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將門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本)

 
mk2258 2017-1-2 08:17: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6 1747130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2 17:29
第1002章呼之慾出的首相人選

    「師父眼下這個情況,亂子又這麼多……弟子怕……」

    「怕什麼?有人會嚼舌頭?」王寧安淡淡一笑,「降低利息,增發貨幣這事我是贊同的,有些後患,想辦法解決就是了。」

    司馬光大喜過望,「有師父撐腰,弟子當然不怕,只是弟子擔心有人拿此事做文章,影響了師父的佈局,那可就罪莫大焉了。」

    「沒有這事,也會有別的事情,朝裡可不乏做文章的高手啊!」

    王寧安嘆息之後,擺了擺手,讓司馬光下去了。

    只剩下一個人,王寧安突然覺得自己老了,只有老人才喜歡嘆息,而且老人也更容易遲鈍,怯懦,年輕的時候,無所畏懼,再大的困難都不怕,就算是單挑政事堂,出使大遼,橫行南北,也無所顧忌。

    可是到了現在,光是繼任者的事情,就弄得不知所措,王寧安一度都懷疑起來,自己是不是退化了。

    「老爺,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好決定的。」蕭觀音端了一盆清水,小心翼翼,給王寧安清洗了雙手,然後賢淑地坐在了一旁。

    「我去城南忠孝坊了。」她低聲說了一句。

    「知道。」王寧安沒有任何吃驚,「他怎麼樣?」

    「很慘。」蕭觀音嘆息道:「聽人說他瘋了,晚上也不穿衣服,就在院子裡來回轉,我離著老遠看去,他還抓著樹葉塞進嘴裡,吃得滿嘴都是汁水……不管他是真瘋,還是假瘋,都夠可憐的。」蕭觀音起身,轉到王寧安的身後,幫著他揉著肩膀,絮絮說著,「我曾經想過,把他抓住,然後千刀萬剮,割下他的肉,祭奠每一個死去的蕭氏族人,去告訴我的父母,女兒一樣可以像男子漢似的,給他們報仇雪恨。可是時至今日,我才想明白,最大的懲罰不是殺了他,有些時候,能乾脆利落死了,也是有福的人……活著難啊!每一天都是折磨,無休無止,那才是真正的要命!」

    「小百姓有小百姓的難,哪怕貴為王爺,也有為難之處。」蕭觀音的眸子很明亮,透著一股子大徹大悟的味道。

    王寧安笑了笑,抓住妻子的手指,笑道:「你說我難,難在哪裡?」

    「難在沒有知音啊!」蕭觀音道:「京裡這麼多人傑,他們都在爭權奪勢,哪怕王爺悉心培養的弟子,也只是盯著首相的權位,殊不知,王爺是希望能長盛不衰,避免人亡政息……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一個大公無私的首相,但是遍觀朝堂,卻沒有這樣的人……高山流水,知音難求,故此王爺才高興不起來!」

    王寧安呵呵一笑,「誰說沒有知音,你就是一個!」

    王寧安起身,和妻子並肩站立在窗口,看著血一般的夕陽,心思也像是雲團一樣,翻滾掙扎,「以君實的智慧,不會看不到降息的危害,但他依舊幹了,雖然在我面前,誠惶誠恐,但是他的心思卻未必如此。」

    蕭觀音道:「司馬君實和金融集團攪得太深了,那些玩錢的人,都喜歡壓低利息,這樣才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啊!」

    觀音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她曾經就是玩錢的高手。

    利息壓下來,借貸成本下降,試問誰能最容易拿到借款?

    顯然不是小老百姓,也不是一般的工廠作坊,都是那些大人物……他們拿到了錢,也不會投資風險很大的,收益不高的實業,而是拿去購置房產,操縱股票。

    當然了,房產熱鬧,股市興旺,也表明經濟不錯,但是代價有點大……利息必須壓低,貨幣必須增加,但是增加的貨幣往哪裡流,卻是王寧安需要小心的地方。

    「就憑這一點,我就不能讓君實繼任首相……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是大宋工業發展最重要的階段,如果不把財富放在工業上,反而熱衷金融,靠著錢生錢,早晚要出大事的!」

    王寧安一句話,斷了司馬光的首相之路。

    但是又不得不承認,司馬光擁有的實力極強,而且金融系統用好了,還能促進工業的發展,所以王寧安絕不會拋棄司馬光,在未來的朝局當中,司馬光的作用還是非常巨大的。

    「其實我原本是希望拗相公接過我的權力。」王寧安道:「這麼多年,拗相公一直不改初心,表裡如一,心繫天下,實在是難得!」

    蕭觀音道:「王介甫的確不錯,老爺為什麼還遲疑?」

    「他是很好,可是他身邊的人就未必了,尤其是他的那個兒子,這段時間,上躥下跳,動作不少啊!」

    別看王寧安不聲不響,他可不是真的當寓公,只把權力交出去,就天下大吉了。

    王寧安其實是在觀察每一個候選人,看看他們的行事風格,是否能當好首相……原本王寧安最看好的就是王安石,而且拗相公也沒有讓他失望,這一段時間主持都察院,狠辦了一批貪瀆之吏,對於官風吏治,有極大地改善。

    可惜的是拗相公雖然立身很正,但是他的公子王雱,還有一些黨羽,諸如蔡確等人,都是心術不正,趨炎附勢之徒。

    如果王安石執掌大權,他身邊的小人一定會想盡辦法,保住權力,打壓異己,把好好的朝局,折騰到天翻地覆,沒準還會把拗相公牽扯進去,身敗名裂!

    連著否定了兩位,至於文寬夫那就不用說了。

    「王爺,如果奴家沒猜錯,你也不想讓呂吉甫繼位吧?」

    「呂吉甫其實還不錯,只是他根基太淺,名利心又太重,過早掌權,很容易膨脹,進退失據,患得患失,難保不會做出錯誤決定,說不準他還會反咬我一口呢!」

    蕭觀音的眼神立刻閃過一絲狠辣之色!

    別看她放下了和耶律洪基的仇恨,那是因為耶律洪基徹底完蛋了,已經卑微如狗,絲毫沒有威脅……假如誰敢破壞她現在的生活,這位蕭大才女立刻就會露出猙獰的一面,女人狠起來,那才可怕呢!

    她幽幽道:「這麼說,就只剩下一個蘇頌蘇先生?」

    「唉……蘇頌資歷太淺了,我擔心他壓不住這麼多能人,反而造成朝堂混亂!」

    蕭觀音抿著嘴一笑,「王爺,他壓不住豈不是正好!」

    「什麼意思?」

    「這還不簡單,他壓不住,正好藉助王爺的力量啊!」

    王寧安氣得一甩袖子,怒道:「我都要退下去,享受天倫之樂,你倒好,還鼓動我蹚渾水,你到底是什麼居心?」

    蕭觀音毫不害怕丈夫黑臉發怒,她靠過來,伸出手臂,環住了王寧安的脖子,夫妻兩個緊緊貼在一起。

    「老爺,奴家又要說你不愛聽的話……就以你的地位,豈能真正退下去,哪怕不做首相了,也一樣要有影響朝局的能力,這個蘇頌就挺好的。讓他當五年,十年的傀儡,到時候,像文寬夫等人都被熬死了,呂惠卿,章惇這一波人也積累了足夠實力,水到渠成,順理成章……到時候所有官員,都是王爺的門下,王爺才能真正高枕無憂,安享清閒!」

    妻子講完,王寧安遲愣半天,無奈苦笑。

    「你呀,生了一張巧嘴,只可惜,到了那時候,我也清閒不下來,我算是看透了,這輩子就是辛苦命,不到死的那一天,閉不上眼睛!」

    蕭觀音立刻伸出手掌,堵住了王寧安的嘴。

    「爺,你春秋鼎盛,還有大把的日子,別說這些喪氣的話,奴家聽著心疼哩!」

    ……

    司馬光見了王寧安之後,沒有傳出什麼消息,光是這一點,就讓所有人吃了一驚……假如王寧安真的支持司馬光,首相的位置就確定了,現在沒有消息,那就是最大的消息!

    大傢伙都猜測司馬光是怎麼落選了,王爺到底屬意哪個人?

    正在這時候,工部侍郎蘇頌突然上了一道奏疏,他在奏疏提到,朝廷已經修成兩條鐵路,接下來要把曾經的川陝直道改成鐵路,還要修建通往西域的鐵路,另外還要向遼東修路……所需的錢財,無與倫比。

    因此應當限制銀行放款,把好鋼用在刀刃上。

    蘇頌提出,有人借款是為了買房產,為了投資股票,這樣的投機行為,都應該嚴格限制……以後的大宗借款,必須附帶詳細的說明,比如要修路可以藉錢,要建橋可以藉錢,要辦工廠,可以給予優惠……如果是投機行為,則要嚴格控制,甚至直接禁止!

    這一道奏疏上去,僅僅半天時間,就得到了回應,王寧安難得把蘇頌請了過去,兩個人針對如何限制貸款的事宜,一口氣談了整整一個下午。

    最後王寧安含笑把蘇頌送了出來,還授意他擬定鐵路發展的綱要,同時要嚴格限制金融投機行為……

    不同於之前的含蓄沉默,王寧安對蘇頌的支持,幾乎是擺到了明面上,傻瓜也看得出來,燕王竟然選擇了實力和人脈都最弱的蘇頌,真是匪夷所思啊!

    可不管怎麼樣,有了燕王的支持,蘇頌一下子從最後一位,躍升到了第一大熱門人選!

    這就是王寧安的實力!

    只是這個決定,讓其他人情何以堪?

    「好你個王二郎,你口口聲聲要退下去,結果卻扶持個傀儡出來,其心可誅!」文彥博暴跳如雷!

    「老夫絕不答應!你等著瞧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3 00:09
大宋將門 第1003章被暗算的蘇軾

    「哈哈哈!」

    蘇軾興奮拍巴掌,他覺得姐夫太英明了。

    蘇頌和他一個姓,500年前沒準是一家,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蘇頌正直,清廉,不結黨營私,一心做事,公平公道,有擔當,也有原則,是個頂不錯的人選。

    相比之下,他的那幫同窗就差得太多了,那些兔崽子光學會了師父的手段,卻沒有學會師父的人品道德。

    不是吹捧王寧安,這些年一路走來,王寧安始終站在了大多數人的一邊,你可以認為他的手段殘忍,不留情面,但是每一次的變革,都是把最大的利益釋放給了百姓,比如均田令,比如興學令,比如修建鐵路等等,數之不盡。

    其他人則是把目光盯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怎麼也跳不出來。

    哪怕是王安石,蘇軾都有意見,他已經是國丈了,趙曙專寵皇后,如果王安石再當了首相,這天下是趙家的,還是王家的?

    而且到了那時候,就算王安石能約束自己,那王雱呢?

    大宋會不會冒出一個王莽來?

    種種擔憂,讓蘇大才子都瘦了一圈,吃東西都沒胃口了。

    直到王寧安選擇了蘇頌,蘇軾才長出一口氣。

    他本想去找姐夫,讚美王寧安幾句,但是又擔心弄巧成拙,惹得姐夫不高興。偏偏又忍不住,就直接去了歐陽修的府邸。

    醉翁也是他的師父,蘇軾一見面就笑道:「您老可真高明!蘇子容是穩了!」

    醉翁年紀越來越大,消渴之症雖然竭力控制,但是也日漸沉重,他的視力很差,眼前灰濛蒙的,看不清人影,但是蘇軾大喊大叫,聾子都能聽到。

    「子瞻啊,你還是老實一點吧!」

    歐陽修道:「你知道這一次推蘇頌出來,是誰授意的?」

    蘇軾驚住了,「怎麼,不是老師?難不成是我姐夫?」

    歐陽修連連搖頭,「不是,可二郎也應該有這個心思,出來跟我談的是你爹!」

    「我爹?」

    「沒錯,就是老泉公!」歐陽修道:「前段時間,還在和契丹打仗,你爹就到了京城,他跟我聊了很多。」

    「我爹說了什麼?」

    「他說了很多,其中最重要就是一條,他擔心二郎退位之後,朝堂會立刻亂鬥,如果繼任首相非人,大宋朝的盛世可能就此瓦解! 」

    「啊?有這麼嚴重?」蘇軾不相信。

    歐陽修卻說道:「我看老泉公的見解不差……二郎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留在首相的位置上,這是沒錯……可是有一點他沒有想到,一旦他離開了,滿朝悍臣,全都不是吃素的……這幫人誰會甘心,屈居人下,即便暫時選定了首相,也會亂起來!」

    歐陽修掰著手指頭分析,文彥博背後站著殘餘的舊派官僚,新興的殖民勢力,以及以西京銀行為代表的一部分金融集團;司馬光呢,他背後則是金融勢力;呂惠卿在西域多年,章惇負責經略日本,這兩個人都會軍中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再說王安石,他是新學的領袖,推行過變法,又協助王寧安推行均田令,在朝野都有很強的號召力。

    王寧安在,這些力量都不敢怎麼樣,可王寧安離開了,他們都會趁機興風作浪,誰也不服誰!

    「變法至今,舊派是沒了,可新派也是四分五裂,除了二郎,無人能統禦全局,偏偏二郎又要退下來,真是難死人了!」

    蘇軾嚇了一跳,「師父,照這麼說,不能讓姐夫下來了。」

    「不下來能行嗎?且不說先帝和二郎的約定,光是當今聖人,一心要有作為,天子銳意進取,首相權柄滔天,你讓他們師徒如何自處?」

    蘇軾真的嚇壞了,饒是他腦袋夠大,也想不出辦法!

    「師父,你推蘇頌出來,就是為瞭解決這個局面吧?」

    「解決談不上,緩解而已。蘇頌無黨無派,又一心做事,有他在,政事堂不會亂……或許過些時候,二郎,還有這些人,能想出一個相處之道來,不然這麼多人,整天在朝廷廝殺,絕對比當年熱鬧多了!」

    ……

    蘇軾從醉翁那裡出來,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前面姐夫說自己玩不了政治,他還不服氣,現在一看,他連素來白目的醉翁都比不上!

    他娘的,還真是險惡啊!

    幸好姐夫英明,老師一心謀國,才推薦了蘇頌,沒有讓大宋立刻亂起來!

    大蘇覺得自己該做一點事情,他本來就支持蘇頌,現在就更不用說了,要幫著蘇頌拉票,輔佐他上位!

    還真別說,大蘇在六藝多年,很是有些影響力。

    他首先就找到了兄弟蘇轍,這沒說的,既然是兄弟倆,當然同進退,隨後蘇軾又去找了範純仁。

    眼下這個關頭,作為天官,範純仁是輕易不見外人的,但架不住蘇軾和他關係好啊,兩個人在六藝的時候,就一起喝花酒,惹惱了范仲淹,還是蘇軾替範純仁背鍋呢!

    「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點擔心,咱們六藝是人才輩出,可也有一堆心術不正的,讓子容先生上位,我是贊同的,只是我現在身為天官,沒法直接站出來說話。」

    大蘇很滿足,笑道:「你只要能站在子容先生這邊就夠了,其他人我去聯絡,奶奶的,我就不信,他們不聽我的,會聽章惇的話! 」

    大蘇是行動派,他下一個目標就是韓宗武。

    「一句話,你支持誰?」

    「我,我叔叔是站在文相公……」

    「呸!」還沒等韓宗武說完,蘇軾就啐了他一口,「別以為我是傻瓜,文彥博什麼德行你清楚?讓他接首相,無非是能把你們韓家從西夏弄回來!我問你,當年讀書的時候,你是心懷天下,還是只想著韓家?我蘇子瞻自信,沒有看錯朋友,你自己說,該怎麼選?」

    韓宗武別弄得哭笑不得,你都替我選了,我還說什麼!

    「這樣吧,如果文相公一開始就被刷下去了,我一定投票蘇先生!」

    從戶部出來,蘇軾很滿意。

    六部之中,已經拿下了三部,剩下的三部,章惇不用說了,曾布也是個有主意的人,還剩下賈章,要想說動他,就要走特殊的路子,對了,正好兩天之後,王寧澤要回京述職,讓他去說動岳父,保證能成功。

    都察院不要想了,那是王安石和呂惠卿的地盤,還剩下一個大衙門,那就是御史台,眼下的御史中丞陳希亮和蘇家是同鄉,還是蘇老泉的好朋友,他也是個正直的官。

    蘇軾決定去找自己的死黨,怕老婆的陳慥,讓他去說服老爹。

    這樣一來,在京的官吏中,至少一半站在蘇頌背後,加上歐陽修和姐夫王寧安的青睞,誰也擋不住蘇頌了!

    真是想不到啊!

    有朝一日,我蘇子瞻也能左右朝局,幹得不錯!

    蘇軾心情好了,胃口大開,當天弄了兩隻烤鴨,一邊吃,還一邊詩興大發,寫了好些詩詞,高興的要飛起來了!

    只是蘇軾想不到,他的舉動惹惱了那幾位同樣要角逐首相的人選!

    你小子替蘇頌拉票,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是王寧安授意的?

    這樣一來,蘇頌豈不是無人能阻止嗎?

    燕王啊燕王,你一直沒有什麼動作,看似中立超然,居然到了最後關頭,也撕下了公正的面具,真是讓人好生失望!

    「大公子,動手吧,不然什麼都晚了!」蔡確咬著牙建議道。

    王雱小臉鐵青,他為了老爹上位,費了多少心思,本來還以為王寧安欣賞老爹,會站在老爹一邊,真是想不到,半路冒出一個蘇頌,這個燕王,用心還真是夠深的!

    「你不仁,我不義!」

    王雱道:「我爹現在還心存幻想,不願意放手一搏,顧不了他了,我們必須發動……只是一旦讓王寧安知道我們算計他的小舅子,他會如何反應,不得不防啊!」

    蔡確笑嘻嘻道:「大公子請放心,我聯絡了一個人,他曾經是文彥博的門下,後來才投靠咱們,讓他上書,王寧安必然疑心是文彥博幹的,讓他們鬧去,正好坐收漁人之利!」

    「嗯!」

    王雱想了再三,「成,就這麼幹了!」

    ……

    轉過天,一篇彈劾奏疏,就被送到了皇帝的面前,寫這封奏疏的人是監察御史何正臣……他連著彈劾蘇軾幾項罪狀,他說蘇軾身為朝廷官吏,卻行為不檢,出入青樓,題寫匾額,出售唱詞,索取回報,殊為牧民之態,敗壞官箴,影響吏治。

    其次,蘇軾寫文章發牢騷,誹謗朝廷,目無尊上,還有,他藉著詩文,譏諷朝局,他煞有介事,列出了不少例子。

    比如朝廷開秀才科,蘇軾則曰「讀書萬卷不讀律,致君堯舜知無術」,朝廷興水利,則曰「東海若知明主意,應教斥鹵變桑田」;朝廷查禁私鹽,則曰「豈是聞韶解忘味,爾來三月食無鹽」,其他觸物即事,應口所言,無一不以譏謗為主,是國政於無物,如此朝臣,豈可留在京城!

    他懇請趙曙,立刻罷免蘇軾,把他逐出京城!

    緊隨其後,又有幾個人相繼上書,都是類似看法,他們翻出了好多的詩詞,一股腦扣在大蘇的腦門上,其中有兩句,「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他們就說,陛下是飛龍在天,蘇軾偏偏要找蟄龍,其心可誅!

    大哥被彈劾,蘇轍哪能不送信,面對一大堆的罪狀,蘇軾迷糊了,他傻傻道:「子由,我是那個意思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3 00:10
第1004章蘇軾的新工作

    是不是那個意思,根本不重要了,有人想拿這事做文章,就跑不了!

    「哥,說實話,你真不該跳出來的。」

    蘇軾很懊惱,他抱著腦袋,「我,我也是想幫姐夫一把。」

    「可你不但沒幫上忙,還給姐夫添了亂。」蘇轍緩緩道:「就算姐夫要提拔蘇頌,那也是一步一步來的,否則讓司馬君實,還有呂吉甫怎麼看?他們可都是正兒八經的學生,辛苦了這麼多年,結果這種關頭,被師父拋棄了,豈不是讓他們怨恨師父?你就是太急躁了,非要滿世界拉人,還不知道收斂,難怪會惹來大禍。」

    蘇軾的臉更難看了, 「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幹嘛不早點說?」

    蘇轍嘴角抽搐,「我這也是剛想明白!」

    「哼,就會事後諸葛亮!」

    蘇軾氣呼呼的,卻也很沮喪。

    他抓起了人家羅織罪名的那些詩詞,仔細看去,有些真不是他寫的,但有幾句確實出自他的手筆。如同兄弟所說,人家想做文章,有一句和有一百句,能有多少差別?

    總而言之,是說不清了!

    「我對不起姐夫,也對不起子容先生啊!」

    蘇軾悔恨抱著頭,恨不得把腦袋塞到肚皮裡,那個鬱悶勁兒就不用說了。有個人比蘇軾還要鬱悶,那就是八娘!

    她坐在床邊,眼中的淚直打轉兒,想控制,卻又控制不住!

    「真是氣死人了!」

    蘇八娘狠狠捶床,「這個子瞻啊,他怎麼這麼糊塗!都是當爹的人了,還口無遮攔,什麼話都說,他是嫌自己命長是吧?這是什麼時候,他有幾斤幾兩,也敢摻和!」

    越罵越生氣,蘇八娘恨不得把兄弟叫來,好好揍他一頓才解氣。

    「行了,都是一家人,還真成了仇敵?」蕭觀音勸解道:「我還挺羨慕的,瞧瞧我,連個親人都沒有!」

    蘇八娘恨恨道:「這樣的親人,你想要我現在就送給你!」

    蕭觀音咯咯一笑,「那可就說定了,我還真想有個才華蓋世的兄弟呢!」

    「屁!」蘇八娘都不顧優雅了,她怒沖沖道:「什麼才華?我看是惹禍!首相之位,何等重要!京城上下,都盯著呢!他跳得那麼歡,不是找倒霉嗎?這回好了,言官彈劾他,連京城都住不了,沒準腦袋還要掉了,你說我可怎麼跟父親交代啊!」

    「不至於!」

    蕭觀音連連擺手,「子瞻還是老爺的小舅子,誰敢對他下死手啊,活得不耐煩了?」

    「那……那就算不死,也打亂了老爺的部署,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麼面對老爺了!」蘇八娘一急,真的哭了出來。

    蕭觀音平時和蘇八娘鬥嘴,這麼多年下來,兩個人的感情還愣是給鬥出來了。她主動坐在蘇八娘的身邊,按著她的肩頭。

    「別胡思亂想了,老爺能處置的,他是咱們的男人,不給咱們撐起一片天,憑什麼讓咱們給他生兒育女,變成黃臉婆啊?」

    蘇八娘終於被逗笑了, 「話雖如此,可老爺也是為難。」

    「錯了!」

    蕭觀音哼了一聲,「咱們老爺什麼德行你還不清楚?他肚子裡早就有主意了……現在是在演戲!」

    「演戲?」蘇八娘腦袋轉不過彎兒。

    蕭觀音呵呵一笑,「廟裡的和尚找個徒弟還要考驗幾年呢!首相那麼重要的位置,能輕易讓出去嗎?讓他們折騰吧,我敢打包票,誰暗算了子瞻,一定吃不了兜著走!要十倍百倍償還!你瞧好吧!」

    ……

    皇宮大內。

    趙曙面對著突如其來的彈劾,才看了一半,就氣得暴跳如雷!

    「荒唐,實在是荒唐,我大宋幾時以言獲罪?更何況當年就有人編排醉翁,先帝已經降旨,再也不許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攻擊朝臣!蘇學士乃是大宋有名的才子,寫詩填詞,偶爾有諷喻之詞,那也是正常的,拿這個定罪,簡直荒唐可笑!」

    趙曙怒吼之後,立刻讓人,把師父請來。

    見面之後,趙曙就抱怨起來。

    「師父,瞧瞧吧,這幫東西有多噁心下作!你老還一心求去,這朝堂還不知道要成什麼樣子?」趙曙就想勸說王寧安留下來,還沒等開口,王寧安先伸手攔住了。

    「陛下,臣查過了,這裡面的詩句,造假的不少,可也有幾句,確實出自蘇軾之手。」

    「怎麼會?」

    趙曙不解,「師父,前些年的時候,蘇學士給我們講過課,那時候他就說不再作詩填詞,免得落人口實,難道蘇學士沒管住自己?」

    王寧安搖了搖頭,苦笑起來,「陛下,說起這事情,其實怨我!」

    「怪師父?」

    王寧安頷首,「陛下還記得修鐵路的時候,漕幫作亂吧?」

    「記得,當時江北的漕幫,好像就是蘇學士擺平的!」

    「嗯,當初我派遣蘇軾,去瞭解腳伕苦力的情況,他為了讓這些人接受,在碼頭上煮肉賣酒,有空的時候,還大肆議論朝政,罵了很多人,包括臣在內!」

    「啊!」

    趙曙張大了嘴巴,半天才合上!

    「原來如此啊!」

    趙曙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面對一群力巴,講什麼皇恩浩蕩,鬼才聽呢!蘇軾為了和這幫人打成一片,自然要說他們喜歡聽的話,當然無可厚非。

    而且蘇軾的確立了功,他拉來了大批人手,解決了江北漕幫,朝廷釜底抽薪,快速疏通漕運,論起來,蘇軾還是大功臣!

    可誰能想到!

    當時蘇軾留下的詩詞,寫的東西,居然被人家拿出來,當做攻擊他的罪證!

    「無恥!」

    趙曙怒氣衝衝,「好啊,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這些彈劾的人,還要不要臉了?來人,立刻把他們抓起來,都給扔到天牢,嚴刑拷問,朕倒要看看,他們是什麼心肝腸肺!」

    「且慢!」王寧安攔住了趙曙。

    「師父,這事你不用管,弟子來處理!胡說八道,一定要付出代價!」

    王寧安道:「陛下,請聽臣把話說完。」

    趙曙終於壓住了怒火,耐心聽著。

    「陛下,人各有志,蘇子瞻才情過人,更兼著一個寬廣胸懷,不重高門,同情困苦,是難得的慈悲之人。把他放在官場上,對他,對朝廷,都未必是好事。」

    「可,可要把蘇學士放在哪裡啊?」

    「以往臣也沒有想通,不過有了這次教訓,我想子瞻回答應的!」

    ……

    王寧安靠在椅子上,舒舒服服躺著。

    蘇軾侷促不安,手腳沒處放,拚命把脖子往下壓,免得和姐夫對視。

    「行了,別哭喪著臉了,我告訴你個好消息,從今往後,你的侍讀學士就被罷免了,你成了平民,你自由了!」

    此話一出,蘇軾還沒怎麼樣,屏風後面的蘇八娘就低呼了一聲!

    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個兄弟從小聰明,才華無雙,早早考中進士,老爹寄予厚望,指望著他興旺蘇家,光大門戶,結果來了個出師未捷,竟然被罷了官職。

    雖然她也生氣,但畢竟是親兄弟,能不疼嗎!

    沒了官身,蘇軾還能幹嗎啊?

    蘇八娘情不自禁走了出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求情不是,不求情更不是,僵在了那裡!

    倒是蘇軾,看到姐姐,連忙露出大大笑容。

    「姐,是我自己糊塗,弄丟了官職,也是咎由自取,我想好了,像我這樣的,就不該當官,我願意回家,讀書耕田,做個老實安分的,不會讓姐姐擔心的……」

    「誰讓你回家了?」

    王寧安突然提高了聲調,「子瞻,你好歹也在六藝學了多年,又在朝中混了這麼久,讓你耕田種地,豈不是虧了血本!這買賣我斷然不做!」

    蘇軾迷糊,蘇八娘卻很機敏,驚喜道:「老爺,你有安排?」

    王寧安終於笑了,「我是有個想法,只怕子瞻未必願意去!」

    「我去,幹什麼都成!」

    蘇軾答應得痛快。

    王寧安起身,把他拉到了一邊。

    「我以前也想過,就是害怕你姐不點頭……我想讓你去負責工人這一塊。」

    「工人?」

    「沒錯……你也清楚,大宋的經濟發展太快了,事情太複雜,眼下朝廷亂七八糟,什麼勢力的代表都有,唯獨沒有替底層百姓說話的人!」

    王寧安語重心長,「我們需要真正瞭解工人的處境如何,他們需要什麼。一些合情合理的基本保障,要給工人,背井離鄉,人生地不熟,他們太難了……朝堂之上,我算來算去,也就是你能和工人交往,能瞭解他們的想法……這樣吧,往後你找一批志同道合的人,去民間,走訪各地,把工人,農民,最窮苦百姓的真實狀況,展現出來,以後朝廷決策,就需要你的調查作為參考,你給我記著,不要再胡說八道,所有數據,都必須經得起推敲,一定要真實可靠!」

    大蘇做夢都沒有想到,他會,撈到這麼一個任務……稍微想了想,蘇軾就高興得拍巴掌了。

    與其面對朝廷的一堆妖孽,他更喜歡和淳樸的百姓打交道,至少不累!

    「沒問題,我現在就收拾東西……對了,姐夫,他們彈劾我,肯定是不想讓蘇子容繼任首相,你可別讓他們得逞啊!」

    王寧安笑了,「你啊,總算聰明了一回,放心吧,我心裡有數。」一轉頭,王寧安的臉黑了,奶奶的,真是逼著我大開殺戒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3 17:27
第1005章大國舅的毒計

    沒了官職,蘇軾倒是挺坦然的,甚至還想高歌一曲,再寫幾首詞慶祝一下……不過一想到這次的事情是因為文字而起,就有些蕭索無奈了。

    很寒心。

    當年大家都是朋友,是志同道合的同學,相約要一起中興大宋,洗雪澶淵之恥,光復燕雲……這麼多年下來,成果也有了,可是彼此之間卻再也回不去當年的狀態了。蘇軾多少還是清楚的,究竟是誰暗算了自己,那幾個傢伙未必直接摻和,但是推波助瀾,落井下石,絕對少不了!

    和這幫黑心的傢伙攪在一起,早晚會被坑死的!

    奶奶的,老子不陪你們玩了。

    蘇軾行走在市井,也幾次下到地方,尤其是處理過漕幫的事情,他是真正理解民間疾苦的。

    過去老百姓辛苦一年,勉強填飽肚子,向周圍看看,大家都差不多,還能忍得住。

    可現在呢?

    一年到頭,都在幹活,連休息都沒有,卻還是缺衣少穿,吃的比豬狗好不多少,但是另一些人卻腦滿腸肥,過著天堂一樣的日子,說句不客氣的,至少九成的利益,被工商金融集團拿走了,若非王寧安強推均田令,只怕老百姓什麼也拿不到,天下早就亂套了!

    蘇軾想了很久,他覺得自己要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業。

    肯定不輕鬆,但確實是他喜歡的,替弱者發聲,維護正道,不是士人的使命嗎?真正的國士不就該如此嗎?

    蘇軾下了決心,紛擾的京城一刻也不想停留。

    只是沒想到,他要離開,卻還有幾個人找上了門!

    第一個過來的就是王安石的二公子王旁!

    「怎麼是你?」

    本來陳慥過來給大蘇送行,見到了王旁,立刻大怒,上書彈劾蘇軾,玩文字獄,陷害無辜之人,你們王家也跑不了,現在過來假惺惺的,你想幹什麼?

    見陳慥怒目而視,王旁有些尷尬,他漲紅了臉。

    「子瞻兄,當初你我一起去地方,探訪漕幫,見識了民間疾苦,我覺得這世上有比爭權奪勢,陞官發財更重要的事情。我不想留在家裡了,我要做點有用的事情!」

    大蘇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哈哈大笑,他伸手抓住了王旁,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

    「也算上我吧!」

    這一回開口的是晏幾道,說起來他就更尷尬了,當年修路弄出了那麼大的簍子,雖然後來洗刷了冤屈,但是也被扣上了無能的帽子,只是被調回京城,在國子監當個閒職。

    沒事的時候,晏幾道也在反思,他冤不冤枉?

    是挺冤的,可是那些百姓呢?

    他們更冤!

    隨便一道令子下去,就有那麼多人家破人亡,實在是太可怕了……和百姓比起來,他的委屈就算不了什麼了。

    「子瞻兄,我也要去,不把民間的疾苦弄清楚,就胡亂作為,肯定要出事的,我們不能看著一些人胡來!」晏幾道認真說著。

    「再加上我一個!」這一次開口的是歐陽發,大蘇驚到了,「老師捨得你去?」

    歐陽發嘿嘿一笑,「不捨得也不行啊,誰讓他嘴快,把師兄給害了,我跟他說,這是父債子嘗,他就乖乖答應了。」

    歐陽發說的輕巧,的確是醉翁把蘇頌的事情挑明了,弄得大蘇上下聯絡,終於讓人家給彈劾了,醉翁自責是應該的。

    但是另一個角度,蘇軾尚且沒法自保,歐陽發又能如何?

    與其在波譎雲詭的朝堂上,無所適從,倒不如另闢蹊徑,找一條別的路子。他們四個湊在一起,三個人的老爹是宰執出身,按理說,都應該高高在上,過安穩的日子,但是在這個劇烈變化的時代,哪裡會有一方樂土!

    別以為大宋真的繁花似錦,天下太平了。

    光是一個首相權位的交替,就弄出了這麼多事情,接下來還有多少明爭暗鬥,鬼說得清楚!

    如果只有一幫天天鬧事的傢伙,大宋肯定是要完蛋的!

    「咱們要去做真正重要的事情,有朝一日,我要讓那幾個混蛋目瞪口呆,心服口服!」蘇軾大聲叫喊著,彷彿要把胸中的怨氣都吐出來一樣!

    ……

    這世界上總需要有一些堅持理想的人,純粹的人!

    王寧安不敢確定這四個人是否都是如此,但是他清楚,大宋很需要一股足夠強大的力量,逼著朝堂正道直行,不然,毫無底限的內鬥會斷送掉一切!

    搞文字獄,陷害異己,已經超出了王寧安忍受的極限,再不亮劍,就真的要天下大亂了。

    王寧安在醞釀著雷霆一怒……可有些人卻不這麼看,王雱和蔡確又湊在了一起,兩個人都忍不住狂喜。

    「蘇子瞻被罷官了,滾出京城了!」蔡確笑嘻嘻道:「王寧安強硬了這麼多年,他想辦的人就沒有辦不了的,他想保的人,就沒有保不下來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呼風喚雨,為所欲為。可現在呢?他連自己的小舅子都保不住了,真是報應啊……大公子,我看就應該立刻加把勁兒,把其他幾個人也都給拿下了,直接推王相接掌首相,那才是實至名歸呢!

    幫老爹上位,是王雱多年的夙願,從來沒有變過。

    只是他還沒有昏了頭腦。

    蘇軾罷官,雖然是一個信號,但是他在王寧安的部下里,無足輕重,而且陛下那裡,聖眷未衰,朝堂之上,王寧安的勢力依舊龐大。

    最關鍵的是他們的舉動,都是背著拗相公的,王安石未必會贊同他們的作法。

    「不能操之過急,一定要小心。」王雱沉吟道。

    蔡確不贊同,「大公子,要我說,就必須快刀斬亂麻,距離公推宰執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蘇軾雖然滾蛋了,但是支持蘇頌的人還是不少,不趁勢一舉成功,很可能就會被蘇頌搶了先,那時候後悔都晚了!」

    「我知道!」

    王雱不耐煩道:「你說的我都清楚,可關鍵是我們沒有萬無一失的法子,王寧安可不是好算計的,要是讓他察覺是我們幹的,那可就完了!」

    蔡確暗暗冷笑,心說王雱這個傢伙也是外強中乾,銀樣鑞槍頭,算不得什麼人物。如果真正能把拗相公推上首相的位置,他拉大旗作虎皮的日子就不遠了。

    「大公子,要說辦法,我這裡真有一個。」

    「怎麼說?」王雱好奇道。

    「是這樣的,我聽說這段時間,戶部把皇家銀行加印了不少鈔票,另外又逼著契丹各部,廢除原來的銅子,換成大宋的銀元和金元……有不少人都在裡面發了財!」

    「當真?」王雱不太懂錢的事情,就繼續追問。

    「大公子,是這樣的,大宋內部,一銀元兌換一貫銅錢,所有大宗的交易,基本以銀元作為結算貨幣,此前朝廷還推出了銅元,也在流通之中……這一次強制雲州等地兌換銅錢,是按照一銀元兌兩貫錢換的!」

    「啊?」

    王雱張大了嘴巴,怪叫道:「這不是明搶嗎?」

    「哈哈哈,大公子太仁慈了,大宋打贏了,也該拿點戰利品,你說是不?」

    不是!

    這可不是一點錢啊!至少上千萬貫的利益!肥的流油!

    「大公子,還不止如此呢!朝廷雖然定了一比二的兌換比例,可實際做下去,那幫人就找了很多藉口,說契丹的銅錢不好,品位低,需要重鑄,要收各種費用,而且還下了嚴令,不許用銅錢交易,這麼一來,逼著契丹諸部按照一比五兌換!也就是一個銀元換五貫錢!」

    「什麼?」

    王雱嚇得跳起來。

    「強盜也沒有這麼幹的!」

    「大公子謬讚了,多少人都在裡面發財,人家可不是強盜,而是朝廷的官吏,是優雅有度的宰執重臣啊!」

    王雱低著頭,轉了兩圈,他突然想起之前幾天,聽說章楶殺良冒功,有人要彈劾他,結果讓司馬光壓了下來,隨之發生了蘇軾的事情,章楶就被放在一邊。

    「這麼說,如此離譜的兌換條件,是朝中故意為之?那,那究竟有誰摻和進去了,你知道嗎?」

    蔡確笑道:「要是不知道,我敢和大公子講麼?首先,司馬光就跑不了,另外據我所知,這個賺錢的法子,文彥博在西夏就用過,老傢伙肯定撈了不少……再有燕王,他沒準也攪合進去了! 」

    聽到這裡,王雱的手腳都顫抖起來!

    司馬光,文彥博,如果把這兩個人給扳倒了,或者壓住他們風頭,再把王寧安牽連進去,一下子就廢了三個對手。

    只剩下一個呂惠卿,他是老爹的門生兼下屬,憑什麼和老爹爭首相寶座!

    王雱一下子找到了獲勝的法門,他悶坐著,一動不動,腦筋快速轉動,思索權衡。

    過了半天,王雱長長出口氣,眼神格外明亮,渾身鬥志昂揚。

    「生死之間,不拼不成了!你看要怎麼做文章?」

    蔡確想了想,才說道:「大公子,眼下直接彈劾,肯定不成,而且還會被說成幫著契丹說話,故此我以為,不妨就讓這個膿包破了!」

    「你的意思是?」

    「弄一筆錢過去,狠狠搜刮,逼得契丹各部不得不亂,王寧安身為首相,定然難辭其咎!」

    王雱憂心忡忡,「這樣的話,兵連禍結,可不是小事啊!」

    「大公子,天地不仁啊,你要是還存有婦人之仁,如何能成事啊?」

    王雱猶豫了再三,終於咬牙道:「好,就這麼辦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4 00:36
大宋將門 第1006章投票的日子到了

    伴隨著蘇軾離京,京城的紛擾倒是少了很多,大傢伙都收斂許多,即便拉票都比之前含蓄了,誰都知道王寧安是個護短的人,蘇軾是他的小舅子,又是學生,一直以來,官職都不高,也沒有什麼野心。

    這麼一個老老實實,蠢萌無害的人物,居然被誣陷,不得不離開京城,何等荒謬啊!簡直沒有天理了!

    「我說子厚兄,是不是你幹的想害我?」呂惠卿都起了疑心。

    章惇氣得拍桌子,「我可以算計任何人,就是不會算計子瞻!我承認,我跟她話不投機,但是我章子厚不會下賤到害一個無辜的人,他什麼都不懂,不該捲進來的……師父安排他出京,或許也是好事情,只是,吉甫兄,你可以懷疑任何人,就是不應該懷疑我……」

    看著章惇氣沖鬥牛的樣子,呂惠卿也知道,他們兩個是歡喜冤家,卻不是生死仇敵,更何況還有王寧安在,章惇更不會找死。

    「我也清楚,可眼下不好說啊!」

    「有什麼不好說的,那個何正臣原來是文彥博的屬下,我看八成就是老文下的手,他什麼事情幹不出來?」

    「那剩下的兩成呢?」呂惠卿反問道:「如果真是文寬夫幹的,師父為什麼沒有動作?」

    「是啊,師父一直挺討厭文彥博的,天賜良機,幹嘛不弄死老文?」

    「你啊!」呂惠卿怒了,「這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在師父的心裡,沒準文彥博的嫌疑還沒有你我大!」

    「吸!」

    章惇終於變色了,憑著老師的時候,可以拿下任何人,他不出手,只能說明,師父沒有想好拿下誰,也就是說,他們在師父那裡全都人不人鬼不鬼了……

    「真是權位害人!」章惇嘆道:「如果不是文寬夫,那就是司馬光和王安石,可這兩人都不像啊!司馬光不會幹的,他之前推降低利息,師父把他叫去了,接著蘇頌上書,要求限制借貸,把錢投資到實業上面,師父大加讚許。這就說明,司馬光已經失分了,他再胡來,甚至陷害同門,不怕惹惱師父,斷送了仕途啊!」章惇又道:「至於王安石,他這個人我太清楚了,絕不會幹出暗箭傷人的事情!」

    「那他身邊的人呢?」呂惠卿追問道。

    章惇恍然道:「吉甫兄,你的意思是……那位大國舅!他下的手?」

    呂惠卿沒有否認,而是拿出了一封書信,上面只是寫王雱幫著何正臣淹掉了兩份彈劾奏疏,何正臣收了一筆錢……章惇瀏覽之後,立刻想要追查書信的來源,可上面的字跡是用左手寫的,紙張和墨也都是大路貨色,根本分辨不出來。

    這種三無信件,以往呂惠卿連看都不會看。

    京城本就是各種謠言滿天飛的地方,隨便抓一個車伕,都能給你侃三天,不帶重樣的。可是眼下的關頭,卻不由得不信。

    何正臣本來是文彥博的門下,結果被王雱收買,反過頭攻擊蘇軾,一箭雙鵰,真的熱鬧了王寧安,他和文彥博對拼。

    雖然老傢伙鬥不過王寧安,但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拗相公正好利用這個機會,直取首相寶座……多好的算計!

    「吉甫兄,這麼看,王雱就是兇手了?」章惇立刻道:「你怎麼不去告訴師父啊?你不去我去,省得蘇子瞻老是懷疑我!」

    「去什麼?」

    呂惠卿跺腳道:「我都知道的事情,能瞞得住師父嗎?」

    「那,那師父怎麼沒有行動?他怕拗相公?還是不想得罪皇后?」

    呂惠卿連連搖頭,「子厚啊,你怎麼也變得豬了!是什麼人把王雱給賣了?你怎麼就不多想想?」

    「哦!」

    章惇這才如夢方醒, 「我懂了,王雱不是個好東西,但是他太愚蠢了,急著跳出來,結果被人利用了,師父的性子,肯定不願意替別人當槍使,所以才引而不發……我說的對吧?」

    呂惠卿頷首,「你總算想通了,現在朝廷的這灘水有多深?誰也說不好,連師父都不願意隨便出手,我們就更不能添亂了。回頭我去拜見蘇先生,跟他談談。」

    「你要去找蘇頌?」

    「嗯!」

    呂惠卿點頭,「既然老師有心推舉他,我又比他晚了一輩,這一次我就不爭了,咱們把票給他,反正蘇頌身邊沒多少人,他以後還是要靠我們!等著下一次再想辦法!」

    章惇遲愣一下,立刻道:「你是主事的,我是跑腿的,反正你說了算就是了!」嘴上章惇答應得痛快,可心裡卻 必如此,他鼓動呂惠卿去爭,也是想消耗呂惠卿的實力,最好讓他提前完蛋,那樣六藝的領袖非他莫屬了!

    章惇這傢伙人心真的不多,他下不去手的或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老師,一個是蘇軾!其他人那就無所謂了……

    大家都消停了,時間過得也就快了,在吏部公佈篩選名單兩個月之後,正式的投票日子就到了,在京所有高官都必須前往政事堂,一起推出新的宰執人選。

    這可是大宋朝開天闢地頭一次,都說君王與士大夫共天下,可以往宰執重臣,是留是罷,全在天子一念之間,哪怕趙大叔還軟弱無能的時候,也能輕易罷免一個宰相。

    如今情況終於不同了,臣子們擁有了公推宰執的權力,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每個人都極為珍稀,大傢伙收拾乾乾淨淨,早早到了政事堂值房,等待著重要的一刻!

    今天的幾個主角來的都很晚。

    司馬光和呂惠卿幾乎同時到來,而蘇頌居然稍晚了一步,他剛趕到,文彥博也就來了,最後剩下一個拗相公!

    王安石姍姍來遲,他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愉快,眼圈還有點發紅,顯然昨晚沒睡好。

    王安石當然要奪首相之位,但是他覺得身為首相,是要拿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上一次他幹了幾年,力推變法,結果鬧出了很多問題。

    這次他回政事堂,就必須拿出真正可行的辦法,說服天下人!

    所有當別人拉幫結派時,王安石都在研究如何施政……坦白講,這幾位裡面,也只有王安石在思考,要怎麼當好首相。

    好容易理出了一點思路,王安石就得到了紙條,上面赫然寫著王雱唆使何正臣,暗算蘇軾!

    看過之後,王安石立刻就氣炸了。

    他早就說過,不讓兒子添亂,這小子怎麼就不聽話!

    王安石一氣之下,來到了王雱的書房,好巧不巧,王雱去茅廁了,而王安石隨手一翻,在桌案上果然看到了一本蘇軾的詩集,上面還有圈圈點點的痕跡!

    「逆子!」

    「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王雱被老爹嚇到了,連忙道:「爹,請聽孩兒解釋,這事情和孩兒沒關係,真沒有關係!」

    「沒關係?你在上面圈圈畫畫,還說沒關係?」王安石拍著桌子大罵,「為父說了你多少次,不要為了爭權奪勢,把心都蒙了!蘇軾也是為父的弟子,還是你的師兄,是千年少有的才子……陷害他,只怕過了多少年之後,依舊要背著罵名!你怎麼這麼糊塗!」

    王安石厲聲道:「你給我跪下!」

    王雱急了,連忙解釋,「爹,真不是孩兒,我是事後才找到蘇軾的詩集,對照那幫人的污衊,我是想替他解釋清楚!」

    王安石愣了,他哼了一聲,「這麼說,為父還冤枉你了?」

    「爹,您老就是不相信孩兒,陷害蘇軾有什麼用處,他背後是燕王,沒事得罪燕王,孩兒可沒有那麼大的膽子,要說起來,這事還是文寬夫幹的,那個老貨自以為有著王爵加身,就算爭不到首相,也沒人敢把他怎麼樣,所以才有恃無恐的!爹,你再仔細想想,是不是這麼回事?」

    不得不說,王安石雖然政治智商上升了許多,但他還是太容易輕信了,尤其是自己的兒子,反覆拍著胸脯保證,王安石就動搖了。

    「元澤,你要想清楚,燕王這一次主動退位,並且交給群臣公推首相,那是大公無私,他想著相位要平穩過渡,就是不希望看到因為亂鬥,壞了朝廷大事… …為父能爭取到,自然要爭,如果爭不到,那也是命,就要認!你萬萬不能胡來,別忘了,你的妹妹還是皇后,未來的太子是你的外甥,把大宋的江山弄亂了,對得起誰啊?」

    不得不說,王安石是語重心長,苦口婆心,王雱表面上不停點頭,但是心裡滿不是這麼想的。

    正因為我們是皇親,才更應該爭奪,決不能讓權位旁落!

    ……

    和兒子談了一夜,王安石的心情很差,他本能感到兒子沒準做得更多,但是就像他不善於玩陰謀一樣,他也不太能約束兒子的行為,這讓王安石極為苦惱。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政事堂那邊傳來了話。

    首相王寧安已經到了,其他眾臣立刻前往,今天的第一項議題就是提名首相人選,而後根據提名,逐一投票,決定這些人命運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4 00:36
第1007章不得人心的文彥博

    「僕上奏陛下,得到詔準。推舉首相之流程,諸公想必都知道了,吏部先行篩選,接著就要審核資質,進行投票,拿到最多票數的兩人,明發天下,接受檢驗,最後上呈陛下,圈選定案……」王寧安用最簡單的話,把過程說了一遍,而後他就按照吏部推薦的名單,開始提名了。

    這幾位其實早就都確定了,其他人就算加入,也根本沒有資格角逐,只是白白丟人而已,大家索性閉嘴。

    王寧安沉吟了一會兒,他拿起了第一份名冊,上面赫然寫著文彥博三個字……翻開之後,裡面是對文彥博的一些介紹,以及推舉他的理由。

    「文相公為國操勞,幾十年如一日,是我等的前輩楷模,諸公以為文相公是否有資格參與首相角逐?」

    王寧安連著問了三遍,大傢伙都沒有異議。

    這樣一來,文寬夫的名冊就掛在了第一號的位置上。

    而後王寧安又如法炮製,繼續拿起其他幾個人的名字,當拿到呂惠卿的時候,還沒等百官說話,呂惠卿率先站了出來。

    他很是謙卑,向所有人躬身施禮,而後道:「僕自嘉佑二年入仕,資歷淺薄,無有功勞建樹,承蒙諸公錯愛,薦舉首相……然則人貴有自知之明,與其他諸公比起來,僕差之萬千,故此僕願意主動退出角逐,一面濫竽充數,影響朝廷大典。」

    說完之後,他衝著王寧安深深一躬,算是正式退出。

    王寧安沒有說什麼,相比之下,呂惠卿的確沒什麼優勢。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出身六藝,是嘉佑二年的大班長,論起票數,或許佔有優勢。

    但是蘇軾幫著蘇頌拉票,接著蘇軾又因為詞作被人誣陷,趕出了京城,這件事情弄得六藝上下,互相猜忌,甚至有人歸罪給章惇和呂惠卿,還有人同情蘇軾,鐵了心支持蘇頌。

    呂惠卿心裡有數,他主動拜會蘇頌,就是要退出角逐,還答應將他的票投給蘇頌。

    雖然其他人不清楚背後的運作,但是呂惠卿直接請辭,讓人浮想聯翩,是故意裝清高啊,還是王爺根本就不支持他?角逐失敗之後,呂惠卿會是什麼下場?

    真是不好說。

    這幫人胡思亂想,王寧安卻低著頭,把剩餘四個人的順序排好。

    「諸位,既然呂惠卿退出了角逐,那就只剩下四位了,他們的名字已經依次編好了順序,你們只要需要在相應的編號下面畫圈就是了。記住了,只准畫一個,如果畫了兩個以上,就視為作廢,超過5張作廢的票,就要重新投票。」

    王寧安把規矩說完,就有人捧著盒子,將票送給了每一個大臣。

    這些大臣圈選之後,把紙疊好,放進另一個箱子,也就算是完成了投票程序……當然了,包括參與角逐的四位大臣,全都有權力投票。

    為人應該謙虛含蓄,自己推薦自己,那該多不要臉啊!所以……臉皮值幾個錢?要命的時候,多一票就多一份勝算,裝那個君子沒用。

    就連司馬光都毫不遲疑,在自己名字下面畫了一個圈!

    奶奶的,呂惠卿突然退出了,他沒有和自己透露半點風聲……一定是支持蘇頌了,也怪自己,這幾次的舉動,都太偏金融集團了。

    司馬光也挺為難,他知道師父的脾氣,向來都是站在窮苦人一邊,哪個勢力冒頭,他就收拾誰!

    可問題是老師能這麼幹,他這個徒弟不行啊!

    如果不向金融集團賣好,連次相的位置都坐不穩。司馬光很無奈,只是希望不要輸得太慘。

    蘇頌也填了自己的名字,只是他的臉上有點發紅。

    幾個人裡面,他官職最低,除了乾工程,就沒做過別的事情,能不能駕馭朝局,他沒有太多的把握。

    可當仁不讓,他又豈能退縮!

    罷了,就拼一把!

    王安石也是這麼想的,因為兒子的異樣,弄得王安石有些心不在焉,他覺得自己有些欠考慮了,連自家的人都約束不住,又怎麼宰執天下!

    回頭真的要好好查一查,看看那個逆子背著自己做了什麼,要真是暗中陷害,耍小人手段,那就不能容了他!

    這三位如此,可誰也沒有註意到,文彥博並沒有圈自己,而是圈了最後一位……老傢伙暗暗發笑。

    王寧安啊,你不是防著老夫嗎?

    這一次老夫就讓你知道什麼是防不勝防!也真虧了王安石,他那麼聰明內斂的一個人,怎麼就教出一個笨蛋兒子!要不是王雱,老夫還沒發一箭三雕呢!

    文彥博越想越覺得得意,他把票放進了箱子裡,就默不作聲。

    「文相公,還有你們幾位,一起監票吧!」

    王寧安招呼幾個人,他們只得過來,包括其他三位宰執在內,一起唱票,驗票。

    伴隨著一個個名字喊出來,大傢伙的心漸漸懸了起來……因為大家都發覺有三個人的票數幾乎不相伯仲,可有一位,卻好半天也沒有一票。

    不應該啊!

    這老傢伙就這麼點能量?

    幾十年白混了?

    那麼多元老都掛了,就剩下他一個,怎麼會這麼點票?

    這也太扯淡了?

    就在大家糊塗之時,最終票數統計出來……在京5品以上官吏,一共325人,其中王安石拿到了105票,暫居榜首,蘇頌只比他低了1票,屈居第二,司馬光拿到了99票,排名第三,而文相公,只拿到了17票!

    這怎麼可能?

    看到這個結果,就連那三位都傻眼了!

    其實在投票之前,大家都有估計,蘇頌雖然得到了王寧安的支持,但是根基尚淺,很多人會有所猶豫,他沒法一騎絕塵,但是呂惠卿退出,對蘇頌的好處最大,無論如何,他的票數應該超過120,甚至到150才正常。

    可實際上,他只拿到了104票!

    少的票哪去了?

    更加詭異的是王安石,他本不是擅長拉幫結派的人,前些年主持變法,又得罪了好多人,按照估計,他的票不會超過80,可結果卻大大超出預期,甚至直接跑到了第一位,真是邪門!

    只是相比文彥博,他們的詭異就不算什麼了。

    文彥博何許人也?

    如果說大宋第一能幹的是王寧安,那麼文彥博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第二名!

    而且王寧安心懷大局,反而不如文彥博那麼能收買人心。

    因此大家都估計,哪怕王寧安打壓,文相公也應該拿到70票以上,甚至能超過100票!

    可結果呢?

    他只有區區17票!

    在四個人中,不但墊底兒,而且還少得可憐,幾乎成了笑柄!

    就連王寧安都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不會是計算錯了吧?他下意識看了看人名編號,文彥博的確是排在第一位,而圈選1號的,也僅僅是17個人……或許裡面還有文彥博的一票,如果扣除這一票,也就是說,滿朝之中,只有16個人投票文彥博!

    可能嗎?

    老傢伙這麼不得人心?

    要真是如此,我何必對他百般提防?

    似乎感覺到了王寧安的疑問?

    文彥博突然長嘆兩聲,蕭索淒涼,充滿了無力。

    「唉,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老夫不自量力,讓諸位恥笑了!」說著,文彥博的身體一晃,差點摔倒。

    站在他身邊的人蘇頌立刻扶住了文彥博,關切道:「文相公,你沒事吧?」

    文彥博平靜了一下,才擺擺手。

    「不服老不行了,你們幾位才是朝廷未來的棟樑之才,老夫願意做一個搖旗吶喊之人。」文彥博說得誠懇,不少人都露出欽佩的神色。

    這才是老牌宰執的風度,哪怕輸得那麼慘,話還說得那麼漂亮,真是肚子裡能撐船啊!

    老文不經意間,還收了幾個迷弟。

    只是他騙得了所有人,偏不了王寧安!

    你要是如此恬淡謙遜,就不會跳出來搶奪了……至於這一次的票數,如此詭異,不可能沒有鬼!

    王寧安稍微想了想,司馬光和王安石都比正常多了幾十票,而蘇頌少了幾十票,至於文彥博,少得更多!

    那究竟是怎麼搞得?

    首先,多出來票的兩家,一定是文彥博把自己的票轉給了這兩方,至於蘇頌跑掉的那些票,不是文彥博幹的,應該是六藝出了分化!

    王寧安下意識想到了呂惠卿和章敦,這倆兔崽子也在搞鬼,沒有真正把票給蘇頌吧?不管怎麼說,弄了這麼個糟心的結果,真是讓人左右為難!

    見王寧安陷入了沉默,文彥博突然開口了。

    「燕王,老夫如此不得人心,真是無地自容,不管如何,老夫都自願退出,該怎麼辦,就請王爺裁決吧!」

    王寧安沉著臉,低聲道:「既然文相公要退出,那就只有聽從文相公的意思了……剩下的三位,你們票數太過接近,如果以單純多數報上去,難以服眾!」

    王安石立刻站出來,「王爺所言極是,我以為應當再投一次!」

    拗相公票最多,其他人還能說什麼,都立刻答應。

    經過簡短的休息,讓大家重新思考,326位大臣,重新投票,在三個人當中,選擇一個,結果很快出來。

    王安石以145票領先,蘇頌拿到了137票,司馬光在這一輪當中,也被淘汰了,看樣子下一任的首相,就要在這兩位中間選擇了,而最不得人心的文彥博,已經沒人關心他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4 17:30
第1008章大金國立

    王安石和蘇頌,進入了最後階段,按照流程,需要公之天下,然後再由趙曙選定最後人選,以示恩自上出。

    只是這個結果,怕是很多人都傻眼了。

    誰都清楚,趙曙傾向於岳父王安石,而燕王則是青睞蘇頌,走到了這一步,莫非要變成聖人和燕王的對決?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每個人都憂心忡忡,唯獨「淒慘」出局的文彥博,是開懷大笑,高興壞了。

    他回到家中,表面上閉門謝客,可臉上止不住笑容。

    準備了最好的酒菜,喝得可高興了!

    「爹,我到現在也沒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文及甫充滿了疑惑,忍不住求教。

    文彥博心情大好,自然願意給兒子解惑,同時也需要吹噓一番,好滿足自己的虛榮心,這麼多年了,總算把王寧安狠狠擺了一道,光憑這一點,就值得高興了。

    「咱們先說蘇頌,你可知道,他為什麼只拿到了那麼點票,究竟是誰沒有投他?」

    文及甫想了想,遲疑道:「是曾布?」

    「聰明!」文彥博笑道:「曾布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在同科之中,也僅僅比呂惠卿和章惇差一籌,按理說他是沒資格參加角逐的,可問題是蘇頌不過是工部侍郎,官職還在曾布之下,豈能服人!」

    文及甫豁然開朗,「明白了,原來看著下屬越過自己,曾布心裡不滿,就拉著工部的那一撥人,倒戈一擊?」

    「沒錯,正因為如此,蘇頌沒法冒出頭!」

    「那,那王安石的票呢?又是怎麼回事?」

    「這是為父幹的,我讓咱們的人馬,把票給了王安石!所以他在第一輪,才能險勝蘇頌一票!」

    「原來如此,還有司馬光呢?他經營這麼多年,第一輪的票貌似也不多啊!」

    文彥博哈哈大笑,「不多?要沒有你爹,他會更少的!」

    「怎麼回事?」文及甫十分好奇。

    「司馬君實跟王寧安,學了一身斂財的本事,動不動就增發貨幣,改革金元,還壓低利息……我問你,這朝堂之上,那麼多官員,有多少人背後牽著工廠,牽著絲綢作坊?大傢伙辛辛苦苦,投資賺錢,他們倒好,光靠著耍弄權術,擺弄資金,賺利息,賺股市……什麼都不干,就混得腦滿腸肥,看司馬光不順眼的人,能西京能排到東京了!」文彥博輕蔑一笑,「要不然,王寧安豈會不選司馬光繼位!他心裡清楚,如果真讓司馬光上去了,那些投資實業的都要哭了,這天下就成了賭徒的天下了!」

    ……

    老文一番話,將第一輪投票的奧妙說得一清二楚。

    蘇頌票數不夠,原因是曾布,曾鞏,還有一些官吏的背叛,當然了,呂惠卿和章敦也沒有全力支持,造成了他的尷尬。

    這樣一來,就形成了三個人十分接近的局面。

    接著進入第二輪,司馬光和他代表的金融集團,被太多人厭惡……這也不奇怪,誰辛辛苦苦做事,一點點攢錢,看到一群人甚麼都不干,靠著吸血就腦滿腸肥,他們豈能高興?

    所以在第二輪,司馬光被淘汰出局。

    這時候六藝的票雖然回歸,灌給了蘇頌,但是因為失去先機,王安石又有那麼大的優勢,整個中間派都倒向了王安石,加上新學本身的實力,還有天子的傾向,使得王安石拿到了最多的票!

    現在看起來,如果不出意外,王安石一定會上位首相!

    文及甫滿心失落!

    「爹,你這不是白忙活了嗎!」

    「錯!」

    文彥博斷然道:「小子,你還是太嫩了,這種時候,誰衝到前面,誰死的最快!為父是讓王安石和蘇頌一起垮台!」

    「啊!」

    文及甫驚呼出來,「爹,如果他們倆都完了,那豈不是說,只剩下你和司馬光有資格爭首相了?」

    文彥博微微笑著,他抓起手裡的酒杯,滋地喝了一口,露出狐狸似的笑容。

    「你想想,就憑司馬光的人緣,能鬥得過為父嗎?」文彥博得意非常,「畢竟最後是皇帝圈選,不是王寧安決定……王二郎這個人啊,雖然不怎麼樣,但是他還是遵守規則的,也正是如此,為父才能大顯身手,否則他下了嚴令,蘇頌第一輪就能勝出了,根本沒有這麼多麻煩!可惜啊,他裝蒜,裝清高!這回好了,老夫看他怎麼收場!」

    文彥博雙眼瞇縫,得意飛起,又道:「蔡確那個笨蛋下手了?」

    「嗯,他弄了一筆錢,跑去契丹那邊掃貨去了。」文及甫壓低聲音,「爹,咱們的人也去了,還準備了一批假鈔……如果把這些錢撒出去,契丹想不亂都不成了!」

    文及甫屏息凝神,等著老爹的決斷。

    文彥博想了又想,最後卻沒有點頭,他低聲道:「別以為王寧安要退了,就無關緊要了。他這個人太深沉,到現在還沒有出手,不得不防……別管是我,還是王安石,誰也承受不了他的致命一擊……所以為父千萬不能給王寧安機會,你傳令下去,假鈔立刻收回,決不能露出半點馬腳!」

    文及甫稍微想了想,也明白過來,老爹寧可拿最少的票,被百官嘲笑,就是打消王寧安的顧忌,在這種關頭,保護自己,永遠比消滅敵人來的重要!

    老爹可真是高手!

    文及甫佩服得五體投地,急忙按照老爹吩咐,去安排了。

    這對父子倆在商討詭計,王安石那邊卻是喜悅歡騰,王雱非常滿意,老爹票數領先,而圈選之權又在趙曙手裡,無論如何,女婿也不敢不選岳父。

    「爹,我看這樣,你應該去見見燕王,和他說一說,就算您老成了首相,也不會推翻燕王的國策,還會繼續重用燕王的門下……先把他安撫住,然後等站穩腳跟,再一點點剷除燕王的勢力,就能掌握大權了。」

    王大國舅興奮規劃著未來的道路,卻沒有註意到,王安石的臉是黑的!

    突然,拗相公一拍桌子!

    「怎麼回事?」

    這下子把王雱弄得傻掉了,「什麼怎麼回事啊?」

    「我問你,為什麼會多出幾十票?」

    王安石也不是傻瓜,他給自己估算過,最多上看70票,實際上,能有五六十票已經不少了,畢竟他的根基不夠深,而都察院又是得罪人的衙門。

    可第一輪他就拿到了105票,其中至少多出來40票,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

    回來的路上,王安石就在不斷思考,他覺得票數的來源應該是文彥博,可文彥博為什麼要把票灌給他?

    「逆子,你給我跪下!」

    王雱萬般不情願,卻還是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他心裡真的太委屈了,「爹,孩兒一心輔佐父親,實現父親宰執天下之願,孩兒實在是不明白,父親為何要視孩兒如寇仇!孩兒委屈啊!」

    王雱的淚都流了下來。

    可拗相公絲毫不心軟!

    「元澤,你必須跟為父說實話!你是不是跟文寬夫的人勾結到一起去了?」

    「沒有,絕對沒有,父親怎麼會這麼想?」

    「不是我這麼想!」王安石氣得渾身顫抖,「你知道文彥博是什麼人?那個老貨有多少算計?就拿上一次為父,燕王,還有他,我們一同去處理漕運的事情,為父是親眼所見,燕王幾次下手,就想把文彥博和東南的士紳一起辦了!可是這個老貨比泥鰍還滑,不但沒有吃虧,還愣是成了秀才科的主考,東南新一代的官吏,都把他當成師長……這麼多年了,燕王拿不下來的人物,你覺得憑著你,能佔到文彥博的便宜嗎?為父是擔心,你要把咱們家都坑進去啊?」

    ……

    王安石苦口婆心,一番教訓,可王雱卻沒有聽進去多少,他心裡暗想文彥博還能多厲害?現在老爹已經是眾望所歸,離著首相只差一步之遙。

    哪怕燕王都沒法翻盤,更何況文寬夫?

    那是絕沒有可能的!

    老爹就是太君子了!君子可欺以其方,老爹要想成事,就離不開他,老爹負責光明,他負責黑暗,父子同心,才能所向睥睨!

    現在王大國舅最上火的就是老爹不但不聽他的,還處處提防,把他當成了壞蛋,這樣王雱無比鬱悶!

    爹啊,我可都是為了你!

    王安石百般拷問,王雱就是咬死了不承認,弄得他也沒有辦法,正在這時候,突然有人來了。

    「相爺,燕王急招!」

    「什麼?」王安石反問。

    家人急忙重複道:「燕王派人過來,說是有軍國大事,請相爺立刻過去!」

    王安石只得急匆匆,趕往政事堂。

    他剛到,就發現好幾個重臣,包括兵部尚書章惇,還有參謀部尚書王韶,戶部尚書韓宗武,等等,全都到了。

    王寧安臉色陰沉,手裡拿著一份密報。

    「剛剛得到了消息,在遼東方向,女真作亂,攻佔遼國上京,已經自立一國,號位大金!」王寧安掃視幾個人,而後又道:「還有遼國的殘餘勢力,聚集在漠北,擁立太子耶律浚為皇帝……請諸公過來,就是要商討一下,如何應對!」

    王安石驚得變顏變色,心說耶律洪基剛剛被抓,契丹已經完蛋了,而女真又臣服大宋,怎麼會突然出了亂子?

    他滿心不解,卻聽章惇幽幽道:「兵部也接到了呈報,有人以假鈔搶購牛羊馬匹,出了人命……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5 00:10
第1009章團結起來的六藝

    王安石踏入政事堂,就感到了一股完全不同的氣氛,或許是錯覺,但是章惇侃侃而談,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章惇身上,眼神之中,充滿了鼓勵和讚許,就彷彿他們是一個人似的。默契得讓人驚訝。

    同之前舉薦首相,分崩離析,互相提防,完全不同了。

    而且這幫人有意無意,把矛頭都對準了王安石,拗相公心裡就是咯噔一聲……莫非那個寶貝兒子,給自己作禍了?

    還真讓王安石猜到了,就在這次會議之前,章惇和呂惠卿親自造訪幾個同門師兄弟,尤其是曾鞏和曾布那裡,他們坐的時間最長。

    等到出來的時候,曾布直接送到了外面,連連躬身,那個客氣勁兒,就彷彿當年在六藝學堂一般!

    就這樣,章惇,呂惠卿,曾布,曾鞏,韓宗武,範純仁,蘇轍,王韶,還有幾個人,大家湊在了一起,先開了一個小會。

    「我覺得咱們都上當了!」

    呂惠卿開宗明義,「首先我要檢討,這段時間,為了首相的位置,我被豬油蒙了心,犯了糊塗,只想著爭位置,結果給了小人可乘之機。」

    「小人,吉甫兄,你說的小人是誰?」曾布問道。

    「大家想想。」呂惠卿道:「先是蘇子瞻被彈劾,接著又是契丹出了狀況,這兩件事,有沒有聯繫?」

    他這麼一問,大傢伙都不是白痴,身處其中,或許犯渾,但是過去了,回頭再看,就清晰了很多!

    章惇就說道:「這些年,咱們的官越來越大,彼此之間,也越來越生分,我說句慚愧的話,也只有蘇軾才能和咱們每一個人說得上話,大家也都不防著他。他這一次替蘇子容拉票,我是不高興的,不過我對天發誓,絕對沒有暗算子瞻!應該是有人故意彈劾他,把他拿下去!」

    章惇搖頭道:「沒了蘇軾在中間溝通,我們就四分五裂,彼此猜忌,結果就出了投票的那個情況!明明我們佔了人數優勢,結果愣是被打的七零八落,我真是羞愧啊!」

    章惇五官猙獰,顯得痛苦糾結,呂惠卿把話接過來,「子厚兄的見解高明,說出了要害!先砍掉蘇軾,接著在票數上佔得先機,然後再攻擊章楶,環環相扣,真是處心積慮,手段高明!」

    曾布蹙著眉,仔細想著,他也豁然開朗了。

    「章楶隨著師父和陛下出征契丹,立下了大功,眼下又操持雲州的事務,如果他被彈劾,定了罪,那就是師父識人不明!有負天下之望。師父要是犯了錯,如何能左右首相人選?」

    這回,就連蘇轍都想通了。

    「這麼說,現在對章楶下手,就是防止師父推翻投票結果,是要保著拗相公入主政事堂了?」

    「沒錯!」章惇篤定道:「現在雲州的事情剛剛傳到京城,我就聽說,有些人在暗中動作,包括那個彈劾蘇軾的何正臣,他又要上書,彈劾我堂兄,說他殘忍貪婪,弒殺成性,激起契丹民變,罪不容誅! 」

    「荒唐!」

    王韶氣得站了起來,揮舞著有力的拳頭!

    「奶奶的,你們這幫蠢材!」他直接開罵了,「你們願意怎麼爭權奪勢,願意怎麼鬥,我管不著?可是章楶是難得的將才,我大宋能領兵的文人太少了,我可告訴你們,這個參謀部的位置,除了他,我誰也不給!你們要是保不住他,我跟你們沒完!」

    王韶發飆,那還是很有威力的。

    在場的幾個人,老臉通紅,這時候打一個雞蛋,保證能燙熟了。

    半晌,呂惠卿緩緩站起,挺直了胸膛。

    「兄弟鬩牆,彼此不和,鬧到了今天,我們幾乎成為魚肉啊!先折損了蘇軾,接著就是章楶,首相的位置要是給了別人,沒了師父的庇護,我們都會淪為人家嘴裡的肉!慚愧,真是太慚愧了!」

    幾個傢伙不斷檢討,漸漸地彷彿回到了當初。

    還在六藝的時候,王寧安帶著大傢伙實踐,一起努力安置災民,建造城池。

    那時候,就告訴大家一個簡單的道理,必須互相配合,協調合作,才能完成一項巨大的任務,如果每個人一套想法,互相之間沒有協調,那肯定是要出事的。

    慚愧的是過去了這麼多年,他們反倒不如當初了。

    一番檢討之後,幾個人總算拋開了心結,就連曾布夠主動坦誠。

    「我落到了工部,心裡頭不滿,看著子容先生後來居上,我就心生嫉妒,結果一時打錯了算盤,我,我愧對大傢伙!」

    呂惠卿搖了搖頭,「我也是犯了糊塗,要是我不爭,大家早就一起支持蘇先生,也不會如此。」

    章惇更不好意思了,「也是我非要推吉甫兄上陣,我該反省。」

    ……

    「行了! 」

    王韶聽不下去了,「你們幾個傢伙,別在這裡惺惺作態了,我可告訴你們,蘇軾被趕走了,你們已經錯了一次,首相之位,是第二次,如果有第三次……」

    「沒有,絕對不會有!」

    難得,這幾位異口同聲,態度無比堅定……其實這幾位都是聰明人,單打獨鬥,明顯落入下風,眼看就要失敗了,再不抱團,那可就豬了!

    所以,才有了王安石碰到的那一幕!

    他們把目標鎖定在王安石身上,道理也很簡單。如果說以前還是混沌一片,那麼王安石在推舉首相之中,暫時領先,本著誰受益誰下手的原則,王安石的嫌疑最大。

    而且這一次攻訐章楶一群人,就是刑部右侍郎熊本帶頭!他衝出來,讓王安石都是一陣錯愕,誰讓你趟渾水的?

    可不管王安石怎麼憤怒,這邊已經短兵相接,熊本大聲指責,「章尚書口口聲聲,說是有人用假幣,才激起民變,這話未免難以服眾吧?」

    「怎麼,你還有什麼高見?」

    「高見談不上。」熊本侃侃而談,「契丹秉性野蠻,不服王化,反反覆覆,叛變本是常理……而這一次,是章楶撫民不力,既然身為朝臣,就該愛惜百姓,以王道收拾人心,可我聽說,章楶下手殘暴,不久前還夷平了兩個部落,今日之變,就是他純用武力所至!按照章尚書所言,幾張假幣,就能亂了契丹,也未免太牽強了吧?」

    「你怎知只是幾張假幣?」曾布突然站起來了,他冷笑連連,「莫非熊御史參與其中了?」

    「胡說!」

    熊本連忙辯解道:「僕身為御史,豈會違背朝廷法度?」

    曾布沒搭理他,而是緩緩道:「幣值混亂,物價飛漲,足以撼動國本,我大宋尚且如此,更何況區 區契丹,熊御史如此見識,真應該好好讀讀中學生的課本!」

    熊本還想爭辯,蘇轍趁勢發話。

    「契丹和女真,不過是疥癬之疾,不足道也,該嚴查假幣的問題……我記得在許多年前,收復青唐的時候,就出現有人用交子充作賞金,結果弄出了大亂子,這一次又是這樣,讓人不能不懷疑!是有人興風作浪,故意破壞朝廷對契丹的控制,其心可誅!」

    他要給大哥報仇的,一開口就刀刀見骨,還把之前的舊案翻了出來,堵了一堆人的嘴!

    副相韓維陰沉著臉道:「此話怕是不妥吧!莫非蘇尚書以為朝中出了奸佞?」

    「有沒有奸佞,要查過才知道!」蘇轍還了個軟釘子。

    呂惠卿,範純仁,韓宗武,幾個一起說道:「我們以為應該徹查!」呂惠卿更是進一步闡釋,「現在契丹的戰事還沒有結束,尋常商人,如何能到契丹做生意?更遑論使用假幣,大肆收購牛羊馬匹……即便收購,怎麼運出來,還有,那些契丹部落為什麼會被逼得造反,是不是有人給使用假幣的商人撐腰?」

    他幾句話,全都切中要害,誰再敢多話,那可就真的成了奸商的後台了,韓維也只能閉嘴。

    最終的決策權,還是在王寧安的手裡。

    「介甫兄,你看眼下是查假幣重要,還是立刻平叛來的緊要?」

    王安石神色凝重,宛如一塊凍起來的石頭,十足生人勿近的可怕模樣!

    那個熊本是他的人馬,平時還算清廉正直,有些戰鬥力,絕不會無緣無故跳出來,可他沒有下過命令啊?

    難道又是那個逆子?

    王安石真的怒火中燒了,身為一個政治家,他太清楚令出多門的危險,哪怕是自己的兒子,也不行啊!

    王安石隱約覺得,他被帶到了溝裡了!

    「此事全憑王爺裁決吧!我在東南的時候,和章楶共事過,他的人品才能,都是頂尖兒之選,我相信,他絕對不會幹誤國誤民的事情。」

    拗相公的表態,讓人很是意外,尤其是熊本,心說怎麼回事?為什麼老闆不替自己說話?

    他惴惴不安。

    可章惇心裡有數,王安石還是王安石,他沒有問題,但是他身邊的人,絕對不乾淨!你等著吧!我們聯手了,就沒有你們鑽空子的機會!

    不管是誰,惹了六藝,就要嘗嘗我們的怒火!

    幾個傢伙腰板筆直,同仇敵愾,就等著師父的裁決。

    問過了拗相公,王寧安不動聲色,緩緩道:「既然如此,那就徹查,刑部一個,都察院一個,大理寺一個,御史台再派一個,三日之後,立即出發,限期查清楚,有沒有故意使用假幣的情況!至於如何用兵,我會另做安排。」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5 17:28
第1010章坑爹的兒子

    說完之後,王寧安直接讓大傢伙下去了,他要進宮去面見趙曙。大傢伙陸續從政事堂出來,章惇就冷笑連連,大聲道:「別以為靠著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就能為所欲為!朝廷上下,自有人主持公道!大宋的江山,不是小人的天下!」

    他的這幾句話,明顯是給熊本等人聽的,真當我們是弱雞了,一次又一次算計,這回不查個水落石出,絕對沒完!

    他們幾個沒有散去,而是去了都察院,王寧安不是要派遣四個欽差嗎?

    那就看看誰的人多!

    「都察院是吉甫兄的地盤,你安排人吧!」章惇道:「至於大理寺,我負責!」

    呂惠卿點頭,「還剩下刑部和御史台,畢竟他們才是主掌刑名,等閒不得。」

    「刑部我去!」曾布主動請纓,最後的御史台,交給了蘇轍,誰讓他和御史中丞陳希亮是同鄉呢!

    本來蘇轍是不想摻和的,但是沒法子,大哥被人算計了,現在回頭看,絕對是一環扣著一環,如果不立刻反擊,等王安石當上了首相,老師退位了,他們這幫沒娘的孩子就要被人家一個個收拾了!

    「一定要快,必須以快打慢,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給掀出來,我倒要看看,靠著陰謀詭計,能不能坐穩政事堂!」

    章惇拍桌子了,其他幾個人也都這個意思。

    真是刻不容緩,呂惠卿的韜略還在章惇之上,除了這些人之外,他親自去拜會蘇頌,把這段時間的事情解釋清楚。

    不管怎麼樣,他們都決定,一定會站在蘇頌的背後,哪怕首相丟了,次相也必須是蘇頌接下來,才能聯合所有力量,抗衡那些玩陰謀詭計的小人。

    而且呂惠卿還請求蘇頌去拜見歐陽修。

    雖然醉翁退位了,但好歹他的江湖地位無人能及,包括先帝和趙曙,都很器重歐陽修,如果真是王安石在背後搞鬼,涉及到了國丈,讓老師和陛下直接對沖,肯定不是好事情,這時候就需要一位碩德元老出面調停,而歐陽修就是不二人選。

    除此之外,還有參謀部那邊,也要動起來,這一次的目標是章楶,等於動了軍中的人,要還是當縮頭烏龜,無所作為,不如死了算了!

    最後呂惠卿跟大傢伙說道:「老師把咱們推到了現在的位置,算起來我們是順風順水,沒有太大的波折,正因為如此,大傢伙都懈怠了,自負了,覺得自己了不起了… …可是這一次的教訓就很慘重,當年範相公他們不也是眾正盈朝,結果怎麼樣?隨便兩個小人,就把他們打敗了。咱們必須擰成一股繩,不能意氣之爭,更不能私心作祟……該怎麼還擊,大傢伙必須協調好,要給那些背後的小人一個狠狠的教訓!」

    這幫小子是殺氣騰騰,磨刀霍霍,哪怕王寧安不點頭,他們也要拼了。

    相反的,王安石的心卻墜入了谷底。

    如果說以前是懷疑,那麼現在他有八成的把握,兒子絕對不乾淨!

    這讓王安石格外糟心。

    陰謀之所以是陰謀,就是見不得陽光,一旦掀開,就騙不了別人!

    比如說彈劾蘇軾,當時情況混沌不明,找不出真兇,接下來投票,王安石突然越居首位,很多人就起了疑心,再然後,彈劾章楶,矛頭所指,就是背後的六藝眾人,就是王寧安!

    到了這時候,誰要是還看不清楚,那不成了傻瓜嗎!

    一直以來,王安石都有自己的想法,他沒跟任何人說,也沒法說。

    因為六藝勢大,不可逆轉。

    但是好在王寧安不玩黨同伐異的那一套,也沒有門戶之見,提拔了不少王安石的門下。

    而王安石呢,他是嘉佑二年的考官,假假也算是這幫人的師父,他把一碗水端平,就能得到六藝眾人的信賴和支持。

    哪怕不跟著王安石跑,互相之間,合作配合,進退如意,怎麼都好辦。

    最做不得的,就是非逼著這夥人選邊站隊,是跟著師父混,還是跟著王相公混,二選一,那還不翻臉嗎?王安石苦心孤詣,打造的局面,算是徹底崩壞了!

    想到這裡,真的怒火中燒,要炸了肺!

    「跪下!」

    他再一次讓王雱跪在了自己的面前,拗相公鐵青著臉,彷彿要吃人一般!

    「你現在還有什麼說的!這些日子,你到底在背後,折騰了什麼?你瞞著我做了什麼?說,你給我一件一件說清楚!」

    王雱也同樣委屈,還一肚子不服氣。

    爹啊,你怎麼把親兒子視若寇仇啊!

    要是沒有兒子的佈局,能有今天嗎?

    蘇軾被趕走了,蘇頌被擋住了,你老人家拿到了第一的票數,只等著彈劾章楶,讓王寧安閉嘴,接受老爹入主政事堂,這大事就定下來!

    本來今天是要把矛頭對準章楶,就說他辦事不力,激起民變,遺禍無窮,把他拿下,就大功告成了。

    可結果呢?

    光是熊本在爭,就連韓維都說話了,可是老爹一句話不說,反而替章楶擔保,弄得要查什麼假幣,你老怎麼就不堅持一下?眼看著勝利飛跑了……

    見兒子一臉不服氣,拗相公簡直昏過去了!

    「逆子啊,你想害死咱們全家嗎?」

    王雱不解,心說爹啊,你糊塗了,我妹妹是皇后,你是國丈,我是國舅,誰敢對咱們家不利,他們不怕惹惱皇帝嗎?

    「哈哈哈,哈哈哈!」王安石笑得格外淒涼。

    「王雱啊王雱,你小時候聰明過人,為父就以為你可堪造就,這些年,是為父縱容害了你啊!」王安石突然變得聲色俱厲,點著兒子的腦門,厲聲教訓!

    「你以為聖人就能保得住我們?幹什麼都能肆無忌憚?你錯了,你大錯特錯了!你還記得當年的張堯佐嗎?外戚掌權,歷來是大忌,你以為你爹的位置坐得穩嗎?那是別人高抬貴手,沒有下手坑你爹!你在幹什麼啊?你這是嫌你爹的命長,非要逼著人家對我們下手!你還敢拿章楶的事情做文章,你有幾個腦袋?」

    王安石點指著兒子的額頭,「你想過沒有,收復雲州,俘虜遼主,那是陛下最大的功績!而章楶是陛下重用的人!

    他突襲野狐嶺,招降蠻夷,硬生生把耶律洪基困住了……這份功勞陛下記在心裡,剛剛沒幾天,你就拿他做文章,那是你妹夫不假,可他是大宋的皇帝!心裡頭要裝著天下蒼生!而且陛下外表柔弱,可內心剛強,他幾次表示,要繼續遠徵,要擴大疆土,要打出一個盛世來!聖人有雄心,你偏偏在陛下最在乎的事情上添亂,你有幾 腦袋?」

    ……

    王安石的一頓臭罵,真把王雱給嚇住了。

    他過去光想著好事,光想著老爹有多少優勢,努努力,就能成為首相,掌舵大宋。可他全然忘了,王安石能坐穩位置,除了有趙曙支持,再有就是王寧安的庇護。

    否則文彥博,司馬光,這些人能放得過王安石?

    結果王雱倒好,先拿蘇軾開刀,惡了王寧安,再拿章楶下手,又得罪了趙曙,同時斷了兩條支柱,論起作死,簡直天下第一,無人能及!

    「爹!」

    王雱的臉都綠了,「孩兒沒有,絕對沒有,孩兒什麼都沒做!」

    「哼!」

    王安石拿鼻孔瞪著他,這話誰能信?

    即便他信了,呂惠卿那些人會信嗎?還有王寧安,那可是個人精兒,他不想出手,不代表他沒有實力出手,等到玉石俱焚的那一刻,說什麼都晚了!

    汗水順著王雱的鬢角流下了,小白臉都成了可怕的灰色。

    「爹,我承認,我想對蘇軾下手,他當時上躥下跳,幫著蘇頌拉票,不把他拿下,第一輪父親就過不了……可,可沒等孩兒下手,就有人出招了,我猜一定是文彥博,只有那個老貨才會那麼無恥!」

    「呸!」

    王安石狠狠啐了他一口。

    「你還有臉推給文彥博?就算他不乾淨又能如何?人家投票的時候,只拿到了那麼一點,淒慘出局了,還在家裡養病呢!你怎麼讓人相信,是他幹的? 」

    「這……」王雱突然如夢方醒,這小子別的不成,陰謀詭計還是有些天分的。

    「爹,這就是文寬夫的險惡之處,那老貨早就算好了,他故意出局,然後引動我們和王寧安的大戰,等我們兩敗俱傷,他就能順利執掌政事堂。一定是這樣,一定是的,不然他怎麼可能只有十幾票,打死我也不信啊!」

    王雱在地上來回踱步,不停念叨著,跟著了魔似的。

    「就是他,就是他!孩兒被他給玩了,那個老東西,他該死啊!」王雱總算是領教了文相公的厲害,現在是追悔莫及。

    「他不該死,是我該死!」王安石狠狠一拍桌子,「我怎麼就生了你這個蠢材!」

    拗相公真是氣炸了肺,「你給我說清楚,派沒派人去雲州?那些假幣和你有沒有關係?」

    「這個……」王雱也不敢死扛著,他只能點頭,「爹,我是想過,可,可孩兒沒有乾啊!而且低價採購物資,也不是孩兒在做。」

    「那是誰?是誰?」王安石咆哮起來。

    「是,是陛下!」王雱的聲音微不可查,可聽在王安石的耳朵裡,宛如晴天霹靂!

    他眼前一黑,直接昏死過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6 00:27
大宋將門 第1011章 陛下也怒了

    「師父,你看到底有沒有人,拿著假幣去購買牛羊,逼反了契丹各部?」趙曙低聲問道,充滿了膽怯心虛,因為在這件事情上,他也有理虧。

    王寧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低聲道:「陛下,去購買契丹物資,這事情陛下事先知道嗎?」

    「這個……」趙曙吸了口氣,臉上微微變色,只能說道:「弟子知道。」

    「那陛下能不能告訴臣,是誰給的主意?」

    趙曙更加猶豫,才緩緩道:「師父,這事不是弟子有意隱瞞,而是,而是……」趙曙臉有點紅了。

    前面提到了,因為他的魯莽,死了不少侍衛,後來決戰,也死了一些近衛。

    雖然死去的將士都能得到朝廷撫卹,但畢竟還需要時間,而且大多數士兵是相同的標準,不會因為是皇家侍衛,就能多拿一些。

    趙曙就想著要給手下人額外一些撫卹,他拿出了一些錢,交代下去,購買一些牛馬,分給陣亡和受傷的侍衛家裡。

    「這事情是王學士給朕的建議……他說朝廷以後要往雲州,契丹等地移民,不如趁著價錢便宜,就購買一些土地和牛羊,拿去撫卹將士家屬,等日後價格上漲,他們還要賺一筆,朕,朕就同意了!」

    是王雱!

    王寧安吸了口氣,終於還是露出來了!

    趙曙遲愣一下,立刻解釋道:「師父,王學士不會牽涉進去的,他,他不是那樣的人!」在趙曙的心目中,大舅哥還是個優雅有度的學士,斷然不會不顧大局的。可是王寧安卻不這麼看,王雱也算是有才,只是這個人年少成名,急功近利,學了一身權謀算計,絲毫沒有蒼生大局,和他爹的氣度格局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歷史上拗相公的變法惹來那麼大的爭議,也和王雱脫不了關係,一言以蔽之,這是個坑爹的貨!

    當然了,王寧安自己也百般呵護蘇軾兄弟,人家王雱也是徒弟的大舅哥,總不能逼著徒弟大義滅親吧?

    「陛下,臣也相信王學士是清白的,只是唯恐他的一片好心,被下面人利用了,他們大肆斂財不說,更是喪心病狂,用假幣購物,以致鬧出了亂子,不可收拾!」

    趙曙也知道事情嚴重,急忙道:「師父的見解很有道理,弟子該怎麼辦才好?」

    是啊,這事情如果皇帝也捲入了,查下去把趙曙抖出來,那豈不是天下的笑話,王寧安想了想,只能說:「陛下,臣已經下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御史台,各自派出一位欽差,不如把王雱也派去,一共五位欽差,讓他們相機處理!」

    「讓王學士去?」

    趙曙有些不解,又有些捨不得,王雱身體不算好,讓他去查案子,萬一出了閃失,不好交代,可不讓王雱去,萬一出了事情,牽連王雱,同樣不好處理……

    「師父,此事還是容弟子想一想。」

    王寧安笑道:「當然全憑陛下決斷,只是臣以為陛下身為天子,上行下效,有些事情,還是要交給可靠的人,否則一個不好,就會有損聖譽,讓小人鑽了空子。」

    趙曙深以為然,點頭表示記下。

    等到王寧安走了,只剩下一個人,趙曙反覆想著老師的話,越來越覺得王寧安話裡有話了,師父似乎在暗示什麼啊?

    ……

    當初是王雱閒聊的時候,給自己出的一個主意,拿錢去雲州投資,賺取暴利,趙曙也沒想太多,就答應了。

    畢竟雲州是他打下來的,王雱又是他信得過的親戚,自家人總不會坑自家人吧?

    正因為這份信任,所以趙曙就盲目了。

    可現在回過頭去看,怎麼有點不對勁兒?

    跑到契丹搶購物資,兌換貨幣,大撈其利,絕不止幾個人,而且數額還非常巨大……正因為如此,先是有兩個部落鬧事,被章楶給平定了,接著又冒出了大金國,還有契丹的勢力死灰復燃,歸根到底,都是大宋這邊壓榨太過了……算起來,朕也是元兇之一啊!

    趙曙突然打了一道閃電,腦袋都炸開了!

    哎呀!

    自己把王雱當成好人,以為是下面人辦事不利,可下面人又有多大的膽子?竟然如此作為?而且事情捅出來,王雱真要是清白,為什麼不來解釋?

    一連串的疑問,讓趙曙不得不重新審視。

    前面說過,趙曙其實不笨,只是反射弧長了一點。

    他開始重新整理思路……王雱當然沒有必要為了一點錢,把自己拖進去,但是如果他另有目的呢?

    契丹復叛,章楶身為主事官員,難辭其咎,而師父舉薦了章楶,他也有過錯。再有,把自己牽連進去,案子就沒法查清楚了……到最後,皇帝不會有錯,錯只會落在師父和章楶的身上……此時又是新舊交替的關鍵時刻。

    對了,還有王安石的票數……趙曙把一切串聯起來,瞬間,後背都冒汗了!

    他想到了一種最可怕,最不想見到的可能!

    莫非大舅哥為了幫著岳父搶奪位置,才設下了一連串的局?

    趙曙不願意相信,可越琢磨越覺得可能性很大,也唯有如此,才能說得通,為什麼王雱要拉著自己去投資!

    「該死!」

    趙曙有一種濃濃的被愚弄的感覺,他簡直氣瘋了!

    王雱啊王雱,咱們是親戚不假,朕也把你當成心腹,可是你倒好居然不惜弄出這麼大的亂子,拿著軍國大事,爭權奪利,你眼中還有沒有天下?還有沒有朕?

    誠如是,那就是欺天了!

    一念及此,趙曙就明白了王寧安的用意。

    讓王雱去查,是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把事情平了,火不會燒到他,如果讓別人插手,最後掀出來,就算想保他也保不住了!

    「師父還是厚道啊!」

    趙曙更加生氣,不管怎麼樣,他絕不會允許別人扯他的後腿,原來趙曙還挺盼著岳父輔政的,但是現在一想,又擔憂起來,師父一家上下,都很能幹,也十分聰明,不會胡來惹亂子,而師父也約束得住。

    可岳父就差了不少,尤其是王雱,他真要連一點敬畏都沒有,敢把君父算計進去,別看你是我的大舅哥,這筆賬也要算清楚!

    ……

    宮中如此,王安石的府邸卻早都亂成一團,有醫生將王安石搶救過來,拗相公清醒之後,仰望著天棚,許久無語。

    他的腦中不斷閃過各種畫面,最後定格在兒子的臉上,他突然覺得自己不認識王雱了!

    「你,你說動陛下,去雲州採購,是什麼打算?」王安石的聲音不高,可冰冷無比,王雱的心一直往下墜。

    「爹,孩兒沒有別的打算,只是陛下要撫卹幾個侍衛,手裡缺錢,孩兒就幫陛下想了一個主意!」

    「當真?」王安石冷笑道:「不會是你把陛下推到前面當擋箭牌,然後背地裡大肆低價採購物資,甚至用上了假幣,天怒人怨,鬧得契丹大亂?你們是不是還琢磨著,要把這一個罪名,栽給陛下,是不是?」

    「啊!」

    王雱臉色狂變,他連忙擺手,「沒有,絕無此事,父親,孩兒就算要找死,也不能這麼幹,假幣絕不是孩兒弄的,絕對不是!」

    「那其他的事情呢?」

    王安石忽地坐起,痛心疾首,「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弄君!你有幾個腦袋?陛下疼愛青兒,高看我們家一眼,可你就這麼不開眼,給陛下臉上抹黑,這要是掀出來,就算老天爺都保不了你了!」

    王雱嘴上不承認,可心裡也在瘋狂盤算著。

    他發覺自己可能落入了圈套之中……無論是暗算蘇軾,還是這一次的事件,都是蔡確給自己的建議,當然,他也是覺得蔡確的主意不錯,才答應了。

    可,可蔡確沒說要用假幣啊!他只是說調一筆錢過去,他還說文彥博也在那麼幹,司馬光也是那樣,他們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等弄出事情,讓王寧安背鍋……又是文寬夫……呀!

    王雱渾身都涼了,甚至血液都要凝固不再流動!

    文彥博,又是文彥博!

    有沒有可能,蔡確明面上吃自己的飯,暗中卻是給文寬夫辦事,他處心積慮,把自己拉進這個坑裡……

    想到這裡,王雱再也撐不下去了。

    「爹,孩兒的確有打算,可孩兒還沒有發動,就出了事情……孩兒敢對天發誓,這裡面一定不單純,如果孩兒猜的不錯,從頭到尾,就是文寬夫設的局,他要把咱們所有人都算計進去!」

    王雱突然激動道:「沒錯,一定是這樣的,父親,我們趕快去拜見燕王,對,去見燕王,就像上次一樣,把事情說清楚,燕王會和我們聯手的,把文寬夫幹掉,就天下太平了,真的,都是那個老貨!」

    啪!

    王雱結結實實,挨了一個嘴巴子!頓時臉蛋腫起來了。

    「蠢材啊,你可真是糊塗啊?事到如今,誰還會相信你?別說燕王,就算陛下,那裡也早就起了疑,你啊,是存心找死啊!」

    王雱也傻了,正在這時候,突然有人跑進來。

    「相爺,大少爺,有聖旨!」

    聽到這話,王雱的心被掏空了,是要抓自己,還是下天牢?

    「……學士王雱,勤勉政務,處事謹慎,特加為欽差,前往雲州,調查案件……欽此!」

    聽完聖旨,王雱又活了過來,陛下還讓自己做欽差,還有機會,還有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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