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將門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本)

 
mk2258 2017-1-2 08:17: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6 1747036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0 17:52
第1022章沒本事,不奸臣

    「寬夫兄,你這是怎麼了,莫非身體不適?」王寧安假裝關切,探身問候。

    文彥博老臉鐵青,奶奶的,老夫擔心什麼,你丫的會不知道?

    你就是想挖個坑,把老夫給埋了!

    「王爺,徹查此案,當然是好事情,只是時間長了,欽犯瘋了,不好查了,而且這個案子的苦主是那些契丹部落,現在他們已經反叛大宋,我們總不能幫著他們伸冤吧?」文彥博道:「老夫無能,錯失辦案良機,又不慎將王學士弄瘋了,老夫慚愧,無顏面對聖人,更無顏面對同僚,情願辭官謝罪,等候懲處,不管有什麼罪責,老夫一肩扛起,王爺意下如何?」

    文彥博的話,充滿了悲天憫人,彷彿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寬夫兄?這樣,對你未免太不公平了?」王寧安反問道。

    「唉!」文彥博長嘆一口氣,「沒有什麼,老夫心甘情願,當務之急,是趕快滅了契丹的殘餘,討伐女真叛逆,軍國大事為重,老夫受點委屈,心甘情願,請王爺不要為老夫一人,耽誤了大局!」

    真是好一個冰心鐵膽,為國為民的文相公!

    老狐狸到底打得什麼算盤,怎麼一上來就請罪啊?

    說起來,文相公也是滿肚子冤屈,他設計拿下王雱,準備著把罪名栽給王大國舅。而且文彥博估計著,趙曙就算再不高興,也會給王雱一條活路,王雱都死不了,他當然會安然無恙,也就算渡過了險關。

    他想的很不錯,但是萬萬沒有料到。

    王雱是個心高氣傲的人,當他被拿下之後,終於明白過來,從頭到尾,他都被文彥博給算計了。

    當初攻擊蘇軾,那些「罪證」是蔡確找到的,跑到雲州興風作浪,也是蔡確給出的主意……雖然蔡確曾經是王安石的人,但是王安石下去之後,是文彥博庇護了他。

    等到父親東山再起,蔡確歸附,王雱也沒有想太多,可現在看起來,沒準蔡確就是個兩面派,是文彥博安插到他們身邊的一條毒蛇!

    真是好厲害!

    可笑啊,還自詡小聖人,比起老狐狸,簡直給人家提鞋也不配!

    一顆高傲之心,瞬間碎了一片,王雱備受打擊,他心胸不夠寬廣,身體也不好,這些日子一直壓力很大,身心俱疲,又遭受重創,王雱終於承受不住了。

    他哇的吐了口血,接著就瘋瘋癲癲,失去了理智。

    大夫檢查過了,他發瘋,是因為氣血迷心所至,和薛向被藥物弄得發瘋,不是一回事,但卻更棘手萬倍,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清醒過來,或許一輩子就這樣糊裡糊塗過去了。

    想想吧,一個聰慧過人的年輕人,一個著書十幾種的翰林學士,一下子變成了傻子,應了那句話:皎皎者易污,皎皎者易污啊!

    王雱瘋了,最尷尬的就是文彥博了。

    不但替罪羔羊沒了,還惹惱了趙曙,連半點迴旋餘地都沒有了。

    文彥博想了許久,只剩下一條路,就是主動請罪。

    當然他不會請弄沒了那麼多錢的罪,那可就是死路一條了。

    他要請辦案不利的罪。

    反正王雱沒法開口了,薛向也瘋了,兩個重要的犯人沒了,案子還怎麼追查?皇帝再生氣,最多也就是丟官罷職。

    而且文彥博權衡過了,就此打住這個案子,在世人看來,王雱就是那個罪魁禍首,而文彥博是為了顧全大局,才丟了官職,說不定大傢伙覺得,趙曙還欠了老文一份人情呢!

    到了那時候,皇帝也不能一個勁追殺,他就算活了。

    當然了,會因此丟了官職,失去權力,老文還是挺難受的。

    但好在他庇護了一大堆人,這幫人不可能不唸著他的好處。而且利益捆綁,遠比官場上的聯繫要緊密多了,哪怕文相公在野,也會有強大的號召力……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文彥博是個特別堅韌的人,他覺得自己身體倍棒,還能等機會!

    沒準什麼時候,就東山再起了。

    可老文打錯了算盤,趙曙把王寧安派來了,更讓老文吃驚的是,王寧安居然鐵了心,還要繼續追查,奶奶的,你是非要查到我頭上不可啊!

    文相公都要哭了,他只好拿辦案困難搪塞,希望王寧安知難而退。他忘了,王寧安從來不怕困難,在來的時候,他早就打好了腹案,有了行動計畫。

    「文相公,你剛剛說契丹諸部是苦主,沒有他們在,薛向又瘋了,案子沒法查下去——這的確是實情,不過我覺得總還是有辦法。」

    說著,王寧安看了看在場的眾人。

    「諸位在雲州的時間比本王長,情況也比本王熟悉,你們有什麼辦法,只管說出來。」王寧安說完,在場的幾個人,都低下了頭,包括張筠在內,他也沒有太多的好辦法。

    眼下倒是可以抓薛向的屬下,抓和他有關的所有人,挨個拷問。

    但是這些人一定會把罪責推給王雱,而王雱又瘋了,再有勇氣,也不敢去折磨國舅啊,那不是找死嗎?

    張筠沉默了,陳希亮也沒辦法,至於吳充和熊本,他們當然是看笑話了,壓根不想幫忙。王寧安連著問了三遍,都沒有回應。

    文彥博此時還稍微鬆了口氣,王寧安雖然不能小覷,但他終究不是神仙,案子到了這個地步,也就查不下去了,不管是誰,也要無可奈何。

    看起來,是要不了了之了,老夫這算是又過了一劫……文彥博滿心歡喜,他強忍著,免得讓王寧安看出來,再把他給激怒了,那就不好了。

    就這樣,連著問了三遍,突然,在最後的位置上,站起一個穿著綠衣的小官,光是官服的顏色就知道,他連縣令都不是,最多是縣丞主簿一類的小官。

    還真沒錯,他就是縣丞,而且還剛剛當上沒幾個月。

    這個人叫蔡京!

    當初他是小彘的書吏,運送物資,協助奪取野狐嶺有功,論功行賞,他才高昇幾級,成了儒州的縣丞。

    偏巧前不久縣令的母親死了,回家丁憂,他暫時負責政務,這一次王寧安駕臨雲州,各地官吏負責迎接。

    在一片藍衣,紅衣,甚至紫衣當中,他這個綠青蛙有點格格不入,加上年輕面嫩,被塞到了最後一位。

    蔡京幾次偷偷觀察王寧安,雖然他和小彘共事過,也知道他是王府的二公子。

    但是小彘不願意談家裡的事情,蔡京也知道不多。

    這次算是他最近距離,觀察燕王殿下。

    王寧安真的很年輕,看起來也就三十多一些,留著短鬚,如果把鬍子剃了,或許能更年輕,從五官上看,和小彘的確很相似,只是更加棱角分明一些……當然了,這些都是表象,從王爺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勢氣場,那可不是尋常人能比的!

    這還用說嗎,人家年少成名,輔佐兩朝,出將入相,收復失地,中興大宋……如今人家已經從首相的位置上退下來了,絕對是功成名就,位極人臣!

    自己也二十多了,卻還一事無成,簡直不要太丟人啊!

    蔡京功名之心,絲毫不弱文相公。

    他見所有人都不說話,猛然發覺,一個機會來了!

    當然,在場那麼多重臣,哪裡輪得到他說話,沒準,他還沒開口,就直接被趕出去了。但是蔡京覺得這個風險值得冒,他要拼一把!

    「王爺!」

    他喝了一聲,本來靜悄悄的酒宴,默默無聲的眾人,都被他嚇了一跳!

    沒等被人呵斥,他又大聲道:「王爺,卑職有話要說,卑職有辦法!」

    文彥博憋了一肚子高興,哪知道冒出這麼一個東西,竟敢添亂?他尋聲看去,發現是個末品的小吏,但是老東西不干了!

    「來人,把這個胡言亂語的莽撞之輩拖出去!」

    果然有人衝上來,蔡京也急眼了,他扯著脖子大吼,「大官不言,小吏言之!我有辦法,憑什麼不讓我說話!」

    王寧安也看了看,見對方身材很修長,眉清目秀,聲音洪亮,長了一副好皮囊,第一印象還不錯,王寧安向來喜歡提拔年輕人。

    「把他放了,帶過來吧。」

    王爺發話了,哪敢怠慢,就這樣,有人帶著蔡京,從最後一桌,到了王寧安的面前。

    「你說有辦法,能不能講一講?」

    「多謝王爺開恩!」蔡京躬身施禮,然後朗聲道:「卑職以為這個案子的苦主並非找不到……這些日子章大人連續打擊,契丹各部處境艱難,彼此猜疑,眼下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卑職願意去遊說契丹各部,讓他們和朝廷展開議和……這一次的案子因為兌換貨幣而起,如果朝廷能秉公而斷,自然能化解叛亂!」

    「胡言亂語!」

    文彥博拍了桌子,怒吼道:「我大宋上國,豈能去求著契丹蠻夷,你說這話,簡直沒有半分道理!丟盡了朝廷的臉面!」

    王寧安卻笑著擺手,「寬夫兄何必這麼大火氣。」王寧安頓了頓,「朝廷臉面自然重要,一句話,先歸順,放下武器,再開審此案,本王一定秉公而斷,絕不會偏袒!」

    蔡京吸了口氣,他顯得很猶豫。

    「怎麼,有難度?」

    「沒有!」蔡京咬著牙說道:「卑職蔡京,一定全力以赴,不負王爺信任!」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1 00:15
大宋將門 第1023章 蔡京的表演

    接風宴草草收場了,王寧安以路途勞累為由,要去休息,誰都不見,這些人也沒有覺得奇怪,反正燕王到了,這個信號就足夠強烈了。

    有他坐鎮,一顆心就安定了下來。

    且不管蔡京能不能擺平契丹各部,其他人也該動一動了。

    比如張筠就果斷出手,拿下了薛向身邊的人,開始調查各種資金流向,而陳希亮也動作了,他查抄了榷場,把幾個月來的賬目都翻了出來,開始仔細清查資金走向,清查涉及到的商人……

    還是那句話,這世上就沒有查不出的案子,只有不用心的辦案官。尤其是幾千萬貫,那麼多資金,還有牛羊馬匹,牧場土地,怎麼可能無聲無息,就消失了!

    雁過還有聲,哪怕過去了幾個月,還有太多的蛛絲馬跡,一定要查,絕對有辦法……就看上面的決心。

    以往先是王雱,接著是文彥博,這倆人不斷壓著,自然沒法大動作徹查,可王寧安來了,下面人的膽子都壯了起來,大刀闊斧,很快就查出了許多人員。

    有雲州當地的商人,還有一些官吏,全都塞進了大牢,進行拷問……整個案子就像是扒大白菜,一層一層,離著核心也越來越近了……

    咱們文相公的老臉也越來越長,一顆心懸了起來。

    「爹,不能坐以待斃了!」文及甫大聲建議道:「咱們該出手,否則就要查到老爹了!」

    文彥博白了他一眼,「出手?怎麼出手?現在王寧安一動不動,他就等著咱們呢!咱們能算計王雱,王寧安就能算計你爹!那小子巴不得你爹折騰,折騰越狠,犯的錯越多,你爹死的就越慘!」

    文及甫傻眼了,他痛苦揪著頭髮,無語道:「難道就什麼都不做嗎?」

    他這話說的有趣,人到了險境,就會慌亂,就會不知所措……國家也是類似,遇到了危難,迫切需要做事,如果不做事,就會被認為尸位素餐,很快會被轟下去,換上一個新人。

    可新上來的人,也通常很迷茫,而且更不清楚狀況,貿然折騰,沒準下場會更慘……這就進入了死亡螺旋……越做越錯,越錯越急,越是著急,錯得就越離譜……

    作為一個老狐狸,文彥博的修為是不用懷疑的,在這個關頭,他忍住了,絕對不能折騰,不能重複王雱的錯誤,不然他老人家就要栽進去了……

    「線索儘量斬斷,咱們的人能送走就送走,那些錢也都掛在別人的名下,儘量遲滯辦案速度……」文彥博交代了好幾項,全都是被動的應付招式,沒有半點主動攻擊,文及甫聽著更垂頭喪氣了。

    還真是一物降一物,面對其他人,老爹的主意多了去了,可王寧安一來,老爹就歇菜了,照這麼幹,還是跑不了啊!

    文彥博哼了一聲,「小子,你給我聽著,千萬別暗中動手腳,自作聰明,就跟那個王雱一樣,會害死所有人的!」

    老文一再警告,他又說道:「你也別太擔心,這個案子啊,繼續查吧!到最後,就算你爹撐不住,也會拉幾個下水的。」

    「啊?」文及甫大驚,「爹,你手裡還有保命符?」

    文彥博呵呵了兩聲,「沒有這點本事,敢火中取栗嗎!你瞧好吧!」

    ……

    老文這邊快速湮滅證據,轉移財產……可還有一件事,他漏算了,那就是蔡京的動作,從接風宴算起,只過了五天時間,蔡京就帶著幾個契丹部落的首領,前來拜見王寧安!

    「兀古部阿塔拜見燕王殿下!」

    「六奚部離男拜見燕王殿下!」

    「室韋部汗多哥拜見燕王殿下!」

    ……

    一共七個大漢,穿著皮毛,悉數跪在王寧安的面前。

    此時已經到了五月份,天氣轉暖,北方雖然溫度不高,但是這副打扮也夠難受的……王寧安看了一眼,便能猜得出來,契丹各部,處境並不好,可以說,日子很艱難。

    要知道,契丹立國甚至在大宋之前,一百多年下來,上層的貴胄,早就習慣了吃穿享受,日子過得比大宋的士人還要奢侈。

    先是失去幽州,再失去雲州,上京那裡還被女真人搶了。

    他們只能靠著荒涼的草原維持生計,絲綢衣服沒得穿了,鍋碗瓢盆用壞了,就買不到了,鐵質的兵器用壞了,只能磨骨頭,做箭頭。

    要和野狼爭奪食物,要防著巴掌大小的吸血蚊子……一言以蔽之,難啊!

    蔡京這傢伙心懷大志,尤其是和小彘接觸之後,他多多少少,也瞭解一些王寧安的用人特點。

    首重才能,要有真本事,才能得到王爺的青睞。

    還要肯吃苦,能辦事。

    如果能進入王爺的眼簾,幾年之內,躥升高位,不是難事。

    那個張筠不就是例子嗎!

    從小小的牢頭,躍升知府,轉運副使,巡撫,副都給事中……儼然朝中大員,這才幾年的功夫!老子讀了那麼多書,還能比一個牢頭差?

    蔡京知道,剛剛平復契丹,還有的是亂子等著呢!

    他這段時間,把契丹各部的情況都給瞭解了一遍,儒州縣衙各種資料公文,歷年的檔案,他都查了。

    這一番折騰下來,蔡京兩隻眼睛都近視了,看東西模模糊糊,超出三丈,就分不清五官……這段日子的辛苦,簡直比當年寒窗苦讀還難受。

    但是他熬出來了,今天把幾個契丹部落的頭目給請了過來,蔡京能光明正大,挺直胸膛!

    如何?

    我不差吧?

    蔡京滿心歡喜,盼著王爺能給他一點關愛的眼神。

    哪知道王寧安自從得知他叫蔡京之後,心裡就堵了個疙瘩兒。

    再看他如此快速,把事情辦好,王寧安就確定了,這丫的一定是那個大名鼎鼎的奸相了!他的名氣可比文寬夫大多了。

    蔡京出馬,還擺不平幾個契丹部落嗎?

    笑話一樣!

    天可憐見啊,蔡京的小心肝還砰砰跳,他哪知道王爺把他看得這麼高!還以為王爺深不可測,惴惴不安呢!

    他也夠不容易的,這些個契丹部落,原來有心投靠大宋,結果壓榨太狠,又紛紛倒戈,疑心重重,根本不相信大宋。

    所幸蔡京當初陪著小彘去收服蠻族,這一次蔡京也是說服蠻族騎兵,跟著他一起去找各個部落。

    他也沒幹別的,直接擺出了幾十罈子美酒,就要請這些部落的勇士喝酒,契丹人好酒,尤其能豪飲。

    蔡京就和他們對著灌酒,喝了一天,醉了兩天……等到第四天爬起來,蔡京覺得自己撿了條命,差點喝死了!

    他對著契丹各部,把情況說明了。

    你們現在處境很不好,王爺已經到了,年初三萬大軍,把你們打得狼狽不堪,現在十萬大軍壓境,滅了你們,綽綽有餘。

    蔡京首先示之以力,隨後告訴他們,兌換的事情,朝廷那邊的確有些疏漏,王爺願意給大家一個機會,只要回頭認罪,朝廷會仔細理清案子,賠償你們的損失,讓你們重新回到家園……

    如果沒有那一頓酒,這幫人死也不會相信的,可見識了蔡京的酒品,他們也願意賭一把,但願他的人品和酒品一樣可靠。

    當然了,能把人忽悠來,也不可能全靠著一頓酒,主要是大勢所趨,契丹諸部處境艱難,蠻族不斷攻擊他們,大宋軍力又太強悍,能講和,當然是求之不得。

    「你們起來吧。」

    王寧安沒有太多的熱情,臉陰沉著。

    「本王記得當初,你們幾個部落,都投靠了大宋,結果卻降而復叛,如此反覆無常,真是讓人不齒!」

    這幾個傢伙互相看了看,想要爭辯,但是卻沒有膽子,只能低頭忍著。

    「行了,本王懶得多說,明天大堂上見!」

    ……

    阿塔,離男這幾個傢伙摸不著頭腦,只能苦兮兮求助蔡京。

    「你們幾個真便宜,這麼大的事情,王爺只是罵了兩句,你們琢磨一下,要是王爺想動手除掉你們,還會費吐沫嗎?」

    這幾個傢伙摸了摸腦袋,真有趣啊,挨罵倒是好事了,這漢人的規矩可真夠怪的!

    更怪的還在後面,轉過天,又是蔡京陪著他們,一起到了大堂。

    王寧安,文彥博,還有其餘幾位欽差,悉數到場,列坐主位,兩旁是軍士矗立,充滿了殺氣,而堂口位置,卻有一大幫記者,他們全都搬著小板凳,提著毛筆,準備速寫速記,雲州的案子折騰了這麼久,也該有個了結了!

    在原告的位置上,有一排條櫈,幾個契丹人還摸不清頭腦,就把按著坐下了。

    蔡京依舊代勞,他躬身道:「啟稟燕王殿下,啟稟各位欽差,自從年初天兵攻佔雲州,即頒行法令,要求兌換錢幣,朝廷所定,乃是一對二,即一個大宋銀元,兌換兩貫錢……可是在執行當中,有官吏貪贓枉法,曲解法令,竟以一對五,乃至出現假幣問題,釀成了巨患……」蔡京挺直了胸膛,從懷裡掏出厚厚的銀行票據,遞了上去。

    「這就是兌換給這幾個契丹部落的憑證,請王爺過目!」

    王寧安看了一眼,就推給了文彥博,老文看在眼裡,心都在滴血,因為兌換的銀行裡面,就有西京銀行……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1 00:15
第1024章大宋的仁與威

    對於幾個契丹頭領來說,置身大堂,看著大宋審案子,是個很有趣的體驗,契丹也有法度,但是那屬於南面官,各個部落都是北面官負責,使用的是部落的規矩。

    比如偷竊會砍手,殺人要砍頭,殺了別人的奴隸要賠償牛羊……總而言之,都是這一類簡單粗暴的方式,像這個案子這麼複雜,如此大陣仗,除了主審官吏,還有好多記者隨時記錄,絕對是大開眼界,深受震撼。

    他們的印象裡,有權力的人,就該隨心所欲,想幹什麼就乾什麼,生殺予奪,一念之間,比如那個燕王殿下,他可是統帥千軍萬馬,幾次打敗契丹,幽州和雲州都是他拿回去的……如此人物,要處置罪犯,直接下令砍頭就是了,哪裡還用得著審問?

    可人家偏偏就做了,而且還要和幾位一起審案的欽差協商,更是讓人耳目一新,他們的興趣居然不在案子的是非上面,大宋所展現的文明氣度,果真不凡!

    倒是文相公,他已經有些慌了,但又必須保持鎮定,強笑道:「王爺,既然是銀行開的,那就審問他們吧!」

    王寧安笑著點頭,早在動作之前,張筠已經掌握了金流方向,把幾個負責辦理的銀行人員,還有榷場的相應官吏,都給控制起來。

    一聲令下,差不多十幾個人,都被帶了上來。

    王寧安掃視了一眼,就說道:「現在有幾位契丹頭人在,究竟如何進行貨幣兌換,你們就現場演示,互相對質,誰要是敢有一句假話,立刻按律論處!」

    王寧安交代之後,張筠和陳希亮親自下場指揮,哪怕這些人百般不願意,也不得不將當時的情況還原出來。

    就這樣,大家等於是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小品……看完之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我的老天爺啊,這也太黑了吧!

    ……

    整個兌換情況基本是這樣的,首先朝廷設立榷場,在榷場安排了官吏負責兌換錢幣,可他們根本沒有準備現款,即便來兌換,也磨磨蹭蹭,百般刁難,根本不給兌換。

    可另外一方面,雲州的衙門卻下達死命令,限期兌換完成,如果各個部落不配合,就要派兵徵討。

    一面是堵,一面是壓!

    契丹諸部只剩下一個選擇,那就是去榷場的銀行處,辦理兌換,這些銀行當然不會按照朝廷要求的一兌二,而是變成了一兌五。

    光是這樣,他們還不滿足,不斷在兌換中,剋扣壓榨,以六奚部為例,他們需要兌換的貨幣大約在120萬貫,可兌換之後,只拿到了21萬銀元,財富直接縮水,剩下一個零頭。

    看到這裡,上面的幾位欽差,包括外面寫稿子的記者老臉都紅了。

    一對二就很過分了,但是作為勝利者,理應拿到好處,契丹也欺負大宋多年,無惡不作,要點利息,情理之中。

    可問題是不能敲骨吸髓啊,你們這麼幹,不是逼著契丹諸部造反嗎?

    簡直太混蛋了!

    別忙,還有更混蛋的事情呢!

    隨著案子繼續審訊,另一個問題也浮出來了,因為契丹各部的現金還很少,值錢的是他們手上的牛羊馬匹,各種特產牧場……這時候,雲州的衙門再度下令,要求各部-配合採購。

    許多商人,拿著銀元,去搶購物資,他們故意把價格壓得很低,契丹各部當然不答應,可這個難不住商人。

    他們立刻以銀元作為抵押,從銀行手裡,把原來契丹各部上繳的銅子借了出來……又按照原來的價格,用原來的貨幣,採購物資。

    可交易之後,契丹人手裡多了一大堆銅子,該怎麼辦?

    不能在市面流通,只能再去兌換,結果又被狠狠宰了一刀。有些部落一氣之下,乾脆不賣東西了。

    這時候雲州就出動人馬,以不服王化,心懷不軌的罪名,進行徵討。把部落滅掉之後,財富據為己有,人員充作奴隸賣掉……

    這一番演示,徹底掀開了整個事情的真相,包括文彥博在內,都被嚇到了,他是下令,要藉著機會,多搜刮一些,但是他沒有想到,下面的人居然如此膽大妄為,壓榨勒索,巧取豪奪,也要有個限度,這麼幹,擺明了是逼著人造反啊!

    而且文相公也算計了一下,這幫商人靠著借款,滾動運作,其實投入的資金很少,能有100萬元就不錯了。

    可是靠著這點投入,他們至少撈了2000萬以上!

    20倍的暴利!

    簡直比打仗還容易。

    案子審到這裡,前一段就可以告一段落,可以肯定,的確是官吏胡來,才逼反了契丹各部。

    難怪趙曙生氣,要發瘋了,就連文彥博也一肚子,你們都跟老夫哭窮,說下面做事辛苦,投入太多,讓老夫都給你們一點。

    老夫聽了,也多給你們分了!

    可結果呢?

    大頭兒被你們拿走了,老夫和皇上都一樣,也是冤大頭,所不同的就是頭小了一號而已!可不管怎麼說,冤大頭就是冤大頭!

    你們等著,老夫要是能全身而退,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文彥博暗暗發狠,緊挨著他的欽差吳充臉色鐵青。

    他突然站起,「簡直豈有此理,立刻把這些人帶下去,還有,把堂下的人也給老夫抓起來,押到軍營!」

    還沒等士兵動作,王寧安一伸手,攔住了吳充。

    「慢,此案已經天下皆知,不能自欺欺人!」

    吳充咬了咬牙,惡狠狠道:「燕王殿下,你就不怕損了大宋天威,丟了陛下顏面嗎?這些醜事如果流傳出去,你讓天下人如何看大宋?」他瞪圓了眼珠子,氣勢洶洶,但是說穿了,還是想摀住,免得火燒連營,繼續燃燒下去。

    王寧安淡然一笑,「既然做了,就不怕人知道,如果大宋不能糾正錯誤,坦然面對,那才是沒臉呢!」

    王寧安主動走到了幾個契丹頭人面前,深深一躬,嚇得這幾個人立刻站起,手足無措。

    「以目前來看,的確是我大宋官吏做錯了,朝廷約束不當,讓你們吃虧了。」

    幾個人傻愣愣站著,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樣,案情會快速處置,你們也回轉部落,將損失情況核查清楚,請你們放心,大宋一定會按照規矩,賠償你們的損失……至於涉案官吏,還有誰在背後唆使,本王還有繼續追查,最遲半個月,就能給你們一個交代。」

    ……

    阿塔、離男幾個,從大堂下來,雙腳就跟才棉花似的,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攻滅契丹,俘虜耶律洪基的大人物,居然給他們賠禮道歉,還答應賠償,在草原,簡直天方夜譚。

    草原信奉的是武力,只要征服了對手,一切都是勝利者的。

    財富、土地、牛羊、女人,至於孩子,只要高過車輪的男丁,就要被斬殺……這就是草原的法則,千百年來,幾乎沒有什麼改變!

    可大宋不一樣,他們更相信道理,只要是做錯了,哪怕勝利者,也要低下頭顱……在這個文明的國度裡,保護自己的不是拳頭,而是法令,而是道理……

    來的幾個人,也堪稱是各部的智者,腦筋都不差,雖然未必能說的明白,但是大宋和契丹的差別,卻是顯而易見。

    「這回你們明白了吧?什麼是文明,什麼是野蠻!」

    蔡京來到了幾個人的館驛,這一次他變得趾高氣揚起來。

    「王爺已經下令,在審問銀行和榷場的官吏,究竟是誰指使他們,錢又流向了哪裡,很快就會有結果。現在本官隨著你們回部落,清點損失,登記造冊,等候賠償吧!」

    幾個人立刻點頭,隨著蔡京回了部落。

    這次回來,蔡京被眾星拱月簇擁著,和幾天之前,跑來求人家,完全是兩個姿態,這些頭人圍著他,極盡諂媚之能,那神情就和討好的哈士奇有的一拼!

    他們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想清楚了,大宋要賠償他們,何不趁此大發利市,狠狠賺一筆回來!

    剛剛經歷戰亂,各個部落損失慘重,日子這麼艱難,大宋又那麼迂腐,應該會答應的……果然,這幫人剛剛受到文明的洗禮,在利益面前,又迅速妥協,變得市儈而狡詐!

    這不,幾個部落遞上來的損失,光是現金就有800萬貫,還有牛羊馬匹,折合起來,超過1500萬貫!

    你們哪來的這麼多錢?

    蔡京看過了清單,暗暗冷笑,蹬鼻子上臉,你們當大宋是戰敗者,要割地賠款嗎?他把清單扣下,沒有多說一句話,很快你們就會清楚,錯得多離譜!

    果然,沉默了三天,突然傳來了消息,就在他們去雲州的當口,宋將章楶,挑選精銳,連續攻破了越兀、於厥兩部……斬殺5000人,俘虜13000有餘,另外兩部的族人被悉數遷到儒州,交由大宋官吏負責。

    婦人安排嫁人,或者進入毛紡廠,或者去養殖牲畜。少年進入工廠,更小的孩子進入學堂讀書,至於俘虜,就被送去修路,半點客氣沒有!

    換句話說,契丹的兩個大部落,徹底消失了。

    原來大宋不光有仁義,還有刀子,六奚、兀古等部的頭領們都傻了,戰戰兢兢,不知所措……

    青史盡成灰說

    呵呵……豬腳還是很腹黑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1 17:47
第1025章寬夫兄,該談談了

    「還以為他轉了性,成了善男信女呢!沒想到他比以前還黑了!」文及甫充滿了怨恨,大聲罵著,他看了看黑著臉的老爹,發自肺腑說了一句,「爹,和燕王相比,您老那點黑算不得什麼!」

    「那是……不是,什麼叫老夫黑?你爹比那個混賬好一千倍,一萬倍!」文彥博氣得跳腳,「你再把他和你爹相比,那就是忤逆不孝,我們做人云泥之別,老夫是雪蓮高潔,傲骨風霜,他就是臭水溝的狗尾草,不值一提…… 」

    文彥博罵了好一陣子,剛要喝口水,喘喘氣,外面就有人來報,說是契丹諸部聯袂前來請降,燕王請相公過去,一起歡迎他們。

    老文再生氣也只得過去,這回熱鬧了,和上次只有幾個人來不同,一下子來了上千人,全都是有頭有臉的。

    幾個部落的頭人,離著老遠,從馬匹上滾下來,搶步跪倒,格外虔誠,戰戰兢兢,魂不附體。

    「上國仁慈、威嚴、博愛……蠻夷野人,沐浴天恩,感懷肺腑,特地前來歸順,請求天朝收留!」

    說著,他們拜伏在地上,大有不答應,就絕不起來的架勢。

    王寧安看在眼裡,微微含笑。

    他催馬,來到了這些人的前面,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們。

    「自年初聖人親徵,俘虜偽帝耶律洪基,爾等諸部已經是大宋治下之民,奈何野性難訓,屢生事端,實在有負天恩。所幸能及時回心轉意,懸崖勒馬,聖人仁慈,大宋寬宏,念在爾等初犯,尚可給你們一個機會,但是爾等必須記住,從今往後,再有叛逆之心,不臣之舉,天兵所至,玉石俱焚!」

    王寧安教訓了這幫傢伙一頓,這才讓他們起來。

    這些個頭人恭恭敬敬,貓著腰,連頭都不敢抬,只能在後面跟著……不得不稱讚蔡京,他真是猜透了王寧安的心思。

    不管是趙曙,還是王寧安,都不是菩薩,他們盯著那些錢呢!

    如果不是下面人貪的太狠了,他們才懶得管呢!

    契丹各部,你們是原告,是受害者,可要是因此就覺得能佔大宋的便宜,能撈到幾倍的賠償,發一筆橫財,那就是做白日夢!

    王寧安命令章楶出手,剷平幾個不聽話的部落,那就是殺雞駭猴,給他們看的。

    「大宋可以對你們很客氣,也可以對你們很嚴厲,生與死之間,就看你們自己的選擇,要是活得不耐煩,想要找死,沒人攔著!」

    這是蔡京告訴這幫人的話,接著就有了各部主動歸降的一幕上演……幾天前,不少記者還在記錄案子過程,那些觸目驚心的情況,讓他們也是老臉通紅,無地自容。

    很多人都覺得很羞愧,這還是仁君王道的作法嗎?

    這要是把報導發回去,天下百姓都看到了,那該怎麼想,大宋的臉面往哪裡放,可不發回去,案子又怎麼結?

    全天下人都看著呢?

    正發愁呢,王寧安幫著他們解決了困難。

    這不,契丹各部,主動認錯歸降……說明大宋文明辦案,絕不偏袒,公正無私,打動了各部,讓他們領教了文明的力量,這不,立刻投降。

    更讓他們振奮的還在後面,

    阿塔和離男等人,還帶頭進獻了各族的寶刀寶物,還有白鹿,白犛牛。

    幾個人又跪在大宋欽差面前,尊奉天子趙曙為天可汗,發誓願意生生世世,效忠大宋,絕不背叛……這一系列的舉動,都是蔡京教的,表演起來,很是震撼。

    王寧安露出滿意笑容,他欣然道:「我大宋立國百年,歷經5帝,聖德巍巍,直追堯舜,爾等歸附,乃是順天應人之舉,大宋一定厚待爾等!」

    他的聲音洪亮,傳出去好遠,記者們熱淚盈眶,情不自禁舉起手臂,高聲大喊:「萬歲!」

    「大宋萬歲!」

    「大宋萬歲!」

    ……

    手拍紅了,嗓子喊啞了,記者們也放心了,發回去的報導總算能漂漂亮亮……他們幾乎都對案子一筆帶過,只說官吏有錯,貪墨無度,激起民怨,燕王秉公執法,讓蠻夷心服口服,主動歸降,化解了一場大戰,故事一下子就美好起來了。

    大宋的臉面也有了,皇帝的尊嚴也維護了。

    大家也有了台階下,簡直是皆大歡喜……等等,還有一個關鍵的事件呢?那就是賠償,究竟要怎麼處理?

    這幾個頭人都充滿了期盼,尤其是看到如痴如醉的宋人,他們心中竊喜,至少能撈到一點好處吧!

    王爺絕對要比那個蔡大人大方!他們如是想到。

    果然,在迎接儀式結束之後,王寧安把幾個部落的頭人叫過去了,難得王爺心情很好,笑著說道:「大宋朝廷已經決定,要如數賠償損失……但是,那麼多錢,一下子交給你們,你們可有辦法處理,知道要怎麼理財嗎?總不能擺著生鏽吧?」

    這幫人心裡都涼了,花錢誰不會啊?還用得著你擔心嗎?

    可在這個場面,他們敢說嗎?

    只能按照蔡京的吩咐,立刻說道:「我等蠻夷之人,的確不懂,還是交給燕王殿下處理,我等願意聽從安排。」

    王寧安煞有介事,想了想道:「這樣吧,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你們各部還比較落後,民生艱難,生活困苦,不得不靠著搶掠為生,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就算大宋給你們再多的錢,也沒法致富,更不能讓百姓都過上好日子……所以,這筆錢就投資在教育上,大宋挑選最好的老師,給你們辦20所小學,5所中學,5所技術學院,每年再提供一筆獎學金,供優秀的年輕人,進入皇家學院學習,你們的後輩也能優先進入皇家武學……」

    王寧安告訴他們,改變命運的關鍵就在知識,學會知識,有了本事,才能從野蠻走向文明,靠著雙手,靠著聰明的頭腦,就能過上安樂幸福的好日子,放下刀劍,擁抱知識,才是擁抱未來……

    偉大的燕王殿下,說的當然有道理。

    只是王寧安的處理方式,不僅讓人想起了著名的庚子賠款……哪怕到了後世,依然有一大群人,給強盜歌功頌德,不惜頂禮膜拜,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強盜退還了多餘的賠款,還給建立了一所全國聞名的大學,培養出了一大堆的人才……在很多文人的眼睛裡,一下子強盜就變成了聖人,就變成了熱衷教育,關心人才的大善人,一提起來,就熱淚盈眶,感動要死……可實際情況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

    所謂庚子賠款的退款,不是所有賠款,而是不實賠款!也就是多收的部分!

    什麼意思,就是某國在最初多報了損失,多要了賠款……而且在還款過程中,因為銀價下跌,列強堅持要求兌換成黃金賠償,光是這一項就增加了800萬兩的負擔!此後還有金法郎的事件,又增加了7000萬兩。

    所以教材上所寫的數字,是遠低於實際賠付金額的……後來中國堅持討要不實的賠款,某國迫於壓力,答應還錢,但是卻說,你們不懂怎麼花錢,把錢直接給你們也沒用,所以我們幫你們建一所學校,幫你們培養人才,資助你們的學生,到我們的國家留學……這就是某大學的來歷。

    有人要說,幫你培養人才,資助留學,難道不是用意良善嗎?那就要看對方打得什麼算盤了,當年的推動者,在給總統的備忘錄裡這樣寫道:「哪一個國家能夠做到教育這一代中國青年人,哪一個國家就能由於這方面所支付的努力,而在精神和商業上的影響取回最大的收穫。商業追隨精神上的支配,比追隨軍旗更為可靠。」

    一言以蔽之,就是利用教育,進行思想控制,培植買辦勢力… …而從後世文人屈膝跪拜的嘴臉來看,這一筆投資實在是太值了!

    尤其是社會學,不像理工科有標準的答案,丁是丁卯是卯,做不得假。而社會學常常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完全看誰的嘴大,誰有舞台!

    就好像電腦一樣,原始參數錯了,後面的錯誤就難以避免。讓一幫膝蓋彎曲習慣的人,主導學術,出了一大堆的「磚家」,教出來一堆「牧羊犬」也就不奇怪了。

    ……

    王寧安是個很善於學習借鑑的人,某國那麼成功的經驗,他怎麼可能不用?

    這一次的補償,也都用在了教育上面。

    幾個契丹頭人面面相覷,還能說什麼啊?

    難道跟王寧安講,教育什麼的我們不在乎,我們就是要錢,你趕快補償給我們……信不信,敢說一個字,章楶那邊就會調兵,把你的部落給滅了!

    反正啊,沒有繼續損失,還撈了幾個學校,年輕人也有了出路,該知足了……這幫人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當然了,王寧安也知道自己做事不地道,他交代蔡京,陪著幾個頭人,好好逛逛,尤其是領著他們去幽州參觀,坐一坐火車,領略大宋的風采,順便給他們塞點好處,答應他們的子侄後輩,進入最好的學堂,幫著他們做點投資理財,腰包鼓了,也就沒有那麼多的心思了……

    蔡京欣然領命,算起來,這也是王寧安給他的福利,正好休息一陣子,等接下來雲州的事情結束了,大展拳腳的機會就到了。蔡京看得還是很準確的,眼下輿論擺平了,契丹各部老實了,就剩下那些財富的流向了,燕王殿下肯定不會放過的。

    果然,就在接受了各部請降之後,王寧安帶著一大堆的爛賬,找到了文彥博。

    「寬夫兄,咱們該談一談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1 23:41
第1026章 銀行不能倒

    「談,有什麼好談的,王爺只管秉公辦理就是了,老夫無話可說。」文彥博的山羊鬍子撅起老高,一副憤憤不平,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他的辦法的確不多了。

    契丹各部老實了,輿論壓力也小了,能要挾王寧安的東西已經不多了,剩下就是大刀闊斧,追查資金下落,論起找錢的本事,還能超得過王寧安嗎?

    他手下別的沒有,金融人才一大堆,高明的數學家,做賬的行家,車載斗量,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想追查,就沒有查不出來的。

    文相公彷彿認命了似的,繃著臉不說話。

    王寧安微微一笑,「寬夫兄,你何必如此呢!錢再多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的錢夠多了,吐出一點,大家都好過……」

    「不好過!」

    文彥博斷然道:「王爺,老夫是有些錢,但那是老夫為官多年,朝廷賞賜的,還有老夫家人做生意所得,每一筆都乾乾淨淨,你休要污衊老夫的清白!」

    王寧安聽得直搖頭,「寬夫兄,你要是如此冥頑不靈,那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西京銀行我一定要查!到時候,查出什麼來,對你的臉面可不好看!」

    文彥博抿著嘴,氣得太陽穴上的青筋都蹦了起來,顯得怒不可遏。

    「王寧安,你我同朝為官,如同乘一船,你可不要太過分了!」

    王寧安聳了聳肩,「我也不想,是寬夫兄你取財無度,自然就取死有道了!」

    「你既然覺得老夫該殺,那就只管下手便是,把這顆皓首拿去吧!」文彥博抓著烏紗,扔到了一邊,一顆腦袋就往王寧安的懷裡送,好嘛,這老貨還玩起了碰瓷兒,真是個老無賴。

    王寧安猛地躥起,一甩袖子,惡狠狠道:「寬夫兄,你瞧瞧你,還有半點朝中重臣的樣子嗎?簡直就是個流氓!」

    文彥博哼了一聲,不屑道:「誰說老夫,老夫都認了,唯獨你,沒有這個資格!你把契丹各部當成猴耍,你把天下輿論當成三歲孩童……你弄權,你隻手遮天!」文彥博義正詞嚴,怒斥道:「王寧安,別以為就你是對的,老夫對得起良心,老夫不怕,你有什麼本事,只管使出來吧!」

    ……

    王寧安真是很吃驚,文寬夫是個什麼人?

    不用粘上毛,就是個成了精的老猴子,他極度不講是非原則,說好聽叫務實,說不好聽就是牆頭草,隨風倒。王寧安過來,一是要試探一下,看看能不能詐出一點東西,第二就是王雱了……別的麻煩都沒了,可還有一個王大國舅,他現在還瘋著,文彥博身為捉拿王雱的人,難辭其咎。如果老文想要減輕罪責,安然脫身,就應該把王雱解脫出來。

    可誰知道,這老貨根本不接招,王雱的事情也不提,查西京銀行也不怕!

    他到底打得什麼算盤?

    莫非說是人老了,就糊塗了,寧可捨命不捨財?

    還是文彥博手裡有牌,他不怕追查?

    饒是王寧安聰明過人,此刻也吃不準了。

    「王爺,卑職以為文彥博是虛張聲勢,絕對不能被他嚇到,要一查到底!」張筠拿出了酷吏的決然,一副不要命的樣子。

    王寧安沉吟了一下,「那麼多錢,牽連的人絕對不少,只怕也不是一個西京銀行能吞得下去的,文寬夫一定有底牌,所以才敢跟我耍無賴。」

    「那……那就不查了嗎?」

    「查!」

    王寧安斷然道:「立刻就查,不管遷到了誰,都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我倒要看看,文彥博能拉多少人下水!」

    王寧安態度堅決,張筠也來了幹勁,他立刻去封了西京銀行在雲州的分行,同時被封的還有三四家銀行和錢莊,這一次的貨幣兌換,全都捲入其中。

    控制之後,立刻外調一批金融會計的高手,對各種賬目進行清理。

    在過去的日子裡,很多賬目已經被篡改,還有混亂不清,甚至是遺失的地方……為了能逃避罪責,很多人也是不遺餘力。

    但還是那句話,畢竟是那麼多錢,那麼多物資,有進有出,哪能把痕跡全都抹平……而且很多辦事的人員,他們雖然難以窺見全貌,但至少知道自己幹的事情後果嚴重,很多人都留了後手。

    在朝廷的詢問之下,他們逐漸供認,整個案情也越來越清晰,而藏身背後的人也不免浮出了水面……「爹,我怎麼還是害怕啊!萬一查到咱們,究竟該怎麼辦啊?」文及甫愁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唯獨咱們文相公,那可真是老油條,絲毫不懼。

    「你瞧著吧,王寧安他聰明了二十年,把你爹壓得喘不過氣,這一次啊,他可是豬了!他捅了馬蜂窩,你瞧好吧!他不但動不了你爹,還會丟了一世英名!」

    文彥博喜笑顏開,「去,給你爹準備一壺酒,我想王二郎是睡不著覺了,老夫就在這裡邀寄哀愁,陪他一起過一個不眠之夜吧!」

    老狐狸得意洋洋,也沒有太多的菜,就是喝窮酒,別有滋味……老傢伙這麼高興,王寧安那邊,果然高興不起來了。

    隨著各種賬目彙總,這些人是如何兌換貨幣,大撈其利,手法也暴露出來。

    張筠在東南查抄了那麼多世家,也算是見過大場面,可是這一次還是讓他目瞪口呆,歎為觀止!

    前面在大堂上,讓官吏,榷場人員,還有契丹的頭人對質,把整個撈錢的過程還原,已經嚇傻了無數人。

    而那只是故事的表面,背後的過程則是更加精彩。

    前面老文預估過,商人們投入最多100萬貫,而實際上呢,這幫人一個子都沒有投!

    那他們是怎麼弄錢的?

    首先,這幫人多數都買了債券,朝廷在雲州打了勝仗,債券看漲,自然得到投資人的追捧……他們拿著債券,去銀行貸款,拿到了銀元之後,就到市場上兌換,前面已經寫過了他們如何巧立名目,圍追堵截,巧取豪奪……拿到了物資、牧場、礦產之後,再抵押給銀行,換出銀元和銅子,繼續拿去搶購,反反覆覆,他們幾乎沒有出一個銅板,就靠著高明的運作手段,將上千萬貫的財富,都塞進了自己的腰包!

    「混賬,簡直可惡透頂!」

    王寧安用力一拍桌子,「人呢,都是誰幹的,能不能把人抓到?」

    「能!」

    張筠果斷答應,「王爺,卑職已經安排人手,下去捉拿,只是這些人手裡也未必有多少錢,真正的大頭兒已經被轉走了。」

    王寧安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讓自己操作,也會這麼幹,扶持幾個代理人,在前面跳,吸引火力,自己躲在背後,數錢玩,這中間不一定經過多少手……線索早就斷得七七八八了,想要追查下去,千難萬難……

    張筠也很無奈,「王爺,恕卑職直言,最多只能追回300萬貫,真正的大頭兒早就不知所蹤了……」

    任憑他心腸再狠,手段再黑,面對這麼一個結果,也是無可奈何……張筠放棄了,可王寧安不願意認輸,他很明白,認輸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這些玩金融遊戲的,就像是邪惡的鬣狗,朝廷在前面打仗,耗費國帑民財,結果他們把最肥的一塊拿走了,弄得戰爭成本都轉嫁給朝廷和百姓,典型的損公肥私,說句不客氣的,這幫傢伙就是大宋的癌細胞!

    目前他們還不算多強大,能夠翦除,如果任由他們壯大起來,往後再開疆拓土,擴展勢力,根本沒有意義,距離富國強兵的願望,只會越來越遠……

    王寧安沉吟了許久,緩緩道:「假如我下令,把土地、牧場、森林、礦產,全數充公,又會如何?」

    「啊!」

    饒是張筠膽大,也被嚇了一跳!

    玩得太大了吧?

    王寧安在江南就推過均田,只是那個均田令是把土地從士紳手裡拿過來,再分給百姓,說白了,是得罪一批人,而收買更多的人。

    可直接充公,那就是明搶了!

    你們靠著巧取豪奪,拿到的東西,尤其是不動產,也別管值多少錢,全都拿來……這一招當然能避免財富流失。

    張筠算了算,各種跡象表明,這一次應該有近3000萬貫財產流失,但如果執行充公之後,至少能填補2000萬貫以上,而且那些礦產資源,尤其是煤炭,更加不可估量,雲州可是產煤重鎮,能給朝廷帶來豐厚的回報,完全能彌補損失,甚至每年還能提供大量的稅收……可問題是,那幫人已經靠著各種手段,把土地礦產買走了,而且這些礦產和土地,還作為抵押品,留在了以西京銀行為首的金融機構手裡。

    張筠稍微想了想,就立刻大搖其頭。

    「王爺,千萬做不得!絕對不能啊!」他變顏變色,王寧安突然呵呵一笑,「怎麼,屠盡東南士紳的張牢頭,也膽怯了?」

    張筠被問得老臉通紅,他雖然不願意低頭,可這事不能不低頭!

    「王爺,如果把土地礦產充公,西京銀行拿不出抵押品,那些從西京銀行借錢的商人,也就不會還賬了,卑職粗略估算一下,西京銀行的賬面上,瞬間就會多1000萬貫的呆賬!這些錢佔了西京銀行股本的百分之15!」

    說這話的時候,張筠的聲音都顫抖起來,他彷彿看到了無數人湧現西京銀行,擠兌狂潮近在眼前……

    總而言之一句話,銀行不能倒!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2 17:25
第1027章金融集團的反撲

    案子查到了這一步,文彥博的底牌也暴露出來。

    這已經不是一兩個人在搞鬼,而是利用銀行,利用金融體系,公然巧取豪奪,瘋狂斂財……他們把風險留給了銀行,讓所有人幫著他們一起承擔,而自己的腰包,卻塞滿了鈔票。

    如此行徑,已經和後世的金融禿鷹巨鱷,沒有什麼差別!

    或許從古至今,玩金錢遊戲的人,都是這麼狠吧!

    說來諷刺,最初開啟金融之路的竟然是王寧安,永遠不要低估古人的智慧,前後十幾年,近二十年的功夫,他們已經學會了所有手段,而且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種種作為,連王寧安都歎為觀止了。

    其實最初文彥博也是恐懼的,他生怕查下去,會牽連出和他親近的人,進而禍及他老人家,可就在王寧安到雲州之後,那些傢伙扛不住了,生怕火會燒到自己身上,沒有一個大個兒的撐著,心裡沒譜兒。

    他們就找到了文彥博,如實相告,把他們斂財的高招,講得清清楚楚。

    老文是氣急敗壞,好一幫無恥的東西,竟然連老夫都給騙了……簡直可殺不可留……不過在生氣之後,老文也迅速平靜下來,甚至有些欣喜若狂。

    正是這幫傢伙的瘋狂,把西京銀行徹底給綁上了。

    現在王寧安能怎麼辦?

    查銀行的金流?

    沒收土地礦產?

    查封賬戶,追查相關商人?

    ……

    這些手段,不管他用哪一個,都會影響西京銀行的信用,衝擊西京銀行的安全……以目前為例,西京銀行給鐵路修建,融資了2000萬貫,還有其他的借貸和投資項目,總體算下來,西京銀行的呆賬率大約在百分之13左右。

    其實已經是很危險的程度,如果驟然增加1000萬貫壞賬,呆賬率就要超過百分之28……那樣一來,西京銀行就事實上崩潰了。

    要知道,作為大宋目前第二大銀行,第一大私有銀行,西京銀行關係到了太多人的身家性命,包括洛陽的很多商人,兩京的高官,還有亂七八糟的外商,甚至是宗室,全都有錢存在西京銀行。

    如果金融動盪,這些人上門擠兌,興師問罪,哪怕王寧安,也未必扛得住!

    所以此刻的文相公那是非常滿意,喝得開開心心,山羊鬍撅得老高,渾身上下,充滿了得意,「查啊,有本事就查啊!看看是老夫先受不了,還是你王寧安先繃不住!」

    文彥博甚至琢磨著,這次王寧安要是退縮了,就表示這小子也沒什麼了不起。

    反正他也不是首相了,老夫也就不用怕了。

    而且這幫商人反覆抵押,反覆借貸,這個模式讓文彥博耳目一新。

    要是拿這個法子去炒作西京的房產,那可是一大塊肥肉啊!

    你在雲州,圈出幾十萬畝的草場,也賣不了100萬貫,可西京隨便一條街道,就是幾百萬貫,上千萬貫的地價!

    你說說啊,擺在眼前的那麼大的一塊肉,以前怎麼就沒想到吃呢?真是糊塗啊!

    反正現在也不晚,文彥博琢磨著,該下手就下手,他甚至盤算好了,也不能自己一個人發財,最好把其他人都拖下水,到時候,就算想查也查不下去。

    等老夫結成一股強大的力量,我就想辦法,找王寧安的麻煩,把他經營的勢力給化解掉!要麼歸順老夫,要麼就去死!

    「到了今天,老夫才想通啊,只要掌握了錢,什麼首相,什麼宰執,都是狗屁!不值一提!」文彥博猛地灌了一口酒,感嘆道:「王寧安啊,你就是糊塗啊,要不是把皇家銀行主動上交了,你現在依舊能呼風喚雨,何必如此被動……所以說,這聖人不是誰都能做的,還是做一個俗人好!」

    老文自言自語,突然發現酒壺裡的酒水沒有了,嚷嚷道:「酒呢,快給我上酒!」

    他連著喊了三遍,都沒有動靜,只好親自晃晃悠悠走出書房,一邊走,還一邊罵,只是沒走幾步,迎面撞上了文及甫。

    此刻的文及甫,小臉灰白,滿頭冷汗,差點摔在地上。

    「爹啊,大事不好了!」

    文及甫簡直要哭了,老文又驚又怒,斥責道:「還有沒有人樣了?告訴你,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你瞧瞧你爹,什麼時候怕過?」

    總算有了靠山了,文及甫仗著膽子道:「爹,王寧安已經下令查封西京銀行,清查所有貸款賬目了。」

    「什麼?」

    文彥博猛地瞪圓了眼睛,「你再說一遍?」

    「王寧安封了西京銀行,清點貸款賬冊,要追究西京銀行違規貸款了!」

    聽完這一句話,文彥博臉色比兒子還要蒼白,身軀晃了晃,幾乎摔倒。文及甫嚇壞了,連忙扶住老爹,心裡還說了,敢情你這座泰山也夠脆弱的,還不如我呢!

    他也只敢腹誹,手腳不停,把老爹攙扶回書房,就要去找大夫。

    「別忙了,給我一塊冰巾就行了。」

    文及甫答應著,老文靠在躺椅上,雙眼無神,呆呆望著天棚,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他怎麼敢這樣,他怎麼敢這樣?」

    小心翼翼,給老爹的腦門敷上冰巾,文及甫切齒道:「爹,王寧安這是找死,西京銀行的儲戶上百萬,達官顯貴,不計其數,他敢動西京銀行,這幫人就會滅了他!爹,要不要下令,告訴咱們的人,立刻擠兌,把西京銀行弄黃了,看王寧安怎麼收場……」他越說越高興,眉飛色舞,彷彿王寧安就要垮台了似的。

    尤其是老爹不吱聲,他覺得文彥博答應了,立刻探身道:「孩兒這就去下令,老爹以為如何?」

    突然,文彥博攢足了力氣,猛地一掄巴掌,狠狠抽在了文及甫的臉上,這下勁兒可真大,把文及甫扇得來回轉了三圈,嘴角流血,牙都送了。

    他完全懵了,不知所措。

    文彥博猛地站起,他眼前一陣陣發黑,勉強撐住,厲聲叱問,「畜生,你下令沒有?說!」

    文及甫被打得舌頭都不好使了,半天才張開嘴巴,「沒,真沒?」

    老文身軀晃動,又一屁股坐了下來,他思量半晌,才緩緩道:「你立刻傳令,讓所有人都不要去擠兌,一定要……」

    文及甫不解,他也不敢湊到前面,生怕再挨一下子。只能傻愣愣問道:「爹,您老是不是氣糊塗了?一定要怎麼樣?」

    文彥博沉吟了許久,突然哀嘆一聲,「晚了,全都晚了!」

    ……

    別說,還真讓文彥博猜對了,

    就在王寧安下令查封雲州的西京銀行分行之後,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首先就是許多儲戶,他們得到了消息,說是西京銀行超額借貸,資金不足,已經瀕臨崩潰……還有人煞有介事,說親眼看到銀行的倉庫都被搬空了,錢直接拿去抵充軍費,西京銀行已經空了,大傢伙的存款全都沒了……

    謠言沒有腿,可是比什麼跑得都快,從幽州開始,大名府,齊州,開封,洛陽,應天……幾乎所有大城市,都出現了擠兌狂潮,就連江南都沒有倖免於難,七天左右,杭州,蘇州,江寧,這些地方也沒有逃脫。

    蘇頌剛剛接掌政事堂,新的宰執還沒有熟悉情況,就遇到了這麼大的挑戰,京城也是風聲鶴唳,很多人就四處散佈流言,說王寧安是不滿丟了首相的位置,藉著辦案為名,給蘇頌難看,就看蘇首相能扛得住不?

    他們把矛頭對準蘇頌,但真正感到壓力的是兩位宰執,一個是已經調任殖民部的韓維,一個是司馬光!

    韓維不用說了,他管理財政的那段時間,正好和雲州換鈔重疊,很多人也指責韓家,就是這一次最大的獲益者。

    至於司馬光,他看起來沒有多少關係,但是真正熟悉情況的人都知道,司馬光推過增發貨幣,他在這邊放水,西京銀行那邊超額借貸,這裡面有沒有關係……更何況司馬光一直和金融集團走得那麼近,他是否牽連其中?讓人浮想聯翩。

    坐上了天官之位,章惇比起以往穩重多了,更不會輕易表態,也不會衝到前面,但是他的心裡有數,大宋這些年,金融發展太快,而法令卻嚴重落後……造成這個原因很複雜,主要是朝廷懂金融的專業人才太少。

    而且最初王寧安設立皇家銀行,就存心和當時的宰執抗衡,所以朝廷的手伸不進金融體系,後來司馬光長期負責理財,他給了金融集團,太多的方便。

    以至於弊端叢生,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

    師父向西京銀行下手,就是要戳破這顆毒瘤,而這幫人反應如此迅速猛烈,足見老師下手是對的,而且也表明這幫傢伙錯估了形勢,瞧好吧!朝廷不會置之不理的!

    果然,就在金融波動的第三天,趙曙就召集了政事堂所有宰執,也包括韓維,章惇,等幾位重臣。

    在趙曙的手裡,拿著一份王寧安的密奏,神色凝重,怒氣滔天……

    「燕王已經查明,就是一些商人,夥同西京銀行,利用反覆抵押借款的方式,吞下了本該屬於朝廷的收穫……現在這幫人還不甘心,居然用擠兌的方式,和朝廷對抗,朕要求你們,立刻拿出措施,嚴懲不貸!」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3 00:14
第1028章全面查封

    御前會議上,趙曙言辭激烈,直接把這些人歸為「對抗朝廷」,這四個字出來,意味全然不同,就算政事堂不想查,有些人想放水,那也是萬萬不能了!

    文彥博最擔心的情況也就出現了,老傢伙簡直想殺了那幫豬隊友,如果他在京城坐鎮,斷然不會這麼蠻幹的,當然了,王寧安也早就算到了,所以一定把文相公弄到雲州,放在眼皮子底下,省得老傢伙興風作浪。

    真正讓老文氣惱的是自己不在,底下的人就沒有一個長腦子的,簡直就是一群豬!還是一心貪財的豬!

    雲州的案子之所以越鬧越大,其實也不複雜,說穿了,就是一派人想把事情栽給王寧安,而王寧安呢,他則是要把案子翻過去,變成危及朝廷,挑釁皇權。好趁機處理這幫人。

    兩派中間,趙曙的態度就顯得十分重要。

    別看王寧安是他師父,但趙曙想做千古一帝,要建功立業,肯定不能只是師父眼前的乖寶寶,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雲州的這幫人,最大的錯誤就是沒給朝廷留下一點,完全吃乾抹淨。

    信不信,兌換的時候,要是朝廷能拿到1000萬貫,趙曙都不會這麼生氣,一個帝王該有自己的胸懷,他拿七成,給下面人留三成,或者,他拿六成,給下面人四成……可無論如何,也不能一成都不給,別說皇帝,換成誰都受不了。

    皇帝怒了,王寧安才可以順利查下去。

    現在查到了西京銀行,至少要讓皇帝見到一點肉吧!

    捨出幾個小卒子,讓皇帝先拿到幾百萬貫,然後再抄沒一些土地,礦產……到了這一步,皇帝的氣也就消了大半……然後再製造恐慌,擠兌銀行,讓皇帝感到再查下去,得不償失,他也就收手了,畢竟裡面還牽著他的大舅哥,還牽著皇后,趙曙不能不投鼠忌器。

    如此一來,雖然會損失一點,但至少能全身而退。

    縱觀王寧安歷年的戰績,做到這一步,其實就算是輸了!

    天下的明眼人會瞭解的,卸任的首相,就是明日黃花,過氣了,不值錢了,沒法呼風喚雨……有了這個印象,大局就可以扭轉過來……身在宦海,必須學會很細膩的操作,文相公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他已經預見了整個過程……可他萬萬想不到,有些人太貪婪了,一點虧都不願意吃……王寧安剛查抄西京銀行,那邊就迫不及待,全盤出動!

    你們這是在送死,知道嗎?

    皇帝還沒看到好處呢,滿腔的怒火沒地方撒,這不是逼著皇帝,舉起屠刀嗎?

    就算皇帝砍不下去,沒有那個本事,王寧安還能砍不下去嗎?你們也不想想,皇家銀行就是他弄出來的,玩金融玩到了祖師爺頭上,不是找死是什麼?

    這下子好了,立刻擠兌,惹惱了皇帝,不但王寧安要追殺,從上往下,還有更大的追殺,簡直逃都沒地方逃,死路一條了!

    老文默默琢磨著,他的眼前不斷飄過王寧安笑嘻嘻的那張臉!

    呀!

    莫非是他在背後搗鬼,這小子故意幹的?

    他有這個實力,也有這個心計啊!

    文彥博突然從後脊樑冒冷氣,好像一下子掉到了冰窟窿裡,整個人都要凍上了,這滋味,跟拿著凍帶魚抽幾百個嘴巴子,差不多了……

    當家不鬧事,王寧安做了首相,強推均田令,有一力主導,實現百官公推繼任首相……這兩條就已經足夠名標青史了。

    再繼續大刀闊斧,折騰下去,就不好收手,難以全身而退……所以王寧安在很多時候,必須裝傻,有些事情就不能追究,至少不能是他親自追究……

    老文越想越不寒而慄,陷害蘇軾,坑王雱,謀奪首相,這些事情,沒準王寧安早就看在了眼裡,只是這小子忍著沒有動手。

    就好像飼養員看著兩隻滾滾打架一樣,非要鬧出了火氣,才能收拾……這是把我們當成猴子耍啊!

    想到這裡,文彥博就更加糟心了。

    早知如此,何必把王寧安拉下來啊!

    繼續鼓動他當首相,把他按在位置上,然後在下面做事,他也不好追究……現在他下來了,就更加肆無忌憚了,想怎麼幹就怎麼幹,十年之前,朝廷的宰執重臣,被王寧安整了一個遍兒……現在他實力更強,算計更深,那還不是想誰死就是誰死!

    文彥博又想到了假幣的事情,王雱沒有乾,自己想做沒有成,那是誰幹的?莫非也是王寧安下的手?

    他想藉機佈一個局,把西京銀行都給幹掉?

    不得不說,文相公的腦洞越來越大,王寧安簡直成了一個魔鬼,什麼都是他幹的!要是讓王寧安知道老文的心思,保證一口鹽汽水噴死他!

    你丫的讓人準備假幣,能瞞得住你手下的人嗎?

    你沒出手,自然有人佔便宜,還用得著我算計你們?

    ……

    反正不管怎麼說,雲州的案子,已經折騰成了天字一號的大案,已經不是幾個欽差就能處置的,上至皇帝,政事堂,下至各部官吏,還有社會輿論,無數雙眼睛,都盯著朝廷,想不查也不行了!

    蘇頌在御前會議之後,召集所有人到了政事堂。

    他繃著臉,對眾人道:「眼下西京銀行的擠兌,已經嚴重威脅到整個金融的安全……戶部,朝廷還能拿出多少錢?」

    曾布立刻道:「戶部眼下有10萬兩西域黃金,皇家銀行還能調出200萬元。」

    「嗯,就以這筆錢,注入西京銀行,穩定人心……記住了,朝廷注資,是安撫百姓,而不是讓他們拿錢去堵窟窿!頒布命令,西京銀行停止交易兩個月,朝廷要徹查賬目,等到情況釐清之後,再行處置!」

    蘇頌是個務實的官員,他最厭惡的就是金融投機,明明一元錢,到了銀行的手裡,能變成十元,一百元,然後就是閃展騰挪,神機百變,弄得市場混亂,價值扭曲,百姓飽受其苦。

    他直接下令,停了銀行交易,這可是打到了命根子上面!

    坐在下首的司馬光眼眉挑了挑,卻又繼續低頭不語,他的舉動,被隔著兩個人的呂惠卿盡收眼底,他暗暗琢磨著,你司馬君實要是敢跳出來替銀行說話,少不得我也要發言,到時候正好告訴所有人,你司馬光已經背離了老師的主張,和那幫玩錢的攪在了一起!

    司馬光沒有說話,可有人坐不住了。

    韓維開口了,「蘇相,許多百姓都在銀行有存款,如果兩個月不能交易,他們吃什麼,喝什麼?如果急用錢,又該怎麼辦?我擔心會造成更嚴重的恐慌!」

    「無妨!」

    章惇開口了,「韓相公,這很簡單,我們可以規定,1000貫以下的小額儲戶,填了申請單之後,可以優先辦理,不受禁令影響……再有,我提議政事堂應該向老百姓保證,中小儲戶的利益,朝廷會承擔的,如此自然能安定人心!」

    「章大人,那些大額儲戶呢?他們就不是人嗎?韓維拔高了聲音,「你這樣幹,只會引起更大的恐慌!」

    章惇翻了翻眼皮,「有錢人怕了又能如何?從古至今,只有走投無路而造反的百姓,卻沒有吃飽撐的,造反的富人!」

    不愧是王寧安調教出來的人,簡直跟他一個模子。

    韓維很是惱火,他仗著自己的江湖地位更高,拍著桌子道:「怎麼?富人就不是大宋的子民?富人就該千刀萬剮?章天官,你如此說話,簡直令人匪夷所思,你不知道?那些有錢人,家裡有作坊,有工廠,成千上萬的人,都指著他們活命呢!你把他們的戶頭給封了,這些人撂挑子,立刻就有無數工人要找你章天官,到了那時候,你該如何?」

    章惇輕蔑一笑,「韓相公,如果我沒理解錯,是不是擠兌不成?就要罷市啊?這幫人是不是鐵了心,要和朝廷對抗到底?」

    「我,我沒有這麼說,都是你憑空捏造,望文生義!」韓維紅著臉怒斥。

    這時候司馬光居然開口了,「雲州的案子不能沒有交代,西京銀行,不能不查!至於會影響一些人,儘量彌補,但是我們也不能讓侵吞朝廷財產的人逍遙法外!」

    司馬光的表態,讓人眼前一亮。

    呂惠卿笑呵呵道:「君實相公老誠謀國,蘇相,我看不如把打擊的範圍,鎖定在和雲州有往來的大額賬戶上面,其餘的儲戶,朝廷暫時給他們帶來不便,等到查核清楚,會優先保證他們的存款安全。」

    蘇頌終於點頭了,「那好,就這麼辦吧!」

    到底是朝廷中樞,一旦做出決策,執行效率極高,各個城市都貼出了告示,一面告訴大家,朝廷準備了充裕的資金,保證存款安全,一面又封禁了所有西京銀行的分行……老百姓雖然戰戰兢兢,並不相信,可朝廷的告示在那裡,不聽也不成了!

    只能寄希望,兩個月之後,不要言而無信才好……同樣的,朝廷這邊,也是壓力山大,那麼多賬目戶頭,兩個月就想查清,真是千難萬難,戶部尚書曾布,皇家銀行的王安國,還有審計司的陳慥,三個人互相看了看,沒別的說,趕快查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4 14:21
大宋將門 第1029章收穫頗豐

    王安石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勉強爬起來,能在院子裡走一走,經過這一次的事情,他徹底老了,頭髮幾乎全白了,背也駝了,耳朵還有些聽不清,對於一個剛剛年過半百的人來說,拗相公甚至不如大多數同齡人。

    他走了一圈,就不得不坐下來休息,陪在身後,亦步亦趨的王旁和王青,都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王青更是眼圈發紅,緊咬著嘴唇,生怕哭出來,但眼淚還是不爭氣流下來。

    這是她爹啊!

    才幾個月的功夫,就老成這副樣子,虧自己還是一國之母,連父親都保護不了,真是夠羞愧!

    王青充滿了自責,倒是王安石,顯得很坦然,他擺手,讓一雙兒女坐下來,他笑容和煦,十分溫暖。

    病後的王安石,就像是一柄收進了鞘裡的寶劍。

    他開始關心食物,要吃得好,他喜歡泡澡,最好每天都洗一次,他更願意穿反覆洗過的棉布,柔軟貼身。

    甚至他還愛好文玩,現在手裡就有一對泛著白的獅子頭,剛剛開始盤。

    王安石的變化之大,簡直讓人瞠目結舌,兩個孩子都覺得老爹變了一個人。

    「沒錯,我是變了,更明白說,我想通了。」王安石嘆口氣,沉吟良久,才緩緩道:「咱們家遭了這一劫,其實都是我害的!」

    「爹! 」王旁不同意,「和您老什麼關係?都是大哥……」

    「不要說了。」王安石臉色一冷,擺手道:「說再多,都是因為你爹功名之心太盛,從早年起,你爹在地方為官,治理百姓,講授學問,便一心想著,匡扶君道,兼濟蒼生……可說起來,你爹也只是痴心妄想,做了白日夢!」

    「你大哥之所以犯了這麼多錯,也是追名逐利,走火入魔,根子還在你爹這裡,是我這個當父親的沒教好……我也教不好,因為我自己都沒有想明白!」

    「爹!」王青都要哭了,這話太扎心了。

    王安石卻很坦然,「行了,爹想通了,爹現在說的話,都是肺腑之言……我既然是國丈,有了外戚的身份,就不該奢求首相,這本就是一步死棋,貪得無厭,自然要遭到人家的算計……為父還算幸運,沒有真的坐上那個位置,否則,有多少人都會像你大哥那樣,拚命保住權位,不擇手段,坐上去容易,下來就難了! 」

    王安石自嘲一笑,「為父現在是真的敬佩燕王,他不光坐上去了,還順利下來,給我大宋,開闢了新局,當真是了不起!」

    此話一出,王青哼了一聲,先不高興了。

    「爹,這次的事情,燕王也脫不了乾係,是他把大哥派去雲州,又把文寬夫派去,那個老不要臉陷害大哥,才……」

    王青還要往下說,王安石臉黑了。

    他語重心長道:「青兒,你的聰明勁兒哪去了?為父一直認為,你是個識大體的孩子,怎麼也像那些蠢笨之人一樣?」

    王青嘟著嘴,「女兒本就是個笨人,讓父親失望了!」

    「唉!」

    王安石嘆口氣,「你大哥就錯在不知道自己的斤兩,非要暗箭傷人,逼著人家出手,沒有本錢,卻招惹強敵,和找死有什麼區別!你是陛下的妻子,燕王也是你的師父,把你大哥派去雲州,是他們的意思,你要是把這筆賬算在燕王,或者陛下的頭上,那就是要斷了我們王家最後的活路……青兒,這事情誰也不怪,就怪為父貪圖不該屬於自己的權位,你大哥不該肆意胡來,落到今天的下場,是他咎由自取!」

    「爹!怎麼能怪你!」聽著老父如此檢討,王青太不舒服了,簡直調到了醋缸裡,酸澀無比,淚珠不爭氣落下來。

    拗相公看了看女兒清瘦的面龐,搖了搖頭,「傻丫頭,爹說的都是真心話,從今往後,爹不想著什麼權位了,退下來,甘老林泉,沒了爹爹的拖累,你在宮裡的日子也能好受許多……都是當娘的人了,不是小孩子,別跟陛下鬧脾氣,有功夫好好教導太子,為人父母,教不好孩子,是會受報應的!」

    說了這麼多,其實王安石的心裡也在滴血,夢斷了,兒子廢了一個……他能說什麼,總不能委屈死吧!

    反正京城也不準備待了,他要回歸老家,頤養天年。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兒,不把她心裡的疙瘩解開,總是別彆扭扭,一次可以,兩次呢?皇帝還能原諒嗎?老是這樣,那是給自己找麻煩……

    「你也回宮吧,記著為父的話,相夫教子,就把自己當成一個尋常的女子,不該管的事情,千萬不要管!」

    王青含著淚,表示記下了。

    「爹,再等兩天走,大哥就要回京了。」

    「什麼……元澤要回來了?他不是還有案子嗎?」王安石驚問道。

    王青嘆道:「是陛下告訴我的,現在大哥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的確有人打著大哥的名號,在下面購買田產物資,但是他們並沒有大哥的密信或者手令,而且數額很小,只有幾十萬貫……所以陛下開恩,就給帶回京城了。」

    「那就不少了!」

    王安石嘆道:「青兒,你知道一個女工,一天能賺幾個錢嗎?」

    王青表示不知道。

    王旁開口了,「妹妹,我見過,有人從天不亮起來,忙到子時,只有區區30個銅子!」

    「啊?那也太少了吧?一個月還賺不到一貫錢,怎麼會比京城的最低薪水,還低了那麼多?」王青表示不敢置信。

    王旁苦笑,「這有什麼奇怪,就算京城賺得多,但是花銷也大,老百姓實在是太苦了……可卻有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動輒幾千萬貫,大肆侵吞,貪得無厭……偏偏大哥還和這幫人攪在一起,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大哥從一開始就錯了!」

    王青也無語了,難怪趙曙氣成那樣!

    一想到那幾千萬貫,可能頂得上幾百萬人,一年的收入……王青心裡也發虛了,要是這麼折騰下去,用不了幾次,大宋的江山就要完蛋了!

    別忘了,她不只是王家的女兒,王雱的妹妹,還是當今的皇后,太子的媽,未來大宋的江山還要交給自己的兒子。

    要是弄得千瘡百孔,對得起孩子嗎?

    從牛角尖兒裡退出來,王青冷靜了許多,貌似她的確把事情想差了……「爹,你安心保重身體,女兒不會讓爹爹擔心了。」

    王青回了宮中,由於對大哥的不滿,她甚至沒有在王雱回來的時候,來看望大哥。如果王雱清醒過來,他也不願意妹妹來。

    此刻的王雱,真叫一個狼狽,帥氣的小夥不見了,短短的時間,形銷骨立,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倒不是不給他吃東西,而是他動不動就發瘋,嚷嚷著食物裡有毒,要害死他……或許是他害人,輪到自己身上,潛意識裡惶恐不安所至……

    京城最好的太醫都給他看過,也開了藥。

    但藥灌下去,也沒有什麼效果,依舊時好時壞,唯有指望著他離開雲州,靠著時間,慢慢恢復吧!

    但不管怎麼說,落得這副樣子,瘋瘋癲癲,尊嚴蕩然無存,簡直比殺了他還要殘忍!

    拗相公看在眼裡,心都不知道碎了幾遍,他又是心疼,又是怨恨,最後只剩下一聲無奈的長嘆。

    「唉,帶著他,準備回家!」

    因為王雱的關係,王安石走得晚了幾天,也正是這幾天,案情有了突破性進展。

    雖然經過了銷毀罪證,還有高明的轉賬保密手段,但是總還是有跡象可尋……比如有人拿一塊草場抵押,借出了一筆錢,然後用這筆錢低價收購牛羊馬匹,販賣給其他商人賺取暴利,賺錢之後,或者是繼續購買地產,或是贖回抵押的草場……不管怎麼說,也不管玩多少戲法,轉了多少人……只要追著兩樣東西跑,就不會出錯,一個是土地的變更,一個是資金的流向。

    尤其是在這段時間裡,有哪些人名下突然多了一大堆的土地,或者哪些賬戶,多了許多資金……這些資料,在雲州衙門,還有西京銀行,都是有記錄的。

    王寧安讓張筠和陳希亮調動都察院和御史台的力量,配合審計司,皇家銀行和戶部……幾個衙門一起攜手,大約用了一個半月的功夫,追回了差不多價值1300萬貫的土地和礦產。

    看到了這些,趙曙終於舒服了一些,總算是追回來了,沒有白忙活。

    「師父勞苦功高,如果雲州的案子了了,就請師父回京,朕還有要事和他商量。」趙曙關切道。

    負責領辦的曾布卻笑了笑,「陛下,燕王送來了消息,這個案子才辦了一半,還有一半,要辦下去,他說,還有很多資金沒有追回來呢!」

    「還有?在哪?」趙曙真的好奇了。

    曾佈道:「陛下,根據我們的調查,資金流向,最後都指向了幾個位於興慶府的賬號,其中一個,更是有500萬銀元入賬!」

    「神馬?」

    趙曙的聲音都變了,500萬?還是興慶府?

    那不就是西夏嗎?

    難道是文彥博貪的?

    好啊,姓文的夠狠啊!

    趙曙兩眼冒光,雖然王雱很可惡,但他畢竟只是個小蝦米,背後卻另有大鱷,現在看起來,就是文彥博無疑!

    朕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曾愛卿,立刻派遣精兵強將,去興慶府,查抄那些商人的家!」趙曙興奮大叫。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4 14:21
大宋將門 第1030章貪墨真兇

    蔡京帶著幾個契丹頭人,在大宋轉了一圈,再度回到雲州,這幫人都消停了,從言談舉止之間,都透著強烈的敬畏。

    沒法不害怕!

    大宋的進步實在是一日千里,他們參觀了兵工廠,那些犀利的火銃,火砲,生產起來就跟喝涼水一般容易。

    要知道眼下的契丹,連鐵質的武器都裝備不上,大宋這邊卻進入了火器時代,能打150步的火銃,幾千斤的火砲,多的數不過來。

    還有那麼多的拖拉機,整個軍隊,簡直就是神兵天將,無可匹敵。

    這幾個傢伙不約而同,選擇了老實臣服。

    蔡京順利歸來,剛到雲州,他就接到了一個重要的任命,他從儒州縣丞,調任雲州推官,權知雲州府事。

    換句話說,他從一個小縣的二把手,一躍成為一府長官,位高權重,一步登天。

    蔡京第一個念頭就是冒險值得了。

    至於第二個念頭,則是王爺真大方!

    可是高興過後,蔡京很快冷靜下來。

    貌似雲州的爛攤子,沒有那麼容易解決啊!

    經過了戰亂,還有搜刮,雲州已經是一片狼藉,契丹各部雖然暫時老實了,難免還有異心,另外還有幾百萬的漢人,他們在契丹治下一百多年,和中原的漢人已經有了很大不同……以往他們心裡頭火熱,覺得回到大宋手裡,是一件好事情。

    可這一次的搜刮,他們也被波及,雖然沒有大面積造反,但是對大宋的親近一下子變成了惶恐,甚至厭惡,可以說整個雲州,全都離心離德,沒有朝廷大軍壓制,隨時會出問題。

    這時候接知府的位置,等於一屁股坐上了火山口,稍有不慎,就要粉身碎骨啊!

    蔡京戰戰兢兢,來到了王寧安的行轅,遞上了名帖,很快就得到了召見。

    「雲州的案子差不多結束了,本王要回轉京城,過一段日子,還會到幽州坐鎮。」王寧安笑呵呵道:「怎麼,覺得事情不好辦?」

    蔡京咧著嘴,點了點頭。

    「千頭萬緒,卑職的確沒有頭緒!」

    「哈哈哈,要是好辦,也輪不到你啊!」王寧安笑得很開心,可蔡京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總算知道了小彘骨子裡的促狹跟誰學的了,王爺啊,都這時候了,別開玩笑成不?

    「你先說說吧,打算怎麼辦?」王寧安嚴肅起來。

    蔡京想了想,「卑職想在雲州開秀才科,爭取漢人的民心,並且補充官吏差役。等人手補齊,就要整頓秩序,安撫人心。讓百姓各安生業,休養生息,或許三五年之內,雲州就能恢復元氣……」

    蔡京一邊說著,一邊偷看王寧安的表情,他發現這位王爺並不怎麼歡喜,顯然,他的辦法沒有打動王寧安,蔡京的心敲起了鼓!

    「你的辦法還是保守了一些,我問你,契丹各部當中,就沒有心懷異志嗎?還有那麼多漢人,他們原來都是契丹的南面官,現在變成了普通百姓,心裡沒有怨氣嗎?剛剛他們還造反,這事情能輕輕放下嗎?」

    蔡京聽得心驚肉跳啊,我的王爺啊,你也太記仇了,都滅了好幾個部落了,怎麼還不滿足啊?

    蔡京不敢多說,王寧安繼續道:「雲州煤炭豐富,接連草原,適合發展畜牧業和毛紡業,這樣吧,你要爭取修一條鐵路,把雲州和幽州連結起來。」

    「修路?」

    蔡京傻了,「王爺,這恐怕不是小錢吧?朝廷能出多少?卑職怕雲州承擔不起?」

    王寧安不高興了,這個蔡京怎麼瞻前顧後的,一點沒有奸臣的乾脆勁兒,要知道你這麼優柔寡斷,老子就換人了!

    他耐著性子,教訓道:「這一次朝廷追回了那麼多牧場和礦藏,尤其是煤礦,你要發動人員,尤其是那些俘虜,去挖煤……還有,這些土地牧場,可以分給普通的漢人百姓,但是需要他們出錢贖買,這樣你就有了修路的啟動資金,同時,要以平叛的名義,去捉拿蠻夷,還有其他一切能充作勞力的人,用他們修路。」

    「我希望在兩年之內,路修通了,經濟恢復了,雲州各地也乾淨了,你懂嗎?」

    「懂,懂了……」

    蔡京艱難嚥了口吐沫,他怎麼可能不明白,最要命的就是最後一句!

    什麼叫乾淨!

    不就是把一切礙眼的人,全都趕去修路,然後讓他們活活累死嗎?

    一想到他前些日子才坐過的火車,那下面的每一根枕木,也都有倭人的屍體,原來建設不是隨口說說,是很殘酷的事情!

    蔡京很有些猶豫,不過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是權知雲州府,什麼意思,就是臨時工啊!

    幹得漂亮,才能轉正,幹得不成,就要滾蛋……自己不是一直盼著一個機會嗎?現在機會來了,難道要因為膽怯,因為那點所謂的良心,不敢下手?

    那豈不是成了扭扭捏捏的娘們!

    男子漢大丈夫,建功立業,不把心橫下來,能幹什麼事?

    蔡京表示心領神會。

    王寧安還很懷疑蔡京的辦事能力,不過接下來證明了他沒有選錯人,蔡京的手段超出了王寧安的估計。

    首先,蔡京在雲州,對所有人登記造冊,重新編戶齊民,針對曾經給契丹做過官的,當過爪牙的,一律貶為奴僕……把他們的牧場牛羊,房屋財產,分給了底層百姓……這樣一來,蔡京就獲得了大多數百姓的擁護。

    他把所有奴僕投入到煤礦,在雲州先後開了11處大型的煤礦,靠著煤炭收入,蔡京建立起民兵體系,又從內地招募移民,擴充人馬。

    利用民兵和邊軍,幾次深入草原,清剿不聽話的部落。

    在他的打擊之下,契丹各部漸漸放棄遊牧,選擇定居,而且和雲州的作坊簽訂供貨協議,變成專職的養羊工人。

    蔡京拉攏一部分,打擊一部分,把抓到的契丹丁壯,還有北方草原過來的蠻族,都送去修路……值得一提,負責監修鐵路的正是梁師成,而負責帶兵清剿的則是童貫和高球,不知不覺間,這幫未來的奸臣已經開始建功立業,嶄露頭角。

    兩年時間,蔡京等人一共抓捕了近10萬俘虜,同時將30萬人貶為奴僕,正是靠著40萬人,修通了雲州和幽州之間的鐵路。

    雲州煤炭源源不斷,輸入幽州。

    作為重工業核心,幽州的鋼鐵,機械,拖拉機,火車,軍工,等等行業都突飛猛進……蔡京一躍成為新一代的幹吏。

    當然,這些還是後話,要等一等再說。

    重要的是案子終於到了收尾的階段,趙曙下令抓人,同時也降旨,讓王寧安和一眾欽差,趕回京城覆命。

    雲州之地,還很混亂,光靠著一個小小的蔡京,還是不夠,王寧安把張筠留了下來,讓他出任燕雲巡撫,總攬一切。

    其餘眾人,陳希亮,吳充,熊本,全都要回京。

    在眾人中間,最尷尬的要數文相公了。

    查到了興慶府,查到了他的老巢,誰知道能查出什麼來?

    沒準他老人家就要鋃鐺入獄了!

    ……

    「寬夫兄,高興一點,我不是沒給你帶手銬,裝囚車嗎?我覺得吧,你還有挽救的機會!」王寧安很沒有誠意地安慰文彥博。

    老文鐵青著臉,搖了搖頭,「二郎,咱們好歹也是多年的朋友,你何必趕盡殺絕,給老夫留一條活路,就不成嗎?」

    文相公充滿了悲憤,彷彿王寧安成了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一樣。

    「那個寬夫兄,貌似一口氣貪了500萬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你!」文彥博咬了咬牙,「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家在海外的財產,比老夫多了不止百倍,別看你明面上都交了出去,但是暗中你還藏了多少,只有你自己知道!大不了都掀開,看看咱們的燕王殿下,是何等清廉自守?」

    文彥博氣急敗壞道,他越是威脅,王寧安就越想笑,老文說這些,只能證明他真的沒有辦法了,這條老狐狸被擠兌到了牆角,真是山窮水盡了。

    「優雅,一定要優雅,哪怕死到臨頭,也不能失了宰執的風度!」

    王寧安大笑著往前走,留下文彥博,咬牙切齒,無可奈何……就算再不情願,他們還是回到了京城,幾乎和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查抄興慶府商人的欽差,他們也帶回了結果。

    根據徹查,一共7個賬戶,總計1550萬元,其中最多的一個,足足500萬,這些錢屬於一個名為韓華的人,而經過調查,韓華就是被貶到西夏的宰執韓絳,他字子華,韓華是他的化名!

    也就是說,這一次侵吞雲州財富的幕後黑手是韓絳,和咱們文相公,關係不大……一路上,情緒低落的文彥博,彷彿活了過來,眉眼之間,忍不住喜色。

    想抓老夫,還差著火候呢!

    文彥博在進京之前,還上了一道奏疏,根據調查,雲州府的一個差役供認,他和原來的知府薛向有仇,是他用藥陷害薛向……也就是說,案子和王雱沒關係……老文最惹皇帝生氣的就是兩件事,一個是他貪墨巨萬,一個是他逼瘋了王雱。

    如今貪墨不是文彥博,他又替王雱開脫了罪責,貌似咱們文相公,又要全身而退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4 14:22
大宋將門 第1031章 九命文彥博

    再度回到京城,老文的心情和之前迥然不同,他頗有些廉頗已老的感嘆,真是險些陰溝裡翻船,折了一世英名。

    他是看透了,如今的官吏,遠比當年膽大包天多了,而且貪婪的程度,也遠勝以往。

    還要拜王寧安所賜啊,誰讓你不遵孔孟,非要另闢蹊徑,大談務實經營之道,鼓勵商賈金融之學……現在好了,人人言利,個個貪婪,老夫倒要看看你,怎麼收場?

    「爹,這事就這麼完了?」文及甫戰戰兢兢問道,他自從上次挨打之後,再也不敢靠近他爹,生怕再挨一下狠的。

    老文揮了揮拳頭,嘆口氣,「放心吧,為父不打你,不過就憑你這個蠢腦子,打了也沒用……要是這麼容易脫身,用得著你爹殫精竭慮嗎?」

    文及甫吸了口氣,好奇道:「爹,您老還有辦法嗎?」

    「辦法還是有的。」文彥博無奈道:「查到了現在,韓家兄弟是跑不了了,又是一個宰執重臣,按理說,足夠讓陛下洩憤的,只是王寧安虎視眈眈,他不會輕易罷手的。」

    「那,那您老還不去求王寧安?」

    此話一出,就見文寬夫五官猙獰,把巴掌舉得高高,嚇得文及甫趕快跑到門口,探頭縮腦,不敢進來。

    文相公半晌咬了咬牙,「真是愚蠢,算了,給為父備車!」

    「備車?您老要去哪?」

    文彥博沒好氣道:「想知道就跟著!」

    ……

    老文從家裡出來,穿街過巷,來到了一處府邸,上面有兩個字:王府!

    這可不是王寧安的燕王府,而是王安石的府邸,拗相公還沒來得及離京,就被文彥博堵上了。

    按理說,你個老傢伙被人家兒子都給弄瘋了,還有臉過來啊?

    還真別說,文彥博就有這個臉皮。

    「介甫,愚兄來看你了!」

    王安石能不恨文彥博嗎?

    可他現在已經準備退隱了,而且兒子的事情,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王安石只能強忍著怒氣,皮笑肉不笑。

    「文相公是朝廷柱石,棟樑之臣,有那麼多政務,何必來我這裡!」

    放在別人身上,這就是逐客令了,可文彥博卻恍若不覺。

    「介甫,再大的政務,也不如來拜見你重要,有些事情,老夫一定要和你說清楚。」也不管王安石如何,他拉著王安石的袖子,到了書房,直接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瓷瓶,一個藥方,推到了王安石的面前。

    王安石表示不解,文彥博立刻道:「唉……也怪老夫糊塗,我得到密報,說是有人暗害罪犯薛向,把他給弄瘋了,老夫就順藤摸瓜,結果查到竟然是元澤賢侄干的……倉促之下,老夫不得不拿下他,可隨後,他在大牢之中居然瘋了,讓老夫萬分痛心悔恨,我真是沒有害人之心啊!這不,我讓人查過了,元澤賢侄是服了和薛向一樣的毒藥……老夫又派人查訪,找到了配藥的大夫,要到了藥方,然後又聘請名醫,研究了一副解毒的方子,這就是解毒的藥,連著吃三個月,就會見效。」

    文彥博嘆息道:「不管怎麼說,都是老夫的錯,我也不想開脫什麼,只是盼著有朝一日,賢侄能夠康復,老夫的良心也能好受一點!」

    王安石根本不願意聽老文的那一套,他的注意力都在藥上面,倘若真能讓兒子恢復正常,比什麼都重要。

    突然,拗相公起身,深深一躬。

    「文相公,小人糊塗,鑄成大錯,老天爺罰了他,王某沒有半句願意,如果這個解藥有效,他能恢復過來,你就是王家的恩人,我先拜謝文相公的大恩大德!」

    文彥博連連擺手,「介甫,你可不要這麼說,錯就是錯,老夫豈敢給自己開脫……我過來是真的認罪的。」

    「認罪?」王安石傻了,「認什麼罪,文相公,你有什麼罪?」

    ……

    「文相公真這麼說?」趙曙帶著懷疑道。

    王安石老臉發紅,「老臣不敢撒謊,的確如此。」

    趙曙這下子為難了……在他的手上,正好有一份曾布的密奏,雖然那7個賬戶,最大的一筆是韓家的,但是另有一筆,大約130萬,卻是掛在一個叫張友的書吏名下,此人現在是興慶府的參軍。

    根據曾布的指控,張友背後就是文彥博,老東西的確貪了。

    趙曙正想下令拿人,但王安石卻過來告訴他,文彥博已經承認了,這130萬的確是他的,而且這筆錢還有個緣由。

    就在前年,清理了東南士紳之後,出現糧食危機,是文彥博從西夏急調了一筆糧食,幫著王安石渡過了危局,為此,王安石欠下了一個大人請,險些讓老文趁機進入政事堂。

    根據文彥博所說,當時情況緊急,徵調糧草,價格比平時貴了一倍,還鬧出了叛亂,所幸及時壓下去了。

    雖然如此,還是落下了虧空,西夏那邊,為了填補虧空,在拿下雲州之後,派遣人員,低價購買了一批牛馬,全數投放到河套平原,賺取了130萬貫差價,用來填補虧空。

    老文說,當時他沒有想到會鬧出這麼大的案子,等到事發之後,他又遲疑不決,沒有及時上奏,願意接受朝廷懲罰云云……

    王安石把這段過程,都告訴了趙曙。

    皇帝的臉就黑了,「岳父,你說文寬夫是不是在撒謊?」

    王安石搖了搖頭,「看樣子不像,只是這筆錢如果是買糧的虧空,為什麼不能上報朝廷,請求戶部撥款呢?」

    趙曙遲愣了一下,無奈搖頭,「唉,這批糧食,是朕私下裡借的,所以沒入正式預算!」

    王安石也傻了,當年趙曙心疼岳父,朝廷開支緊張,而文寬夫當時特別孝順,趙曙也沒提防,就讓他想辦法了。

    老文果然不負眾望,把糧食弄來了。

    只是誰也想不到,雲州的案子,查來查去,竟然查到了這件事的頭上!

    如果真的是文彥博幫著趙曙還賬,那老狐狸就是替主背鍋,是天大的忠臣,無論如何,也不能查了。

    不但文彥博不能查,一起掀出來的七個賬戶,也都不能查了,否則查到了皇帝頭上,情何以堪啊?

    「真是氣死人也!」

    趙曙也不是傻瓜,他能隱約感到,這是文彥博故意設的局,為的就是能安然脫身。他這一手高明啊!

    他自己不說,讓王安石說,而王安石又是這一次的苦主,偏偏他欠了文彥博的情,只要拗相公開口,趙曙就沒有理由追查下去。

    而且就算趙曙不服氣,還想追,這些年,老文在西夏,那是刮地三尺,敲骨吸髓,很大一筆錢,都給了趙曙。

    比如當初西夏的歲賜,趙曙大婚,誕子,每一次文彥博都給了最豐厚的禮物,當時趙曙也欣然接受。

    回想起來,這些錢有幾個是干淨的?

    拿人家手短,如果真的掀開,皇帝的臉上無光啊!

    趙曙越來越氣,文彥博簡直是欺人太甚,他把朕當成了三歲孩子。

    「老匹夫,朕必殺之!」

    連著叫了三遍兒,趙曙又無奈了。

    「岳父,你看這個案子要怎麼辦?」

    王安石本就不擅長這些,加上有心隱退,真的不想得罪文彥博。

    「陛下,不管如何,聖譽要緊,不如這個案子就放過去,等日後找個閒職,安頓了文彥博,省得他繼續興風作浪!」

    趙曙閉上了眼睛,思索再三,無奈道:「看起來,也只有如此了……文彥博不能辦,把韓維也就不要公開審訊了,讓文寬夫去!讓他賜死韓維!」

    ……

    天牢之中,文彥博從食盒裡,依次拿出酒菜,擺在了韓維的面前。

    「那啥……最後一頓了,吃點喝點吧!」

    「文寬夫!」韓維眼睛都瞪裂了!

    「姓文的,你的心是黑的嗎?別忘了,這一次我們家才拿了四成啊!」韓維切齒道:「審,立刻審案子,我把一切都說出去,我要讓陛下,讓天下人都知道,你老東西有多貪!」

    文彥博呵呵兩聲,「你怎麼還不識趣啊,把老夫拖下水,又有什麼好處?現在你頂了罪,只是拿出500萬而已,韓家的其他人,還有那麼多的財產,都能保住,要是把什麼都掀出來,你們韓家可就要滅門了!」

    「就算我們死乾淨了,也要拉著你當墊背的!」

    韓維切齒道:「你可真是有先見之明啊,當時拿你手上的田地,換了我們在京城的地產,把所有貪墨,記到了我們頭上,你卻安然脫身了,文彥博,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雷劈嗎?」

    文彥博連連搖頭,「挺大人了,也當了一輩子官,毛都白了,還信什麼神明!」老傢伙輕蔑道:「我是念在咱們的交情,才過來送送你,奈何,你如此不識趣,那就別怪老夫了!」

    「把東西擺上吧!」

    說完,文相公酷酷地甩袖子,起身離開,有獄卒送來了傳說中的三神器……白綾、鶴頂紅、匕首,擺在了韓維的面前……面對這幾樣東西,韓維是破口大罵,把食物都給打碎了,他瘋狂叫嚷,大聲痛罵。

    罵了一陣子,他也沒有力氣了,轉而恐懼起來,又不停求饒……一直折騰到了三更天,還是抓起了小瓷瓶,喝了下去……總算是又過了一劫,文彥博心情不錯,準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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