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迷紅樓 作者:屋外風吹涼(已完成)

 
Babcorn 2017-1-10 14:23: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23 684814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6 20:27
第1204章 贈宅……(求訂閱!)

     聽到這聲音,別說賈母、賈政等人驚呆了,賈環都怔住了。

    尤其是當看到門口那一票人後,整個人都傻眼兒了……

    不止隆正帝,連董皇后都再次蒞臨。

    除此之外,還有正拚命朝賈環擠眉弄眼的贏晝,以及,忠怡親王贏祥。

    這他娘的……是怎麼回事?

    天家一家子沒事幹,出來串門子來嗎?

    還有,賈家的家將親兵都他娘的死絕了嗎?

    裡面人一點風聲不聞,就被這般長驅直入!

    賈環心中,簡直驚怒交加!

    警惕之心,高高懸起!

    外面總不會,被大兵圍住了吧?

    賈環想了個笑話,想讓心思輕鬆些……

    「呀!皇上駕到……」

    第一個醒悟過來的,是賈元春。

    她一下站起身,驚呼了聲。

    賈母、賈政等人這才驚醒,忙紛紛起身,趕到門口玄關處,行大禮參拜。

    看著跪了一地的家人,賈母賈政還回頭提醒,賈環神色有些木然,與隆正帝對視了眼後,又移開了眼神,垂下眼簾,一步步行至門口處,行禮參拜……

    「哼!」

    隆正帝冷哼一聲,瞪了他一眼,然後轉過臉,雖未笑,卻溫聲道:「太夫人快起身吧。」

    說罷,竟要親自去攙扶賈母平身。

    唬的身旁的董皇后和贏晝忙先一步去攙扶……

    只這一份前所未有而聞所未聞的體面,就讓賈母嘴唇都顫了起來,老眼中滿是激盪的看著隆正帝,說不出話來。

    國朝以來,許是唯有奉聖夫人才有過這等待遇。

    由皇子乃至帝后攙扶起身。

    隆正帝看著賈母動容的神色,心中滿意,面上也浮現了一抹笑意,頷首道:「朕今日在宮中無事,正巧聽聞太夫人在家行大宴,又知賈家珍饈甲天下,便請皇后和十三弟一起來做回惡客。

    叨擾太夫人清靜,還望太夫人勿怪。」

    這幅姿態,莫說賈家眾人,連贏晝都差點瞪出眼珠子來。

    多咱見過隆正帝這般和顏悅色的跟人說過話?

    隆正帝如今在慈寧宮和太后說話都是冒著冷氣……

    而賈政也大吃一驚,他為官數十年,是熟悉眼前這位人主的氣派的。

    卻不想,竟能這般禮遇賈母和賈家……

    一時間,賈政心裡也有些感動。

    賈政如此,直面隆恩的賈母就更不用說了,感激道:「能得陛下和皇后駕臨寒家,是賈家無上的榮耀。

    賈家滿門,歡喜都歡喜不盡!

    等明日,必當開祠堂,祭告祖宗!」

    隆正帝聞言大悅,只是瞥了眼半垂著頭面色依舊木然的賈環,細眸微眯,輕輕一哼,道:「太夫人的話,朕自是相信。

    不過,朕卻以為,賈家也有人不喜朕和皇后來賈家做客!」

    「不能不能,再不能!」

    賈母忙道:「陛下,我賈家世代忠義……」

    卻見隆正帝的眼神祇是看著賈環方向,賈母心裡一急,回頭對賈環低喝了聲:「環哥兒!」

    賈環神色卻還是有些木然,他是真不知道隆正帝今日來此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按照今日的情形來看,隆正帝此時該有的做法,是盡快讓賈家一點一點從大秦權力中心,和人們的視線中淡化消失才對。

    這才是他該做的事!

    可他現在這樣一來,卻讓賈家頃刻間,再度被頂上風口浪尖!

    福禍難料!

    可他再這樣木然,就不止賈家人大急了,連忠怡親王贏祥看勢頭都有些不對,看了眼臉色漸漸冷峻的隆正帝,眼看這君臣二人又對上,忙笑道:「賈環,你也不是小氣之人。怎地,連頓東道都舍不得請我們一請?」

    賈環心裡一嘆,不管怎麼樣,賈家都不能失禮,否則反而落人話柄,便搖頭道:「這倒不是,臣只是……

    這是臣在都中最後一頓家宴了,本想一家人坐一起用,不避分開內外。現在看來,還是要分開……」

    董皇后見賈環沒擰著來,面色一鬆,接力笑道:「這叫什麼話?本宮都來了,還需要再分宴嗎?

    賈環,難道你還看不出來,你今日領著一家人吃宴,皇上也是領著一家子來的。

    放在民間,這是不是叫串門子?

    還是閤家上門的通家之好,所以能過堂不避。

    既是通家之好,又何須再分宴!

    再怎麼說,皇上和本宮才做過你的高堂父母。

    你轉眼就不認了,嗯?

    再者,這滿堂一大半姑娘,都是你媳婦,也就都是本宮和陛下的晚輩。

    本宮看,就不用再分了!」

    賈環聞言,聽著贏晝嘎嘎怪笑,難得羞臊紅了臉,小聲辯解道:「娘娘,不都是臣的老婆,還有家中姊妹……」

    「看你那混帳德性!」

    隆正帝許是站夠了,喝道:「朕在光明殿上都不用站那麼久,你還準備囉嗦到什麼時候?」

    賈環奇了,我請你來的?

    不過話沒出口,就被賈母瞪住,然後賈母賈元春一迭聲的恭請隆正帝、董皇后一行人上座……

    只是,賈家一眾人心裡,其實都有些沒譜。

    傳聞中,都說這個皇帝最重規矩,可今日來看,行事卻太過孟浪荒唐了些。

    哪有這般上臣子家登門做惡客的……

    讀過史書禮記的林黛玉等人都知道,白龍魚服非幸事。

    而且,這還讓賈家怎麼吃最後一餐團圓宴?

    果不然,隆正帝一行天家人一一落座後,賈家人卻還是只能先站著,得等候恩旨再入座。

    隆正帝卻沒開口,董皇后倒是先讓身旁的賈母落座,而後笑道:「太夫人莫見笑天家無禮,實是陛下在宮裡惦記著賈環,知道他心中委屈,也擔心有人因今日之事,不知天高地厚的與賈環和賈家為難,所以才特意來給他撐腰。」

    賈母聞言這才恍然,滿面感激的謝過恩後,又回頭對賈環正色教誨道:「環哥兒,賈家自高祖起,便以忠孝為門風。

    我這婦道人家尚且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如何不知?

    還敢跟陛下使小性兒,你當自己還是孩子嗎?

    更何況,有哪個臣子,能有你這般聖眷,竟令帝后二聖親自下駕府第為你撐腰?

    你還不快快謝恩!!」

    賈環聞言,輕輕點了點頭,撩起衣襟前擺,就要再跪下行禮,卻聽隆正帝冷聲道:「看你那副不情願的模樣,當哪個稀罕你的謝?」

    「皇上,今日是賈家家宴呢……」

    董皇后在一旁柔聲勸道。

    隆正帝嘴角抽了抽,轉頭對賈母有些不大習慣的笑了笑,道:「太夫人不必驚慌,朕與賈環……

    太夫人莫看賈環此刻老實,他是在太夫人跟前做假,裝恭順!

    然後再與太夫人告狀,說朕如何不講道理……

    太夫人怕是不知,賈環在宮裡,他敢跳著腳和朕吵!

    上回差點還要跟朕動手!」

    「啊?!」

    賈母聞言驚駭道:「這還了得?」

    賈政也驚怒的看向賈環。

    賈環耷拉著眉頭,看了眼隆正帝,又看了眼……

    「環哥兒,你好大膽!還不跪下!!」

    賈母面色嚴峻,震怒喝道,雙手攥的隱隱發白。

    賈環心裡給老太太點了一百個贊,竟絲毫看不出作偽……

    面上卻垂頭喪氣,雙腿一屈跪了下去。

    看著動了真怒的賈母,隆正帝忽地有些尷尬,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圓場。

    他的本意,並非如此……

    然而情況卻好像變得,他來賈家,就是為了告賈環刁狀一般。

    可他隆正帝,還需向人告狀?

    「呵呵,太夫人莫惱!」

    贏祥在一旁圓場道:「太夫人,賈家到底不同別家,更何況,皇上待賈環,素來如子侄一般……」

    這時,贏晝弱弱的插了句:「父皇待賈環,比待兒臣還好……」

    不過看到所有人目光看了過來,尤其是隆正帝那雙陰沉的眼睛,贏晝登時縮了縮脖頸,垂下臉不敢多言。

    贏祥笑道:「贏晝這話不算對,也不算錯,皇上對他倆,如一般,不二視。」

    「這是真真的天恩浩蕩!哪個臣子有這等福分?」

    賈母感激道。

    董皇后笑道:「賈環這孩子也值當皇上這般待他!出心出力,一心為皇上著想,忠心耿耿。

    連本宮都看在眼裡,皇上自然聖眼如炬,不會薄待了他。」

    賈母又是一陣感激後,隆正帝終於開口道:「都落座吧。賈環也起身……

    你再不起身,你養的好丫頭就要和朕拚命了。」

    賈環聞言一怔,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就見小吉祥緊繃著臉,皺著眉頭,大眼睛裡滿是淚花,正仇視著隆正帝……

    敢欺負三爺!

    他「噗嗤」一笑,忙起身拉她到身邊,揉了揉她的腦袋哄了哄……

    這一幕,看的天家和賈家一干人都看直了眼。

    贏晝更是如同看仙人一般,嘴巴張大……

    敢在他父皇面前哄丫頭,我的天!

    贏祥回過神後呵呵笑道:「這個丫頭……就是名滿京城的神京第一丫鬟,小吉祥吧?

    連我都有所耳聞,倒是憨直的緊,有趣!

    不過,沒想到她有這樣的膽量,敢這般看著皇上。

    滿朝宗室王公,文武大臣,都沒人敢這般。」

    隆正帝哼了聲,道:「什麼樣的主子,教出什麼樣的丫頭!要算賬,就找她主子算好了!」

    其她人聞言面色微變,她們遠沒有習慣隆正帝冷言冷語的說話風格,因此看向小吉祥的眼神隱有責怪。

    小吉祥也是臉色一變,有些驚慌,趁賈環沒留意,就「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磕頭道:「皇帝老爺,不是三爺教的奴婢,是奴婢自己沒規矩,奴婢願……」

    話沒說完,就被賈環提溜起來。

    看著額頭上的淤紅心疼的不行,哄道:「你真是傻丫頭,他們倆大老爺們兒,又是皇帝又是王爺的說笑話,你也當真?」

    「真真是個混帳東西!」

    見賈環如此,隆正帝面容古怪,忍不住笑罵道:「再沒見過你這般沒出息的!」

    贏祥也笑的有趣,道:「怪道都說這丫頭是神京第一丫鬟,確實有福氣。

    賈環,讓你家人都落座吧,老站著像什麼?」

    賈環終於反應過來,不管來者何意,都沒必要太過驚心,失了冷靜。

    更何況,目前看來,應該不是壞事。

    否則沒必要帶上皇后……

    念及此,他放下心,從袖兜裡掏出帕子給小吉祥擦了把臉,拍了拍她腦袋讓她聽話,然後才對一家人道:「都坐,既然陛下娘娘和王爺都說了,是來串門子的,那咱也別抗旨,就真當他們是來了串門子的……

    該吃吃該喝喝,不能讓串門子的吃完了……」

    「噗嗤!」

    賈家人面色怪異,忍的辛苦,董皇后卻不用忍,對隆正帝失笑道:「皇上和臣妾,還真成了串門子蹭飯的呢!」

    隆正帝一直打量著賈環,聞此言哼哼了兩聲,道:「如此,咱們就更不能便宜了這混帳。

    這一桌子珍饈,倒比朕用的還好!

    皇后不必客氣,朕說了,今日帶皇后出來用膳的。」

    眾人為這個不要臉的笑話賠笑了幾聲,賈環抽了抽嘴角。

    蘇培盛和宮裡隨行的昭容已經取代了賈家嬤嬤丫鬟們的活計,還有個小黃門躬身拿著銀針,想往已經擺到桌上的菜餚裡插。

    沒敢動,因為被賈環瞪著了……

    「賈環……」

    贏祥見之好笑,喚了聲,正想勸他遵循規矩。

    隆正帝就道:「十三弟不必理會,今日就在賈家,有事也是他兜著。讓他能!」

    不得不說,隆正帝沒有說笑話的天賦……

    等菜餚都上齊了後,隆正帝提起筷子,用了口,皇后接力,賈元春接力,贏祥接力,贏晝接力,之後,賈家眾人才小心翼翼的開始動筷子。

    其實賈家人真沒誰想吃,面對傳聞中才聽過的人間至尊,誰還吃的下……

    當然,凡事總有例外。

    賈環坐在贏晝座下,因為方才之故,身邊還帶著小吉祥。

    其她人都小心翼翼,象徵性的動筷子,唯這對主僕倆,真吃的「呼呼的」……

    隆正帝嚼了兩口後,都停下側目看這兩人的動靜。

    主僕倆觥籌交錯,兩個雞腿子一人一個,吃的滿嘴油光……

    香!

    和面色古怪的贏祥對視了眼後,隆正帝實在忍不住,大笑起來。

    贏祥和董皇后也紛紛笑出聲,贏晝則顫著圓滾滾的「嬌軀」,對著賈環擠眉弄眼。

    他真後悔沒有早些發現賈環竟這般有趣,不然也不會虛度那麼些無聊的日子……

    這邊賈環聽到動靜後,抬起頭,看向隆正帝,眼神莫名其妙……

    娘希匹的,到底吃不吃?

    身邊小吉祥悄悄放下了筷子,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跟著賈環做……

    隆正帝見賈環抬頭看來,目光終於柔和了些,淡淡道:「吃你的,不相干。」

    賈環聞言,在眾目睽睽之下,真又往嘴裡添了塊荔枝肉,嚼了兩口直接嚥下後,道:「陛下,您不吃?」

    隆正帝一擺手,沒理他這個問題,細眸從賈家諸人身上劃過,看的一干內眷慌忙低頭後,他方道:「去了江南後,準備往哪裡落腳?」

    賈環聞言一怔,看了看隆正帝,又看了看面帶微笑的贏祥,道:「應該是,賈家老宅吧……」

    隆正帝道:「據朕所知,賈家老宅已經多年沒住人了吧?沒有人氣,宅子越大越易荒蕪。

    倉促間,怕是不能住人,容易傷人。」

    賈環眼神古怪的看著隆正帝,這般倉促,是誰逼的,這會兒又來做好人……

    隆正帝看懂他眼神後眉頭一皺,喝道:「你若老實本分,不恣意妄為,朕能這般急著讓你出京嗎?還有臉怪朕!」

    得!滿桌人都撂下了筷子……

    一旁董皇后忙輕聲勸慰賈母,賈元春也說不妨事,這才安撫住了……

    賈環搖搖頭,道:「臣沒怪陛下,出京有什麼不好,早出晚出都是出。」

    見他這個模樣,再想起剛進來時聽到的話,隆正帝朕有些冒起真火。

    不過到底顧及賈家一家子內眷,不想驚到她們,否則賈環那個狗脾氣更不消停。

    隆正帝壓下火氣,哼了聲,轉回正題道:「朕給你尋個住處,如何?」

    賈環一撇嘴,正想說不用了,就聽贏祥道:「賈環,這是皇上的心意。」

    賈環聽到心意二字一怔後,看向隆正帝,摸不著頭腦,道:「陛下,您準備賜臣一套官宅?」

    隆正帝微微揚了揚下巴,略顯刻薄的嘴角彎起,覷視賈環道:「金陵甄園如今空了出來,兩江總督上摺子請奏,想在那裡修一座行宮,朕想了想,怕也沒什麼功夫下江南,所以就沒準。

    你去了後,就先住進甄園吧。」

    賈環眼睛一下圓睜,不可思議的看著隆正帝,道:「陛下,您……您要把甄園賜給臣?!」

    呼吸都隱隱急促了。

    那可是以紫金山為後山疊嶂,以玄武湖為內花池的甄園啊!!

    賈家的大觀園和其相比,都是渣渣……

    堪稱真正的天下第一園!

    是太上皇當初為恩謝奉聖夫人撫聖之德而命名家敕造的,根本不是有銀子就能建起來的。

    真要把甄園賜給賈家,賈環能笑成一朵花兒!

    卻不想,隆正帝卻冷哼一聲,道:「想的美!」

    見賈環一張臉登時垮了,隆正帝抽了抽嘴角,道:「你在江南的這幾年,就帶著家眷住在那裡。

    等忙完你那攤子事後,就趕緊給朕滾回來!

    再把園子還給朕……

    你現在還年輕,先在外面走走,多見識見識也好,順便將你籌備的事辦好。

    但你記住,商賈畢竟小道賤業,不可沉迷。

    等過幾年,你也長大不小了,正好入朝。

    朕留著兵部尚書的位置給你,你以國侯任之,並不為過……

    朕和忠怡親王尚且每日處理朝務公事到半夜,你倒想的美,帶上家人老婆,去江南富貴鄉繁華地裡逍遙自在。

    沒一點孝心的種子!」

    雖然一番好心被隆正帝用特色的語氣說成了這般,賈環還是領情,點點頭,看著隆正帝道:「謝陛下。」

    許是覺得賈環謝恩謝的有些輕描淡寫,隆正帝心裡不痛快,張口就想教訓。

    賈環忙道:「陛下,還需給臣些面子。陛下要教訓,過幾年臣回來後再去宮裡領受陛下的教訓。

    現在臣老婆還在呢……」

    隆正帝:「……」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6 20:27
第1205章 臭不要臉的昏君……

     許是隆正帝懶得再教訓賈環,也許是他慈悲一回,給了賈環些許顏面,總之,他冷哼一聲後,終於不再厲聲嚴辭的訓斥賈環了。

    他龍顏不再如雷霆般,賈家人的心也就稍微鬆快了些。

    好些人都心疼的看著賈環,沒想到他過的那麼苦,攤上這樣一個嚴厲的君王……

    賈環倒沒所謂,正想稍微安撫一下家人,就感覺身旁有人不停捅自己……

    轉頭看去,只見贏晝一臉猥瑣,不停拿手指捅自己的腰……

    我艹!

    賈環翻手就是一巴掌拍丫腦後,狗.日的這不是變.態麼?

    「啪」的一聲,讓賈家偌大的圓桌上一靜。

    隆正帝正和顏悅色的與賈母說話,看到動靜後,臉色一黑……

    董皇后和贏祥也看了過來,賈母更是心驚膽顫的氣道:「環哥兒,你做什麼?」

    賈環看了眼捂著後腦勺做委屈狀的贏晝,道:「龜兒……五殿下在下面不停的打我……」

    「嗯?」

    一群人目光瞬時看向贏晝,隆正帝的目光更是如刀子般。

    贏晝忙起身,解釋道:「沒有沒有,父皇,兒臣沒有打賈環,就是……就是拍了拍他,想同他說話……」

    眾人又看向賈環,賈環現場回覆,在贏晝腰間捅了捅,還沒說話,就聽這小子「吭哧吭哧」的笑紅了臉……

    賈環無語道:「方才他就這般搗搗搗搗搗……」

    「真真是兩個混帳東西,一刻也不知消停!」

    隆正帝罵道:「再敢亂折騰,仔細你倆的好皮!」

    賈環垂著腦袋點點頭,贏晝更是連連保證不敢了。

    坐下後,又悄悄搗向賈環……

    賈環眼睛一瞪,就要發作,你龜兒子有完沒完?

    就見贏晝擠眉弄眼高興道:「賈環,我父皇允我翻過年,就去江南替他瞧瞧,到時候,我就可以去尋你耍子了!」

    賈環聞言一怔,道:「真的假的?你爹會放你出宮?還許你下江南?!」

    贏晝高興道:「還是你的法子好!自從我遣散了身邊那群臭秀才,也不和那些煩人精文官來往後,父皇對我就好了許多,也不再見面就教訓了!之前我不是送你出宮嗎?回去後我給我父皇說,我也想去江南,見識見識大秦的江山到底是什麼樣的……

    我原以為會被狠狠教訓一通,卻沒想到,父皇竟答應了,嘎嘎!」

    賈環見他說的高興,聽著也高興,明白隆正帝為何這般做,他低聲笑道:「你比別人聰明多了,那個位置有什麼好,一輩子困在宮裡,現在多好!

    等你去了江南,我請你去秦淮河上耍一耍!」

    「秦淮河?!」

    贏晝小眼睛放光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宮裡讀書時,聽過這個地方。

    師傅說這條河上有許多畫舫,畫舫就是花船!

    賈環,花船上是不是都種滿了花兒?

    聽著怪有趣,不過要是能養魚就更好頑了!」

    「哈哈哈!」

    賈環被這小子逗笑噴了,不怪也難怪。

    不是贏晝傻到這份兒上,後世有淨網和廣電刪減之說,在這個時代,同樣也有這般行為。

    尤其是教誨宮裡皇子的課本,絕不可能出現任何有關「黃、賭」的典故。

    因此,贏晝才這般天真……

    賈環擠眉弄眼道:「你也不小了,我就不信宮裡沒安排教引嬤嬤,教你人.事……」

    一般而言,宮裡和勳貴府第,十二三歲的少年,都會被安排溫柔老成的丫鬟,教導人.事。

    甚至早一點的,十一二歲就有。

    理論是:只有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才不會輕易被有心的下.流人給教壞了。

    還不如自己家裡人教。

    聽賈環這般一說,贏晝登時紅了臉,小眼珠子左右瞟了瞟後,又靠近些,壓低聲音道:「賈環,你可別對別人說,我不喜歡那種事……」

    賈環聞言一驚,也小聲道:「你,你不喜歡女人,莫非你喜歡男的?我艹……」

    說罷,小心的拉開距離。

    「放屁!」

    贏晝低聲怒罵了句後,又靠近些,小聲道:「你才喜歡男的,你個兔爺……

    我不是喜歡男的,就是不大喜歡那事。

    當初宮裡安排了四個宮女教我人.事,第一個的時候,我覺得……還挺有趣。

    第二個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大好了。

    第三個的時候,我都快吐了。

    沒做到第四個我就跑了……」

    猶豫了下,又道:「第二天,我那裡都疼的不行,我看了看,皮都磨破了,太嚇人了!我還不敢跟旁個說,自己尋了些藥……」

    「噗!」

    「哈哈哈哈……呃……」

    賈環快笑爆了,還得拚命壓住聲音,不過笑到一半,剛仰起頭,就看到對面一群人都面色不善的看著他倆。

    「呵呵呵,賈環,你和贏晝說什麼呢?樂成這樣。

    說出來讓我們也聽聽,就你們倆在那嘀咕,不像話!」

    贏祥有趣笑道。

    董皇后也笑道:「五皇兒素來一個人在皇子所,沒個人玩耍,卻不想竟和賈環這般投緣。

    你們也別自己樂,說出來讓皇上和本宮也高興高興。

    當一回宴席上的清客,也算你倆綵衣娛親的孝心。」

    賈環吭哧吭哧笑道:「娘娘,贏晝他……」

    「不許說!!」

    贏晝一張臉漲紅,飛起一把摀住賈環的嘴,眼神如吃人般。

    「放肆!」

    隆正帝大魔王的聲音傳來。

    贏晝登時萎了,放開賈環後,垂頭喪氣的坐下。

    賈環拍了拍他肩頭,笑道:「陛下,娘娘,五皇子方才同臣說,陛下准他翻年後去江南,見識見識大秦的大好河山。

    所以才這般高興。」

    贏晝見賈環沒出賣他,瞬間復活,抬頭狂點,道:「對對對,父皇,賈環還說要帶兒臣去秦淮河上見識見識畫舫,還說畫舫上可以種花養魚……」

    隆正帝剛剛浮起一抹笑容的臉,登時凝固,臉色發黑的看向賈環。

    賈環繃起臉看著贏晝,「啪啪啪」的重重在他的肩頭上拍了拍,以表揚下這個神隊友……

    贏晝也不是真傻,看到隆正帝黑下來的臉色,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忙低眉垂眼坐好。

    「哈哈哈!」

    見賈環和贏晝這般動靜,贏祥是真的開懷大笑。

    笑罷,對隆正帝感慨道:「皇上,當真羨慕他們年少。當年臣弟隨皇上下江南公幹,也是準備去……」

    「咳咳!」

    隆正帝乾咳兩聲,沒好氣的打斷了贏祥的話後,對齊齊張目期待的賈環和贏晝喝道:「你們兩個混帳都仔細著,一個國朝侯爵,一個天家皇子,若是行為不端,失了朝廷的體面,回來後有你們的好!」

    賈環和贏晝忙一起應道:「是,絕不敢失了體面。」

    見之,哼了聲後,隆正帝看向賈元春,道:「既然賈環要出京了,貴妃是不是也早些回宮?太夫人春秋已高,也照顧不得你。」

    賈元春笑道:「回陛下,臣妾原就打算,後日回宮。」

    隆正帝先點點頭,又一擺手,道:「也別後日了,一會兒就同朕回宮吧。另外……」

    隆正帝回過頭看向賈環,道:「甄家四女,也一併進宮吧。」

    賈環面色一變,臉色肅然起來,氣度和方才截然不同。

    贏祥在一旁道:「賈環,咸福宮那邊,身子骨還是不大好。皇上的意思是,就不大張旗鼓的辦了。

    而且,大婚後,那邊還是要繼續榮養。

    甄家奉聖夫人薨逝不久,甄家四姑娘就在宮裡,替她老祖宗守孝吧。

    這般做,大家都好。」

    賈環聞言,面色稍緩,見隆正帝、董皇后和贏祥的目光有些怪異,忙解釋道:「奉聖夫人對臣有大恩,當初若非她老人家將遠叔相贈,臣在西域墳頭上的荒草怕都長三尺長了。

    奉聖夫人極賢明,沒有將甄家相托,只是將甄家四姑娘託付於臣,結為金蘭兄妹。

    無論如何,臣都不能看她受了委屈。

    原本是準備,大肆操辦一番出閣之事。

    不過既然宮裡有這樣的安排,臣以為,似更妥當。」

    隆正帝「嗯」了聲,算是接受了賈環的說法,又道:「你去江南後,打發甄家一門進京吧。

    你雖行事混帳莽撞,但卻頗重情義。

    有奉聖夫人恩德在前,甄家對你必有所求。

    到時為難的是你,甄家那起子,嘿!

    若留在江南,你難免受牽累。

    再者,甄家在江南盤踞之日太久,不管對朝廷還是對甄家,都非幸事。」

    賈環想了想後,緩緩點點頭,道:「如此也好,正好,甄家二姑娘和我二哥完婚。」

    隆正帝聞言,瞥了眼垂著頭的賈寶玉,沒有理會,夾了筷青筍吃後,道:「有件事要你知道下,厄羅斯派出的使臣下午時進宮,呈了份厄羅斯女皇的信與朕。」

    賈環眉尖一挑,道:「凱瑟琳女皇?」

    隆正帝眉頭一皺,道:「你知道?」

    賈環笑道:「就是克列謝夫那小子的姑姑嘛!」

    隆正帝哼了聲後,道:「就是此人,本為厄羅斯皇后,卻勾結朝臣和邊疆重將,陰謀篡位!」

    此言一出,董皇后和賈元春面色都隱隱有些不安……

    賈環卻嘿嘿笑出聲……

    隆正帝臉色一沉,喝道:「笑什麼?」

    賈環眨了眨眼,道:「陛下怕是不知,這位凱瑟琳女皇,並非厄羅斯南方大公緬希科夫的親妹,而是他的相好的……」

    「噗!」

    一旁處,贏祥一口酒水噴出,顧不得體面,面色驚駭的看向賈環,道:「當真?」

    隆正帝也面色肅穆道:「賈環,事關一國君主,不可胡言!」

    賈環笑道:「是克列謝夫那小子親自同臣說的,必不會作假。而且,不止咱們知道,這件事在厄羅斯本就不是新鮮事。

    凱瑟琳本是緬希科夫在征戰中俘獲的女囚,相中後帶在身邊。

    不想被厄羅斯彼得皇帝看到後,入了眼,就討要了過來,最後還成了皇后……」

    「荒謬!!」

    隆正帝黑著臉道:「合該此輩昏君亡國!」

    賈環忙附和道:「陛下這話真真太有道理了,帝王就該有帝王的操行!這類昏君,不亡國都沒天理!咱華夏史上也有這類教訓,比如唐明皇李隆基。

    好端端的搶自家兒子的老婆,真真是個臭不要臉的昏君!」

    隆正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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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6章 君臣相別

     賈環被隆正帝以莫須有的理由罵了個狗血淋頭。

    但這一回,連賈家人都不站他。

    當著一個皇帝,說那種難堪事。

    說別國皇帝也就罷了,以蠻夷粗鄙為由就遮掩過去了。

    偏還非得賣弄一下能為,說唐明皇搶兒媳婦的噁心事,這不是故意噁心人嗎?

    酣暢淋漓的教訓了頓後,隆正帝面色好了些。

    董皇后和贏祥又在一旁打了打圓場,氣氛總算和緩下來……

    哼了聲後,隆正帝重回正題,道:「既然你對厄羅斯這般瞭解,那此事你也參議一番。

    厄羅斯那位篡位之輩在信中說,願意與我大秦永修同好,開展商路……」

    「這是好事啊!」

    賈環道。

    隆正帝不滿他插話,瞪了眼道:「這只是細枝末節,她還說,厄羅斯有位長公主,叫……」

    「索菲亞。」

    見隆正帝卡殼,賈環忙提醒道。

    隆正帝點頭道:「對,就是這個索菲亞,如今在大秦。

    既然厄羅斯派了一位公主駐蹕大秦,那麼,也想請大秦派一位公主……

    不是明珠!你同朕瞪什麼眼?反了你了!」

    話沒說完,見賈環就要翻臉,隆正帝氣的抓起筷子就想砸過去。

    賈環一聽不是贏杏兒,忙換了臉色,賠笑道:「喲!陛下,臣不是那個意思……」

    隆正帝懶得和這混帳計較,冷哼一聲,道:「早晚朕扒了你的好皮!跟贏晝一起去景陽宮好生讀書學禮!」

    狠狠瞪了眼後,又道:「大秦國體和厄羅斯不同,自不會派一位公主做使臣,前往厄羅斯駐蹕。

    但又要和那位索菲亞公主對等,朕的意思,是派位皇子過去。

    你怎麼看?」

    賈環面色微變,正色道:「皇上,派皇子就不必了吧?

    在理藩院中選一能幹幹吏,帶隊前往厄羅斯常駐,以便兩國來往相知就好。

    臣推測,凱瑟琳女皇之所以寫這封信,請大秦派人去,應該是為了堵住厄羅斯國內,索菲亞公主支持者的嘴。

    咱們只要派人去當使臣,差不多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沒必要派皇子遠赴厄羅斯。」

    隆正帝看著賈環,沉聲道:「大秦,不止是朝臣的大秦,亦是天家的大秦。

    朝臣可為朝廷效力,出生入死,天家子弟,一樣可以。」

    賈環皺眉道:「可是陛下如今膝下只三子,除去六皇子尚為嬰孩外,就只有東宮和五皇子。

    東宮自不用說,沒有派儲君常駐敵國的道理,朝廷百官也不會同意。

    五皇子……

    陛下,厄羅斯之苦寒,超乎想像。

    厄羅斯人之所以那般酷愛烈酒,就是為了禦寒。

    克列謝夫曾同臣說過,厄羅斯每年因凍寒而斃之人,不下千數。

    連厄羅斯人都尚且如此,更何況五皇子?

    五皇子不修武道,去了厄羅斯,怕是熬不住。」

    隆正帝聞言,狠狠的瞪了眼垂頭不語的贏晝,厲聲罵了聲:「廢物!」

    這幅爆脾氣,看的賈家眾人心驚膽顫。

    不過見賈環能與隆正帝同商國事,坐而論道,林黛玉諸女眼中,無不眼放異彩。

    當然,至於賈環被罵的狗血淋頭的場景,就被她們主動忽視了。

    沒見連尊貴的皇子都一般被罵……

    隆正帝又對賈環道:「朕知道這個混賬不成事,所以……」

    話頓了頓,看向了一旁的贏祥。

    贏祥接口道:「所以,賈環,我打算讓贏普去。」

    賈環聞言,面色微變。

    贏普,是忠怡親王府的獨苗。

    忠怡親王府沒有嫡庶之別,因為只有一個王子,就是贏普。

    賈環雖然不喜歡這個人,因為這個贏普有些愚孝的過了頭,可是……

    「王爺,至於嗎?」

    賈環疑惑道:「就算兩國邦交,也沒必要非上升到這個高度。

    索菲亞公主又不是正常進駐大秦做使臣的,她是臣的俘虜。

    沒必要和厄羅斯講這些。」

    贏祥擺手道:「厄羅斯與大秦均為當世大國,兩國邦交,再怎麼重視都不為過。

    至於贏普……

    賈環,你也是寧國府的獨苗,一旦有失,整個賈家都不穩當。

    可你卻每每行走於險地,很有幾次,都是十死無生的局勢。

    換做孤王在那等境地,都未必能生還。

    你尚且能為國朝如此,贏普身為天家子弟,比你還大幾歲,又如何不能做些事?

    他能做的事,也遠不能和你做的那些事相比。

    況且,能多些磨礪,總是好的。」

    沒等賈環開口,隆正帝就皺眉道:「你也知道多些磨礪總是好的,贏普能磨礪得,贏晝就磨礪不得?」

    贏祥忙道:「皇上,到底不同……」

    顯然,這對君臣倆都沒達成共識。

    所以才有讓賈環參議的意思。

    隆正帝哼了聲,道:「朕看也沒什麼不同。贏晝是朕的皇子,贏普是十三弟的兒子,相差能有幾分!

    至於厄羅斯苦寒,那怕什麼?

    厄羅斯婦孺都能受的住,贏晝受不住?」

    贏晝在下面苦著臉,心裡一萬個想說受不住,卻打死也不敢。

    只能不斷給賈環使眼色,央他相助。

    賈環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色,隆正帝也是虎犢子的人,若真想讓贏晝去厄羅斯,就不會許他去江南了……

    當贏晝擺明車馬,放棄了對皇位的覬覦後,他就是隆正帝的好兒子。

    而且,還是現在僅有的兩個兒子之一。

    贏歷,已經不算了……

    因此無論如何,隆正帝都不可能讓贏晝去厄羅斯。

    心中篤定後,賈環道:「陛下,王爺,厄羅斯與大秦兩國之間的邦交,的確重要。

    但卻也不必指望靠哪個王子公主去維護。

    只要大秦強盛,厄羅斯就只能和大秦和平相處。

    說白了,兩國互換王子公主駐蹕,只是一個面子活兒。

    厄羅斯那位女皇需要給索菲亞公主的支持者一個說法,而大秦也可就此拓展邦交。

    只是兩國相隔萬里之遙,目前來說,根本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所以哪裡真需要他們活動周旋……

    若真有這般意義,凱瑟琳又怎會放心索菲亞在大秦作為?

    她們可是仇敵!

    所以,就算大秦派個王子去厄羅斯後,多半也就是讓隨意生活在厄羅斯王城,僅此而已。

    如此一來,何必非要派個皇子或者王世子去?

    縱然事關誠意,非得派個天家子弟去,也沒必要派贏晝和贏普去吧?

    宗室裡,廢物……天家子弟一抓一大把!

    他們不是一直喊冤,總說沒給他們建功立業的機會嗎?

    喏,如今好機會來了……」

    「噗嗤!」

    看著大義凜然的賈環,董皇后怔了怔後,忍不住笑出聲。

    當著大秦帝王、皇后和一位親王的面,竟敢說宗室子弟都是廢物,真真是奇葩!

    而且……總覺得很坑的樣子,還是光明正大的很坑。

    這得要多厚的面皮啊……

    隆正帝抽了抽嘴角,無語的看著賈環。

    贏祥也無奈苦笑道:「賈環,如此安排,宗室裡怕是說不通。」

    他們到底沒賈環這麼不要臉……

    賈環嗤笑了聲,道:「說不通?給他們說什麼?

    這些宗室,自出生落草之後,便是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宗室也該是一樣的道理。

    就當派出去和親了……

    誰敢炸刺兒,就是不曉事,不懂大局,不想為大秦做貢獻。

    世子考封時,有他們的好?!」

    「罷罷罷,再議,再議……」

    隆正帝雖然對賈環的說法無比心動,可他卻不能在此刻眾人眼皮下答應這般做,因為他還要臉呢……

    因而捏了捏眉心,有些頭疼道。

    看他發暗的臉色和眼圈,怕是昨夜又是一宿沒睡。

    賈環回頭看向內眷人群中的公孫羽,道:「幼娘,之前你準備的那個方子,調配好了麼?」

    公孫羽聞言一怔,抬頭看向賈環,道:「已經好了。」

    賈環道:「你去取來。」

    公孫羽聞言,沒有多言,便起身對尊長屈膝一福後,退了出去。

    賈環對眾人解釋道:「我之前讓幼娘調配個好方子,以榮養家人的身子。

    宮裡太醫院也有這樣的方子,不過幼娘說,性子都中和的忒過了些,那些人只求無過,不求有功。

    所以那些方子多沒什麼用。

    她老早之前就準備這個方子,很複雜,準備的藥也極多。

    但據說,調配好後,效用非常好,可延年益壽!

    如今調配好了,送陛下一份吧。」

    「賈環,你孝心可嘉,但藥方不能亂送,不是頑笑的!」

    贏祥忙勸阻道。

    賈環點點頭,呵呵笑道:「也對,是我唐突了,送了也過不了宮裡那些人的關……

    臣也是給自己找麻煩,陛下真有個頭疼腦熱,臣渾身是嘴都說不清……」

    「他敢送,朕還不敢用?」

    隆正帝對贏祥道。

    贏祥苦笑道:「皇上,宮裡自有宮裡的規矩。

    這藥方,怕是過不了太醫院那一關。

    他們不放心宮外的人用藥,也怕擔干係。」

    隆正帝哼了聲,不屑道:「賈環那個妾室,比太醫院那群廢物不知高明多少倍!

    論忠心,更是相差十萬里!

    莫非朕還要偏信他們?」

    說罷,又對賈環道:「就算你在江南付的房錢了……」

    眾人捧場一笑後,隆正帝卻忽地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宮裡還有事,今日就到此罷。」

    他是至尊,自然言出法隨,無人能說個不字。

    也都隨他站了起來。

    帝王本就不可能在一干臣子家人內眷面前大快朵頤,同席便已是福氣了……

    隆正帝氣勢極足,也並不在乎別人的視線,只是看著賈環。

    這一回,他聲音溫和了許多,道:「去了江南,好好做事。

    多長些見識,再讀點書,少惹些麻煩……

    過二三年,朕還有大用。

    不用惦記京裡,賈府有朕照看著。

    朕允過你,要保你賈家一世富貴,朕金口玉言,自然會做到。

    都記住了?」

    賈環點點頭,輕聲道:「都記住了。

    陛下,您也多保重,不要再熬夜了。

    朝事永遠也不會做完,龍體最重要……」

    這一刻,大觀樓中氣氛莫名安靜下來。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這對君臣身上。

    都是心思靈透敏感之輩,也都能感受到這一對君臣言語中的真實情意。

    淡淡的感動……

    隆正帝卻沒有再出聲,深深的看了眼賈環後,由董皇后和賈元春服侍著披好披風,大步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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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7章 鮫人之珠

     隆正帝從來都是雷厲風行之人,不拖泥帶水。

    出了大觀樓後,御林侍衛已經將龍攆備好。

    與董皇后一起上了龍攆,就在一眾御林軍的護衛下,往園門處行去,直回皇城。

    不一會兒,就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蘇培盛卻留下來了,因為他還要拿到賈環的方子。

    賈家眾人站在大觀樓門樓下,恭送帝后和忠怡親王離去。

    又有數十昭容在大觀樓內替賈元春收拾行李,十名健婦備著貴妃鳳輦。

    還有一頂小轎,抬去了含芳閣。

    那是接甄玉嬛入宮的,並不需要過問她本人的意見……

    「寧侯……」

    蘇培盛一張老臉笑成菊花,看著賈環拱手道:「此次一別,不知數年。

    老奴祝寧侯鵬程萬里,再建不世新功。」

    一旁處,賈母賈政等人看著大明宮總管蘇培盛這般客氣,紛紛帶上了笑臉。

    脫離了隆正帝那頭暴龍的氣場,大家的心情也就不再那麼心驚膽顫了……

    賈環看著蘇培盛,呵呵笑道:「老蘇,你這是跟我來虛的!

    什麼祝啊願啊的,有什麼意思?

    你得來點實際的,得送儀程!」

    所謂儀程,就是古時朋友送別時,包的紅包。

    朋友,當有通財之義。

    可這都是別人主動給的,哪有張口討要的?

    賈母等人都為這不害臊的行為臉紅,蘇培盛卻笑的合不攏嘴,道:「老奴在宮裡幾十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前二十年,人人都看不起老奴。

    雖頂著大明宮總管的名頭,可宮裡拿老奴當人看的沒幾個。

    如今總算好了,又有好些人巴結老奴。

    可老奴看得出,他們心裡還是瞧不起老奴這個鄙賤之人。

    唯有寧侯,從當初相識起,就拿老奴當人看。

    後來有了交情,更拿老奴當朋友。

    老奴心裡感激……」

    許是說動了情,蘇培盛一大把年紀,竟紅了眼圈兒。

    賈母等人也都唏噓不已,賈環則摟住蘇培盛的肩頭,笑道:「老蘇,身上要是沒帶銀子就算了,我不怪你,真的!

    別這樣,仔細嚇著我家人了……」

    「噗嗤!」

    人群後面,林黛玉著實沒忍住,噴笑出聲。

    賈政則黑著臉喝道:「環哥兒!」

    「不相干,不相干……」

    蘇培盛忙對賈政擺了擺手。

    雖然隆正帝十分看不上賈政這種沒什麼能為建樹的官,話都懶得說,蘇培盛卻還是要看在賈環的面上,禮遇一二。

    安撫住賈環後,蘇培盛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錦盒,打開後,露出七個花生米大小的珍珠……

    賈環失笑道:「你好歹也是大明宮總管,這混的也忒差了些吧?這麼小……」

    這下,連賈母都不樂意了,嗔道:「環哥兒,怎麼說話的?」

    蘇培盛卻嘎嘎笑的過癮,道:「寧侯,老奴也是好體面之人,若只是尋常南珠,老奴怎會拿來在寧侯面前現眼?

    這是南海貢奉上來的鮫珠!

    真正的稀世之寶!

    前唐李商隱詩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珠有淚,便是這鮫人之珠!

    三枚大的,進貢給了陛下、娘娘和太后……

    還有十六枚小的,也不知那些人怎麼想的,就給了老奴七顆。

    其餘的,都給了十三爺。

    此事陛下也知道……

    老奴一身殘之人,要這些是沒用的,所以就都獻給寧侯吧。

    寧侯家業大,人口也多……

    此珠雖小,但效用極好。

    晚上有夜明珠之能,更可驅逐蚊蟻百蟲。

    江南水多花草盛,蚊蟲自然也就多。

    寧侯是惜花之人,想來,這珠子能有用處。」

    賈環接過錦盒後,仔細瞧了瞧,奇道:「真的假的,也看不出有什麼了不得的啊……」

    這下,蘇培盛臉色都尷尬起來。

    賈環發現後,忙乾咳了兩聲,笑道:「我不大懂這些,不過家裡人有識貨的,她們定會喜歡!

    老蘇,多謝了,也有心了,這份儀程極好!

    改明兒你有機會去江南,我請你……去秦淮河上吃花酒!」

    最後一句是壓低聲音說的,聽的蘇培盛苦笑不已。

    不過他能理解,賈環為何這般始終保持著距離。

    看似嬉笑怒罵,卻不透出真意,不似方才與隆正帝告別時的誠心……

    他畢竟是內侍,又在那樣一個位置上。

    而賈環,也是為了他好。

    隆正帝自己可以和賈環親近,卻容不得心腹之人,尤其是家奴,也和賈環這樣重要的臣子太過密切。

    以防內外勾結之禍!

    如果賈環在眾人面前,真心實意對他推心置腹,必然會傳進隆正帝的耳中。

    隆正帝或許不會對賈環怎樣,但一定會敲打甚至懲戒他……

    當一個內侍失去了帝王的信任,那他也就沒幾天活頭了……

    蘇培盛看著正在把玩鮫珠的賈環,神色感慨。

    這個少年,真的長大了……

    「哈哈哈哈!」

    忽地,兩人身後猛然響起爆笑聲。

    唬了兩人一跳,回頭看去,卻見贏晝一副快要笑死的模樣,笑的前仰後合,眼淚似乎都快笑出來了。

    賈母等人因為還要送賈元春出府,此刻都站在大觀樓門樓下未離去,也都被這大笑唬了一跳。

    「啪!」

    賈環一巴掌拍贏晝腦殼上,罵道:「小五,吃錯藥了?」

    贏晝毫不客氣的還了兩下王八拳,只是笑的太狠,手上沒勁道,沒報仇也不在意,大笑道:「你……你才吃錯藥了!

    你居然……你居然要請蘇培盛一個老公公,去秦淮河吃花酒?

    他吃的了嗎?

    哈哈哈……」

    看著快笑死過去的贏晝,賈環抽了抽嘴角,心裡罵了聲熊孩子,道:「你知道吃花酒是什麼意思?就是往酒盅裡撒兩朵花……」

    賈母等人面上本來氣的不行,可聽他這般解釋,又紛紛忍不住想笑。

    贏晝卻漲紅臉,怒道:「好哇!你還敢騙我!我方才問賈璉了,他跟我說,花船根本就不是種花的船,也不能養魚!

    那就是青樓,和平康坊的青樓一樣!」

    賈環奇道:「你去過平康坊?」

    贏晝聞言一滯,哼哼道:「還沒去過,不過賈璉說有空可以一起去!」

    說罷,回頭還對賈璉笑著點點頭,傲氣道:「你放心,賈環雖然要出京了,可你既然是他的哥哥,以後可以跟我混,保管沒人敢惹你!」

    賈璉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看著賈母瞪過來的目光,還有賈政發黑的臉,王熙鳳譏諷鄙夷的眼神和其她人異樣的神色,他無比委屈。

    賈環方才也說了,怎地都不這樣看他?

    其實很簡單,大家不是欺軟怕硬,而是都知道賈環不好那口。

    自賈環承爵以來,數年間,從未聽說過他有過這樣的破事。

    雖然也聽過他吹牛,說曾一夜睡遍長安花兒……

    可讓人去打聽一番才知道,他睡個屁!

    他是去平康坊當惡霸,收保護費去了!

    為了勒索銀子,連平康坊七大家都要鎖拿了丟進大獄去……

    所以,聽賈環方才所言,大家只當樂子,誰也不會當真。

    可賈璉就不同了,這孫子斑斑劣跡,是恨不得將平康坊當家的混帳,誰會信他……

    好在,公孫羽的到來,暫時替他解了圍。

    「爺,這就是方子。」

    公孫羽將一疊不薄的紙交給了賈環,賈環又轉給了蘇培盛。

    蘇培盛看了下厚度後,有些愣住了,道:「這麼多藥?」

    公孫羽清冷道:「一共要用一百零八種藥材,經過三十六道流程庖制。

    文武火候的轉換一定要順暢……尋兩個老太醫,就能做到。

    每月初、月中、月末,各服用一回。

    必可延年益壽。」

    賈環對猶自吃驚的蘇培盛道:「老蘇,記住,不要大意。煎藥的人,一定要仔細挑選,要信得過。這件事,你親自抓。

    種種事件表明,宮裡那個破地兒,從來沒素淨過。

    你為陛下親信,絕不可有半點馬虎大意。」

    蘇培盛聞言一凜,忙道:「寧侯儘管放心,這件事老奴一定親手去辦,必不會出丁點差錯!」

    賈環點點頭,道:「你是做老了事的,我相信你能做好。」

    說話間,賈元春已經換好大妝,從大觀樓裡出來了。

    身後跟著數十錦衣昭容宮女,還有數位老成的嬤嬤,小心的護著一個嬰孩車,先一步送上了鳳輦。

    「老太太,老爺……」

    賈元春眼中含淚,看著賈母和賈政等人。

    賈母、賈政亦都面帶離別之悲色。

    賈環過去,道:「大家都不用作難,老太太若想念大姐了,讓爹遞摺子上去,申請省親就是。

    也不用太靡費,一家人一起吃個飯,看個戲,熱鬧熱鬧就是。」

    蘇培盛則笑道:「賈家不同旁家,若遞摺子進宮,多半是會准的……」

    見天色不晚,又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經回宮了,貴妃也早些回去吧。

    回宮後,陛下定要看看小皇子的。」

    賈元春聞言,忙點頭稱是,賈母等人也紛紛勸她速歸。

    在抱琴和兩個昭容扶持下,賈元春上了鳳輦,與眾人招手作別,緩緩離去。

    又有甄玉嬛在昭容和家中丫鬟的陪同下出了大觀門樓,與賈母、賈政等人輕福,謝過容留恩情,美眸再看了賈環一眼後,登轎離去……

    「五殿下,咱們也該回宮了。」

    蘇培盛對似不怎麼想回宮的贏晝道。

    贏晝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哭喪著臉對賈環道:「賈環,你馬上就要出京了,往後我尋那個耍?」

    賈環奇怪,以前大家也沒一起耍吧?

    不過話不能這般說,人家畢竟是友善的,他笑道:「不是說翻了年你也要下江南嗎?到時候我真請你到處逛逛有趣的。」

    贏晝想了想,道:「那好吧,不過……」

    看他小眼睛眨巴著,賈環一皺眉道:「又怎麼了?」

    贏晝嘿嘿一笑,有些忸怩道:「賈環,你都要帶著你老婆家眷出京了,你家裡魚缸裡的魚兒,可不就沒人喂養了?

    魚缸裡的魚兒沒人照顧可不行,你是我朋友,我來幫你照顧,怎麼樣?

    等你們回京後,我一准還你們!」

    說完,巴巴的看著賈環。

    賈環笑了笑,看著贏晝點點頭,道:「好,明兒我打發人全送你皇子所裡去。你可幫我照顧好了……」

    贏晝一張臉都放起光來,嘴合不攏,然後轉頭對蘇培盛道:「蘇培盛,你可聽明白了,是賈環托我這個朋友,幫他照顧金魚兒的,可不是我玩物喪志!

    要是父皇和李師傅再問起來,你一定說明白了!」

    蘇培盛無奈點頭,然後對賈環解釋道:「五殿下養的魚,讓李師傅給告到陛下處,沒收了……

    李師傅是翰林學士,在景陽宮裡教天家子弟進學。」

    說罷後,又對贏晝道:「殿下,再晚就不成了,宮裡快要落鑰了。」

    贏晝雖然極不捨,可還是知道輕重,對賈環道:「賈環,我得走了,等明年我再去江南尋你耍。你……你多保重!」

    說罷,上前抱了抱賈環,而後隨著蘇培盛匆匆離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25
第1208章 虛驚一場

     賈家的家宴雖然已經曲終人散,但這一夜,卻注定無法平靜。

    無論是賈家,還是其他。

    從隆正帝攜皇后皇子還有理政親王登門賈家那一刻,幾乎沒過一炷香時間,整個神京城數得上的府第,便都得到了消息。

    無數人為之震動,驚怒,以及,難解。

    縱然聖心難測,可……

    可這算什麼?

    就算是打一棍子給個甜棗,但這甜棗是不是也太甜了些?

    而當隆正帝賜甄園與賈環,並為其留兵部尚書一職的消息也傳出來後,更是滿城失聲。

    這一刻,所有的猜測都化為一句驚嘆:

    竟聖眷如斯!

    ……

    懷德坊,鎮國公府。

    牛奔詫異不解的看著牛繼宗,道:「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帝怎麼又去賈家了,還把甄園給了他?」

    牛繼宗皺著眉頭,緩緩搖頭,道:「天心如海,不可揣測。

    不過……

    那位此舉,大半是存了安撫勳貴的心思。

    若無這次下駕賈府之行,他與勳貴將門的隔閡,再難彌合。

    可今夜之事傳出後,就沒那麼嚴重了……」

    牛奔聞言,悚然一驚,急怒道:「爹,那位莫非又在坑騙利用環哥兒?

    他怎麼敢如此下作?」

    「誒……」

    喝了聲,牛繼宗皺眉瞪向牛奔,道:「這話也是你能說的?」

    牛奔垂頭喪氣……

    牛繼宗哼了聲,念及明日他就要遠出,到底沒再教訓,又道:「坑騙卻不至於。

    那位是至尊,若真想彌補今日之過,有的是其他法子。

    廣施恩德就是……

    再者,環哥兒也不是蠢人,他若坑騙,又怎能騙過環哥兒?

    ……環哥兒為他立下功勛無數,數次解他大難。

    若無環哥兒相助,哼……

    所以,那位心裡,對環哥兒應該也是有真意的。

    若非如此,也不會做環哥兒的高堂父母。

    這一點,不會差,也是最難得的。

    不過在皇權面前,連親子都算不上什麼,更何況其他?

    但只要環哥兒不反,不會危及他的皇位,他的地位,就會始終超然。

    直到……」

    話雖未盡,但牛奔卻明白未盡之言。

    直到新君繼位。

    「行了,你也不用擔心環哥兒。

    環哥兒遠比你想像的更精明,也更精道。

    他那樣看重家人,哪怕不為他自己,也一定會為他家人著想,謀一條後路。

    今日之事,連為父都看不透,不就說明他愈髮長大了?

    你們兄弟間相互關愛是好的,但你能把自己照看好,不給他添麻煩就是極好的。」

    牛繼宗見牛奔一臉的擔憂,不由好笑道。

    牛奔面色一紅,卻不願低頭,氣罵道:「這臭小子,行事怎地不來跟爹和我商議商議,也好給他指點指點!」

    牛繼宗臉一黑,不過今日他出奇寬容,看著自己羞愧的垂下頭去的牛奔,嘆息了聲,道:「他不是不願來同我們商量,而是怕給我們添麻煩。

    若是讓那位知道了,環哥兒未必有事,咱們卻一定被他厭棄針對……

    行了,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去吧。

    明日一早,你就要啟程了。」

    ……

    賈家,大觀園。

    等所有人都去盡後,賈環回頭對賈母和賈政道:「老祖宗,爹,你們先進去吧。

    讓二嫂張羅一下,將飯菜全熱了重來。

    一家子除了我和小吉祥,也沒哪個真動了筷子。」

    賈母和賈政聞言,想了想,覺得也好。

    賈母奇道:「那你做什麼?」

    賈環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站著的一票家將親兵,還有若隱若現的董千海,對賈母笑道:「孫兒有些安排,速速就來。」

    賈母也順著賈環的目光往遠處看了眼後,不再多言,帶著一眾孫子孫女和媳婦重回大觀樓。

    等家人都進去後,賈環臉色瞬時肅穆起來,看著迎上來的董明月和韓大,沉聲道:「到底怎麼回事?」

    簡直難以想像!

    縱然是御林軍和聖駕,也絕不該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地般的進入賈府,甚至還是最裡面的大觀樓。

    這種態勢,著實令人不寒而慄。

    董明月面帶愧色道:「大意了,是我將青隼全部喊走,去訓話,再安排出京後留府事宜。誰也沒想到……」

    這個賈環早就發現了,不然也不敢和王熙鳳在暗處親熱。

    那裡本該有青隼的暗哨。

    可縱然如此,也不該如此。

    賈環擰眉看向韓大。

    韓大嘆息一聲,道:「縱然沒撤離,也不濟事。

    那位忠怡親王好厲害的人物,一人站在沁芳閘亭處,負手而立。

    我請了董師傅來,都過不去……」

    「哼!」

    董千海從後面走來,臉色難看道:「我聽他說是為帝后駕到開路佈防,才不願給賈小子添麻煩。

    既然連皇后都來了,就多半沒惡意。

    不然,我還過不得那小小的亭子?

    他身上有暗傷未癒,真與我交手,死的一定是他!」

    賈環聞言一怔,脫口道:「岳丈,他身上的暗傷還沒好?我瞧他也不咳嗽了……」

    董千海冷笑一聲,道:「要是還咳嗽,倒也罷了,還有治癒的希望。正是不咳嗽了,哼!

    你們這些權貴,看著都像好人。

    那位皇帝和他好似兄弟情深,結果卻把一個半步天象,生生拖成了這般!」

    賈環聞言一個激靈,眼睛圓睜道:「岳丈,你……你說什麼?

    贏祥他是半步天象啊,還能累壞了?!」

    董千海冷哼一聲,不悅道:「半步天象又如何?半步天象也是人!

    受了傷不趕緊醫,還一宿一宿的熬,也能生生熬死!」

    董千海不是純粹的武夫,當初,傳承數百年的白蓮教,就是在他手上達到了頂峰!

    若非英雄難過美人關,被設計陷害,又被賈環忽悠著董明月,毀了白蓮根基。

    白蓮教怕是依舊會潛伏壯大。

    論權謀心術,他並不下於任何人,可謂當世人傑。

    沒了白蓮教,那麼除了董明月這個牽掛外,董千海如今幾乎是無解的存在。

    他這般說,必然是有道理的。

    既然如此,那麼……

    腦海中一瞬間想出無數種情形,賈環冷汗流了一背。

    猛回頭!

    看向東方皇城方向,是無盡的黑暗。

    「爹啊……」

    這時,見賈環面色凜然震驚,眼神猙獰失望,心疼不已的董明月嗔怪了聲後,對賈環道:「環郎,不是這樣的。

    我爹之前說,那位王爺是自己沒了活太久的心智,是自己放任傷勢惡化的。

    不然,但凡用點心,就算一****的熬,半步天象也能自己熬過來。

    那位王爺自己不理會傷勢,才弄成現在這般。

    而那位皇帝,怕是都未必知道呢。

    不過,縱然傷勢惡化,那位王爺至少也還有二三十年的時間……」

    賈環聞言,海鬆了口氣,抹了把額頭冷汗後,眼神不善的看向董千海,嘟囔道:「要不是我打不過你,我一拳……」

    「環郎啊!」

    董明月又好氣又好笑的嗔了句後,忙對黑下臉的董千海道:「爹,不怪環郎的,誰讓你故意唬他!」

    董千海聞言,差點沒氣的走火入魔!

    他方才見賈環對董明月有興師問罪之色,這才氣憤在心,唬他一唬。

    誰知轉過頭來,自家閨女還向著這混帳!

    哼了聲後,董千海一甩袖就要走,怒道:「我回西域去了!」

    「孫子孫子……」

    賈環想安慰下這位不容易的岳丈,忙道。

    董千海卻勃然大怒,怒喝道:「好膽,你在罵哪個?」

    賈環一怔後,哭笑不得道:「岳丈,我不是罵你……我是說,您不要孫子了?」

    董千海聽到孫子兩字,才緩和了些臉色,對正使勁拉著他胳膊的董明月道:「還不松手?就沒見過你這般傻的閨女!」

    董明月訕訕笑道:「爹啊,我不是怕您教訓他,我是怕您走嘛!」

    這話連附近的韓大都不信,面色怪異。

    董千海雖也不信,卻捨不得罵自己閨女,輕哼了聲後,瞪向賈環,凶狠道:「再敢欺負我囡囡,絕不輕饒。」

    說罷,一甩袖子,幾個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賈環輕輕吐出了口氣,眼睛眯起,道:「岳丈真真厲害,不僅武功厲害,心思也厲害。

    得虧我運氣好,早早的得了月兒的心,這才沒和岳丈敵對。

    否則,只憑他這手心思,我還真懟不過他……」

    賈環方才,是真的害怕了。

    甚至差點生出了連夜帶家人跑路的心思……

    董千海所言之事,太過可怖。

    如果隆正帝連對他赤忠無二,一心侍奉於他的贏祥,都存了暗害之心。

    那這個帝王,就已經不能用可怕來形容了。

    冷酷殘忍的超出了底線!

    這樣的人,絕不能共事相處。

    還好,董千海只是在唬他……

    一旁處,董明月看著怔怔出神的賈環,猶豫了下,到底沒將心底裡的話說出來。

    那就是,隆正帝或許對贏祥極好,也是真心待他為骨肉兄弟。

    但是,他也未必就真的不知道贏祥的處境……

    董千海曾告訴過她,宮中奇人無數,能看出贏祥狀況的,未必就沒有。

    只是,就算贏祥身體情況一直惡化,他也依舊有二三十年可活。

    今年他四十多,再活二三十年,也有七八十歲,不算早夭。

    隆正帝自忖,應該也還能再活二三十年,到時候兄弟一起上路,也是一種美事……

    最重要的是,對天子而言,江山社稷之重,高於一切,留下一個地位尊崇權柄極重的總理王大臣,對後繼之君,將是一場噩夢……

    當然,這些都是董千海所揣測的,未必當真。

    而董明月覺得,賈環此時想來也不想聽這樣的話。

    因此,猶豫再三,並沒有同他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25
第1209章 對峙……

     「難怪……」

    賈環喃喃道。

    「難怪什麼?」

    董明月在一旁奇問道。

    賈環緩緩搖頭,先對韓大道:「大哥,你帶人下去吧。準備張羅的事也多……」

    韓大應了聲後,帶人出了園子。

    賈環方對董明月道:「難怪今日贏祥沒有怎麼留意二姐,想來,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

    董明月聞言面色一滯,眼睛閃爍了下,道:「環郎,他至少還能活二三十年。半步天象的強大,遠邁尋常武宗。

    他若沒有受傷,靜心潛修,他能再活一百年!」

    賈環知道董明月的意思,他擺擺手道:「這些都不用說了,我不是沒勸過姐姐。

    可她……好似真的沒這種想法。

    月兒,我們不能強迫姐姐,對麼?」

    董明月聞言嘆息了聲,她對溫柔可親的賈迎春印象也極好。

    因為疼愛賈環,所以賈迎春連對她這個沒說過幾句話的弟妹都關心的不得了。

    甚至還親手給她縫製了身極好看的衣裳。

    將心比心,董明月也希望賈迎春能過的好……

    只是……

    董明月點點頭,道:「好吧,環郎說的對,一切都要看二姐姐自己的意思。

    環郎進去吧,我還有些事沒收尾完畢。

    暗哨還得再佈防下去,這種事不能再發生了……」

    賈環笑著撫了撫她的頭髮,道:「哪裡在乎這一會兒?跟我一起進去吧,一家人一起吃頓晚宴。」

    董明月還不大習慣這種大家子生活,有些忐忑道:「不……不用了吧?青隼那邊……那邊還有許多事!」

    賈環呵呵笑道:「再把你撂一邊,岳丈就該教我怎麼做一個好女婿了。」

    他牽起董明月白玉般的手,道:「月兒,你是我的妻子,她們是我的家人,也就是你的家人。

    你總不能一直與她們不相會,對不對?」

    董明月紅著臉,輕輕點點頭,又噘嘴道:「為什麼白荷可以在外邊?」

    整個賈家,她只和白荷比……

    賈環頭疼道:「因為城南莊子有些東西太過重要,只有白荷……」

    「哼!」

    董明月不滿的哼了聲,道:「青隼也極重要的!」

    賈環覷眼道:「那要不我現在派人,去城外將荷兒也接回來?」

    董明月見好就收,抿嘴笑道:「那還是算了吧,那妮子在長輩面前太能裝,她若回來,老太太一准更喜歡她……」

    賈環哈哈一笑,也只有這種時候,董明月才會有這種小兒女之姿。

    他牽著董明月的手,兩人往大觀樓裡走去。

    董明月猶自不滿道:「她就會花心思哄家裡人高興,不是弄鏡子照影兒,就是做個魚缸養魚兒……」

    賈環笑道:「你不用那些東西嗎?」

    董明月沒好氣白了他一眼,甩了甩手,道:「憑什麼不用?我還專門派了白鴣帶著四個頂級高手暗中保護她。

    真要遇到危險,白鴣她們是要用命護著她的。

    我也會……

    不然,不定你怎麼生氣呢!

    還不興我收她一個禮?」

    賈環哈哈一笑,道:「白荷給我寫了封信,說專門給你準備了件禮物,保證你會喜歡到抱著睡覺,我覺得也是。」

    「什麼禮物?」

    「明兒你就知道嘍!」

    「哼!」

    ……

    「哎呀,明月也來了!快快入座,就等你了!」

    見賈環帶著董明月進來後,王熙鳳眼尖,最先發現後高聲笑著迎了過來。

    董明月有些生澀的笑了笑,賈環對她低聲道:「明日讓人將留下來的暗衛,都介紹與二嫂認識。家裡若有急事拿不定主意,可先來尋二嫂。她也是不讓鬚眉的巾幗英雄。」

    王熙鳳走到近前後聞言,知道賈環是在堵漏子,丹鳳眼有些嫵媚的看了他一眼後,上前拉起董明月的手,笑道:「我算什麼巾幗英雄?咱們家明月才是真真的巾幗英雄!

    我都聽環兄弟說過,明月不懼萬里,數次就他性命。

    說起來,明月是咱家真正的功臣呢!

    快隨我入座去!」

    董明月聞言,看向賈環,賈環笑道:「先給老太太和老爺請安。」

    董明月點點頭,隨王熙鳳走進正堂中間的桌席前,屈膝福下,對滿面笑容的賈母道:「明月請老太太安,請老爺安。」

    「好好好!快起來吧!」

    賈母一迭聲的笑著叫起,將董明月招到身邊後握著手,上下打量了幾遍,直看的董明月羞紅了臉,俏臉上隱隱有細汗浮現。

    這比讓她對戰一半步天象都有壓力。

    「老祖宗,看看就行了,再這樣看下去,其他孫媳婦吃醋了啊!」

    賈環笑著解圍道,其她人捧場一笑。

    賈母卻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佯怒道:「之前我就喊你喊了明月來,一家人吃飯,獨缺她一個,算什麼?沒你這般心狠的!」

    董明月慌忙道:「不是的老太太,環郎也有喚我,只是青隼……家裡許多人手要安排,時間太急,我才……」

    話沒說完,賈母卻已經變了臉色。

    說到底,賈母還是這個時代最正統內宅婦人,也是最正統的婆婆。

    對爺們兒行事,她可睜一眼閉一眼,哪怕方才賈環和賈璉兄弟倆都不要臉的直言平康坊和秦淮河畫舫之事。

    她都可裝作沒聽到……

    以她數十年的生活經驗看來,爺們兒哪有不偷腥的?

    算不得大事。

    但對女兒家行事,卻要求頗嚴。

    因為事關名節家風!

    尤其是兒媳婦和孫媳婦。

    連王夫人那等有心機的人,在賈母跟前也得懂事守禮。

    背地裡怎樣,誰都管不著。

    但明面上,一定不能壞了禮數和規矩。

    而董明月,卻連連壞了規矩。

    她對賈環,可以稱「我們爺」,可以稱「老爺」,甚至可以親暱些直接稱「爺」。

    哪怕僭越些,稱個環哥兒,都比那句「環郎」強……

    「環郎」,是大婦的親暱稱法。

    戲文裡,楊貴妃就喚李隆基為「三郎」。

    而贏杏兒,也是稱賈環為「環郎」,肉麻些,也可以稱「三郎」。

    但董明月不行。

    這還是其一,更大的錯誤,便是她說,賈環喚她一起和賈母及家人會宴,她卻因為旁的不正經事給拒絕了。

    沒錯,內宅婦人,除了女紅和相夫教子孝順舅姑外,其他的事一律是不正經的事。

    而因為這樣的事,耽擱了給長輩請安,就是不孝!

    賈母容得其他,卻容不得壞了規矩體面,容不得不孝之人。

    哪怕看在賈環的面子上,她沒有當場發作,卻還是沉下了臉面來。

    這一忽然變臉,卻唬的董明月面色煞白,不知哪裡出了岔子,不安的看向賈環……

    其他人也都悄悄屏住了呼吸,神色不寧的看著事態變化……

    換做其他人家,此刻老太太已經可以懲戒不安分的孫婦了。

    賈環輕嘆一聲,道:「老祖宗,明月自幼生於江湖,長於江湖,不是咱們這樣的人家的千金閨秀……」

    「但她現在是賈家婦!」

    賈母沉聲道:「怎能壞了規矩禮數和孝道!」

    賈環看了眼面色愈發煞白的董明月,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肩頭,心疼的眉頭皺起,聲量微高道:「什麼規矩?什麼禮數?

    明月數次不惜以身犯險,救我於危難間。

    上次為了替我彌補天大的漏子,更是連續十數日不眠不休,往返於都中和西域,數萬里之遙,差點沒熬過去!

    她救了我,也救了整個賈家。

    這樣的好孫媳,還要她守什麼規矩,什麼禮數?」

    「環哥兒,有話好好同老太太說,你跟哪個在喊?」

    賈政沉下臉訓斥道。

    這一幕,著實駭人!

    賈環面色一滯,回頭看向賈母,看她繃緊的臉上隱隱發白,心中一嘆,跪地道:「老祖宗……咱們家情況特殊,孫兒的情況也特殊。

    孫兒是庶子出身,沒什麼強力的母族護持,家中也沒什麼得力的兄弟相助。

    孤身一人,東拼西殺!

    能走到今日,全靠幾個紅顏知己,傾心相助。

    若無明月,孫兒骨頭都不知道埋了幾回了……

    除了明月如此外,白荷亦是如此。

    到現在,白荷還在城外碼頭上,替孫兒安排周旋。

    她為了替孫兒掙家業,雙手上的皮都燙壞了幾層……

    這才讓孫兒有了足夠的家底,去做別的大事,也讓家人能過上富庶無憂的生活。

    她已經極不易了,難道還要責怪她,不能及時的晨昏定省,不能每日給老祖宗您站規矩?」

    賈母氣的發抖,道:「這叫什麼話,這叫什麼話?

    我多咱說要責怪她們沒給我站規矩?我幾時要你們來給我站規矩?」

    賈環「誒」了聲,無奈道:「老祖宗,孫兒不是這個意思……

    孫兒是說,明月很不容易,她人極好,老祖宗您大人大量,就不要太過苛責於她……」

    賈母喘息了幾聲後,冷哼道:「我什麼時候說要苛責明月?

    她這般能幹,比鳳姐兒還能幹,我喜歡還來不及,為何要苛責她?」

    「嗯?」

    眾人傻眼兒了,賈環也傻眼兒了,道:「老祖宗,那您方才……」

    賈母再冷哼一聲,拉著董明月的手拍了拍,道:「方才我是不知道,你竟這般待你媳婦!

    多好的姑娘,你就讓人家做那些事?

    我聽著都不落忍!

    從西域到長安,老天爺,多遠的路,你讓人十來天就跑個回來,還不眠不休!

    真真好狠的心!

    環哥兒,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有能為的,今兒我才知道,鬧了半天你就是個吃軟飯的!

    全靠你幾個媳婦!!」

    「噗!」

    見賈環被教訓的目瞪口呆,桌邊眾人無不噴笑。

    王熙鳳李紈尤氏等人,更是驚嘆賈母轉圜局勢的手段,驚為天人!

    一瞬間,就從尷尬的位置,轉變成優勢地位,了不得!

    董明月也總算恢復了呼吸,不像方才那般,羞愧的簡直無處容身。

    賈母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近前,道:「真真是委屈你了,我原不知道這些,若是知道了,再不能讓你吃這麼多苦。

    這般委屈,誰家孩子不是爹娘的心頭肉?

    你盡放心,日後有老祖宗疼你!

    環哥兒再敢這般虐待你,你就來尋我,真當沒王法了?」

    論內宅籠人心的手段,一百個董明月都抵不上一個賈母。

    素來堅強的她聽聞這些話,也不知怎地,眼中淚就撲簌撲簌落下,想說話感謝,卻哽咽的說不出。

    直覺得曾經的那些辛勞付出,都值了……

    賈母忙讓鴛鴦取來繡帕,替董明月抹去淚,道:「好丫頭,讓人帶你去洗把臉,回來後同老祖宗一起吃個飯,和家人一起吃。」

    董明月點點頭,感激道:「謝謝老太太,明月不懂規矩處,請老太太多教誨。」

    賈母拍拍她的手,笑道:「快去吧,再談什麼規矩,環哥兒就真要造反了!老婆子年紀大了,已經治不住他了。」

    眼神有些無奈……

    董明月卻「噗嗤」一笑,燦若夏花,又覺得這會兒笑可能不大好,忙抿住嘴,小心的看了眼賈母,又頗為甜蜜的看了眼賈環後,方跟一臉笑容的鴛鴦去偏殿淨臉了……

    她在外面可是聽說過許多內宅事,誰家老祖宗發作媳婦,丈夫非但一聲不吭,還反過來幫老太太懲治打罵。

    真遇到那樣的不良人過一輩子,還不心寒死?

    幸好,她很幸運!

    等董明月身影消失在正堂後,賈母有些無力的一嘆,對眾人道:「罷了,也是個可憐見的,不容易。

    只是……家裡莫非又要多一個小吉祥?」

    「唔,老太太叫我?嗝……」

    坐在賈惜春身邊,正在喝小酒的小吉祥抬起紅撲撲的臉,大眼睛茫然的看向前面,曲著眉頭疑惑道,順便打了個小酒嗝。

    「噗嗤!」

    林黛玉再也忍不住了,將臉伏在身旁史湘雲的肩上,笑個不停。

    賈母臉一黑,又瞥見賈環正偷偷給小吉祥使眼色,也忍不住笑出聲,道:「罷罷,這個家我也是當不得了!

    反正你們後日就要離了去,愛怎麼折騰,就去江南折騰吧!」

    賈環嘿嘿一笑,使眼色讓小吉祥低頭吃喝她的後,方起身道:「老祖宗,孫兒這輩算是都長歪了……

    不過您也不用灰心,等著,過二三年,孫兒領一支寧國小部隊回來,都是您的重孫子重孫女兒,到時候您再好生教導他們!」

    「呸!」

    賈母狠狠啐了口,卻笑的怎樣也合不攏嘴,道:「你說話要算話!」

    賈環得意的哈哈大笑,看了眼早已羞紅臉垂下頭的眾女,道:「自然當真!要不您以為孫兒下江南幹什麼去?」

    賈母和薛姨媽、王熙鳳等人笑的不成樣了,賈政也是又是生氣賈環無禮,又忍不住期待他帶一支寧國小部隊回來的模樣,那可都是他的孫子孫女!

    賈環又道:「今兒城門已經關了,等明兒孫兒再帶白荷回來,然後一家人給您和爹磕頭!」

    賈母道:「不止白荷吧?我記得還有一個蒙古丫頭……」

    賈環垂頭道:「烏仁哈沁姐姐在西域替孫兒放羊呢……」

    「你……真真是胡鬧!」

    教訓罷,賈母又繃不住和薛姨媽等人大笑。

    直到笑的都快無力,賈母擺手道:「好了好了,都是你的人,你不心疼,我也沒法子。

    不過,我信你是有苦衷的!

    至於寧國小軍團的話,你也莫再掛在嘴邊……

    你不害臊,玉兒她們還害臊呢!

    再敢胡說八道,仔細回家後她們一起撕了你的嘴!」

    賈母的話,又讓薛姨媽、王熙鳳還有尤氏、李紈和婁氏等人大笑不已。

    也都隱隱期待看到那個場景……

    眾人說笑著,沒一會兒,董明月和鴛鴦也回來了,重新落座入席。

    賈家一家人,除了還在忠順王府靜室內陪王妃誦經的贏杏兒,替賈環在西域放羊的烏仁哈沁……以及在城外碼頭的白荷外,第一次,全家聚集在一起,吃了頓愉快的晚宴。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26
第1210章 二十四橋明月夜……

     翌日清晨,賈環從蘅蕪苑醒來。

    因為昨夜散場時,薛姨媽說,還有些事要請賈環做主,他便來了這裡。

    其實也沒什麼其他事,甚至沒有提出想隨大家一起下江南的話。

    薛姨媽,是個極精明的婦人。

    既然她看出賈環不想她隨之南下,就絕不會提出來,讓她自己陷入尷尬中。

    她只提出了,希望賈環帶薛蟠一起去江南……

    因為薛蟠在金陵長大,對那裡很熟悉,可以幫到賈環。

    另外她也擔心,若賈環不在京裡,薛蟠沒了約束,會闖出天禍來……

    賈環想了想,並沒有拒絕薛姨媽。

    這種事對他而言,已經不算什麼了……

    不過也沒同意讓薛蟠明日就隨他一道下江南,薛蟠可以在京中陪薛姨媽過完年後,再去江南。

    「爺……」

    一道濡軟而又清淨的聲音響起在耳畔,賈環側頭看去,就見薛寶釵睜著澄清的眼睛正看著他。

    他微微一笑,伸手攬過去。

    薛寶釵俏臉一紅,羞赧萬分,卻任憑賈環用強有力的胳膊,將她的身子霸道的攬到懷裡,她側著臉,伏在賈環胸膛前,聆聽咚咚咚的心跳聲。

    賈環輕撫著她豐潤如暖玉的身子,愛不釋手。

    薛寶釵伏在賈環懷裡,俏臉通紅,心中有喜悅,也有無奈。

    驕傲自負如她,曾期待憑風上青雲,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以色侍人,以色固寵……

    唯一幸運的是,她知道賈環不是色衰而愛馳,愛馳而恩絕的薄倖郎。

    這也許就是她依舊這般愛他,任他施為的緣故吧……

    「爺……」

    薛寶釵再喚一聲。

    賈環用下巴輕輕摩挲著她的發梢,沒有出聲,卻在她豐潤的肩頭拍了拍,示意聽到了。

    薛寶釵換了個枕姿,輕聲道:「昨夜媽說的話,可讓爺作難了?」

    賈環呵呵一笑,道:「那作什麼難?不過讓你哥哥去江南耍子罷了。

    換個地兒也好,就在近前,惹出了事也方便處理。」

    薛寶釵聞言,抬起頭,歉意的看著賈環,道:「爺,我家裡總是給您添麻煩,不像明月和白荷她們,為爺的事出了那樣大的力。相比起來,我們都成了沒用的累贅……」

    賈環失笑道:「這叫什麼話?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薛寶釵嘆息一聲,道:「又何曾只是我,顰兒丫頭和雲丫頭她們也一般。

    昨天你說的那些事,真真震動我們了。

    原以為我們都是極不錯的,卻不想……」

    賈環將她摟緊了些,又隨手解開她脖頸處肚.兜的扣結,然後將那礙事的勞什子枕在腦後,兩人便親密無間的相擁在一起……

    薛寶釵羞澀的話都說不下去了,只緊緊伏在賈環懷裡,不敢抬頭。

    卻又被賈環霸道的將她抱起,面面相對的放在身上。

    這個姿勢,讓薛寶釵羞恥的閉上了眼……

    賈環呵呵一笑,在她不抹而紅的唇上親了口後,環抱緊她,笑道:「無論是明月還是荷兒,的確都助我良多。

    但我讓她們做這些事,卻不止是因為她們能幫助我……

    更重要的,是她們喜歡做這些事,我才讓她們去做。

    再比如幼娘,因為喜歡研究醫理,所以我就讓她繼續做郎中。

    記得當初她第一次在家裡過生兒,我問她想要什麼,並要求她必須同我說實話,而且是做夢都想要的那種。

    我逼問了半天,釵兒你猜她說想要什麼?」

    薛寶釵強忍著羞澀,睜開水意盈盈的杏眼,看著賈環道:「是……是醫書麼?」

    賈環呵呵一笑,手在錦被裡活動著,看著面色愈發殷紅的薛寶釵,搖頭道:「不是,她想要一副人骨架!」

    「……」

    薛寶釵臉色都白了白,看著賈環震驚的說不出話。

    賈環哈哈一笑,聳聳肩,在她腰下隆起處拍了拍,道:「沒錯,就是一幅骷髏人骨架!

    我尋了一幅送給她,她極喜歡……

    要是老太太知道這件事,非得唬暈過去不可,再不會和幼娘說笑。

    但是,若不是因為幼娘這般喜歡鑽研醫理,她也不會取得這般了得的醫道水平。

    對不對?

    而荷兒和明月也一般,一個將魯班之術發揚光大,應該堪稱當世第一人!

    另一個,則成了絕代女武神。

    之所以能取得這樣的成就,最大的原因,也是因為她們在做各自喜歡做的事。

    她們的喜好,在這個世道里,算得上離經叛道吧?

    但那又如何?

    我的女人,喜歡就去做!

    這,才是最重要的。

    而至於是否能幫到我,卻並不重要。

    我又不是真的是吃軟飯的……

    所以你們也一樣,首先明白自己喜歡什麼,然後就放手去做。

    我都支持!

    幫得到我的自然很好,但就算幫不到,只要能實現你們自己的理想,我見了也極喜歡。

    有自己事業的女人,最迷人。

    你若想在江南做大薛家的產業,我也支持。

    真的,沒問題的。」

    薛寶釵聽聞賈環所言,心裡感動不已,更覺得所托得人。

    眼中的媚色也愈發的多了,目光卻幽怨的看著賈環。

    實在是這位爺在錦被裡的動靜愈發大了,不止用手……

    賈環嘿嘿一笑,道:「釵兒,這大好韶光,咱們可不能浪費了。

    以前老祖宗托你教我詩句,我記得,有一句詩是這樣吟的,叫:

    二十四橋明月夜……

    後一句是什麼來著?」

    薛寶釵一張俏臉成了西天的晚霞,眼眸似水般嗔怨的看著賈環,顫聲道:「爺啊……」

    薛寶釵拗不過他,只能俏臉如血的顫聲道:「是……玉人何處教吹.簫……」

    賈環又在她櫻紅的唇上咬了咬,低聲笑道:「那你還等什麼?」

    薛寶釵:「……」

    ……

    神清氣爽!

    古往今來,大家都愛清晨鍛鍊,果然是有道理的。

    每天晨練一小時,幸福工作五十年!

    咳咳……

    「早上好啊,林姐姐!」

    瀟湘館,甚至是整個大觀園,都已經忙成了一團。

    數不清的丫鬟嬤嬤,將數不清的箱籠流水般的搬出園子,送上馬車,然後送往西城外碼頭,再搬上船。

    等賈環到瀟湘館時,林黛玉正與紫鵑不停的打包,他站在門口燦爛的揮了揮手,問早安。

    林黛玉聞聲轉過頭,先是一喜,隨即美眸中眼神變得不善,嗔道:「這都什麼時辰了,還早上好!」

    賈環打了個哈哈,走近房間,往月亮窗洞裡的竹椅上一趟,道:「昨兒姨媽說了些事,就休息的晚了。今早上,寶姐姐又在糾結昨兒明月的事。

    她說沒想到明月和白荷她們幫了我那麼些,她卻沒有,非但沒有,她那熊哥哥還整天拖後腿……」

    林黛玉聞言,信以為真,丟下手裡的書本,走近前來,黑白清明的眼睛看著賈環道:「那你怎麼說?」

    賈環伸手攬過她,讓她側坐在自己身上,見林黛玉抿嘴一笑後,也歡喜的笑了起來,道:「不就那般開導嘍?我不是為了她們能幫我才讓她們做那些事的。之所以讓她們做那些事,是因為她們喜歡做那些事。

    還讓她跟林姐姐學,喜歡查賬的時候,就查它個底朝天。

    沒興趣的時候,就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樣才最好!」

    林黛玉合不攏嘴,潔白的貝齒趁著粉潤的唇,很好看,歪著頭,膩了膩鼻尖,笑道:「就你會哄人!早上不知做了什麼壞事,這會兒跑過來說好聽的!」

    賈環聞言哈哈大笑,探起上身,飛快的在林黛玉唇上親了口,然後在她捶打中又躺下,得意的笑……

    林黛玉先看了看後面忙碌的紫鵑和嬤嬤,卻發現嬤嬤們不知何時已經出去,放下心來,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道:「今兒不是你那些好兄長們都要出京了,你怎地不去相送?還在這裡頑鬧!」

    賈環一聳肩,道:「該說的都說過了,該做的也都做妥當了,還送什麼?

    離別固然讓人不喜,卻也不能沉浸在那種情緒裡。

    畢竟,我又不是女孩子……」

    「噗嗤!」

    林黛玉笑彎了腰,趴在賈環身上,扯住他兩頰,一扯,咯咯笑道:「你就是女孩子,好醜的女孩子!」

    賈環也不掙扎,撇嘴道:「我要是女孩子,林姐姐可糟了,晚上……」

    「不許胡說八道!」

    林黛玉羞惱的摀住賈環的嘴巴,嗔怒道。

    賈環「嚯嚯」一笑,張口在林黛玉捂他嘴巴的手掌心處一添,林黛玉便一個激靈,軟倒在他身上……

    賈環得意的哈哈大笑,起身用力在林黛玉唇上親了親後,將她放在竹椅上,道:「你和紫鵑先忙,我去李老相爺府上,跟他告個別,等回來再幫你拾掇。

    重的珍貴的,不放心婆子們搬的,都留下來,我回來搬!」

    林黛玉倚在竹椅上,輕笑道:「我這裡不用你管,你去忙你的正事去吧。」

    說罷,又對賈環往一旁使了個眼色……

    賈環真是稀罕死她了,對她遞了個「老婆真賢惠」的飛眼兒,然後悄然走到一旁紫鵑處。

    紫鵑正彎腰在床榻上整理衣裳,江南這個時候,還不冷呢,又要把薄衣裳翻出來備好。

    之前屋裡的丫鬟嬤嬤,在賈環進來躺在竹椅上時就退下了。

    所以屋裡如今只有賈環、林黛玉和紫鵑三人。

    賈環悄悄的走到紫鵑身後,在她躬起的****上拍了拍……

    紫鵑如遭雷擊,身子一僵後,猛然站起來,轉過身一張臉漲紅,怒視賈環。

    賈環嘿嘿一笑,然後飛速的在她唇上狠狠親了口後,轉身就跑!

    「哎呀……」

    紫鵑愈發羞惱,追之不及,只能一跺腳沖林黛玉道:「姑娘你也不管管!」

    林黛玉此時的神情神似某人,躺在竹椅上悠悠的搖著,呵呵道:「小蹄子,你三爺疼你呢!別得了好還賣乖……」

    紫鵑差點氣厥,道:「姑娘愈發不學好了!」

    林黛玉不理她,知道她臉皮薄,一時放不開罷了,時間久了,自然好了……

    她所愁緒的事是:「紫鵑姐姐,等咱們回了江南,要不要回林家宗祠一回?

    也該去給爹娘上上墳了,卻不知他們,過的好不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26
第1211章 到底為了哪般?

     從大觀園出來後,賈環便與公孫羽匯合。

    之所以在這個關鍵時候,他還要冒著惹無數人猜忌的風險,前往李相府,探望李光地。

    是因為他得到消息,李光地病了。

    隨著秋漸深,長安的氣候一日較一日涼寒。

    感染風寒的人數,也愈發多了起來。

    尤其是年老體弱的,就更沒抵抗力了。

    不是每一家,都如同賈家一般,早早的燒起了地龍和火炕。

    這個時代,貴門府第燒火炕用的可不是煤炭。

    黑乎乎的煤炭,還會冒出刺鼻煙氣,如何符合高門氣度?

    貴家裡焚燒的,都是從秦嶺裡砍回來的巨木,有專門的燒炭僕人燒成炭火,而後再送入爐中。

    有些人家裡,甚至還往裡摻雜一些香料草木。

    如此一來,花費就頗為不凡了。

    賈家自然承受得起這種消耗,可李光地府上,卻遠遠不能承及。

    李光地為官數十年,歷三帝相二主,卻連一百兩銀子以上的禮都沒收過。

    縱然前些年太上皇在時,宮裡的封賞不絕。

    可那時李家太夫人在,花費極多,差不多都花費乾淨了。

    等隆正帝掌權後,雖然依舊優渥李府,可他太摳門了,一次賞個一千兩銀子,夠做什麼……

    許是如此,李光地才受的風寒。

    黑雲車內,聽著賈環絮絮叨叨譏諷隆正帝小氣巴巴,公孫羽抿嘴樂不停。

    不過她也看得出賈環的擔憂,便握著他的手,柔聲勸道:「爺不必擔憂呢,上一回我就替老相爺診過脈,老人家身子保養的極好,也沒留過什麼病根。

    如今縱然受了些風寒,想來只要煎一副清藥服下,就會沒事了。」

    賈環呵呵一笑,輕輕用手摩挲著公孫羽的臉龐,道:「有幼娘在,我何時擔憂過?」

    公孫羽聞言,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籲!」

    馬車停下,車外傳來韓大的聲音:「環哥兒,到了。」

    賈環對公孫羽道:「我先下去了。」

    公孫羽輕輕點點頭,替賈環推開了車廂後門。

    賈環走下馬車,就見相府公子李懷德正站在正門門樓下,不喜不悲的看著賈環……

    他如今也是三十出頭的人了,平生第一次挨打,就是被賈環在鬧市上一耳光扇的飛起……

    雖然後來被相府太夫人喊來賈環,往他屁股上抽了一枴杖。

    可這對李懷德而言,並不能化解他內心的羞辱。

    當然,有羞憤,不代表他會對賈環做什麼。

    但也不代表,他會對賈環有什麼好感。

    只當井水和河水,不相往來就是……

    賈環自然也沒有熱臉鐵冷屁股的覺悟,他與李光地都是平輩論交,為忘年好友。

    李懷德只能算個晚輩,他只與李懷德點點頭後,就對相府門子揚了揚下巴,道:「打開門,讓馬車直接入二門。」

    李家門子聞言,尷尬的看向李懷德,李懷德面無表情。

    若是換個人,哪怕是宗室王世子,敢在李家門前這般越俎代庖,李懷德都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一封摺子送入禁中,保管讓那人沒有好下場。

    可眼前這人……

    李懷德也不知他那老子是怎麼想的,竟會對這個小流.氓大紈袴這般喜歡。

    佞人!

    想起那一耳光,李懷德心裡沒好氣的罵了聲。

    卻也只能在心裡出口氣。

    他對門子點點頭後,幾個門子忙開正門,讓馬車入內。

    儀門前候著的小廝迎了過來,從韓大等寧國親兵手中接過馬車,駛向二門。

    二門處,還有健婦候著……

    李相府乃是太上皇當日欽此的官宅,前後五進,與榮寧二府都相差無幾。

    在二門下了馬車後,公孫羽又上了軟轎,一直抬往後宅深處,李光地住處。

    賈環如入無人之境般,大步入內,這幅姿態,著實讓李懷德抓狂……

    他也知道,賈環這般做,多半是在故意氣他。

    雖明知是敵人之計,可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真生氣啊!

    心中罵不停:這賊子真是蔫兒吧壞!

    「哈哈哈!」

    見公孫羽的軟轎落地後,賈環哈哈一笑,上前替公孫羽撩開轎簾,輕扶著她下轎,又幫她拿過藥箱,兩人一起往屋裡走去……

    ……

    「喲!老爺子,我只道你在受苦受罪,沒想到你老這個時候還有這份興致。

    想給你家如意再添個弟弟是怎麼著?

    虧我聽到消息後就趕來,誰知你在這一樹梨花壓海棠……」

    賈環推門而入,就見李光地赤著上身躺在穿上,一個丫鬟正在他身上按著。

    聽到有外人進來,丫鬟忙替李光地蓋好錦被,紅著臉退到一旁。

    李光地沒牙的嘴裡嚯嚯笑著,看了看賈環,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藥箱,和身後的公孫羽,老眼中閃過一抹柔和,笑罵道:「你這小猢猻,就要出京了還不安生,跑到老夫這裡胡說八道!」

    說罷,又看向公孫羽,道:「之前就想打發人去請丫頭來瞧瞧,可聽說你們就要出京了,索性就不再麻煩你,沒想到,到底還是來了。

    快來給我瞧瞧,讓人拔了兩個火罐,還是不舒坦。

    唔,你下去吧……」

    最後一句話,是對房間裡的丫鬟說的。

    那位相貌俊俏,身材豐潤的丫鬟紅著臉,低著頭出去了。

    路過賈環時,被賈環火辣辣的眼神看的腦袋差點沒垂頭胸口,連耳根和脖頸都紅透了……

    「爺啊……」

    從來最順從賈環的公孫羽,都快無地自容了,低聲嗔怨了聲。

    賈環打了個哈哈,回過頭看向李光地。

    卻見老頭子眼中閃過一抹光芒,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賈環心裡瞭然,老頭子果然非一般人,察覺出了問題。

    方才出去的那個丫鬟,身上明顯有不弱的武功,又怎會是一般的丫鬟。

    而李光地,雖不知從何處察覺,卻顯然已經知道了這個丫鬟不同尋常的身份……

    「這屋子裡不是挺暖和的嗎,好端端的,怎地就受了風寒?」

    賈環隨意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問道。

    公孫羽已經去了床榻邊,為李光地診脈。

    李光地輕嘆一聲,道:「到底上了年紀,不如從前嘍。」

    賈環嗤笑了聲,自己斟了盞茶,飲了口後,道:「可是你家如意不孝順?苛待你這老父,不捨得燒地龍?

    我一會兒打發人送二十車好炭來。」

    李光地笑罵道:「胡說八道,如意也是個孝順的……不過你要送就送吧,左右你不缺銀子。

    多送幾車,再添點香料……」

    賈環抽了抽嘴角,道:「都說您老清廉,超過一百兩銀子的禮從來不收,我看那些人也都是睜著眼說瞎話!

    我的禮您不就收了?」

    李光地笑的開懷,咳嗽了幾聲後,道:「之前並未讓燒地龍,燒了後屋裡火燥氣重,不舒坦。卻沒想到,竟成了廢物,連點風寒都受不起了……」

    賈環沉吟了下,道:「老爺子,要不同我一起南下?

    江南水氣足,冬日裡屋子燒了地龍,和春天一樣,適合療養身子。

    陛下將甄園賜給了我,那麼大的地兒,我在玄武湖畔給您老撥一座小樓,日子過的保管舒坦!」

    李光地哼哼一笑,有些嚮往,又有些遺憾,老邁的聲音顫巍道:「說你傻吧,你又比誰都精明,知道急流勇退,另闢蹊徑……

    說你精明吧,有時又糊塗的可笑。

    咱爺倆要是湊一塊兒,一起出京,京裡的人,還吃的香,睡的著麼?

    老夫老嘍,老不以筋骨為能,就在這裡度餘生吧,省得折騰的朝野不寧……」

    賈環聞言,心裡一嘆,忘了這茬兒。

    李光地故舊子弟滿天下,以江南最重最多。

    兩江總督在他面前,都要執弟子禮。

    光他一人,朝廷都不會放心讓他南下。

    若再加上一個軍方背景深厚的自己,呵呵……

    賈環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雖是人之常情,但到底不大舒服。

    房間裡陷入安靜,有些寂寥。

    好在,這時公孫羽診脈完畢,起身道:「老相爺身子骨問題不大,風寒已經退的差不多了,不用針灸。

    我再開副藥,煎熬後服下一劑就能痊癒。

    只是日後要好生養著,不能壞了元氣……」

    「好好好!」

    李光地笑的開懷,伸手在床邊的一根紅絨線上扯了扯,不一會兒,就從外面進來一個嬤嬤。

    李光地對公孫羽道:「還得勞煩姑娘親自去給老頭子煎一副藥,家裡的郎中都笨的緊,遠不如姑娘高明!回頭,老頭子定奉上好東西做診金!」

    公孫羽紅著臉,忙道:「給老相爺診治,是丫頭的福分,萬不敢收什麼診金,我家老爺也是不許的。」

    「你這敗家傻老婆!在家裡我怎麼教你的?

    人家要是小氣不給,或者給的東西不好,你再這樣說。

    人家要是給了好東西,你就立馬收下!

    怎地這會兒就說不要了?」

    賈環氣急敗壞道。

    李家的嬤嬤驚駭的看著賈環,她在李家當了一輩子的差,還從沒見過這麼大膽而又不要臉的主兒。

    公孫羽也羞臊的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唯有李光地,笑的又喘又咳的,有些駭人。

    賈環上前將他扶在床頭靠起,替他拍了拍背,順好氣後,李光地對那嬤嬤道:「領著這位奶奶,去藥房煎藥,都聽她的。」

    那嬤嬤忙應聲後,恭請公孫羽去了相府藥房。

    等房門再次關上後,李光地渾濁的老眼忽地變得明亮之極,他死死盯著賈環,道:「環小子,你跟老夫說道說道,這般急著出京,到底為了哪般?」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26
第1212章 玉扳指

     「你這般急著出京,到底為了哪般?」

    賈環聞言一怔,看向李光地。

    李光地一擺手,道:「這裡只有咱們爺倆兒,你也不許再裝傻充愣。

    旁人看不出你的門道,是因為他們都是局中人。

    老夫卻站在局外,冷眼旁觀你多時,若是再看不出你的名堂,這些年,就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但饒是如此,有些地方依舊不解,你到底想做什麼……」

    李光地的眼神,隱隱有些狐疑和審視。

    賈環乾笑了聲,看著李光地道:「不管為了哪般,都不會是造反。

    這一點,老爺子你總相信吧?」

    李光地哼了聲,道:「知道你現在不是為了造反,但誰知道你是不是在韜光養晦?」

    賈環無語道:「等小子在江南把聲勢造起來,你老就知道是不是在韜光養晦了。

    也不敢瞞你老,說到底,小子就是不想將銀行總部建在京裡,怕被人惦記。

    而之所以做這個銀行,也只是為了自保。

    您也知道,小子太過年輕,手中的力量,又讓許多人放心不下。

    當今天子在位時還好,可一旦……

    怕生變故。」

    「所以,你就想用一個勞什子銀行,勾連四方利益,以圖將來自保?」

    李光地將信將疑道。

    賈環點點頭,拉著張椅子到床榻邊,坐下後與李光地相對,目光毫不避及的看著老人,道:「老爺子,您是老於世故的,所以能看破小子的佈局,也當明白小子的心思。

    很簡單,這世上,沒有什麼是牢不可破的關係。

    祖蔭,交情……

    都會隨著時間而褪色。

    唯有利益永恆!

    小子以為,只要賈家能夠給大家帶來利益,成為不可取代的一份子,那麼這些人就一定會永遠保著賈家。

    小子不掌軍,不知政,只給大家賺銀子……

    我就不信,誰還非要將小子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李光地目光深邃的看著賈環,道:「你就不怕……日後會被人摘了果子,再砸碎了骨頭,喝你的骨髓?

    你雖不掌軍,不知政,可你勾連四方,本身就是一種極大的能量和威脅。」

    一股寒意湧上心頭,賈環深呼一口氣,道:「小子已經將最大的一份利益,分給了天家。

    我手中的份額,遠不及天家所有。

    而勾連在一起的勢力,給予他們的利益,卻不會超過造反帶來的風險。

    難道,還會讓人不安心?

    至於敲骨食髓……有這樣貪心不知足的人?」

    「未必就沒有……前朝神宗皇帝,不就是酷愛銀子的人?從沒個知足的時候。

    到那時,你又當怎麼辦?」

    李光地眯起眼,緊緊盯著賈環,問道。

    賈環沉默了稍許後,道:「他若真想要銀子,舍給他就是。

    小子從來都不是守財奴。

    只要能許我帶著一家遠離中原,逍遙自在就可。

    若還貪心不足,不肯罷休,非要要了賈家閤家性命。

    那麼……」

    說著,賈環頓了頓,面容忽然變得隱隱猙獰,寒聲道:「小子雖不會試著魚死網破,但伊霍之行,某亦能為之!!」

    「大膽!」

    李光地瘦弱的老身中,忽然爆發出一聲厲喝。

    虎老雄風在,一時間的威勢,如天地變色般,壓向賈環。

    賈環卻渾然不懼,寸步不讓的與李光地對視著。

    他自忖問心無愧!

    良久後,李光地才緩緩的收起了氣勢,嘆息一聲後,垂下眼簾,用老邁孱弱的聲音道:「你啊,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伊尹霍光二人,行廢立之事,又豈是人臣能為的事?」

    賈環沉聲道:「縱然再不該,可總也要保證家人的周全安危。

    否則,談何男兒大丈夫?

    至於萬千罪孽和罵名,我一人當之便是!」

    李光地抬起眼簾,看向賈環,道:「那廢立之後呢?哪個後繼之君,能容得下你這樣的臣子?」

    賈環淡淡道:「所以,小子才花費大精力,開發西域。

    不求其他,只求能建起一塊可居之地,為賈家謀一條後路。」

    李光地聞言,緩緩仰起頭,過了好一會兒,才長嘆息一聲,道:「如此,就能說的通了。

    也真是難為你了……

    你在西域,應該還有一手吧?

    旁人都只道你手下除了那幾百親兵外,就只有五城兵馬司那一千兵丁。

    可如今看來,你自然不會只留這麼一手。」

    賈環乾笑著點點頭,道:「果然瞞不過你老人家,小子在西域的確還藏了只暗手,但人數不多,只求關鍵時刻,能接應家人。」

    李光地饒有趣的看著賈環,道:「你這猢猻,怎會將老底都告訴老夫?

    你就不怕老夫將這些話都告訴皇帝?

    只憑你那句『伊霍之行,某能為之』,陛下就會把你喊進宮裡,教你什麼是人臣之道。

    學不會,怕是出不了宮……」

    賈環無奈道:「不說明白不行啊,您老爺子不問也就罷了,可若問了,我不老實回答,您不給我添亂,也就不是您李相爺了。

    在您心裡,任何人都沒有大秦的江山社稷重要。

    太上皇尚且如此,更何況小子?

    別看您老都活成老不死的了,可小子忌憚的人裡,您老絕對屬第一!」

    這句話,絕不是馬屁之言。

    李光地這樣的巨擘,論能量,甚至論威望之隆,都要在隆正帝之上。

    更何況,這老頭子是真真活成人精的,經驗豐富,智計百出。

    他要是想給賈環下絆子,那才是防不勝防……

    賈環話雖說的大膽無禮,李光地聽了卻極受用,嚯嚯笑了一陣後,看著賈環道:「你是極好的孩子,老夫也極喜歡你。

    心裡知道忠孝,當初被賈家趕出府,回頭來還是那樣孝順,****給榮國夫人晨昏定省,對家裡姊妹們友愛呵護。

    太上皇在時,你恭順太上皇。

    陛下在位時,你又恭順陛下。

    不迂腐,知道變通,知道社稷為重,這一點,最好,也最難得!

    更難得的是,你心裡還裝有天下百姓,不似其他勳貴那般奢靡糜.爛……

    所以,老夫沒有不喜歡你的道理。

    唯一擔心的,就是你走的太順了,順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那樣,好事也變成了壞事。

    老夫就算再喜歡你這孩子,也要為江山社稷除了你……

    好在,你一直都保持著那份赤子誠心。

    好哇,真好哇!」

    賈環嘆息一聲,垂下眼簾道:「其實有時候,小子也覺得委屈,憋屈的不行,恨不得放開手大鬧個天翻地覆。

    可冷靜下來就知道,行不通的。

    先不說能不能做成事,單讓那麼些人,那麼些叔伯兄長,那麼些士卒,因我一個人的事,就流血送命,血流成河。

    還鬧的社稷動盪,庶民罹難……

    我就做不得。

    實是見不得那些,那樣做,是冷血無情的梟雄,可我卻沒出息的緊,做不來這事。」

    李光地活了一輩子,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沒見過,他自看得出,賈環說的是真心話,也就愈發高興。

    他拍了拍賈環的手,笑著勸道:「人生在世,誰又真的能一輩子順心如意?

    莫說是你,就是太上皇,就是陛下,難道就能事事順心?」

    賈環知道隆正帝是實打實的憋屈了大半輩子,只是……

    「老爺子,陛下也就罷了,過的著實憋屈,我不如也……

    可太上皇,難道也不順心?」

    他奇道。

    李光地哼哼一笑,目光中閃過一抹回憶,道:「順心?又怎麼可能順心,他從來沒順心過……

    登基之前,過的就不順心,被一些叔王伯王欺負。

    登基後,更是屢歷險境,連姓名都差點丟了。

    後來……

    後來和榮寧二公一起征戰四方,也是有勝有敗,談不上事事順利。

    再後來,江山穩固,可悉心培養的太子,也走上了邪路。

    當初的太子,是何等的驚豔啊。

    文治武功,都超凡脫俗!

    若非如此,也不會被廢了又立,立了再廢,幾經周折……

    可惜啊……

    再到後來,為了儲位,幾個皇子爭鬥的撕破臉皮,恨不得刀槍相向。

    甚至還真的死了好幾個……

    賈環,白髮人送黑髮人之痛苦,你們小兒輩,永遠無法體會。

    也是從那一年起,太上皇才開始白頭……

    然而,卻連天家宗室裡,都說是太上皇在有意養龍蠱!!

    唉,這也是太上皇心灰意冷下,對朝堂大權撂手,任憑忠順王施為的緣故。

    結果,讓朝堂上鬧的烏煙瘴氣。

    鬧到最後,更是……

    不提了……

    賈小子,你說說,太上皇他哪裡過的順心?」

    賈環聞言沉默。

    李光地見之笑了笑,又道:「所以啊,你也別覺得憋屈。

    大丈夫立於世,只圖一個快意恩仇,隨心所欲,那不算能耐。

    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匹夫。

    只有能忍人之不能忍,受榮辱而不驚,方為真正的大丈夫,成就大功業!

    你那點委屈,差的還太遠!」

    賈環聞言,沒好氣的白了李光地一眼,道:「小子從沒想過成為什麼大丈夫立下不世功業,只想好生過自家小日子,不被人欺負就好!

    如今,也正朝這方面努力著。」

    李光地失笑道:「你若承爵之初,就這般謀劃,尚且有一分可能。

    到了如今的地步,宮裡又怎肯放一國朝侯爵,常駐江南過好日子?

    更何況,陛下那般器重於你,連兵部尚書的位置都給你備好了。

    他能放你逍遙自在?」

    賈環無奈道:「要是老爺子您給陛下說說,放我在江南過小日子,再不給朝廷添亂,您說他會不會答應放人?」

    李光地看得出賈環是真有此想,他遺憾的搖搖頭,道:「怕是不成啊,皇上也看重你的能為,想收為己用。

    若天下能幹之人,都如你這般想,這大秦的江山,又讓誰去護衛?」

    見賈環落落寡歡,放下心的李光地又動了惻隱之心,在枕邊摸了摸後,摸出一個玉扳指,遞給賈環,道:「賈小子,拿去吧。」

    賈環自不會客氣,接過玉扳指後,看了看,是上等的好玉,只是……

    他不信李光地會送他一個沒用的飾品。

    便問道:「老爺子,這是……」

    李光地有些悵然的笑道:「老夫為相那些年,就一直戴著它。

    官場上,好些人都認識它。

    你戴著去江南,多少能有個便利。」

    賈環聞言大喜,面上卻裝著不滿,道:「您老爺子乾脆給我一份名單得了!

    列上您那些徒子徒孫們的名字,我挨個去找,豈不更方便?」

    李光地氣的瞪眼睛,道:「老夫給你,你敢要?」

    賈環訕訕一笑,他還真不敢要,笑道:「罷了罷了,別連累到您老晚年不寧,那名單我就不要了。」

    李光地見他是個明白人,哼哼一笑,想了想,又囑咐道:「賈小子,老夫知道你對文人不喜,以為他們多是蠅營狗苟之輩,不堪入目。

    在京中你這般也就罷了,大秦勳貴將門多集中在都中。

    可去了文風昌盛的江南,卻不好再這般行事。

    否則,必將寸步難行。

    許多時候,不是打打殺殺就能解決問題的。

    你也得知道,不是每個文人都是你以為的那樣。

    做人行事,要講究中庸之道,不好過猶不及。」

    賈環苦笑一聲,道:「我自然知道去哪座山頭唱哪的歌的道理,可殺了顧千秋後,我便已經是士林之敵。

    和江南士紳的關係,根本不是我想緩和就能緩和的。」

    李光地笑道:「江南文壇宗師黃以周,名聲不弱於桐城四老。

    他與老夫為故友,此人睿智正直,是值得交往之人。

    常與老夫書信往來,也曾數次談過你。

    依老夫看來,他對你的觀感還是頗為不錯的。

    在信中讚你為少年英才,國之棟樑。

    我寫了封信,本來準備今日派人給你送去,不想你竟自己上門了。

    也好,正好拿去。

    去了江南後,你就拿著信,自去燕子塢拜訪一二。

    若有燕棲兄承認你,那你在江南的路,就會好走許多。」

    ……

    從李相府出來時,李光地已經服了藥,沉沉睡去。

    公孫羽說,等睡醒後,李光地的風寒也就好利索了。

    坐在黑雲馬車裡,賈環看著手裡的玉扳指和信,輕輕一嘆。

    只盼李光地,真的能如公孫羽所預料那般,可再活五年……

    他心裡十分愧疚,到底沒有對李光地說實話。

    他的確沒想過會造反,但是,卻也絕對做不到對李光地說的那樣隱忍。

    銀行的作用,也遠沒那麼簡單……

    只是這些話,他卻誰都不能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26
第1213章 如此奢靡!

     就在賈環與李光地話江南時,神京西城金光門處,一大隊車馬,緩緩駛出。

    當頭一面秦字大旗,迎風招展。

    為首兩騎,正是武威公秦家父子。

    秦梁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大晴,往前二百里,有一驛站,到了驛站,便可落腳。

    不要貪著趕路,夜裡只能在荒外過夜。」

    秦風聞言,一一應下,道:「爹,您和娘回去吧。

    這一路都是咱家經營多年的熟地,沒半點難處,兒子都熟悉的很。」

    秦梁回頭看了眼身後不遠處的馬車,搖頭道:「再往前送送吧,你娘這會兒子,怕是不會回去的。」

    秦風無奈,只好讓秦梁夫婦再往前送了陣。

    一直到了從官道上可以看到滔滔渭水時,便看到了川流不息的賈家車馬行車馬,來往於碼頭處。

    只是沒發現賈環的身影。

    秦風對秦梁笑道:「環哥兒這小子倒是灑脫,說不來送,就真不來送。

    不過他也待不了多久,明兒就要出京了,與兒子同為天涯淪落人。

    他可真能折騰……」

    秦梁聞言,看了眼渭水碼頭處停靠的那座大大的樓船,抽了抽嘴角。

    他不忍打擊秦風的自信心,不願說出他和賈環真不是同為天涯淪落人,那隻船,別有玄機……

    不過不用他說,秦風自己就已經發現了不同處……

    他用手在眉前搭起涼棚,眺望著碼頭上那艘大船,忽地「咦」了聲,道:「爹,環哥兒那艘船,怎地……怎地這般奇怪?」

    能不奇怪麼?

    這個時代的樓船,通常都是甲板上起朱樓,也就這樣了。

    再奢華的樓船,也是裡面裝飾的奢靡,金碧輝煌。

    可碼頭上停靠的那艘豎著賈家寧字旗的樓船,模樣卻出奇的奇怪。

    雖然只有三層,不似尋常奢華樓船,有五六層,可……

    這艘樓船的每一層,居然都有一塊露出的甲板。

    這叫什麼船?

    「行了,環哥兒就喜歡弄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等你回京後,再來看吧。」

    秦梁說道。

    只是即將分別,秦梁對這唯一嫡子要寬容許多,沒有厲聲要求,也就給秦風留下了餘地。

    秦風也不是省油的燈,鼓起勇氣道:「爹,讓兒子去瞧瞧吧,環哥兒最會弄這些,定是有趣的!」

    秦梁還想拒絕,身後馬車裡就傳來張氏的聲音,道:「老爺,就讓風兒去看看吧。別讓他帶著掛念去西域……」

    秦梁無奈,只好點了點頭。

    一大隊車馬,就往碼頭上駛去。

    「好傢伙!真不小呢!」

    靠近碼頭後,秦風看到那龐然大船,驚嘆道。

    不過又撇撇嘴道:「我的馬隊也不小!」

    賈家守在碼頭上的負責人是烏遠,他自然認識秦家父子,上前抱拳行禮。

    秦梁點點頭,秦風則親切的喚了聲「遠叔」!

    烏遠聞言,面上帶些笑容,道:「世子怎地來此?」

    秦風忙道:「遠叔還是叫我風哥兒吧,世子之言聽著彆扭。」

    烏遠也不強求,呵呵笑著點點頭。

    秦風道:「遠叔,這船定是環哥兒出的主意改的吧?怎這般古怪?」

    烏遠道:「是公子讓人改的,將五層樓船改成了三層,但實際高度並未變化多少。

    所以每層樓都比原先高出不少,也長出不少。

    環哥兒讓人把二三層長出來的部分,做成了甲板,給內眷們使用。」

    秦風咧咧嘴,對秦梁道:「爹,環哥兒真能擺貨!咱們上去瞧瞧?」

    秦梁皺眉道:「你不上路了?」

    秦風聞言一滯,點點頭,道:「那走吧,爹,您和娘也別送了……」

    張氏這會兒子心跟刀割似得,哪裡捨得獨子遠行,忙乞求道:「老爺,就讓風兒去船上看看吧。他最擔心環哥兒,昨兒都沒睡好……」

    秦梁看到張氏紅了的眼圈,雖明知是藉口,還是點了點頭,道:「去轉轉吧,下來後,就啟程。」

    秦風見張氏就要落淚,忙道:「娘,咱們一起上去吧!環哥兒一准給拾掇的極好,咱們去瞧瞧這臭小子都怎麼擺弄的!」

    張氏巴不得和秦風一刻不分開,只是看向秦梁,道:「不好吧……」

    秦梁嘆息一聲,道:「一起去看看吧,環哥兒……收拾的極好。」

    烏遠自不會攔下他們,秦梁張氏為賈環的義父義母,待賈環如若己出,這些他都是知道的。

    便命人暫時擋住了往船上運送貨物行禮的僕役們,請秦家三人登船。

    本來應該是白荷作為女主人前來陪客參觀,可白荷一早就被賈環派人接回了賈府。

    便只能由烏遠暫陪……

    一行人走過通道,上了底層甲板後,秦家三人就怔住了。

    一股濃香撲鼻!

    香味不是來自旁處,正是來自甲板的地板。

    都是富貴人家出身,自然不會眼拙。

    張氏怔怔的看著甲板,道:「這是……香楠吧?」

    烏遠在一旁垂著眼簾答道:「夫人所言極是,底層甲板的木料,皆是出自安南的香楠木。

    這一層甲板,多是水手和親兵所處之地,所以木料用的一般……」

    這下,連秦梁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這還是一般的?」

    他也只是隱隱聽說,賈環這艘船極有名堂,好似很奢華的樣子。

    但他沒想到竟奢華到這個地步。

    一層甲板上到處擺放的箱籠,不好參觀。

    秦梁道:「去上面看看吧。」

    因為原本五層高的船樓,改成了三層,使得層高變高了許多。

    站在一層甲板往上看,根本看不到二層的模樣。

    烏遠聞言,猶豫了下,還是領著秦家三口子從外側樓梯,上了二樓。

    「這……」

    「這這……」

    秦家三口上了二樓甲板後,全都目瞪口呆。

    怪道烏遠說一層的香楠木普通,只供水手和親兵們用。

    和二樓相比,一層的香楠木的確成了極普通的木頭。

    因為二樓甲板的木板,竟全用的是金絲楠木!!

    只從視覺效果上,就超過一層甲板十萬八千里!

    「老天爺!」

    張氏也是見過陣仗的,可看著偌大的地面上,鋪的全是如絲綢般光滑細膩,在日光照射下,綻放著絲絲金光的金絲楠地板,她只覺得一陣眩暈!

    秦梁眼中瞳孔也是縮了縮,好生看了看這金絲楠地板後,目光又落在不遠處的「大坑」裡。

    他奇道:「好端端的甲板上,掏出個大坑作甚?」

    不用烏遠回答,秦風就面帶似哭似笑的表情,道:「爹,那……那不是大坑,那是游泳池!

    裡面放滿了水,就可以在裡面游泳。

    老早前就聽環哥兒說想要做這個,可他家裡老祖宗不許他在屋裡搞,怕壞了風水,才沒做成。

    沒想到……沒想到……

    讓他給恁到船上來頑了!」

    張氏聽秦風說的激動,上前看了看,又驚呼一聲,道:「老爺來看,這……這莫不是都是黃花梨木?」

    秦梁聞言走過去,看了看這勞什子游泳池的木板,屈指輕輕叩了叩後,哼了聲,道:「油潤通透,光滑如玉,正是黃花梨的料子。」

    秦風無語抬頭望天,卻看到一個甬道似的結構從三樓甲板處拐到泳池上方二尺處,他奇道:「遠叔,那是做什麼的?」

    烏遠也無語,似都有些羞愧,道:「公子說……可以從上面滑下來,耍……」

    秦風心裡頓時又受到了八萬點暴擊,轉頭往船樓處走,不想再看這傷心地……

    卻在門口處站下了,一張臉咬牙切齒!

    回過頭,對烏遠道:「遠叔,這裡面全鋪著波斯羊絨地毯?!」

    烏遠慚愧的點點頭……

    秦風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方才他居然還想,他的馬隊和賈環這艘船差不多。

    站在樓船上,眺望碼頭上他散發著騰騰騷.氣的牛馬和駱駝,秦風頓覺生無可戀……

    「咦?」

    張氏又驚奇了聲,側著頭往甲板後面看去,她竟看到了些許炊煙,嗅到了淡淡的香味。

    烏遠解釋道:「這是我家公子提前使人在煲湯,煲的是燕窩雪蓮梨膏珍珠湯。

    此湯需要提前一天準備,都是給內宅的夫人用的,說是……能養顏美白……」

    烏遠堂堂一個武宗,解說這些,心裡真的充滿了羞恥……

    秦風忽然咬牙道:「遠叔,讓人送一甕過來,給我娘打包帶走!」

    烏遠聞言一怔,張氏忙道:「風兒,娘知道你的孝心,可你不好搶你弟妹的東西送娘吧?」

    秦風氣惱道:「我不管!就要送給娘吃,否則兒子怕到不了西域,就得氣炸了!!

    要不是西域不通船,兒子這會兒子就把他這勞什子船給開走嘍!!」

    難得見懂事知禮的兒子孩子氣,張氏忍不住好笑,道:「好,娘今日就同風兒一起做回強盜,搶了環哥兒的湯回家吃!」

    烏遠聞言,只好去使人將還沒煲完整的湯灌了一甕,抱了出來。

    還要再引著他們去三樓,不過秦風聽說三樓都是臥房,就算了,笑道:「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怕是心智都要動搖了。

    遠叔,等見了環哥兒,別忘了同他說一聲。

    等三年後我回京,要一艘和這一模一樣的船!

    差一點,都不行!」

    烏遠笑著應下後,秦風轉身,給秦梁和張氏跪下,道:「爹,娘,您二老就送到這吧。

    兒子先走了,您二老在這船上再逛逛。

    本是好事,不必拖的傷感。

    爹,娘,您二老多保重,兒子去也!」

    說罷,凌空一翻,就從二樓甲板處,翻了下去。

    在張氏驚呼聲中,穩穩落在一層甲板上。

    沖張氏大笑著揮揮手後,再一跳,便重新落在碼頭上。

    牽過親兵遞來的馬韁,翻身上馬,「駕」的一聲,便帶著散發著騰騰騷.氣的車馬隊伍,遠行了……

    張氏看了看自家兒子的隊伍,再看看腳下這座奢靡到超乎想像的座駕,眼淚當場落了下來,哽咽道:「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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