾麗莎怎麼想，她的戰鬥本能會讓她在面對危險時做出最直接的回擊。

　　「井底之蛙。」艾麗莎冷哼一聲。

　　然而，當血液飆射而出時，艾麗莎和兩名黑鴉刺客都愣住了。

　　黑鴉刺客震驚於艾麗莎竟然能在一念之間偏轉自己的劍鋒，違背常理地改變給予梅麗亞的致命一擊。艾麗莎則有些發懵地注視著梅麗亞落在地上的斷臂她看清了方才發生的細節，她的那一劍本是迎向梅麗亞手中的短刀，可梅麗亞卻硬生生扯動身體，將自己胳膊迎向了劍鋒。

　　那轉瞬即逝的瞬間，她似乎看見梅麗亞渾濁的眼睛變得清明。

　　梅麗亞是故意的。

　　以最為的激烈的方式，切斷了與混沌教之間的聯繫。

　　梅麗亞垂著臉，僅存的左臂顫抖地摁住空空如也的袖口，披下的劉海遮住了她的表情。斷臂落地時，艾麗莎聽見了烏鴉淒厲的嘶鳴，印刻在梅麗亞手臂上的黑色烏鴉徒勞地扇動著翅膀，最終徹底黯淡了下來。

　　「帶我……回去……」

　　梅麗亞的聲音有些發抖，劇痛正在迅速蠶食著她最後的意識。

　　艾麗莎咬牙瞪了黑鴉刺客一眼，一把撐起了梅麗亞，消失在了夜色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