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變異] 星辰之主 作者:減肥專家 (連載中)

 
jjyy168 2016-12-18 10:16:4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6 2043948
jjyy168 發表於 2017-3-27 03:45
第一百七十九章 去雲端(下)


    事實證明瞭羅南的擔憂。

    當他用習慣性的出竅方式,扯出靈魂體的時候,外接神經元毫無反應,依舊如電光長蛇,在腦宮中盤繞,頗有“管你來去,我就在這裡”的淡定感。

    可要說外接神經元完全不受控制,也是冤枉了人家。當羅南用“傳統方式”,只是動了動念頭,外接神經元便順從地在腦宮中換個位置,繚繞的電光明滅閃爍,遙為呼應。

    看吧,就知道不容易。

    羅南又在分頁筆記本上劃了幾筆,問題依然存在,可他心中的概念倒是越來越清楚了。

    靈魂出竅、念頭驅動,看上去都是精神層面的事,但其實不對。按照最近學習的理論,前者不說,後者應該是其實是“以意導氣”的一種。

    他這樣去形容幾個要素之間的關系︰人身機能所蘊能量稱為元氣,流佈全身,汩汩如水;外接神經元則是寄生在水中的魚兒;而羅南的念頭,則像一顆小石子兒。

    意念本身並沒有直接推動外接神經元的力量,可是擊水興波,足以驚動魚兒,讓外接神經元做出改變。

    至於外接神經元為什麼能準確判斷他的念頭,是“智能判斷”,還是更微妙的機理作用,羅南主觀傾向於後者。

    “這樣來看,要想驅動外接神經元,必須存在精神與物質層面的干涉力……那就沒選擇了,真氣逆行?”

    羅南自個兒都笑出來。

    他實現“干涉力”的最有效手段,就是神輪、身輪耦合所化的目竅心燈。由於“神輪”對“身輪”的壓倒性優勢,也由於現實問題導向,羅南以前都是從精神層面向物質層面用力,如今保不住要來個大逆轉。

    以他神輪、身輪耦合的秩序框架,調整作用方向,理論上不存在任何障礙。就是初期操作,必須在自家腦宮進行,為謹慎起見,他對干涉的力度,進行很嚴格的控制。

    目竅心燈光芒搖曳,不再懸照外部天地,也不再洞徹五臟六腑,而是在腦宮中,與外接神經元的電光長蛇交相輝映,漸漸將一抹暖意注入其中。

    外接神經元殷殷震動,又嗞拉拉放出電光,有些不太適應的樣子。它時而蜷曲,時而穿繞,時而伸展,直若天龍變化,神異絕倫。

    不去考慮後果的話,這真像耍弄一個新奇玩意兒,有趣的緊。

    羅南卻注意到,外界神經元的形態固然一直在變,可它的本質狀態沒有變。它依舊是神輪的核心框架,冰山汪洋的結構勢大力沉,偏又穩定厚重。

    一個問題︰作為神輪的核心,外界神經元是物質還是精神?

    羅南沒有明確的答案,卻有一份不可說式的領悟,至少在此刻,物質和精神的分別並不是那麼明顯。

    他仔細體會這份感覺,精神與物質層面的干涉作用順勢強化,目竅心燈焰光飛騰,已漸變為一個“熔爐”,去燒煉外接神經元這份“真金”。

    不燒不知火溫,不燒不知本質。

    羅南在遵循修館主教導,燒煉精元之時,就有類似的感觸︰只有真正下手,才能接收到某些資訊,烙下某些印記。

    或許,這個道理也能用到外接神經元上?

    不管怎樣,羅南就沉浸在這種“燒煉真金”的過程中,渾然忘記了時光流逝。直到“六耳”開始資訊推送,震動耳膜,傳遞出明確的提示資訊︰

    全新一天開始了。

    現在是凌晨4點55分,按照羅南日常作息,從現在起,已經進入了晨練時間。

    “完蛋!”羅南猛然驚醒,拿筆記本拍頭,怎麼都這個點兒了?

    要不,再燒煉一會兒?

    念頭才起,就被羅南按下。已經到了做早課的時間,這種因一時衝動而打亂節奏的事情,是修館主一直嚴厲告誡、明令禁止的。

    往後推也不行。最近一段時間,他都嚴格按照計劃作息,協會的安保措施也都由此而來,突然變化,會對很多人造成困擾。

    沒說的,他二探齒輪的計劃就此夭折。

    羅南不免鬱悶,只能按下衝動,調理心神,用早課來導引梳理雜草般的小情緒。

    在磕磕絆絆幾分鐘後,強大的慣性力量還是把他推上了正軌。四十分鐘的早課,加上差不一倍時間的晨跑,等七點鐘羅南回來,照例是姑父已經做好早餐,等他開動。

    客廳裡,姑媽低頭操作手環,臉上略微化了妝,倒是沒有大半宿沒睡的萎靡感覺。見羅南回來,用下頷點點他︰“今天你姑父有事要早走一會兒,跟上節奏。”

    “哦。”羅南應了一聲,心裡不免琢磨,怎麼才能讓姑父姑媽安心。這一點,或許還要勞煩何秘書的大駕。

    他上樓洗漱,走到樓梯口,莫鵬打著呵欠過來,見到他,睡眼惺忪地打個招呼,就往樓下去。

    剛擦身而過,莫鵬就想起一件事,哎了聲,反手去抓羅南肩膀。然而手掌切過去,指尖連羅南的衣服都沒沾上,倒是肩膀差點兒別著筋。

    “跑那麼快幹嘛!”莫鵬大聲抱怨。

    “是你太胖了。”羅南扭過頭來,此時他的體術還不入流,比薛雷、爆岩那樣的肉身強化側更是相去天壤,但有目竅心燈加持,像莫鵬這種缺乏鍛煉的小胖子,真別想挨著他的邊兒。

    莫鵬用粗指頭點點他︰“成啊,喜新厭舊,吃裡扒外就是你這樣兒的,虧我有好事兒還想著你。”

    羅南白他一眼,往屋裡去。

    “過分了啊!你天天跟那什麼雷子勾勾搭搭的,也不想想看,咱們哥幾個有多長時間沒聚了?”

    羅南已經進了臥室,順口道︰“我在知行學院,你在六中,想勾搭,你逃課過來啊!”

    莫鵬比劃出了大拇指︰“老弟神算!”

    羅南終於給他一個正眼︰“你,逃課?”

    “輕聲,輕聲!”莫鵬給唬了一跳,要知道他的母上大人,可就在客廳呢。他推著羅南往裡走,本來想說事兒,可見到羅南臥室裡幹幹淨淨的模樣,忍不住就放嘲諷︰

    “完美主義強迫症,純的。”

    羅南準備把這貨給踢出去。

    莫鵬往後縮︰“說正事,說正事。你收到霜河實境的補償沒有?”

    “啊哈?”

    “就是上次在市中心,出亂子那次,之後他們給每一個當時在場的顧客,都推送了會員提級補償,不是會員的,擁有會員資格;原來是會員的,統統上提一級。除此以外,還有豪華禮包什麼的。你收到沒有?”

    對羅南來說,霜河實境可不代表任何美好記憶,他進衛生間調試水溫,隨口應聲︰“那又怎樣?”

    “怎樣?會員提級之後,開銷至少降兩成好不好,還有他們送的優惠券,滿千贈八百,疊加起來快免費了,最適合集體活動……”

    羅南冷笑︰“有膽你們就去,再進局子,別找我就好。”

    “市中心那個,肯定沒心情了。不過你們學校附近,就是雲都水邑,最近不是開了個分店?號稱設備全市最強,老弟,表現的機會來了……哎哎,你幹嘛?”

    “洗澡,清場。”羅南把莫鵬往外推,他現在的力氣,輕鬆碾壓這位還算墩實的兄弟,直接把他推出門外。

    莫鵬還想說服他︰“你天天這麼搞,又是晨跑又是練功的,就算練出一身肌肉來,頂毛用?還是要走交際路線,才有展現的機會。還不明白,這是聯誼啊,我保證把六中的高質量美女帶過去,你不能丟莫家、羅家的人,起碼要對等……”

    “等你真能勾搭上再說吧,我趕時間。”

    “聽我說,老弟,你這樣沒朋友的,母上大人肯定會對你一萬個不放心,你也就一輩子是個媽寶,哦,姑寶……嘿,想想藍灣那套房子,你就想讓它放那兒吃灰?”

    羅南一直想出去單獨住,這在家裡不是個秘密,可是九月份的地震,還有上個月的連續醫院之旅,斷送了他的希望。

    不過莫鵬並不知道,羅南希望獨處的原因,主要是偷偷製作藥劑,現在已經沒了這份動力。再加上連續出事,得罪的勢力越來越多,連羅南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搬出去吸引火力比較好,還是就近照應家人更周全。

    這種事情,想多了才真叫煩。羅南直接關上門,不理會莫鵬在外面的嚷嚷,進衛生間洗澡。

    剛站到花灑下面,六耳突然傳過來一個資訊,發信人是章瑩瑩。

    信息很簡短,就兩句話︰

    “主動點兒,別讓人給看輕了!”

    這信息沒頭沒尾的,羅南打出“?”來回覆,對面也沒回,貌似對他昨天的發言依舊耿耿於懷。

    幸好,信息後面附了一份資料。

    羅南一邊沖熱水,一邊瀏覽。

    這是牡丹給事務所的內部報告,毫無疑問是有關畸變種搜索事務的。看得出來,經過一晚上醞釀,牡丹對整個事態把握得更加全面,已經提出了可行性極強的行動方案。

    這種計劃,羅南自認為是拿不出來的。

    但和昨天那份共用在雲空間的不同,這份報告是呈事務所高層閱覽,有些內容比較敏感。

    比如,對搭檔的評價。
jjyy168 發表於 2017-3-29 10:45
第一百八十章 付學費


    7點15分,羅南匆匆扒過幾口飯,又拿著姑媽強塞的餡餅和牛奶杯,坐上了姑父的休旅車。他發揮了大胃王的超凡力量,車子還沒駛出社區,就把後半截早餐吃光喝淨,又打開車窗,把空紙杯準確擲入路旁的垃圾桶,移動打靶的水準,爆掉大部分人十條街。

    姑父莫海航瞥去一眼,關上車窗:“不是蒙的吧?”

    “怎麼會?我練武也不是白練的。”羅南還清楚記得,凌晨時分兩位長輩在床頭苦思冥想的情形,心裡慚愧,下意識插科打諢,“瞧我這身手、準頭,姑父,哪天帶我去玩槍吧,幾年下來,我都忘了射擊中心門朝哪開了。”

    “成啊,難得你開口。”莫海航爽快答應,接著貌似隨口問了一句:“最近在學校怎麼樣,我是說,交際圈子有沒有大一點兒?”

    羅南總覺得姑父話有深意,就嗯嗯啊啊應付了兩句,又擔心說得模糊了,難以取信於人,正好手頭有件事,就改頭換面說出來,也是請教:

    “姑父,怎麼給人合作啊?我最近有個社團活動,臨時組了個團隊,一起做事,不太明白該怎麼做比較好。”

    莫海航一邊開車,一邊答道:“既然是團隊,就要明白自己在團隊裡的角色。領袖還是策劃,技術人員或是後勤,各安其位就好了。”

    這個回答太應付了,羅南不甚滿意:“這是從團隊的立場上……”

    “沒錯啊,既然是合作,當然要講團隊。”

    羅南翻了個白眼:“我是要從個人角度著手,想知道在團隊裡怎麼被人尊重……”

    莫海航看路不看人,笑答道:“尊重這概念太空泛了,也沒有普遍標準。每個人的角色定位不一樣,他的尊重表現也會不同。一個自認為是領袖的傢伙,他對下屬的尊重,或許就是表揚;可他表揚的物件,如果並不認為自己是下屬,會覺得受到尊重嗎?”

    “……也是。”

    “所以,環境不成型,就不要談論環境中的關係,它隨時可能異化:比如尊重可以是報酬,也可能是代價。你那個臨時的組合,先成為合格的團隊再說吧。”

    和姑父這樣的知識份子說話太耗腦細胞,羅南先縮了。他半閉眼睛,重新去看牡丹在內部報告上的評價:

    “烏鴉此人,專業水準未知,性格上初步判斷為‘內向’,不擅交際,主動性欠缺,定位為‘輔助’或許更合適,後續合作或有部分議價空間。”

    這就是他的拍檔,正式行動都沒開始,就要搶班奪權,更過分的,她還要砍價!

    羅南佩服牡丹的眼力和判斷,可這個態度,難免讓他覺得不舒服,而且也讓他懷疑牡丹的“格局”

    要知道,這次的業務外包,其實是武皇陛下對他的補償,無論如何,也不會打折扣。牡丹這麼講,反而證明她在事務所的地位比較一般,沒摸到老闆的脈搏……

    嗯,等一下,這太不像是牡丹的風格!

    羅南再摳字眼,突然醒悟。所謂“議價”,也許並不是要砍掉“外包業務”的款項,而是落腳到後續招攬上。

    如果是這樣,就比較高明了,至少她能體會到武皇陛下的部分意圖。羅南還是詢問了何閱音之後,才得到了答案。

    和這種人在一個團隊,還要搶佔上風,羅南覺得心好累。

    這時,莫海航主動與他說話:“我大概知道你想什麼,是覺得做事要有一個目標或範式。如果實在不知道怎麼做,就學我吧,我覺得咱們爺倆兒還是挺像的,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羅南當即淚目:要的就是您這句話啊!

    “我有一句座右銘,你看看。”莫海航發給他一則資訊,非常簡短,只有八個字。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

    羅南愣了愣,總算小時候讀過經,最近又跟隨修館主學習古典武技,惡補了一些相關知識,認出這是《道德經》上的話。

    這兩句是說,為瞭望遠而踮起腳尖,反而站不穩當;為了加速而大步疾行,反而走不太遠。

    在這兩句話後面,還有“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等好長一串,大概意思就是說:輕浮躁進、自我標榜的行為不可恃,更深層的意思則是要以退為進,無為處事之類。

    好吧,這確實是一種行事風格,與姑父平日裡低調的言行倒也相配。可是……可是現在的情況不是這樣啊!

    莫海航不知羅南心中糾結,還問他:“看懂了?”

    “看懂了。嗯,姑父,還有沒有別的?”

    “有啊,比如‘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

    “我知道。”

    “那麼還有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複歸於無極……樸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羅南怕了,乾脆一口氣把整個段落都背下來。《道德經》裡類似的句子沒有一百句也有八十句,可這真不是他所需要的!

    莫海航哈哈大笑:“看,你想要怎麼做,心裡明明很清楚嘛,幹嘛還要問我?”

    “……”

    羅南知道自己被耍了,一時間偏又無言以對。其實他對什麼樣的方式都沒興趣,也不是非要壓過別人一頭,如果讓他選擇,他會安靜地呆地某個角落,燒煉外接神經元,仔細體驗這個過程,看看最終會得到怎樣的結果。

    然而,為了獲得這份安靜,他又必須去做些事情。

    這份糾結,實不足為外人道也。

    莫海航用手指在自家太陽穴上繞圈兒:“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麼。你想去做件事,又不知道能不能做成,所以想找個成功的範式,就像套公式那樣,把各種參數往裡面一扔,然後齊活?”

    羅南呃了聲:“……就是參考一下。”

    莫海航點點頭,又搖頭歎了口氣:“南南,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多好的年紀,當初我16歲的時候,搞大了同學的肚子,被老爸從樓梯口踹下來,摔爛了嘴……”

    我擦,這八卦!

    羅南下巴砸在胸口上,半天沒合攏。

    莫海航目注前方,和熹微笑,似乎在回憶永不回返的青春,可是最終的落腳點,還是在羅南身上:“好像你十歲以後,我就再沒有揍過你,對吧?”

    “呃,好像是。”

    “十來歲的孩子,二次發育、青春期、叛逆期,多麼精彩的時段,竟然就這麼過來了?”

    沒逮到機會揍我,姑父您很失落?

    正暗中吐槽,就有新的言語灌入羅南的耳朵:“你說我是該誇你少年老成呢,還是擔心你身體發育、精神成長有問題?”

    羅南訝然抬頭,正碰上莫海航冷澈眼神,更體會到裡面的嚴肅態度。

    “人類從來都不是完美的生物。這個種群的進化史,就是一部試錯史,頂多再加上不錯的運氣。所以,社會很殘酷,但總給人留下了一些試錯的空間,對年輕人尤其如此。你爺爺的‘社會格式圖’,單列出學生這一欄,正是有一批‘交學費’的人在裡面。”

    姑父的言語,有一種學者式的認真;羅南則有些慌神,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去回應,最後只能是嗯嗯啊啊。

    莫海航仿佛是在逼問:“那麼,南南你告訴我,為什麼你對‘學費’這麼吝嗇呢?是準備按下所有的缺陷,然後到更殘酷的階段,一把賠掉所有?”

    羅南連“嗯啊”的力氣也沒了,感覺今天的姑父,與平常完全不一樣。也許昨晚上的事情,讓姑父多了一些聯想,現在就是試探他的態度?

    羅南很想說,那是誤會,並沒有什麼莫名其妙的組織找他。可多想一層的話,他面臨的事態性質似乎也差不多,這不就是武皇陛下那撥人引出來的問題?

    腦子連轉幾圈兒,好不容易想到詞:“就是說讓我摸著石頭過河,摔打幾下是吧?你們這是狼姑父鷹姑媽好不好?得了,我知道姑父你看不上學生活動。”

    羅南努力攪亂氣氛,嘟嘟噥噥:“知雄守雌,知白守黑,知榮守辱,吃虧是福,我會背還不行嗎?”

    莫海航靜靜看他,末了洗去所有嚴肅冷澈的意味,回歸和熹,微笑道:“但願。對了,剛剛我給你說的那事兒,你嘴巴要閉緊了。你不會真想讓我揍你吧?”

    羅南眨眨眼:“您不說是,要敢於付‘學費’……哎呦!”

    耳畔生風,莫海航真的一個耳括子過來,當然沒用勁兒,就是用勁了,也扇不到有目竅心燈加持的羅南。

    車廂裡變得熱鬧起來,自動駕駛系統發揮了它應有的功效。

    笑鬧中,羅南卻知道,一些事情真的變得不同了,他必須要習慣這種改變。

    這邊車子還沒到知行學院,遠在河武區的某個公園裡面,碩大的烏鴉振翅飛起,沿著城市河畔綠化帶低空飛行。捆在足脛上的“皮筋”微微震動,將即時資訊傳遞過來。

    大約十分鐘後,當四十公里外的平江區,羅南步入校園的時候,這邊墨水也找到了目標,一頭紮進路邊的平民SUV裡面。
jjyy168 發表於 2017-3-29 10:55
第一百八十一章 聚居區


    駕駛室裡,靳師傅不改老饕本色,手裡依舊拿著食品袋,這次換了民俗小吃,貌似是驢肉火燒,四張狹長餅子疊在一起,連餅帶肉,厚生生的。

    墨水飛進來的時候,靳師傅正好下口,油漬漬的紅肉黃餅一口咬斷,火燒的碎渣連著肉油,摻著下頷鬍鬚裡,真叫一個“帶勁”。

    看到這幕,羅南的感官受力頗為複雜,也不知道是該撐呢,還是該餓?

    相對於靳師傅,後邊座位上的牡丹保持著絕對的安靜。她捧著一本書在讀,是現在已經很少見到的實體書,薄薄的冊子,印刷得非常精緻,但看起來是常常翻閱,書頁起卷顯舊。

    羅南順便感應了一下,卷起的封面上,寫的是《妙法蓮華經》,記得是一部佛經來著。

    這可越發地少見了。

    讀書時的牡丹,並沒有太多隨性嫵媚的姿態,她坐得端正,纖長手指輕拈書頁,似起非起。墨水撞進來的響動不小,她連頭都沒抬,不是傲氣,是真正的專注認真。

    羅南覺得世界意識嘲諷滿滿:先是《道德經》,然後是《法華經》。今天這是怎麼了,回頭是不是還要有人再拿部《聖經》過來?

    墨水鑽進來之後,也沒什麼廢話,平民SUV啟動,進入高速磁軌,便沿標識向滿城方向飛馳,這是要出城。

    按照計畫,今天的主題還是開會,不過是現場會。三閘安防安排整個團隊,實地勘測有關畸變種的滲透情況,並介紹更詳細的資料。

    車輛啟動之後,牡丹才合上書本,還加入書簽,看上去比較愛惜的樣子。也許這本書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羅南推己及人,做出猜測。

    不過牡丹顯然不準備和他談論佛經或私密之事。她視線移到墨水這裡,眼眸又勾出嫵媚的弧度:

    “烏鴉,你險些連累墨水先生遲到。”

    古怪的稱呼和對應者,會讓不熟悉團隊關係的人腦袋發炸,羅南想起昨天關於稱呼的一點兒小討論,那是他們昨天最長的交流片斷了。

    也許,牡丹做出的“初步判斷”,很大程度上來源於此?

    羅南不擅長類似的分析,乾脆徹底不管,保持沉默。

    牡丹確實表現得很主動:“為提高效率起見,我們可以改變一下團隊行動模式。比如,墨水先生可以始終和我在一起,以避免各種突發事件造成的尷尬情況。”

    她沒說“尷尬情況”都有哪些,羅南也能大致想像。

    牡丹又問:“墨水先生需要充電嗎?”

    充電?羅南愣了愣才明白過來,牡丹是在詢問他與墨水之間的“運作模式”。他沒有直接回答問題,也小裝了一把:

    “你不介意的話,就讓它跟幾天吧,我隨時線上。”

    墨水也聽出兩人正談論它,漆黑的眼珠投向後座上的纖長人影,一眨不眨。

    “那好極了。”牡丹似乎沒聽出羅南小小的惡意,只伸出手,在墨水灰白粗喙上輕拍,逗弄這只禿鼻烏鴉中的巨人,隨即道,“從昨天獲知的情報看,從河武區向西,一直到到主城區外,是目標滲透的重點區域。‘回收層’環境也更加複雜。我計畫在河武區找一處臨時住所,進行全天候偵察。

    羅南第一時間想到自己在藍灣的小窩……好吧,他當然不會貢獻出來。

    他沒有牡丹出色的情報分析能力,能不開口,就儘量閉嘴,準備到實地考察後再說話。

    平民SUV在清晨的車流中穿梭,大約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穿越了河武區以及毗鄰的林牆區,也等於駛出了夏城主城,向更西面的三閘區進發。按照正常路線計算,沿衛星城高速,一個小時就能直插荒野週邊,抵達數十公里外的三閘區,完全不在話下。

    可實際情況要複雜很多,滲入夏城的畸變種不可能沿著高速路線推進。相反,根據它們趨吉避凶的本能,繞開人流眾多、警備戒嚴的交通主幹道,才是更合理的方式。

    離開主城區不久,平民SUV就離開了主幹道,四輪著地,開始了顛簸之旅。這裡的道路糟糕程度,是羅南生平僅見。就像剛經過一場空襲,到處都是彈坑。

    駕駛室的老靳,也握住方向盤,從自動駕駛模式切換到手動模式,只是接下來一個呵欠,讓乘車人難免心情複雜。

    老靳這人,除了最早說過幾句話,大多數時候都閉口不言,只是換著花樣填飽肚子,不冷不熱,有種打卡下班的油子習氣。

    人家也說了,只是司機而已。

    對一位司機,羅南沒有別的要求。他只是奇怪,夏城市政部門是幹嘛吃的,這裡可是正規的生活區,就算他曾經去過的回收層,路況都要比這邊好上很多。

    在道路兩側,倒是很有些回收層的風采,低矮樓房錯落,很多都是臨時建築,不過看上去光色還挺新的樣子。隱約還能看到小孩子在路邊穿梭,嘻哈打鬧。

    羅南回憶有關資料,確信這裡已經在三閘區邊緣,而三閘區曾經是夏城衛戍部隊的駐地,剛遷走沒多久。常年的軍隊駐守,使得這裡與現代都市代差明顯,而且處處可見搬遷的痕跡。

    此時有人通過手環聯繫:“牡丹小姐你好,我是三閘安防的厄圖,請通報你的位置。”

    這個叫厄圖的傢伙,是三閘安防行動團隊中,出任情報官,並負責聯絡工作,昨天開會時,負責資料講解,也是個精明人。

    牡丹乾脆開啟了位置共用,厄圖很快回應道:“我看到你們了。”

    話音方落,前方道路側面,一輛停在路邊的大型箱櫃式運載車便打起燈光,黑沉沉的車體啟動,示意羅南一行人跟上。

    周邊環境如此,平民SUV還是比較貼合的,至於三閘安防軍警混用的運載車,運送設備人員固然方便,在這兒就比較扎眼了。車輛停在路邊,就吸引了很多人的視線,啟動之後,更有孩子驅動滑板、小車之類,一路尾隨,熱鬧之餘,也頗有些滑稽。

    便在這種古怪的氛圍下,一行人越過剛才的聚居區,行駛到一處相對空曠的地帶。大小車輛停下,右手邊不遠處有個處高地,那裡修建了一處水庫,植被密集,雖說已經是深秋,遠遠看出,深綠顏色也還算養眼。

    運載車廂櫃門打開,三閘安防的人員呼啦啦往外跳,大部分人手上都有設備,落地就要組裝。而巨大的箱櫃裡,則完全就是一個現代指揮中心,各種儀器設備佈設完善,至少有三十個人在裡面工作。

    情報官厄圖從人流中出來,走向平民SUV這裡。牡丹也下車,伸手與他淺淺一握:“厄圖先生,吳董今天沒來?”

    厄圖本來就是想通報此事的,被牡丹搶了先,氣勢上不自覺就弱了一頭,通報就變成了解釋:“吳董參加一個臨時會議,不克分身,托我向牡丹小姐、龍七先生致歉。”

    “龍七已經來了嗎?”

    “龍七先生來早了一些,說是去水庫那裡看看。”

    “是嘛。”

    牡丹放目遠眺,笑意微微。她和昨天差不多打扮,修身款的獵裝打扮,最貼合她的高挑身材。而這回她並沒有紮馬尾,長髮結了個髮髻,由長沿帽攏住,帽檐擋住過於嫵媚的眼睛,垂落的陰影倒是愈發凸顯了面部輪廓,帥氣到爆炸。

    剛飛出車外的墨水,無疑成了陪襯工具。

    “水庫是我們偵測的要點。”

    厄圖情報官昨天上課上多了,不自覺就要解釋:“三閘區原本是一處河道,夏城周邊最大的淡水河便從這裡穿過,流入大海。只是三戰期間,為了防止畸變種從河道突破防禦,軍方實施了破壞工程,使河陸變動,水流乾涸,如今已經形成一處低窪地帶,但地下水系還是非常複雜,需要重點觀察。”

    他在這兒說著,冷不防卻有個六七歲的毛頭小子湊到面前,張口就問:“你們是來打擊黑幫嗎?”

    好吧,聚居區的孩子們尾隨了一路,終於也到了。他們年齡雖小,可也看出這邊顏值最高,而且還有碩大的烏鴉,很招惹眼球,自然而然湊過來。

    “黑幫?”看起來,牡丹對這個話題,要比對三閘區的歷史更感興趣。

    可惜,莽撞的毛頭小子轉眼就被夥伴拽走,嚴令他不要再胡說八道。接下來這幫毛孩子就只對美女、大車還有烏鴉感興趣,不但強勢圍觀,還想趁機占點兒便宜什麼的。

    他們先易後難,攀著車身,要去摸車頂上的墨水,迫得烏鴉飛上半空,才免遭魔爪催殘。

    “城裡的孩子很少這麼野性。”

    牡丹話中若有深意,厄圖則是心領神會:“是的,他們應該是從回收層外遷的居民,據說一部分歸化的遊民也摻了進來,社會關係非常複雜。也是軍方撤防交接得不好,這裡猛然間就成了三不管地帶,很多人想趁機占點兒便宜。”

    “這裡黑幫很氾濫?”問話的已不是牡丹,而是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龍七,或者說,蛇七。
jjyy168 發表於 2017-3-31 01:05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方向誤
               

    龍七今天穿著很戶外的皮夾克,短馬靴,頸上還有一件格紋圍巾,就像是走T台的男模特,非常騷氣,和牡丹一起,構成了行動組的顏值擔當。

    不過他本人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一身風塵僕僕,皮夾克上還粘著蛛絲,顯然去水庫那邊,也不只是看看而已。

    龍七隨手拍拍夾克上的塵土,再度問起:“現在黑幫的勢力蔓延得比政府更快?”

    厄圖本來不想說,但龍七和牡丹兩人都盯住他,看起來對相關話題很有興趣,只能聊為解釋:“看到那條公路沒有,就是修了半截的那個。”

    從城裡出來的時候,人們或多或少都注意到,從主城區延伸過來的一條舊式公路。雙向十二車道,很是寬闊,但年代應該很早了,沒有架設高速磁軌。後續建設也沒跟上,剛從城裡延伸出來的時候,還有點兒形狀,不知什麼地方開始,就湮滅在建築群中。

    “這條路已經有三十年歷史,最初作為夏城東西向主幹道設計,並且與荒野上的戰備運輸通道對接。可是超導技術實用化以後,主幹道鋪設方式往磁軌方向轉,這條路就廢掉了。”

    厄圖在已經投射出來的電子地圖上畫一條虛線:“可是僅就地理位置而言,它還是相當優越的。通過這條路,可以直達河武區的回收層,理所當然的,黑道相關事宜會比較活躍。”

    聽厄圖這麼一說,羅南倒是回憶起來,他還在這條路上戰鬥過,就是與傑克的那次。

    “黑幫”只是一個小插曲,今天的目的主要還是商討下步行動。

    其實,看三閘安防擺出的架勢,羅南以為馬上就要開始正式偵察搜索,可無論是三閘安防也好,牡丹、龍七也罷,都比想像中更有耐性。

    他們仍然在開會、翻來覆去地開會,舊河道裡、水庫邊上,聚居區內,一個接一個,也許從來就沒有中斷過。

    好不容易聚居區這邊告一段落,又沿著目標可能先進的路線,逐步向主城區推進,隨時可能停在路邊,進行資訊收集和討論。

    也許在他們看來,這也是偵察和搜索的一種?

    坦白講,昨天下午,羅南聽會還能說是興味盎然,上午也算兢兢業業。可到中午,他的耐性就開始直線下滑了。歸根結底,他已經習慣了用超凡力量,高效直接地解決問題,對所謂的模型、概率等數學問題,敬而遠之。

    嗯,何閱音在講課的時候,提及過這種傾向,即“超凡邏輯”。這種傾向在“裡世界”非常普遍,只沒想到,他一個剛加入其中的小萌新,也不自覺被同化。

    再看牡丹和七龍,不由佩服。這兩位,一個是幽藍事務所的精英,一個則是燃燒者,都屬於裡世界的圈子,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克服的。

    羅南終於敗退,心意徹底收回到校園,正好趕上飯點兒。

    上午他與薛雷的課程都不重合,臨下課才會合在一起,同去吃飯。知行學院午休時間非常短,吃飯快一點兒,才能擠出些小憩時間,羅南和薛雷都有子午課,這就更緊張了。

    兩人都是悶頭大吃,一直到坐上穿越校園的電車,才有空聊一聊。

    因為是午課時間,羅南就說起昨晚眼竅貫通的事,薛雷自然不吝於誇讚:“南子你真叫一個神速,內煉法門到這裡,已經登堂入室了。”

    薛雷還有些感慨:“當初我只是死馬當活馬醫,想讓你學一下呼吸吐納,稍減病痛,誰想到你這麼個突飛猛進法!館主也說,他授徒這麼多年,你可說是‘精進第一’。”

    羅南笑了笑:“我還在想接來該怎麼做。”

    “館主提過吧,既然從目竅入手,不妨一條路走到底。所謂‘七竅六根生死門,釋玄互照性命參’,玄有九竅,釋有六根,一者重命,一者修性,二者互參,性命雙修,也是條正統路子。”

    薛雷說了一些半文不白的話,羅南這段時間很勤奮地補習有關功課,大概的意思還是懂的。意思就要他在感官修持下功夫,從目竅轉至耳竅、舌竅、口竅、鼻竅等,以九竅六根修行,帶動五臟六腑,修身持體,打磨根性。

    “館主是說過,不過就簡單提了兩句,具體的步驟思路,還需要館主親炙,今晚上要過去嗎?”

    “當然要去,正好讓館主評估一下,免得行差踏錯。”

    也就是說,在齒輪的探秘時間,還要往後推。羅南不是頭一回覺得時間不夠用,可類似的感慨,以後會更加頻繁。

    薛雷又問起外包業務的情況,對這個多少有些好奇。

    羅南挑了一些比較有趣的事給他講,不過也免不了提及會議漫長的苦處。

    薛雷聽得呲牙咧嘴:“專業人士的世界我們不懂,要是我,怕是早崩潰。你這業務和我想像的可不太一樣,什麼時候才能熬出個頭啊?”

    “天知道。”

    羅南心裡很矛盾,其實他很希望從中得到一些知識,收穫一些進益,可真正地深入進去,他又跟不上進度,昨天下午他能夠聽懂七八成,今天上午就只有五六成,下午的比例恐怕會更加悲慘。他必須承認:

    “相關的知識結構和這些專業人士相比,差距還是太大了。章瑩瑩還要我搶佔主動,主動個頭啊!”

    “南子,我覺得你這樣不對。”薛雷連連搖頭,“館主就說過,修行最忌諱就是一知半解,零敲碎打的知識,自以為是的邏輯,組合在一起,就是取死之道。如果跟不上課業,還不如不學。所以,館主教學生,第一項就是分班分級,因材施教。你現在這檔子事兒,也許沒那麼危險,可再聽下去,也沒什麼意義。我倒覺得瑩瑩姐說的很對,你就該搶佔主動……”

    “怎麼搶?”

    “汗,我哪知道!不過我想啊,武皇陛下既然把業務外包給你,不管瑩瑩姐在裡面使了多少力氣,對你的信任總是有的。武皇陛下覺得你能夠做到,肯定就有法子,要不然不就是故意為難你了嗎?”

    薛雷言者無心,羅南聽者有意,當下心頭一動。武皇陛下搞出這個業務外包,本就是對他的補償,著實沒有道理刻意為難他。把牡丹拍給他當搭檔,想來也就是起一個查遺補缺的作用,否則,她老人家有心情給,羅南也沒臉要啊!

    好吧,羅南要承認,牡丹表現出來的專業水準,把他給嚇到了。以彼之長,攻己之短,當然是處處落在下風。

    薛雷又說:“其實吧,我覺得你以前做得就挺好。霜河實境那回,紅狐、剪紙他們都和你對著幹,可到後來,他們對你都是服氣的;當然還有上星期,我們幾乎沒幫上什麼忙,你一個人就搞定了一切。”

    “咳,哪有……”

    “莫謙虛。前兩天我和爆岩聊天,他就說,有那條魔鬼魚傍身的時候,完全可以把你當成一個B級強者來看,更別說那個逆天的‘純粹感應’能力。如今你在夏城分會的地位,直追當年遊老,嘿嘿,遊老當初可沒有兩位超凡種作保。”

    “是嗎,做得還不錯?”

    薛雷翻上白眼:“咱不搞惡意賣萌啊!難道你還想讓我從頭再誇你一遍?好吧,我是說真的,我特別贊同爆岩那句話:你的‘純粹感應’能力就是逆天,聽說,貓眼因為你,直接改了自家的能力方向,以後就專注於‘超距感知’,把全域感應這一項給放棄了。”

    “還有這事?”

    羅南頭回聽說,一時大為汗顏。某種意義上,貓眼雖是他的信眾,可從頭到尾,這都是個意外,人家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羅南不是‘南霸天’,不至霸王硬上弓,反而刻意拉開與那位的距離,現在看來,距離拉得有些過頭了。

    好吧,他和誰都有些距離。有六耳傍身,靈波網上交流最是方便,薛雷比他晚入會一個多月,如今聊天打屁聽八卦,樣樣皆能,他倒成了消息閉塞之輩。

    性格,性格啊!

    薛雷不知道羅南的感慨,繼續道:“我們聊天的時候,都懷疑你這個能力還處在爆發式增長期,每次行動,得到的數字都不一樣。瑩瑩姐說,你在霜河實境那回,寄魂狀態的上限有500米。靈肉合一時感應極限半徑是80米。可上次在海天雲都,我在88層,你在觀景平臺上,就是142層,中間62層的落差,差不多快300米了,那時應該是靈肉合一狀態吧……

    羅南笑了笑:“跟隨館主修行,好處就在這兒了呀。”

    這話薛雷愛聽,當下笑得眉眼不見:“所以嘍,南子你不用顧忌什麼,擔心也完全沒必要,整個夏城,不算兩位超凡種,在全域感應這一塊兒上,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人能比得上你……”

    這話聽起來好耳熟。

    羅南冷不丁問了一句:“瑩瑩是不是找你當說客了?”

    薛雷咧著的嘴巴僵住,隨即討好式地湊上來笑:“我就是覺得,瑩瑩姐的話挺有道理。”

    “……我也覺得。”

    薛雷豎起大拇指,然後朝下,狠狠戳了兩記。
jjyy168 發表於 2017-3-31 11:39
第一百八十三章 小猴子


    羅南話說得很滿,畢竟大半是開玩笑,也沒有急著去表現一回,而是與薛雷尋個了僻靜所在,認認真真地做完午課,這才把心神又調回行隊團隊那邊去。

    意識掛載到墨水身上,不出預料,那邊還在開會,只是加了一份工作餐。牡丹和龍七都表現得很職業,墨水也趁機展現它擁有巨碩身形的重要原因:

    它一隻鳥吃了快一個人的份量。

    飯後一行人又在路邊開會,墨水就在平民SUV的車頂,上面的行李架正好可供它粗壯的足趾抓握,站得穩穩當當。就是腦袋垂啊垂的,已經進入半睡不睡的狀態。

    對鳥兒來講,長時間安靜裝乖,再加上消食影響,消耗的體力精力頗為可觀。也多少是違逆天性。所以,當羅南的意念切入,墨水打個激零,“刮刮”叫了兩聲,毫不猶豫振翅飛起,轉眼飛到光芒萬丈的太陽之下。

    陽光下,墨水黑沉羽毛根根清爽,迎風抖動,又泛著幽藍的光彩,竟然有幾分炫目。黑影豔陽出奇協調地融合在一處,引得情報官厄圖嘖嘖稱奇,當然也不免有一些湊趣的嫌疑:

    “這只烏鴉雄健威武,又通人性,堪稱神駿啊。”

    話音方落,墨水雙翅一擺,轉了個方向,遠遠飛走,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厄圖呃了一聲,手搭涼篷,往天上看:“怎麼了?”

    牡丹頭也不抬:“不用管它。”

    墨水在天空盤旋片刻,就找到了目標,略加修正方向,不多時就來到了那條穿城而出的舊式公路上方,沿道路飛行。

    說要佔據主動,卻也不是立刻向行動團隊發號施令。恥感那麼重的手段,羅南一時半會兒也使不出來。

    多年的實驗經歷,逼出了他的謹慎性格,只要腦子不發熱,就不介意多收集一些資料和資訊,以資判斷之用。

    行動團隊就在做類似的事,可惜和羅南擅長的領域差別太大,不能為他所用。也虧得章瑩瑩多方遊說,讓他及時醒悟,否則一直跟在行動團隊屁股後面走,最終只能是浪費時間而已。

    當然,在一切開始之前,羅南首先要做的,是試驗墨水能力的上下限,特別是感知範圍,這是吃飯的傢伙,不容有失。

    按照羅南的經驗,靈魂出竅、形神合一、信眾支點三種情況下,感應半徑分別是一個數量級的差距。

    也就是在靈魂出竅感應可達二十公里的前提下,正常靈肉合一狀態,極限就是兩公里;像墨水這種“信眾”則等而下之,應該有兩百米差不多,如果刻意加持,還會再提升。

    不過,從以前的經驗來看,太複雜的情報資訊,墨水的腦容量多半是處理不過來,“丟包”、“掉幀”是很正常的事,還需要一段時間調適。

    說實在的,這是前幾天就該做的工作,只因為羅南手邊事情太多,總是忘記,一推再推到現在。

    “先測一下上限……咦?”

    真落到實處的時候,情況多少有些出人意料:丟包現象在哪裡?

    在羅南本體與墨水之間,仿佛開闢了一條高速磁軌,有關資訊不需要任何轉接,一站直達。不,好像連傳輸的過程也沒有,空間上的距離,因為某種緣故而扭曲了。

    這種感覺古怪又熟悉。

    羅南花了點兒時間回憶,好不容易記起來,他在霜河實境,以生命草圖繪成星河之後,好像以這種方式扯了魔符過來,演化為鬥獸場,與公正教團豢養的人面蛛一頓好殺。

    魔符畢竟是暗面種,屬於精神層面的存在,召喚過來也說得過去。墨水則有實質形體,那麼此類異處,就體現在資訊傳輸上?

    不管怎樣,有這種聯繫存在,制約墨水偵測能力的因素,只剩下它本身的承載極限。

    這樣可就容易太多了。

    作為羅南重複試驗時期,最常用的活體實驗物件,墨水能夠安安穩穩活到現在,自然有它的神異之處。而且它在羅南“格式論”體系中,也已經躍升到“職員”的層級,與羅南的聯繫更加緊密,這也進一步催化了它的基礎能力。

    羅南躍躍欲試。

    墨水化為一道黑影,掠過舊式公路兩側的建築群。對於羅南來說,就像是戰略遊戲裡放出偵察兵,所過之處,戰爭迷霧大片剝開,顯出一條寬約兩三百米的甬道。

    只不過,顯露出的現實場景多有虛化,更灼目的,則是在其中浮游變化的星群天河。

    羅南目前也沒有什麼明確想法,反正發揮特長就是了。他的特長可不只是把貓眼逼到改行的“全域感應”,僅就此事而言,他覺得,以生命草圖架構的星空,應該更合適。

    此時以墨水為中心,開闢出小片星空,與本體感應的渾茫星河遙相呼應,將此範圍內生靈的存在盡都周覆。

    羅南唯恐觀照不周,老老實實逐一掃描各組星辰結構,不想遺漏任何一個細節。期間牡丹也沒有和他聯繫,乾脆就這樣,以八十公里左右的時速,一路掃描下去。

    可掃描了半下午,學校社團活動時間快開始了,估摸著都快要飛回主城區,也沒有收穫。

    羅南開始感覺到這項業務的難度。他暫時沒有特別清晰的思路,就只能下死功夫。兩三百米的掃描半徑,已經是夏城頂尖,可在偌大的夏城市區、郊區面前,還是太笨拙了。

    “墨水的感應半徑還是太小,難不成換本體過來?”

    正琢磨的時候,冷不丁的,特殊感應閃爍。

    羅南大喜,不管是不是目標,注意力都瞬間集中過去。生命草圖構造的星空下,一點明光垂落,印在那片星圖上,周圍景致層層實化,將具體的場景顯現出來。

    真正看到的時候,羅南“唉”一聲,大失所望。

    這裡應該是林牆區的回收層,一處人流聚集之地。剛搜檢到的目標,並不是什麼畸變種,而是一位中年男士,他身穿比較特殊的袍子,有點兒像柴爾德的那種,淺灰色澤,看上去很簡樸的樣子。

    而中年男子所在的位置,是一處封閉的屋舍,面積不大,佈置卻充滿了儀式感。他站在台前,如一位神父,向其他人宣讀經義。

    羅南過於操切的“注視”,過於貼近物質層面,觸發的動靜有點兒大,中年男子似乎有些感應,頭部略有些偏移,有些迷惑。

    看到這場景,羅南馬上就聯想到秘密教團,這裡確實像是一處宗教場所。

    得,原來是位能力者。

    夏城探險家協會、教團、政府、軍方以及財團等,所有各方都算上,能力者也就是不到兩千人的規模。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隨隨便便就碰上一個,該說他的運氣是好呢,還是糟糕呢?

    也對,在生命草圖層次,能力者與正常人的差別實在太大……

    哎呦,真是笨到家。

    學校裡的羅南一拍額頭,飛行中的墨水翅膀也差點兒勾起來,幸好在下墜中途反應過來,又猛拍翅膀恢復高度。

    半個下午,他都沒過腦子。能力者的生命草圖已經如此特殊,畸變種的自然更不一樣,這是明擺著的事實,他以前也得過類似結論,可竟然還為此浪費了半下午時間!

    對自己的腦子,羅南也是醉了。

    眼下碰到人家的傳道現場,多少是羅南不對。他也不願多生枝節,就想取消關注。可最後下意識一掃,莫名感覺熟悉,再定定神,卻看到一個“熟人”。

    嗯,有點兒眼熟,今天剛見到,就是上午在水庫那邊,跳出來詢問行動組成員,是不是要“打擊黑幫”的那個孩子。

    這孩子最多五六歲的樣子,混在一幫聽講的成年人中間裡,頗為扎眼。

    竟然在這裡……上課?

    夏城的傳統政治力量比較強大,在宗教信仰上,採取的是“未成年人回避,成年自主選擇”的原則,一個小娃娃遠遠跑過來聽神父佈道,就算有父母跟著,也不合規矩。

    念頭只是一轉,沒有再深思,畢竟與他無關。

    但看到這孩子,羅南也醒悟,他飛出的距離貌似有點兒遠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萬一有事,是沒法子與牡丹呼應的。

    他決定原路返回。

    也在這時候,那位不知是什麼教派的“神父”,或許是心神不寧的緣故,也宣佈今天的佈道課結束,一幫人有序撤出房間。

    至於那個小孩子,裹在人群裡出來,扶起路邊一個電動滑板車,也是沿著舊式公路往西去。

    咦,他一個人!

    羅南又發現了不合理的地方,而且小孩子駕馭的電動滑板車,顯然是經過改裝的。用墨水的速度加以參照,時速絕對超過五十公里每小時,在這種無遮無攔的簡易結構上,說是風馳電掣也不為過,

    看得羅南為他捏一把冷汗。

    這條廢棄的舊公路上,車子不多,但只要敢上路的,多少與黑幫有些關聯,橫衝直撞,尋求刺激最是正常。

    孩子家的大人搞什麼啊!

    羅南想了想,反正同路,跟著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出了事兒,他心裡不安。

    墨水在天上飛,小孩子渾然不覺,踩著滑板,握著車把,高速飛馳,還挺自在。有坡度的時候,甚至要玩幾個花樣,活猴似的,平衡能力也是真強,羅南都有些佩服了。

    嗯,就叫你“小猴子”了。
jjyy168 發表於 2017-4-1 11:05
第一百八十四章 器性機(上)


    小猴子年齡不大,卻已經是這條舊式公路的超級玩家,硬是把簡陋的電動滑板車,開出了大馬力摩托的的效果。

    羅南綴了一段路,確認這小傢伙沒問題,也不再時刻盯著,便去研究自己的事。他切換了觀照方式,任星空深邃、辰光列布,卻只搜檢其中的特殊結構。

    當然,要是能看到遮蔽星空的暗雲,那肯定是大魚了。

    可這時候,夏城龐大的人口基數,就向羅南展現出它驚人的影響。兩千與兩億的對比,十萬里挑一的比例,註定了能力者、畸變種不是輕易能看到的目標。

    特別是墨水兩百米半徑的觀照範圍,就算羞煞貓眼這樣的專業人員,可在當代大都市面前,還是不夠看。以至於前後左右,上下四方,星辰或多或少,流轉列布,結構上都是平平無奇,普遍相似,正常人還是壓倒性多數。

    星光再怎麼絢爛,看久了也要頭暈眼花。渾茫的星圖、複雜的結構,就像迷宮,接觸太多,甚至會有恐懼心理。

    羅南真想關閉了不看,但一考慮到目標是活的,隨時可以移動,星圖也在時刻變化,就只能咬牙堅持。

    也許是看得多了,不知什麼時候就覺得,普遍平庸重複的星圖之中,也有些別樣的法理,存在著微乎其微的亮色。

    或許是錯覺吧……至少下面的小猴子看了一路,特色是有的,可要說與其他人明確區分開來,似乎還差一些。

    由於要照顧小猴子的速度,墨水飛回到出發地,花了一個半小時。牡丹那邊的勘探已告一段落,又回到之前的聚居區附近,以至於錯開了,只能再找過去,繼續與小猴子同行。

    還好,這種難有回報的“好鳥好事”,很快就結束了。在聚居區外的某處空地上,小猴子碰到了他的同伴,立刻加入玩耍大軍。

    墨水盤旋在上空,把下方的情形盡收眼底。背後的羅南有些感慨,這幫小孩子年齡不好分辨,可怎麼也有五六歲以上吧,這個年齡,羅南已經在早教機構上學了,可沒機會這麼瘋狂。

    話說,現在早教之風鋪天蓋地,幾乎無人可以倖免。聚居區這裡倒成了“世外桃源”,這份野性和自在,不像大都市居民的風格,想來有“歸化的遊民”摻入之說,也不是空穴來風。

    從另一個角度看,小猴子摻進同伴中間後,對應星圖上,那點兒微妙的差異感,又有所放大,可還是不夠清楚。

    羅南乾脆讓墨水找了個綠化帶,停在樹枝上,就近觀察。漫天撒網地看下去,怕是沒出路了,不如鎖定有限幾個目標,看看能不能找出點兒規律和端倪。他準備給小猴子還有他同伴,畫出更精細的生命草圖,再搜檢裡面的差異。

    剛明確方向,墨水便被這群眼尖的毛孩子發現了:

    “今天早上那只大烏鴉!”

    不只是誰嚷嚷了一句,立刻招來一幫人強勢圍觀,還有小鬼扔出了石子,想一舉中的。

    這個舉動立刻招來了訓斥:“毛躁什麼!我爸車上有射網槍,咱們逮著個活的,回頭還能拿來和那幫人交換,照著高價來!”

    汗,這幫小屁孩!

    相對於同伴,小猴子倒是比較安靜,沒有回應,讓羅南有些安慰:總算不是個白眼狼,不枉老子照看你一路。

    但不管怎樣,一個小猴子,絕對抵不過十幾個熊孩子。羅南可不願被人當靶子玩,當即振翅飛起。

    一幫毛孩子見狀大急,他們已經把墨水當成了盤中菜,見煮熟的鴨子飛了,均表示難以接受,大呼小叫中,飛石如雨,但都沒卵用。

    那個自告奮勇去拿射網槍的小子,動作倒快,他老爸的車子也就在路邊。那小子打開後備箱,拿了射網槍瞄了瞄,就想扣扳機。只是不知怎地,忽然腦子一昏,腳下錯亂,地面像是海浪,來回波蕩,板機是扣下去了,槍口都不知指向了哪裡。

    “地震了,地震了!”

    最近一個來月,夏城地震的頻率有所下降,人們也大都熟悉了這份感覺。可是在臨時聚居區落腳的人們,由於房屋建築強度的問題,還是非常敏感,特別是現在的感覺如此強烈。

    有的小孩子甚至腳下一軟,摔在地上。

    一些本在路邊看熱鬧的成人,被孩子們叫得心慌意亂,但更多還是莫名其妙:

    地震?沒感覺啊!

    他們當然沒感覺,因為羅南通過墨水,放出的精神層面衝擊,針對的只是那幫毛孩子罷了。幅度其實很輕微,不會傷人,只是一時半會兒,難免反應遲鈍,精神恍惚。

    墨水飛入高空,留下一地雞毛,代表今天的搜索行動,就此落下帷幕。心中那份“搶佔主動”、“一鳴驚人”的盤算,終究沒有落到實處。

    還是那句話,百萬級別的生意,並不好做。

    就算是“補償”也一樣。

    經過一整天的折騰 ,羅南從消極到主動,又經了一回落潮,終於知道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一鼓作氣就能拿下的,心境不自覺平和了許多。

    搜索畸變種,對他來說,真不算特別迫切之事。反倒是被渾茫星空折騰半天,那份似明非明、又全無方向的感覺,特別拿人。

    於是羅南知道,他對“格式論”、對修行本身,還是更在意一些。

    到晚上,他很乾脆地把墨水扔給牡丹,暫時也沒閒心去搞什麼“偷窺隱私”之類,而是和薛雷一起,到博山樓的神禹道館去。

    據說,修館主搬家也就在這幾天了。羅南本以為道館已經冷清下去,可沒想到,入門就見前院燈火通明,人影綽綽。那是在前庭練習場外,等待的學員父母。

    羅南就奇怪了:“不是已經停課了?”

    “最後一個班。館主覺得,基礎五班的進度正好卡在一個節點上,就想再帶幾天,要是能有入門開悟的,也算是個機緣……這幾天的課程都是免費的。”

    “哦。”這是修館主能幹出來的事。

    他們來的時候,課程都快結束了,便按照薛雷的意思,直接進了練習場,也看到了修館主。

    羅南直接就楞在門口。

    (愚人節快樂,晚上還有一更。從今天起,嘗試每天4000字。當然,如果嘗試失敗,請勿怪)
jjyy168 發表於 2017-4-2 07:52
第一百八十四章 器性機(中)
               

    教授孩子課業的修神禹,和平常很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最熟悉的陰鬱冷漠的神情不知飛去了哪裡,羅南看到的,是一位神色輕鬆帶笑的中年幼教,他四肢著地,弓身爬行,身形舒展,脊椎擺動,像一隻慵懶的大貓。

    一幫七八歲的毛孩子,也在那兒模仿,喵嗚喵嗚叫得歡,甚至自發地開發出新技能,翻身打滾、撲擊扭摔,好不熱鬧。

    羅南真的傻眼了。

    薛雷覺得必須解釋一下:“咳,這是館主專門為孩子創立的貓形,以後說不定你還能看到狗形,走的是‘象形擬神’的路子。你知道,城市裡的孩子,也就是這兩種動物比較熟悉些,更容易參照。”

    “是嘛?”羅南還有些恍惚。

    薛雷明白羅南在想什麼,又道:“館主對孩子一貫是最和藹的,想當年,我在基礎班的時候,那也是春風化雨,可是一轉到專業班,又受親炙,哎呦喂……”

    他又是懷念,又是呲牙咧嘴,感覺相當複雜。

    修神禹已經看到了他們,反應則很平靜,看不出有什麼“形象崩塌”的顧忌,他依舊在地上,領著孩子們繞圈爬行,充分舒展肢體,活動關節,還提醒他們控制呼吸,場面可謂亂中有序,始終在控制之下。

    如此又練了一圈,修神禹才起身,示意羅南和薛雷過來。

    孩子們還霸著場地瘋玩……哦,練習,羅南和薛雷小心翼翼地繞過這幫精力過剩的小傢伙,站到修神禹身邊。這時候再看,修館主的臉色果然回到了慣常的平淡狀態,仿佛早前慵懶放鬆、自在隨意的表情全都是幻覺。

    羅南還沒笨到主動提及的程度,只是乖巧地彙報他近期的修行進度。

    修神禹詢問了一些細節,確認羅南的進度真實有效,看上去也不怎麼驚訝,只是頷首而已,末了道:“你目竅修畢,進度快捷,根基也扎實,應當是有天賦在的,就按照九竅六根的路子修下去吧。倒也不用拘泥先後次序,每樣都試試。”

    “每樣都試?”

    “親身試過才知道緣法。”修神禹不認為這有什麼好說的,一句話帶過,轉而說起他認為更重要的事項:“從六根九竅入手,感知周遍,俗念如潮,對修行人而言很是危險,所以‘真知明見’尤為重要。自知曰真、知人曰明,知人與自知,不可偏廢。”

    羅南其實是半懂不懂,但聽修神禹說起“知人”,不免就想到今天折騰一個下午的事情,不由問道:“世人看似千百樣,可到生命層次上,萬流歸宗,差異極小,裡面偏又有很多似是而非的地方,究竟該怎麼分辨呢?”

    修神禹看他一眼,輕輕頷首,有讚許之意。剛剛羅南描述自己超凡的修行進度時,也不過就是如此了:“我等修行人,自知、知人當從三處下手,即:根器、根性、根機。這三樣,不論是教人、自修,都要看得分明。”

    “根器、根性、根機?”羅南一臉懵逼。

    “這是釋家語,被借用過來,略有異化,是以木喻人。所謂根者,生發之本,按照你的說法,就是一個人的基本秩序框架。”

    修神禹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羅南也聽得明白。

    “至於三者的差異:能堪物者為器,乃能容之量;造善惡者為性,是方向之辨;動合宜者為機,是受法之緣。簡單來說,看一個人修行的前途,要看他的資質,其中又分天賦、心性、機緣。這些要素統統明瞭,才能為一個人選擇最合適的法門,為一個法門選擇最合適的人。”

    羅南就覺得,此時修神禹不但是教他如何修行,也是在闡明其教法本身。作為一個授業者,這無疑是掏心窩子的話。不但羅南,連薛雷都豎起耳朵,仔細聽講。

    “古語有云,道化賢良釋化愚。不提其中爭議之處,門派學說不同,收納的弟子也多有差別,卻是顯而易見的,這其中多半就是從根器、根性、根機上來。道理容易明白,可實際怎樣辨別,才是重點……薛雷,下面的你不要聽了,你根器厚重,根性質樸,根機發動當綿長久遠,要的是純直本意,這些法理思辨之術,你學來沒有好處。”

    薛雷脖子一縮,乖乖地走到遠處,去給孩子們當臨時教練。

    羅南若有所悟,剛剛修神禹其實是把薛雷當成一個活例,為他演示如何做好根器、根性、根機的分判利用。

    效果自然是極好的,羅南心裡已經有點兒譜了。

    “你用心聽。”

    修神禹再提醒一句,然後就傳給羅南辨器、辨性、辨機的具體法門。此法其實是經驗的總結,除了敏銳通透的心境以外,還要有豐富的人生閱歷為支撐。

    羅南現在只是學了個基本原則,離真正入門還早得很。

    可是,就是這點兒原則,已經很是了得。特別是其中觀照分判的標準,直指人類身心最玄妙精微的層面,依稀可與羅南“格式論”上的一些問題相對應。

    特別是,特別是今天下午……

    羅南就感覺靈魂力量蠢蠢欲動,一時抓耳撓腮,真想立刻就回返三閘區的聚居地,盯住小猴子以及那些野性小鬼,仔仔細細再看一遍。

    可惜,今晚他註定做不到了。

    修神禹少有地耳提面命,務必讓羅南領悟其中的奧妙:“以此法而論,今晚我授你法門,先知你的心意性格多思多慮,適合鑽研;又知你的器量根基厚重,足以承載;且你主動問起,若有所指,應該遇到了對應的問題,正好合宜。如此器、性、機三者兼有,如大地春回,驚蟄萬物,自然生發,其質雖柔,其性最堅,效果應該也不錯。”

    羅南猛點頭,現在他有些明白“朝聞道,夕死可矣”這句話的真意了。當然,要死要活太誇張,能讓他痛痛快快做幾回驗證,那是最好不過。

    修神禹肯定看出些端倪,可他偏偏要壓住羅南的急迫心思,繼續道:“現在,我再教你記憶其他竅眼,明瞭六根所據。這是自知自明之法,需要結合前面的分判之術,時時觀照,日日打磨,一一修持,務必鎮以之靜,不可冒進。”
jjyy168 發表於 2017-4-2 12:26
第一百八十四章 器性機(下)


    薛雷當了一會兒大貓,又湊過來,恰好聽到修神禹的話,很是吃驚:“館主,南子剛通了一竅,就猛地教給他這麼多,未必能消化。”

    “以前或許不行,現在沒有問題。九竅六根修持,不外乎性命雙修之理,他如今性功修為上又有進展,失衡之勢仍在,在命功一項上,勇猛精進,並沒有錯處。”

    通俗地講,性功就是精神側的修為,命功則是肉身側的功夫。這些話,羅南是能聽懂的,可是“又有進展”是什麼意思?貌似和目竅進度無關。

    有“器性機”分判之術打底,如今羅南對修館主的眼光,已經是深信不疑。他心思偏轉,不自覺想到今天凌晨時分,在齒輪的特殊經歷,有些走神。

    冷不丁地,他心頭警覺,正有人探手過來,就本能一個滑肩——然並卵,修館主徑直按著他的肩膀,略微發力,示意他換個姿勢:

    “臥虎式。”

    羅南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很聽話地跪伏在地上,背部前伸,貼伏肘上,雙腿自然蜷曲,化身為另一頭大貓,只不過是睡去的那種。

    這個動作屬於他學過的“導引術”中的一種,做來全無難度。

    而且多日練習,已經通了神意,擺出姿勢之後,自然呼應擬化之真意,像一頭在巢穴中小憇的猛虎,似緊非緊,似鬆非鬆,慵懶中,又透著獸王的張力,使精神與形骸處在一個輪番放鬆、緊張的奇妙平衡之中。

    修神禹也蹲下身,輕按他頭頂,開口說話。

    坦白講,羅南沒能在第一時間聽到他說什麼,只是覺得,音波的震動好像沒有在空氣中傳遞,而是沿著他的手掌,滲入腦宮,殷殷如雷。

    雷聲入腦,激得頭面竅穴潛震,隨即蔓延全身。雷音震動層層推進,使得身輪先一步抖蕩,內部環節細分,九竅、五臟、十二節,均殷殷共鳴,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亦恍然知其所在。

    這時候,羅南才把修神禹的話音分辨清楚,而由於雷音帶起的體驗,涉及的新知識,已經變成了一種驗證,等於是身體和精神同步記憶。

    如此身輪常轉,神輪相應,耦合齊動,不斷修正細節,漸漸地羅南又忽略了修神禹的話音,全副心神都投注到形神框架的細膩調整上,看氣血津液如何在五臟六腑之間層層轉化,便如山間流水,在地上地下、泥土石隙中流轉滲透。

    待到一定程度,羅南心意微動,便覺得心腸脾胃元氣沸揚,氣血流動上行,至於腦宮面部,略一盤轉,忽的滿口生津,甘甜滋潤,如飲瓊漿。

    再結合修神禹的傳授,羅南就清楚了下步的方向。

    心開竅於舌,脾在竅為口,口舌雖分而實為一竅;且在古典理論中,有心腸、脾胃相表裡之說。羅南等於是同時打開了心、脾兩套臟腑系統。

    看起來,這也有些道理。在格式論未真正成型以前,羅南就先開發出了大胃王技能,消化水穀,為自身提供充足能量,脾胃功能本就了得。

    而自從習武之後,一身氣血健旺,正所謂“心主血脈”,又與肝氣疏泄正相宜,不是還有“木生火、火生土”那一說麼?

    如此肝、心、脾三套系統彼此牽繫,不論是具體的氣血運行上,還是在玄玄乎乎的五行生克上,都能說得過去,羅南也就不再深究了。

    在身輪運轉上,他更注重體驗。但覺口舌之根,似乎開了一個瓊漿池,時時津液溢出,甘甜滋具;還有心腸脾胃,利用臟腑機理,將外氣轉化為內能,使精元充固,乍一燒煉,元氣滾沸,遍及筋脈肌肉,轉眼出了層薄汗,可謂氣血暢達,路子應該沒錯。

    也是羅南“臥虎式”擺得太久,練習場上,有孩子看羅南趴著有趣,以為是和他們一樣,喵嗚著撲上來。

    薛雷嚇了一跳,想擋住,卻被起身的修神禹擋下。

    孩子沒個輕重,直接撞在羅南身上。羅南仍在微妙體悟的狀態中,不移不動,偏偏身上軟滑柔韌,似若無骨,撞上去一點兒不疼。

    那孩子蹭啊蹭的玩得開心,有不少人也有樣學樣,嘻嘻哈哈地湊上來,只把羅南當成個大抱枕,又壓又撞,沒個消停。

    這時羅南再搞什麼體悟,就真成神仙了,他喉嚨裡發一聲低吼,身形舒展,仿佛睡虎乍醒,伸了個懶腰,皮膜肌肉自然抖蕩發力,暗勁湧出,周圍的孩子們倒了一地,卻一個也沒傷著。

    羅南見滿地嘻嘻哈哈的孩子,也是童心大發,就地一滾,如貓似虎,四肢伸展,舒活筋骨,活靈活現。

    一幫孩子都是人來瘋,見狀都嗷嗷叫著撲上來。

    修神禹終於叫停。

    羅南只是在合宜之機的刺激下,霎時開悟,但根基不牢,再玩下去,有失手的風險。

    待羅南站起,修神禹便對薛雷道:“他筋脈肌肉,都有滋養,從今往後,可以練拳了。從明天起,你和他搭手。”

    “上來就搭手?”

    “他有慢慢學拳的時間?”修神禹唇角有點兒譏嘲的弧度,“不過是適應體魄,練練反應,最多通幾招散手罷了……反正他志不在此。”

    薛雷看羅南,後者撓撓頭:“館主厲害。”

    對羅南而言,他的修行進展呈現在肉身體魄上,體現身輪運轉上,可真要他說出個究竟,也不容易,畢竟古典理論上,似是而非的東西實在太多,他又只是個半桶水,很多概念都似懂非懂,多半是本能施為、身體記憶。

    在今晚,真正觸及他靈魂的,卻是修館主傳授的另一套知識,亦即根器、根性、根機之說。

    這套知識,就像清晰擺下的邊界和輪廓,讓他覺得腦子一下子清晰很多,有點兒像……

    對了,像是筆下出畫的感覺。

    羅南最早學習素描、速寫的時候,乍一知曉如何利用構圖、線條、光影等手段,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形象,便覺得可以畫出全世界。

    當然,後面自有事實教他做人。

    可那份剛剛接觸全新領域,覺悟自有天賦的通透感受,實是世上最美的幻象。

    如果能觸及實地,感受也將愈發鮮活起來。

    實地……或是有的。
jjyy168 發表於 2017-4-3 05:56
第一百八十五章 姐弟劫(上)
               

    修館主的授課時間並不太長,他表示,近期該教的東西,都已經教授,剩下的就該羅南自己體會。

    羅南也沒有急著離開,他和薛雷一起,送走了基礎五班的學生,又到後院,幫修館主打掃衛生,繼續收拾行李,大約九點多鐘,才從道館出來。

    在博山樓的地下停車場,羅南與薛雷分開,坐上了協會派來的安保車,車上的司機正是昨晚上那位,好像姓秦,名字則不清楚。

    兩邊都不是話多的人,見面只是各自一點頭,就算打過招呼。羅南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身子靠住椅背,任車子駛上公路,他自顧自瞑目沉吟。

    此時,羅南身上心、肝、脾三部臟腑系統,帶動全身氣血升降,浸透全身各處筋脈、骨膜、肌肉等,上行至面部,目竅如燈,口舌之竅如瓊池,氣血自然盤轉,奇妙絕倫。

    然而對身上的種種玄妙變化,羅南少有觸動。此時他腦子裡全是根器、根性、根機的知識,閃滅不定、此起彼伏。

    閃現的靈光,似乎與下午那眩目的星空混染在一起,勾畫出新奇的結構,又轉眼破滅,讓人興奮又撓心。

    停停停停!

    修館主說了,這種觀照分判之術,絕不能空想臆測,必須從實處下手。最好是內外互參,即洞察自我,觀照他人,漸漸熟悉,找出一個最適合本人邏輯的評價原則。

    這種說法,隱然與格式論“唯我”的概念相合,很對羅南的胃口,也讓他不敢輕忽。

    所以羅南決定,把週末時間全部貢獻出來,認認真真地練習今夜所得。為此,必須推掉這兩天所有的行程安排。

    如今的羅南,在協會地位不同,身邊跟著一整個安保團隊,如果臨時變更行程,更需要及早著手,避免造成不便和意外。

    當下他就與何閱音那邊聯繫。這事兒沒什麼好瞞的,直接就說要在家裡修整,梳理新近所得。

    對此,何閱音自然支援。

    羅南簡單聊了幾句,就掛斷通訊,腦子裡平靜了一些,便開始簡單安排明後兩天的日程表。

    週六嘛,他可以躲在臥室裡,一方面繼續熟悉九竅六根的功課,另一方面琢磨根器、根性、根機的應用,思慮嘗試。剩下的時間,持續燒煉外接神經元,看是否能有進展;期間若有所得,則分化意識到墨水那裡,一一驗證。

    周日則根據週六的具體情況,再做調整。如此一來,兩天時間,著實是滿滿當當,充實無比。

    若一切順利,下週一到校,他大可借此東風,不動聲色地探究齒輪之奧妙……妙極!

    羅南對自己的安排,很是滿意,隨即就打開分頁筆記本,簡單製表,再略做調整。等一切妥當,他吁了口長氣,心情大好,主動對身邊的保鏢司機笑道:

    “這幾天辛苦了,明後兩天我老老實實在家,但願大夥兒也能輕鬆一下。”

    秦司機不擅言辭,非常穩重。之前羅南在道館的時間不好定,他在地下車庫等了快一個小時,依舊心平氣和,與幽藍事務所的老靳相比,感觀上更為可靠。

    對羅南的發言,他也只是笑笑,沒有回應。

    眼看車廂裡又要歸於沉默,羅南手環震動,有人來電。

    看了下來電顯示,羅南暗道“這可真是奇哉怪也”,上面顯示的竟然是莫雅的名字。

    他這位表姐大人,去滿城一個月,在音樂節上瘋狂,氣得姑媽三屍暴跳。除了中間羅南兩度入院太嚇人,才悄悄回來一趟,大多數時間,都無消息。

    今天怎麼主動給他打電話?

    剛接通,那邊莫雅劈頭就問:“欠我的人情記的嗎?”

    我給你擋槍你知道嗎?

    羅南差點兒脫口而出,不過最終還是問了一句:“什麼人情?”

    “看你的通話記錄,9月26號下午7點18分,記起來沒有?”

    “……”

    “算了,反正你欠我人情多了去了,不在乎這一回。你只要記得許下的報答就好:我要用你的房子準備派對!”

    羅南總算是從根器、根性、根機的靈光思緒中掙扎出來,還真乖乖地掃了眼通話記錄,再努力回憶幾秒鐘,終於記起來了。

    在他真正悟入“格式論”的前一天晚上,莫雅確實給他打了次掩護……其實也沒啥意義。只隔一天,他就被姑媽拎回了家。

    羅南懶得和莫雅計較這些:“對,你說過。好像是十月中旬,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哦,你因為音樂節放人家鴿子。”

    沒錯的,莫雅為了參加滿城音樂節,幾乎放下了一切,一去一整個月,自然什麼都錯了過去。

    莫雅冷哼:“現在不就安排了?我告知你一聲,我5號左右回去,當天就是慶祝派對……別緊張,這和你沒關係,我這邊自然有死黨去佈置,你把房子騰出來先。”

    “我差不多有一個月沒回去。”

    羅南抱怨一聲。這是實話,自進入10月以來,他一直在醫院和姑媽家兩頭跑,製藥設備怕都生了灰。他現在已經不需要藥劑實驗,可是爺爺的筆記、相關設備、原料等,都需要好好安排。

    對了,章魚那邊已經有了初步成果,對爺爺筆記的內容望眼欲穿,也該給人家個交待了。

    羅南順水推舟:“好吧,我抽空收拾一下,再和你聯繫。”

    “不用抽了,明天就是週末,麻溜的,你趕緊把事辦妥。”

    羅南差點兒一口血噴出去:“不行!”

    “呦,這麼乾脆?”

    “週一,週一我給你騰出來。”

    “週一就是5號,5號就是週一,你是準備讓我們開除塵派對?”

    “我週末兩天有很重要的事!”羅南把“很重要”三個字咬碎了噴過去,試圖讓莫雅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就現實操作性而言,確實很嚴重。他剛給何閱音打了電話,要取消明天所有行程安排,以何秘書的效率,這事兒肯定已經安排下去。如今要他轉臉就吃回去,且不說他的顏面,何閱音的權威怎麼保證?

    至於不按計劃,自個兒外出,那性質更嚴重,等於是把何閱音剛立起的規矩踩到地上摩擦。

    可這種事兒,根本沒法讓莫雅知道,遑論讓她理解,羅南只覺得憋屈壞了。

    莫雅那邊沉默了一下,幾秒鐘後開口:“很重要?約會?”

    羅南呻吟:“姐,我不騙你……”

    正在此時,駕駛位上的秦司機向他打出手勢。
jjyy168 發表於 2017-4-3 22:04
第一百八十五章 姐弟劫(中)


    羅南微怔,分神去看,總算這段時間“通用指令”的課程沒白上,當即分辨出這串手勢的意思:

    “今晚到明天B時段,本組交班前,可以利用。”

    B時段就是早上五點到七點半,羅南從醒來到上學前的一段時間。期間他有例行早課、晨練還有早餐。

    秦司機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建議他趁這段時間把事兒辦了。反正從晚上到清晨,都是他們這組人當班,臨時變動下任務,算不得什麼。

    羅南心中一動,明天早上不可取。姑媽家是在東部的納德區,從那兒到河武區,幾乎要穿過大半個夏城,還不夠折騰的。

    倒是現在,他們都還沒出河武區啊,臨時調個頭,最多十分鐘就到了。藍灣社區那邊,要緊的就是一部製藥設備、放置原料的便攜冷藏箱還有爺爺的筆記,提了就能走。

    至於打掃清理……去她的吧!

    一念至此,羅南換了個口氣:“這樣吧姐,咱們加快節奏。我正好在河武區,也不用什麼明天了,現在我就去騰地方,該拉的拉走,你讓你的死黨過來交接,我給她一個小時時間。”

    “這樣也行,我問問那邊。”

    羅南思路一開,腦子就靈活不少,繼續修正計畫:“她今晚不過來也行,我把防盜門改成金鑰模式,回頭發給你,你當個二傳手,就一切OK。”

    “很好。”莫雅很難得地誇獎了他一句,“你去了知行學院,醫院雖說進得多了,腦容量倒是見長。這裡有什麼說法沒有?”

    “……滾蛋!”

    羅南沒好氣地掛斷通訊,又不免有些尷尬,向秦司機點點頭,表示感謝:“秦哥,今天多虧你了。”

    秦司機笑笑,今晚上首度開口:“我們接下來去……”

    “藍灣社區。”

    和羅南估計得差不多,只花了十分鐘,安保車就駛入了藍灣社區的停車場。秦司機恪守保鏢職責,下車和他走在一起。

    世上沒有那麼多意外,至少今晚很正常。兩分鐘後,羅南回到離開一個多月的小窩,這也是他名下唯一的不動產,繼承自那個不知所蹤的父親。

    莫雅所說的“除塵派對”,其實是誇張之辭。有智慧管家坐鎮,即使一個多月沒回來,屋子裡不敢說一塵不染,卻仍算得上乾淨整潔,連人味兒都沒有。

    上樓的時候,莫雅又打來電話,她的死黨不湊巧,趕不過來,直接採用羅南據說的“金鑰”方式就成。

    這樣一來,羅南也不準備在此長時間逗留,進門之後,徑直走到書房,把最關鍵的三樣東西拿出來。

    書桌上的黑箱、書櫃裡的便攜冷藏箱,還有藏在暗格裡的棕皮筆記本。

    製藥設備和原料,早晚都是被處理的命運,羅南本不太在意,可看到原物,忽地想起,這兩樣東西,至少有一半的“產權”,屬於莫雅。

    十來歲的羅南,小小年紀,就算有爺爺留下的教育基金打底,真要進行藥劑學研究,也很艱難。五年多時間裡,莫雅的資助是他能最終堅持下來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莫雅說得沒錯,人情欠得太多。

    不過像今天這事兒,根本算不到人情裡面去,姐弟之間,誰還沒有個用到的時候?羅南覺得不堪其擾,最本質的問題,是他離正常的家庭生活越來越遠了。

    羅南歎笑一聲,想把兩個箱子拎起,秦司機卻搶前一步代勞。體格精悍的他,拎著兩個箱子,就像拈兩根稻草。

    “謝謝秦哥。”羅南有些不好意思,奪了兩回不果,只能由他。

    把最重要的棕皮筆記本拿在手中,和自家分頁筆記撂在一起,環視房間,順便精神感應覆蓋,確定再無遺漏,兩人便出門下樓,也沒忘把房門開啟設為金鑰模式,並將生成的電子金鑰給莫雅發過去。

    發金鑰不費事兒,分分鐘搞定,做完正好進電梯。羅南長吁口氣,總算解決一件事,接下來不管莫雅和她那幫死黨怎麼折騰,都與他無關了。

    電梯下行,秦司機依然保持沉默,狹窄的空間裡,不做點兒事情,著實有些尷尬。羅南順手翻閱爺爺的筆記,看上面熟悉而複雜的分子式,還有或工整、或潦草的字跡。

    他現在“格式論”已經入門,內煉法有了基礎,神輪身輪耦合互動,靈魂力量更是狂飆突進到控制不住的程度,對精神、形骸的認知遠非從前可比。有這些東西打底,回頭再看這本筆記,縱然難講“領悟”二字,可思慮的層次、角度、方式要豐富太多。

    他大概能夠理解爺爺的思路,貌似這部筆記通篇都是在講,如何通過分子靶向藥劑,實現對特定神經細胞的啟動,實現其自我生長和分化,新建或強化神經回路,影響身體器官的發育,最終形成“自我格式”。

    可這本筆記,終究只是實驗記錄,相關的理論根據零落而散亂,多次整理也無法形成完整體系。以至於最完整的理論概述,竟然只是扉頁上那一組圖形文字。

    羅南翻到扉頁,看到端正的手繪圖形和潦草字跡。

    正四面體和內切、外接圓球構成的觀想圖形,已經融進了他的靈魂裡;至於“我心如獄,我心如爐。我心曰鏡,我心曰國”的十六字訣,則始終與他的呼吸同在。

    都已經做到了這一步,羅南距離真正理解“格式論”,卻還有遙遠的距離。他仍無法確定,在爺爺眼中、在母親眼中……還有在那人眼中,“格式論”以及這組圖形和文字,會是怎樣的形象和意義。

    不過,他心裡突然有了個想法:“目前我觀照世界的方式,已經與常人有很大不同。按理說,爺爺他們應該也是如此,至少會很相近。這個本事我以前可沒有,也許,現在應該從這個角度,再把筆記順一遍?”

    羅南拈著紙頁沉吟,卻聽身邊有人輕咳。他驟然驚醒,這才發現他站在電梯裡一動不動,樓層顯示已經是地下2層停車場,前面金屬門已經快要合上了……最重要的是,電梯外有對夫婦,應該是大採購剛回來,正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看著他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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