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相聲大師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7-2-1 10:16:5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7 432731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39
第353章 二人轉比試

     這一段何向東是上次在新鄉的天一家茶館裡面演出福壽全的時候聽和尚唱的,他覺得挺好的,就給用上了。

    只不過上一次大彪兄弟是發自內心的感受,也沒有特意想逗笑別人。何向東則是刻意拿這個找包袱,看起來效果還不錯。

    師傅經是傳統的一個段子,給死人唸得,從捧哏的身上找包袱,然後經文裡面也會改上幾個包袱,純粹就是為了逗觀眾一樂。

    師傅經說著說著,何向東突然想到一件事,這師傅經貌似跟福壽全也挺契合的,前面的梁子可以用在福壽全的,最後面妖魔鬼怪都出來的時候也可以把師傅經加進去,這樣處理好像更有意思了。

    這些想法都是何向東在表演過程中在腦海裡閃現的,他是越想越興奮,心中已經暗暗下了決定,等演出結束回家了,可以好好研究研究這事兒。

    一場師傅經在鬧騰中說完了,師傅經可以大鬧也可以小鬧,真正熱鬧的可以弄十幾個人來一起表演,他們今天算是小場面。

    這已經是最後一段相聲了,兩人剛要退場就聽見觀眾喊再來一個,來的都是老觀眾,對演出的門道再清楚不過了,知道這是到返場的時候了。

    何向東又返了幾次場,說了幾個小段兒,也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唱功,京評梆曲都來了一遍,觀眾是叫好連連,何向東的嗓子是一絕啊。

    那幾位來參觀的同行也是驚豔不已。

    演出結束之後已經是傍晚了,何向東也終於在後台見到了幾人,相互認識一番,便開始聊起天來。

    高俊生很客氣說道:「久聞貴社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何向東也笑著拱手道:「您客氣了,貴團我也是仰慕已久了,對了,你們話劇團叫什麼名字來著。」

    「咳……」高俊生差點沒嗆出來。

    章雲集憋著笑意,沒好意思笑出來。

    倒是朱肖濤比較隨意,說道:「你說你倆瞎客氣啥呀,不是才聽說不久嘛,裝的跟老熟人似得。」

    高俊生有點不好意思,笑著罵道:「就你話多。」

    何向東笑笑,也沒有在意,正好這時候陳軍把茶水端來了,何向東對陳軍說道:「來,小軍,給客人上茶。」

    陳軍雙手端著茶杯給客人一一放在桌子上,也沒離開,就站在一旁伺候著。

    學徒學藝就是這樣,跟著師父吃住,家裡來客人的時候就在旁邊伺候著,前幾年很多師父都是不傳藝的,學徒是在伺候師父和藝界同行的時候,聽著他們聊天說藝,在這裡面學會很多本事的。

    所以何向東對陳軍的要求也是有客人來了,就在旁邊等著伺候著,讓他出去再出去。

    朱肖濤好奇的看了陳軍一眼,問何向東:「這是你徒弟嗎?」

    何向東點點頭道:「對,我收的,您現在拜了正式的師父了嗎?」

    朱肖濤道:「還沒有。」

    「哦。」何向東微微頷首。二人轉的收徒形式跟相聲不一樣,相聲是一個師父把徒弟帶到大,徒弟不准再投他人了,否則就是叛師出門。

    偶爾也有例外,一個相聲藝人也有可能同時拜兩個師父,但是這需要雙方師父都同意,而且這種情況很少,通常是另一枝沒傳人了,不傳他這一枝兒就要絕了,所以有可能同時有兩個師父,這叫一馬雙跨,兩門皆不絕。

    但是二人轉不太一樣,藝人學藝跟著不同的師父學習,出師之後,比如要去別的二人轉劇場哪個班子賣藝,也會拜那個班子的大角兒為師,然後在他的旗下賣藝為生,所有大多數二人轉藝人都是帶藝投師,他本身就是有本事在身的。

    幾人又閒聊幾句,章雲集稱讚何向東道:「剛才聽你相聲說的是真好。」

    何向東道:「哎喲,您客氣了。」

    朱肖濤也道:「這還是真不是客氣,您功夫可深啊,尤其是您的嗓功,那厲害啊,哎,對了,您會唱二人轉嗎?」

    何向東笑著道:「就會一點點皮毛。」

    高俊生在一旁慫恿道:「要不你倆來一段兒好了。」

    章雲集也是眼前一亮,興奮道:「這好啊,來一段對唱,我們這叫以藝會友。」

    在一旁傻站著陳軍也激動了,看來師父說的是真沒錯啊,在旁邊伺候著也能伺候出本事來。

    朱肖濤看看兩人,又對何向東道:「何先生,您看這……」

    何向東笑了笑,很隨和地說道:「既然都這麼想聽,那咱就來一小段兒唄。」

    「好。」朱肖濤應了一聲,也起了考較的心思了,主要是前面何向東的嗓功震懾到他了:「那我們來一個反正對花,您會這個嗎?」

    何向東點頭笑道:「這個我會。」

    高俊生和章雲集也來了興趣了,這聽起來好像還蠻有意思的。

    朱肖濤道:「那咱就來反對花吧。」

    「好。」何向東笑著答應了,他知道反正對花這玩意兒見功夫,裡面最重要的是要用到二人轉的彈舌,功夫淺的來不了。

    「我先來吧。」朱肖濤一凝嗓子,便唱道:「三得兒月得兒裡得兒來得兒什麼花兒得兒開得兒開得兒。」

    這一句一唱完,高俊生、章雲集還有陳軍三人頓時吃了一驚,這每一個得兒,就是舌頭在口腔裡面快速彈動發出的聲音,這短短的一句話,朱肖濤竟然就用了七次彈舌了,而且每一次彈出來的音調都不一樣。

    這可太見功夫了。

    章雲集跟朱肖濤是在一家夜場裡面工作的,他知道朱肖濤是演二人轉的,但是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這一手。

    二人轉是一門傳統曲藝,在關外影響很大,包括其他很多的藝術形式都借鑑了二人轉的唱腔,這門藝術形式非常成熟,也非常有影響力。

    只可惜現在沒什麼人喜歡傳統曲藝了,純粹唱二人轉曲目的藝人已經沒飯吃了。所以好多在劇場演出的藝人都是用一些二人轉的其他絕活兒,倒立唱歌,空手開酒瓶子,還有高空劈叉之類的來取悅觀眾。

    朱肖濤在夜場裡面表演的也是這些內容,真正的二人轉曲目他反倒是有好些年不唱了,連章雲集都不知道他有這一手。

    圍觀的三人又把目光投向何向東,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得住這一手,這可見功夫啊。陳軍也是緊張起來了,他從來沒見過自己師父會彈舌啊,生怕自己師父會輸了。

    何向東對著朱肖濤微微一笑,彈舌十分熟練的就用出來了,他二人轉也會不少:「三得兒月得兒裡得兒來得兒桃杏花得兒開得兒開得兒。」

    「厲害呀。」高俊生豎起了大拇指。

    陳軍也大鬆一口氣。

    朱肖濤目光沉了沉,知道是碰上硬茬了,他可不想在二人轉上輸給何向東,不然就真丟臉了,他暗自發了狠,彈舌變得更加快速了,語調也更加俏皮,彈舌和唱句之間的轉換簡直快的讓人目不暇接:「桃得兒杏得兒花得兒開得兒,小得兒妹得兒頭上一心要戴得兒花呀,七不隆冬青上青呀得兒花紅。」

    最後一個彈舌是一個繞音,朱肖濤是賣了力氣了,青筋都唱出來了,額頭也微微見汗了。

    「這麼拼啊。」高俊生暗暗腹誹。

    「殺紅眼了啊?他能接上來嗎?」章雲集看看朱肖濤,又看了看何向東。

    陳軍除了為師父擔心,也非常吃驚於兩人的彈舌功夫,太厲害了,讓他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子好好開了開眼界。

    何向東倒是非常輕鬆自在,輕輕笑了笑,馬上接了上去,他舌頭彈得比朱肖濤還要靈活,而且更為俏皮靈動,猶如百靈鳴叫,技藝讓人歎為觀止:「八不隆冬青上青呀得兒花紅,得兒塞得兒塞得兒臘梅塞伊塞,花開花謝花開十樣紅。」

    一番唱完,何向東面帶微笑,臉不紅氣不喘,根本不費什麼力氣,高下立判。

    朱肖濤嚥了嚥口水,咬咬牙,開始發狠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39
第354章 我他媽又不是猴

     「嘿。」朱肖濤清亮地叫了一聲,也是給自己提氣,氣從丹田起,一路向上直到嗓子尖,從丹田到嗓子尖這一大塊硬的跟鐵塊似得。

    朱肖濤脖子上的青筋也完全凸了出來,眼珠子瞪得跟牛一樣大,這人是真較上狠了:「二得兒月得兒裡得兒來得兒,什麼花得兒開得兒開得兒。」

    朱肖濤三秒之內就把這一句唱完了,快速無比,但聽眾卻能很清楚地聽到每一次彈舌和每一個字,他的彈舌快速無比,音調轉換也是無比靈活,能做到這些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更不要說朱肖濤還是在短短兩三秒之內完成的。

    這種技藝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章雲集和高俊生兩人聽得是直嚥口水,不說讓他們來這個了,他們倆連想想都覺得自己舌頭在打轉。

    唱完這一句,朱肖濤已經微微氣喘了,臉上也泛著紅色,別看剛才才來了幾秒鐘,但卻非常費力氣。

    何向東一笑,也運起了氣:「二得兒月得兒裡得兒來得兒,蘭得兒草得兒花得兒開得兒開得兒。」

    朱肖濤一咬牙也跟了上去:「蘭得兒草得兒花得兒開得兒開得兒,那麼呀麼來得兒呀得兒,小得兒妹得兒頭上一心要帶花。」

    何向東也唱:「七不隆冬青上青呀得兒花紅,八不隆冬青上青呀得兒花紅,得兒塞得兒塞,得兒臘梅塞伊塞,花開花謝花開十樣紅。」

    朱肖濤紅著臉頭上冒著汗:「三得兒月得兒裡得兒來得兒……」

    兩人你來我往,舌頭在口腔裡面靈活極了,兩人的彈舌功夫簡直精深無比,足可見兩人的基本功是有多麼紮實。

    一直到唱到五月份,朱肖濤已經快接不上氣了。而何向東卻依舊是一副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他始終遊刃有餘地跟著朱肖濤的節奏唱完每一句。

    房間裡面另外三個人都已經看傻了,後面這幾句兩人一一對唱,銜接十分快速,彈舌也是及其靈動,完全是一場聽覺盛宴啊。陳軍更是聽得嘴巴都合不上了,這孩子都快被嚇傻了。

    「好了好了。」唱道五月份的時候,何向東揮手叫停了,笑著說道:「不唱了不唱了,再唱我舌頭就要打轉了。」

    朱肖濤也停了下來,但是氣息很紊亂,想說話卻也說不出話來,一直在大口喘氣。

    幾人心裡都很明白,何向東這是手下留情了,他們都看的很清楚,剛才的《反正對花》朱肖濤已經無力再戰了,而何向東卻還是臉不紅氣不喘,這難道還不能分出高下嗎?

    何向東擺擺手,把朱肖濤的茶杯遞給他,自己也把茶杯拿起來,喝了一口,說道:「不來了,再來就吃不消了。您這基本功是真紮實,佩服佩服。」

    章雲集和高俊生也不由得對何向東佩服起來了,不僅是因為何向東剛才的高超技藝,更是因為他的人品藝德,見好就收,而且還給對方留足了面子。

    陳軍張大了嘴,腦子有點懵。

    朱肖濤也終於喘勻了氣,直起了身子給自己灌了一口茶水,現在茶水也不怎麼燙了,還比較熱,喝進去剛剛好,他一下子就喝下去大半杯。

    把杯子放好之後,朱肖濤擦擦嘴巴,對何向東說道:「您客氣了,是我輸了。」

    何向東搖搖頭,笑道:「哎,這是什麼話,剛才只是技藝切磋,又不是比試,您的彈舌技藝倒是真讓我大開眼界啊。」

    何向東還是特別客氣特別捧著對方說的,其實這就是何向東為人處世態度,對藝人他是非常尊重的,也沒有必要非要壓人一頭不可,這樣根本沒什麼意思,而且還容易和對方結仇。

    何向東在江湖上也混了這麼多年了,雖是二十出頭的大小伙子,但卻早就過了亂出風頭的年紀了,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才一個成熟的江湖人應有的態度。

    朱肖濤重新在凳子上坐好,看向何向東的眼神充滿了欽佩,何向東剛才的彈舌技藝讓他太震驚了,他之所以提出要來反正對花,就是因為他非常擅長彈舌,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在自己最擅長的方面輸的這麼慘。

    但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方竟然見好就收,說已經吃不消了,主動叫停了比試,給自己留足了面子。

    雖然何向東的面相看起來很是年輕,但是朱肖濤還是覺得他很有宗師風範,他佩服道:「您的彈舌是真厲害,一連唱了五番居然連大氣都不喘,您這氣是怎麼練的啊?」

    何向東笑笑:「我其實也是討了一個巧兒,我小時候跟過口技藝人練氣,所以我的氣比旁人要長一些,要不然我早就跟不上你了。」

    「您太客氣了。」朱肖濤笑著說道。

    高俊生也在一旁說道:「是你們倆人都太客氣了,不過你們的藝術真是讓我們兩個外行歎為觀止啊。」

    章雲集也應道:「是啊,我真沒想到老朱你居然還會這一手啊。」

    朱肖濤神情落寞地笑笑,搖搖頭,說道:「這些都是基本功,根本不算什麼,二人轉我也是從小就學的,會的也不只有這麼一點點。只可惜啊,現在也沒人聽正經的二人轉了,偏偏要看什麼狗屁絕活,倒立打滾開酒瓶,我他媽又不是猴。」

    章雲集嘴唇繃的緊緊的,她和朱肖濤在一家劇場裡面工作,她知道的只是這個來自東北的男人有一身的絕活,各種高難度的動作讓觀眾興奮不已,而這個男人也因此成為了劇場裡面最紅的演員,但是她不知道是這個乾瘦乾瘦的東北男人心裡居然這麼苦。

    默了默,朱肖濤嘆了一口氣,神情苦澀,轉頭對何向東說道:「其實我挺羨慕你們的,真的,不為別的,就是因為你們能正正經經地說相聲。說的是相聲,我就很羨慕了,現在還能正經演老玩藝兒的太少太少了。」

    這話一出,眾人心中都微微沉重了幾分。

    何向東臉上擠出了笑容,對朱肖濤說道:「我們一直把相聲說下去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40
第355章 我非被你騙了不可

     幾人在後台一直聊著天,範文泉和張文海兩人也把飯買回來了,晚上有演出,他們也就沒出去吃了。

    何向東還招呼幾人就在後台吃一點便飯好了,他們也沒客氣,就大大方方坐下來一起吃了。

    何向東和這三人聊的非常投機,大家都是民間藝人,也都深知賣藝的艱辛,各種唏噓往事從這些有經歷的人嘴裡雲淡風輕地說出來。

    一番聊天之後,幾人也都熟悉了,讓何向東最有感興趣的竟然不是同是傳統藝人的朱肖濤,而是話劇團的老闆高俊生。

    這人雖然其貌不揚,但卻談吐不俗,他總是能在最合適的時候以一種讓人最舒服的方式把話插進來,雖然他的話並不多,但是卻能隱隱地把控著話題的走向。

    初時,何向東還不覺得有什麼,但是稍微多聊了一會兒,他就覺出高俊生這個人的不凡來了,何向東也是個走南闖北的人物,但是像高俊生這樣給人感覺這麼好的人還真是少見。

    何向東頓時就對高俊生來了興趣,也跟他攀談了起來。他們倆能聊的倒是挺多,除了藝術方面的還有劇場經營,這兩人都是老闆,相互交流了不少經營心得。

    高俊生還讓何向東有空一定要去他的話劇團看看,他說他們這些體制外的民間小劇場要多聯繫多交流,有什麼信息和資源大家也能分享,這樣才能共同發展。

    何向東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知道他們來拜訪的主意竟然是高俊生提出來的,頓時,他對高俊生的觀感更好了,這人是個做事的人。

    幾人聊著天,是越聊越開心,都忘了時間了,一直到何向東的傳呼機響了起來,他拿出來一看,臉色當時就是一變。

    要死了,答應田佳妮晚上一起吃飯的,結果一聊天就給忘了。

    還是高俊生善解人意,他問道:「怎麼了?是出什麼事兒了嗎?」

    何向東把傳呼機揣在兜裡面,摸著鼻子,也沒好意思說是自己女朋友催了。

    高俊生看看何向東尷尬的臉色,他道:「要是您有急事的話,您就先去處理吧,我們也該回去了,老朱他們夜場也快到演出時間了。」

    朱肖濤也道:「是啊,你不用管我們,我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那事兒能處理好嗎,要我們幫忙嗎?」

    章雲集也看了過來。

    張文海看到何向東這副樣子就知道是什麼事兒了,這老頭兒可是個人精,不過他也就是笑笑,也不說話。

    何向東連連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就一點小事。你們先吃著,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我先走了,有機會再聚啊。」

    說完,何向東急匆匆地就跑出去了。

    朱肖濤看著何向東匆忙離去的背影,還有些擔憂地問道:「他跑的這麼快,不會真有什麼大事吧?」

    張文海吃著飯,很是無所謂地說道:「他有個屁大事啊,不過急到是挺急的,估計這孫子今晚討不了好了。」

    範文泉也缺德地笑了起來。

    其他幾人倒還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

    再說何向東,何向東出了園子,直接就奔了地鐵站,現在又恰好是下班高峰期,地鐵都能擠懷孕了,何向東塊頭又大,他是硬著頭皮愣往上衝的,弄得旁人怨聲載道。

    出了地鐵,一直摳的不行的何向東還花錢打了一輛出租車,結果好死不死的又遇上了堵車,田佳妮已經打了好幾次他的傳呼了,何向東腦袋上的汗都要出來了。

    也沒時間再坐出租車了,他乾脆下車一路小跑過去。何向東身子胖,也跑不快,等他跑到田佳妮那裡的時候天都已經完全黑了。

    田佳妮一直站著等他,在昏黃的路燈底下都有點等的不耐煩了,雙手插在褲兜裡面,不停地走來走去。

    何向東看見了他,馬上氣喘吁吁地跑了過去,彷彿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了一聲:「妮……妮……哎呀……」

    田佳妮終於回身了,對著何向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痛罵:「你幹嘛了,不是說好了是六點鐘嗎?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

    何向東根本說不出話來,雙手扶著膝蓋,大口的粗氣喘個不停,前面跑步的時候倒還好,現在一停下來就開始出汗了,身上頭上揮汗如雨,狼狽無比。

    田佳妮見到何向東這副慘樣也有點於心不忍,本來肚子裡面憋著好一團火的,現在也消散了不少。

    好半晌之後,何向東才直起身子,上氣不接下氣道:「哎呀……我的媽,哎呀……差點沒……沒跑死我。」

    田佳妮一雙秀眉又蹙起來了,她不悅道:「你到底幹嘛去了?」

    何向東擦著頭上的汗水,他當然不能說是聊天忘了時間,否則他一定會被暴怒的田佳妮扔進護城河的,他一邊擦著汗水,腦子一邊飛速轉動想著對策。

    額頭上的汗水擦完,何向東也把招兒想出來了,他嘆了一口氣道:「唉,我其實出來的挺早的,就是路上遇見點事兒,所以晚了一點。」

    田佳妮問道:「什麼事兒啊?」

    何向東輕嘆一聲,做出一副滄桑的味道:「我出發挺早的,本來是想走一段路再坐車的,你知道我也要多鍛鍊身體才行嘛。走著走著吧,我就突然看見事兒了。」

    「你猜猜看見什麼了,我看見有一小偷在偷錢包,偷的還是一個老太太的。我的天,我的脾氣我能忍嗎?我當時就大喝一聲,幹嘛呢。那小偷一見我,扭頭就跑啊。我能放過他嗎?我上馬就……我抬腳就追。」

    「一直跑了好幾條街啊,終於追到這混小子。我一個跨步上前,一記黑虎掏心就打在了他的後背上了。然後我一個虎撲就把他撲到了,劈頭蓋臉就給這小王八蛋一頓打啊,不學好。後來我就把他送派出所了,然後就做筆錄幹嘛的,所以才晚了。一出派出所就又遇到下班高峰期了,路上也堵車,我就跑過來了。嗯,沒錯,就是這樣。」

    田佳妮點點頭,美眸裡面異彩漣漣,崇拜道:「哇,這是真的嗎?你好厲害啊。」

    何向東很隨意地笑笑,雙手附在身後,淡然說道:「嗨,這都不算什麼,只是一件小事罷了,懲惡揚善是我們這些長在紅旗下的年輕人應該有的美德。」

    田佳妮臉上笑容不減,道:「說的真好啊。那個老太太長什麼模樣啊?小偷穿什麼衣服啊?多大年紀了?哪家派出所辦的案子啊?辦案警察名字叫什麼啊?」

    何向東笑容漸漸僵在臉上。

    「說呀?」田佳妮笑眯眯地催促道。

    何向東一把摟住田佳妮,笑得有點尷尬:「女孩吧,還是笨笨的比較可愛。」

    田佳妮臉上笑容更甚,靠在何向東身旁,而何向東腰間的軟肉也漸漸變了形狀,她柔聲道:「要不是咱倆從小就認識,知道你是什麼德行,我還真就信了。」

    何向東強忍著悲痛,臉上笑容無比絢爛。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40
第356章 他來了

     何向東帶著有點飽嗝味道的笑容陪著田佳妮又吃了一頓晚飯,其實很多時候男人發胖都怨不得他們自己的,像何向東這樣的不就是遇到了不可抗力了嘛。

    他倒是想反抗來著,可這玩意兒的鎮壓太可怕了,他可不敢以身試法,所以這就是真正的不可抗力,嗯,這種解釋沒毛病。

    吃完第二頓晚飯的何向東陪著田佳妮在街上散步,其實何向東已經累得不行了,他前面可是跑了那麼長一段路呢,他現在實在是走不動了。

    可是不走也不行啊,他肚子都撐得快裂開了,剛才那一頓他也沒少吃,田佳妮一直在給他夾菜,他連說胃口不好都沒敢說,他只要一張嘴,田佳妮眼珠子立馬就瞪起來了。

    何向東是眼淚和飯一起吞下去的,這不,他現在都快撐死了,他感覺自己肚皮都快要撐破了,記得上一次吃的這麼撐還是在七年前。

    那時候是在江西,他和師父把盤纏用光了,然後城裡也不讓他們賣藝,這爺倆連坐車去鄉下的錢都沒有,只能一路走過去,兩天沒吃飯。

    後來遇見一戶人家擺滿月酒,爺倆去給人演堂會去了,這才弄來一頓飽飯,何向東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天自己肚子吃的有多撐,雖然後來又拉了好幾天,但還是忘不了那時候苦澀的幸福感。

    現在儘管日子還不是太好過,但比那時候強太多太多了,自己畢竟能吃飽了,不是嗎?

    兩人在路上慢慢逛著,田佳妮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說道:「以後還敢不敢遲到了。」

    何向東搖搖頭,淡然說道:「當然不敢。」

    田佳妮看了他一眼,又問道:「撐嗎?」

    何向東也在笑,微微揚起了頭,說道:「還可以。」

    田佳妮翻翻白眼,拍拍何向東高高鼓起的肚子,輕笑道:「看你那德行。」

    何向東驕傲地揚起頭。

    ……

    晚上,何向東回了張闊如家,田佳妮則是回了自己家。他們談對象到現在何向東還沒有去田家拜訪過呢,他現在也回北京了,他覺得也要找一個合適的時間上門去一趟比較好,不然就有點不像話了。

    第二天,何向東又去向文社演出了,文工團給了他一禮拜的假,他也沒有多少時間是用在休息上的,每天都要去演出,忙得很。

    向文社的客人數量目前挺穩定的,一百來人的樣子,好一點的話能上二百,支付了房租水電等支出之後,他們這些演員的收入也蠻不錯的。

    當然何向東的目標也不止於此,他並不滿足於現狀,但是現在想迅速提高向文社的知名度,增加觀眾數量,這比較困難,蘇小婭之前也想了不少法子,可惜都是收效甚微。

    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捧出一個角兒來,只要這個角兒腕夠大,自然能吸引更多觀眾來。

    這也是為什麼何向東願意跟著文工團進行好幾個月的西線文藝匯演的根本原因。

    現在匯演結束了,他在等,等那個他應得的機會。

    下午的演出一切正常,何向東的人氣挺高的,昨晚上他沒演出,但是張文海這些人都把何向東回來了的消息告訴了觀眾,還跟他們說明天就有何向東的演出。

    觀眾也很捧場,今天就來了不少人了,超過一百五了,這還是在工作日呢,要是週末估計還會多一點。

    散場之後,何向東把大褂脫下來,給了錢讓陳軍買飯去,他自己在後台歇著腳,還沒多坐一會兒,就有訪客來了。

    「小東子,外面有人找你。」張文海進門對何向東如是說道。

    何向東正把脫下來的大褂掛起來呢,聞得此言,他回頭詫異道:「找我?誰啊?」

    張文海下午也演了三場了,累得夠嗆,就直接躺在躺椅上了,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哪兒知道去啊,就一老頭,說是來找你的,就在外面,你自己出去看看吧。」

    「老頭兒?」何向東先是一愣,然後心跳猛地漏跳一拍,一瞬間,何向東感覺自己頭皮都麻了一下:「難道是他?」

    何向東不敢再耽擱了,立刻往外跑,一直跑到向文社的大門口,他才終於看見了那個老頭兒。

    這位老者背負雙手,鬚髮皆白,但是人非常精神,面色紅潤,他正抬起頭饒有興趣地打量向文社這塊招牌,彷彿招牌上每一處破舊都是值得研究的歷史烙印。

    何向東看著老者,瞳孔微微一縮,雖然上次他只看了老者一眼,還是在出租車後座透過後擋風玻璃看的,但他還是認出來了。

    這位老者就是王彌葦,就是給自己錄音的那位老爺子,也是掌握著全本九頭案的那個人,更是單口相聲宗師級別的人物。

    王彌葦似是也感覺了旁邊有人在看他,他便微微側頭看向何向東,眼神不溫不火,很有一種看透世俗的滄桑感,他放下負著的雙手,對著何向東微微一笑,頷了頷首。

    饒是已經混跡江湖十幾年的何向東此時心跳也不爭氣地快速跳動了起來,不能不激動啊,單口相聲的一代宗師啊,就單從他給自己的那一段錄音來看,何向東就敢斷言這位老爺子絕對是當今單口相聲的第一人。

    而老爺子來北京的目的他也很清楚,就是要把全本的九頭案傳給自己啊,相聲界無比渴望企盼的全本啊。

    何向東強行壓下內心的激動,慢慢邁步走到王彌葦老爺子身邊,走到近前的時候他才發現老爺子個頭挺高的,比自己還高半個頭,而且老爺子身上有一股讓人聞起來很舒服的味道,他分辨不出來,但他很喜歡。

    「王老先生,小子何向東向您問好。」何向東循著江湖規矩,抱拳作揖行禮。

    王彌葦老爺子慈眉善目地看著何向東,他是越看越喜歡,臉上始終帶著笑意,眼睛都眯起來了,問道:「何向東……金口銀舌的徒弟?」

    何向東一愣,有點納悶,但還是應道:「是的。」

    王彌葦微笑頷首,又問道:「相聲門的師承是誰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40
第357章 師承

     何向東答道:「我師承方文岐。」

    「方文岐。」王彌葦唸了一聲名字,雜亂的白眉微微一皺,稍稍思索了一下,又問道:「師爺呢?」

    何向東道:「郭寶鳳。」

    王彌葦眉頭又是一皺,搖搖頭道:「師太呢?」

    何向東又道:「賀伯福。」

    「哦。」王彌葦應了一聲,眉頭沒再鬆開了。

    其實相聲的歷史不長,從清末到現在不過傳了一百五十年左右吧,何向東這一輩屬於明字輩,德壽寶文明,往上還有兩輩,攏共就七輩人。

    第一輩是開山老祖窮不怕,還有他代拉的幾個師弟,攏共就四五個人,第二輩的人也不多,都數的出來。

    真正多起來要從德字輩開始,那時候最出色的是相聲八德,然後香火傳承一直傳了下來。王彌葦現在就有點納悶了,他剛才都問到壽字輩的了,怎麼這個賀伯福自己還是沒有聽說過呢?

    連著翻了三輩自己都沒聽說過,這種情況還真是少見啊。王彌葦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了,他算是知道了何向東這枝兒還真是名聲不顯啊,看來這孩子一身的單口相聲功夫應該主要歸功於張闊如了,跟他的相聲傳承無關。

    何向東一直保持著微笑,一點不惱不怒,也沒有感到有什麼不好意思,自己的師承的確不怎麼樣,這是事實,沒有什麼好迴避或者難堪的。

    師爺郭寶鳳和師父方文岐是相聲藝人,但是一直沒有拜師,沒有師承名分是入不了相聲家譜的,這些人在行內被稱為海青,在舊社會遇見同行還會被盤道攜傢伙,連吃飯的傢伙都會被人拿走。

    哪怕是在當代新社會,沒有師承的相聲演員依然會被同行看不起和排斥,演出賣藝都會很不方便。

    何向東的師父師爺當初在舊社會時期就吃了不少沒有師承的苦頭,因為他師爺自己還有徒弟,帶著徒弟再去拜別人為師,就不是太方便了,別人不一定會收的。

    他的親師叔範文泉後來也拜了他人了,當然雙方師長都都同意的了,範文泉其實是拜了兩個師父,一馬雙跨的。

    論及天賦,範文泉是明顯優於方文岐的,不然人家也不會只收範文泉不收方文岐。不過方文岐也有其自己的際遇和機緣,也遇到了很多願意教他的藝界前輩,常家的老常爺當初就教了方文岐不少東西,方文岐對老常爺很感恩,他跟常家人的關係也很好。

    後來方文岐離開曲藝團浪跡江湖收集整理傳統相聲,從傳統相聲裡面獲得營養,也曾向無數老藝人問藝學習,所以到收何向東的時候,方文岐自身的實力其實已經到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地步了,堪比一代宗師。

    王彌葦微微頷首,他早就料到了何向東應該是有相聲師承的,都已經在文工團裡面公開說相聲了,就算進團的時候沒有師承,進去之後團裡面也會出面解決的。

    王彌葦又問:「你師父是體制內的還是民間藝人?」

    何向東答道:「曾經在曲藝團做過幾年,後來就到民間賣藝為生了,是一個民間藝人。」

    末了,何向東又補充了一句:「我師父解放前就是民間藝人,在體制內只有幾年而已。」

    「解放前?」王彌葦稍稍有些訝異:「你師父多大了啊?」

    何向東道:「今年81了。」

    王彌葦一愣,他沒想到方文岐年紀居然這麼大,而且這麼大年紀的人居然還是文字輩的,難道他的師爺師太爺年紀也很大?

    何向東道:「王老先生,要不咱們去後台聊吧,這兒風大。」

    王彌葦搖搖頭道:「沒事,後台悶,我喜歡站在外面,風裡清靜。」

    何向東也只能陪著老爺子站著吹風了,兩人站著聊了有一會兒了,陳軍把飯都買回來了,範文泉和張文海也想叫何向東吃飯來著,但是見何向東還在陪那老頭兒聊天,他們見老頭兒氣度不凡,也就沒有上前打擾了。

    何向東也看見陳軍那小鬼頭在往這邊不停張望,他便對王彌葦說道:「王老爺子,你用飯了沒有,要不跟我們一起吃一點便飯吧?」

    王彌葦想了想,說道:「也好,等會我再看你們一場演出,晚上你帶我去張闊如那裡,我跟他也好些年沒見了。」

    「好。」前面聊了一下,何向東也知道了王彌葦和自己師父就舊相識,難怪他上次一耳朵就聽出來自己的師承了。

    後台的飯菜也很簡單,就是簡單幾個菜,然後還有一些饅頭。幾人吃著聊著,王彌葦年紀雖然大了,但是這江湖經驗簡直豐富的可怕,活脫脫的一個老油子啊。

    沒聊幾句,張文海和範文泉兩個人的底細就被王彌葦摸清楚了,而他們兩人對王彌葦還是一無所知,僅僅知道這位老人姓王。

    而王彌葦對兩人一口一個大方的徒弟,鳳山的徒弟,張文海和範文泉兩人聽得是心驚肉跳的,這位大爺是誰啊,口氣這麼大,什麼輩分的啊,可他們也套不出話來,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何向東。

    對此何向東也只能無奈一笑,說實話,他現在對王彌葦老爺子的來歷也不清楚,在之前的對話裡面他也完全不是這位老江湖的對手,現在看來只能等會兒回家再去問張闊如了。

    晚飯就在兩個老頭兒的莫名其妙中解決了,晚上的演出在繼續,王彌葦老爺子也坐在園子裡面看,他很守規矩,他是坐在後排的,前三排按相聲行內的說法叫做龍鬚凳,同行人來聽相聲了,是不用買票的,但是也不能坐龍鬚凳,不能影響人家的生意。

    儘管台下有一個大佬坐著,園子裡面的演出還是很穩,跟往常一樣,顧柏墨在開場前也趕回來了,他跟李泉江兩人的文哏類節目是園子裡面的一大特色,走的是高雅路線。

    看到這兩人的表演,哪怕是王彌葦這樣的高人都不禁頷首不已,他對這兩人的文哏相聲非常看好。

    至於等到何向東出場說相聲的時候,王彌葦的眸子驟然一亮。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40
第358章 您的來歷

     何向東還沒說話呢,就是單單往台上一站,攏著手對著觀眾一笑,王彌葦就知道這人的對口相聲說的差不到哪裡去了。

    王彌葦可是一代宗師啊,看過見過的相聲藝人多了去了,他都不需要聽你說話,單純看你在台上的模樣,他就知道你值多少錢了。

    此時的王彌葦也有點疑惑,他沒想到何向東的颱風竟然這麼好,沒有一個好師父是教不出來這樣的徒弟的,難道是他有別的沒拜師的老師?

    王彌葦還坐在下面困惑著呢,台上的何向東卻開始說起了相聲,說的是經典的傳統相聲《八大改行》,講究柳活兒的段子。

    這個段子何向東也做出了不少改動,不再是最原始的那幾個藝人的改行生活了,他還增加了一些民國時期還有解放後一些藝人的改行經歷,當然還有免不了的唱。

    相聲說細了足有十二門功課,何向東最擅長的無疑是柳活兒,他的寶嗓可以說在當今曲藝界乃至戲曲界都是最頂尖的,很難再找出能與之比肩的人了。

    何向東之所以要說八大改行,其實也存了在宗師面前不露怯的心思,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給對方看。

    這一看,王彌葦果然被震住了,他震驚於何向東的高絕嗓功,這一口寶嗓簡直讓人驚豔,而且何向東懂的還多,八大改行除了要唱的好,更要唱的雜。

    傳統的戲曲曲藝不像流行歌曲,流行歌曲今晚上一放,第二天是個人都能唱,而就算是最簡單的曲藝,你不學個三五年別想唱出味道來。

    何向東唱的可不是一種兩種啊,他今晚上發了狠了,足足唱了十幾種曲藝,涉及大鼓、戲曲、時令小調、快板書等等。

    而且每一種何向東都發揮的極為完美,唱好這些東西單靠嗓子好可不行,還需要****練功,這麼多東西沒個幾十年根本下不來。

    可是這孩子卻能唱的這麼完美,這孩子才多大啊。

    王彌葦看著何向東的眼神愈發驚豔了起來,人才難得啊,不僅在單口上是一個奇才,在對口上竟然也有如此高的造詣。

    是的,他用的是造詣,而不是天分,現在的何向東已經能擔當起造詣這個詞兒了。

    其實王彌葦對何向東最驚豔的地方反而不是他的唱功,而是他說話的尺寸和裉節,相聲四門功課,說學逗唱,說是第一位的,這是最不容易被人看出來的,說話誰不會說啊,它不想其他的學啊,唱啊,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你功夫來。

    「說」很含蓄,但說卻是相聲裡面最吃功夫的,也是一個相聲演員表演的根本,相聲是一門語言藝術,它是要靠說的,就算是八大改行這樣的節目,也還是以說為主。何向東不僅唱的非常完美,說話的功夫也是火候極深。

    這讓王彌葦刮目相看,按照常理來說,如果師父不行的話,那徒弟也是沒有什麼大出息的,這一行遇見名師太重要了,沒有一個明白人點播你,你就算是祖師爺轉世也成不了氣候。

    他之前讓何向東報過他三代往上輩分的傳承,就沒有一個是聽說過的,換句話他這一枝兒連一個角兒都沒有出現過,連小有薄名的都沒有。

    可就是這樣的傳承,居然出現了何向東這樣一個奇才。單口相聲可以說是張闊如的功勞,但是對口相聲呢,他說的這麼有火候,這是誰教的?

    「方文岐?」王彌葦又念叨了一遍他的名字,雜亂的眉毛皺了起來,細細又思索了一遍,還是沒有想起來有這個人。

    其實方文岐在相聲界的名氣並不算大,不管還是在舊社會還是在解放後,在業界名聲也不響,再說他和他師父又是半路上拜在一個已經改行做生意的壽字輩前輩的門下,跟其他同行也沒有什麼親近關係。

    王彌葦跟他們這一枝兒也不熟悉,沒聽過方文岐這個人太很正常了。

    稍稍思索了一番,王彌葦困惑地笑著搖搖頭,可能是身懷絕技但是囿於各種現實原因沒紅吧,也有可能是因為何向東有跟著別的藝人問藝學習吧。

    王彌葦弄不清楚其中緣由,但是對方文岐這個人卻是愈加感興趣起來了。

    晚上演出結束了,顧柏墨和李泉江也就直接回家了,何向東也沒有跟他們介紹王彌葦,也沒法介紹,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人是什麼來歷。

    範文泉和張文海和王彌葦道了別之後也就回家了,走之前,張文海還不死心地再摸了王彌葦一次底,結果又被人忽悠瘸了,快到家了他才反應過來,差點沒氣暈了過去。

    何向東和王彌葦老爺子在路上走著,他們倆準備坐公交車回去,去張闊如家坐公交坐地鐵都可以,坐地鐵快一點,但是還需要轉一趟公交車。

    九點多的北京已經褪去了白天的喧鬧了,深秋的冷風吹在身上給人一種特殊的安靜感,略冷但很舒服,陳軍已經被何向東早早打發回去了,他和老爺子有點話說,不想讓別人聽見。

    爺倆漫步走著,還是王彌葦先開的口:「你的相聲是跟著誰學的?」

    何向東微微一愣,他沒想到王彌葦會這樣問,相聲當然是跟著師父學的,不然還能是誰?雖然疑惑,但他還是解答道:「跟著我師父方文岐學的。」

    「方文岐。」王彌葦又念了一遍,看透滄桑人世的眼神中多了一抹不一樣的神彩,他道:「有機會給我講講你師父的故事,我想著這定然是一位奇人。」

    何向東點點頭道:「隨時都可以。不過,我是否能知道您的來歷?」

    王彌葦抬起了頭,遙望著天邊清冷的半輪殘月,道:「很想知道嗎?」

    何向東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您絕對是當時單口相聲的第一人,絕對是一代宗師,可是相聲屆卻完全沒有您這號人物,這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所以我很好奇。」

    聞言,王彌葦也只是淡然一笑:「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的,不過,我想知道你是否願意傳承我的衣缽?」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40
第359章 最強傳承

     「啊?」何向東一愣,不是說傳承全本的九頭案嗎,怎麼變成衣缽傳人了。

    王彌葦抬眼望著天邊清冷的殘月,也不看何向東,他蒼老的臉龐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更加滄桑了。

    何向東默默注視著王彌葦,爺倆也不往前走了,王彌葦在等何向東的答案,說實話,這一刻何向東的內心是非常亂的。

    王彌葦老爺子的錄音他聽過,絕對的當世第一人,可是……

    何向東皺著眉頭,沉聲問道:「為什麼是我。」

    王彌葦依舊保持著先前的姿勢,淡然說道:「二十三歲的一代名家,呵呵,你的資質和能力都夠了。」

    聽了這話,何向東後脊樑冒起了一股涼氣,二十多歲的名家才夠做衣缽傳人,您的要求是有多高啊?

    王彌葦收回了看向月亮的目光,轉而看著何向東,目光很溫和:「你的單口功底很好,深得金口銀舌的真傳,還有高超的口技作為輔助,年紀輕輕就有了名家的水準,很難得了。只是我沒想到,你的對口竟然也如此好,竟然也有了名家的水準,單口對口都有如此成就,這還真是少見,更何況你才二十三啊,假以時日,你定然是一代相聲泰斗。」

    何向東目光一凝,相聲泰斗這四個字可太重了,這幾乎是對一個相聲藝人在相聲藝術上的最高評價啊,若是這話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的,那何向東估計也只是笑笑就罷了。

    可這話偏偏是從王彌葦嘴裡說出來的,這就太夠份量了,這位爺可不是凡人啊,說他是相聲泰斗其實也不為過。

    何向東是一個很謙遜的人,但是今天他聽到了王老爺子如此高的誇讚,他卻一點客氣的意思都沒有,就是靜靜地看著王彌葦老爺子,也不說話。

    王彌葦繼續說道:「我們這一枝兒主要傳承的是單口相聲,也有不少單口是我們這一枝兒寫出來的,我可以這樣說,當今的相聲界,論及單口相聲再沒有比我們這一枝兒的人更強的了,我們的傳承就是單口相聲的最強傳承。」

    明明是很狂妄的一句話,但是從王彌葦老爺子嘴裡說出來卻是那麼的理所應當。

    何向東顯然有些吃驚,不過細細一想也就釋然了,連找衣缽傳人都要找二十來歲的一代名家,這種傳承簡直不要太強。

    王彌葦繼續說道:「我這一生有過很多學生,也教了他們不少東西,可惜他們的資質都不行,無法傳承我們這一脈的衣缽,我今年也快八十歲了,呵,有時候我真怕晚上睡過去第二天就起不來了,我倒不是怕死,關鍵是我們這一枝兒沒有傳人啊,我要是死了,到地底下去怎麼有臉有面對列祖列宗?」

    「唉……」王彌葦又是搖頭一嘆,蒼老的臉龐多了一份難言的味道:「也還好現在科技發達,我會的這些老玩藝兒都能錄下來,我花了大半年時間,整理了一下,錄了不少碟片,還有很多錄音,給你的那一卷就是那個時候錄得。」

    「我那個時候就想啊,就算我萬一猝死了,至少還留了些東西下來,然後再託付吳家人幫我尋找傳人,把這些東西傳給他。當然了,看碟片聽錄音跟我手把手教出來的肯定是有區別的,不過遇上一個天賦特別好的,也能學到不少東西,不管怎麼說,至少我們傳承不能斷啊。」

    「唉,我原本都以為我王彌葦是再找不到合適的傳人了,但是真沒想到,真沒想到啊。小吳爺跟我推薦你,當時我都還不信呢,小吳爺畢竟是外行人,怎麼懂得我們這一行的門道呢。」

    王彌葦很是唏噓感慨:「我是真沒想到啊,你的單口居然說的那麼好,我把傅盛叫來就是特意來為難你的,沒想到你居然把他都給震住了,哈哈哈,二十三的單口名家,好,好啊,你的天賦比當年的我還要強,難得是你的對口居然也有名家的水平,像你這麼有天分的相聲藝人,我從來沒見過,是祖師爺佑我這一脈啊。」

    看著王老爺子感慨的模樣,何向東心裡也是滋味萬千,他又想到了當初在西安茶館的場景,那一場比試真是跌宕起伏,說實話,那時候的何向東也沒有絕對的把握,傅盛的實力太強了,絕對的一代單口名家。

    何向東也是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與之戰平,也獲得了九頭案的錄音,當時的何向東想的很簡單,就是想學會九頭案,全本的九頭案失傳太久了,好多老藝人都只會零星片段,而且每個人說的都不一樣。

    方文岐加何向東找了幾十年了,他們聽到的片段太多了,以前相聲藝人說單口就是為了說一場掙一場的錢,沒人說全本的,而且每個人說的都是不一樣的,傳承的時候也加了不少自己的東西進去。

    支零破碎的,版本完全不統一,何向東他們根本沒有辦法整理出全本的來,這都成了方文岐的一塊心病了,何向東在飯店第一次聽到錄音的時候,他就決定必須要拿到全本的九頭案。

    事實上他也做到了,但是他沒想到的王老爺子居然要找自己做他的衣缽傳人,傳承單口相聲的衣缽啊,他們這一枝兒絕對不會只有一個全本的九頭案。

    何向東年紀雖然輕但是人很沉穩,但是此刻他也激動地難以自持了,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勉強壓下內心的激動,看著王彌葦微笑著的臉龐問道:「老爺子,恕我冒昧問一句,你懂的單口相聲到底有多少?」

    聽了何向東的話,王彌葦蒼老的臉龐露出自信的笑容:「你聽過的,我都會。你沒聽過的,我也會。」

    何向東內心一震,這一枝兒的傳承果然強大。

    「呵呵。」王老爺子一笑:「就這麼跟你說吧,現在相聲門傳承的單口相聲,不管是那一段兒,都比不過我們這一枝兒的。」

    相聲的傳承並不是一成不變的,也不是說最原始的就是最好的,它是有一個傳承和發展的過程的,這就要考驗傳人的水平了,水平好的,代代相傳,越改越好,水平次的,那就沒有太大花頭了。

    王老爺子的傳承可是要求每一代的傳人都是二十來歲的一代名家啊,代代傳,代代發展,真的很難想像那些段子都被他們改的有多完美了。

    「那麼,你願意拜我為師嗎?」王彌葦眸子發亮,含著微笑,盯著何向東的眼睛看。

    「啊。」何向東喉頭發出聲音,眉毛也不自覺地皺起來了,抬眼和王彌葦老爺子對視。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41
第360章 罷了罷了

     王彌葦老爺子的眸子裡面帶著殷切的期待,他太想收何向東這樣有天分的人為徒了,他相信只要何向東肯傳承他這一脈的衣缽,那麼他的單口相聲不僅不會失傳,而且肯定還會再往上提升一個台階,這孩子的天賦太強了,強到讓他問所未見見所未見。

    何向東皺著的眉頭散了開來,也不再和王彌葦老爺子對視了,轉而望向了天邊清冷的殘月,這月亮和往常一樣,無甚好看,何向東收回了目光,對王老爺子說道:「抱歉了,老爺子,我不能拜您為師。」

    王彌葦眼神未變,他道:「我知道你已經有相聲門的師承了,但是我們這一枝兒的傳承是單口相聲的最強傳承,你拜我為師,不需要幾年,我就能讓你成為當世第一,沒有人再是你的對手,你就是相聲泰斗。」

    何向東微笑著搖了搖頭:「我很想成名,也很想紅,也喜歡錢。藝人行就是是非圈名利場,沒有人不爭名逐利的,我也一樣。但是藝人是要有自己堅持的東西的,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不管在什麼情況下,我都不願意拋下我師父。」

    「你確定?哪怕是不再學我這一枝兒的單口相聲?」王彌葦皺著眉頭又問了一句。

    「呵。」何向東笑了一下,咧著嘴,牙齒不自覺咬了好幾下,他道:「您這麼一說,我還真是有點肉疼啊。不過,還是算了,抱歉了。」

    何向東很清楚傳統藝人行當的規矩,不拜師不傳法。可是他真的沒有辦法再拜別的相聲藝人為師了,方文岐對他而言並不僅僅是師父,更是自己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是他救了自己,撫養自己,傳授自己賺錢賣藝的本事。

    雖然自己一直叫他師父,可是在何向東心裡這就是自己的父親啊,何向東對方文岐的情感遠遠超過了普通師徒的界限,你讓他怎麼可能再拜他人為師啊?

    王彌葦倒是也不惱,笑了一下:「不願意就不願意吧,你是個好孩子,倒是也不妨礙。」

    「嗯?」何向東一愣。

    王彌葦看著何向東發愣的樣子,又笑了一下:「我們這一枝兒要不就是自己培養傳人,合適了就收為弟子,這個簡單。但是也有遇到培養不出來的,只能去外面找,可是但凡二十多歲能有名家水準的藝人,誰沒個師父啊。如果真有二話不說就願意改拜的,那我這心裡可得膩歪。像你這樣的好孩子也有,如果我們都堅持非改門戶不可,那我們這一枝兒也就早斷了傳承了。」

    「好了好了。」王彌葦上前一步,拍拍何向東的肩膀,微笑著說道:「一馬雙跨吧,拜兩個門戶就好,正好你師父擅長的是對口相聲。」

    何向東身形不動,微微搖頭:「抱歉。」

    王彌葦微笑著的臉龐頓時一僵,拍著何向東肩膀的手也僵住在半空中,落不下來了:「為什麼?」

    「我也沒讓你叛師出戶啊,一馬雙跨在相聲界也不是很罕見的事兒啊,你跟著你師父學對口,跟著我學單口,並沒有衝突啊。」王彌葦皺著眉頭,情緒微微有點激動了起來。

    按理來說,他這樣見慣世事滄桑的老者是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的,但是何向東是他目前為止找到唯一合格的傳人,也是最出色的傳人。可是這麼出色的傳人居然不肯拜自己為師,這讓王老爺子怎麼還能保持古井不波的心態啊。

    何向東也很難用幾句話就把個中緣由都跟王彌葦說清楚,他只能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可以拜評書師父,大鼓師父,戲曲師父,墜子師父,但唯獨相聲師父我只拜方文岐一人,此生再不會拜任何人了。」

    王彌葦眉頭大皺:「如果你是害怕行內人非議的話,我會擺平的,如果你是擔心你師父不會同意,我會親自登門去說的。」

    何向東道:「別,您別上門,您要是上門我師父肯定會同意的,而且一定會拉著我拜您為師的,我太瞭解他了,他是真的只希望我好。只是我過不了自己心裡這個坎,我是孤兒,是我師父一手把我養大的,我對他的情感並不僅僅只停留在師徒層面上。」

    王彌葦默然了,聽了何向東如是說道,他哪裡還不明白自己是注定無法再收這個孩子為徒了,連一馬雙跨都不行。

    王彌葦瞬間蒼老了不少,本以為是上天的恩賜,莫大的驚喜,可惜現實卻讓自己如此失望。

    見到此景,何向東也是長嘆一聲,可是他也沒有說什麼。

    他很捨不得王老爺子這一枝兒的單口相聲傳承,但是他更捨不得和方文岐的師徒名分和情感,孰輕孰重,他分的很清楚。

    一老一少就僵在了大街之上,夜間的冷風吹來很有幾分寒意,路上來往的行人也漸漸少了,昏黃的路燈把爺倆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何向東打了一個冷顫,看著還在寒風僵硬站著的王彌葦,看著他蒼老的臉上帶上了幾分落寞的味道,何向東心裡有些疼的發緊。

    默默嘆了一聲,何向東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走到王彌葦的背後,給他細心地披了上去,輕聲說道:「老爺子,風大,我們趕緊回去吧。」

    王彌葦臉上表情微微變化,凝重的皺紋也慢慢散開了,他把何向東披在他身上的衣服緊了緊,嘆了一口氣。

    隨即又鬆開了緊皺的眉頭,自嘲地笑了笑,嘆道:「罷了罷了,罷了。唉……」

    王彌葦轉身盯著何向東,眸子清澈,眼神極為認真,沉聲問道:「何向東,我要你答應我,以後一定要找到合適的傳人,讓他傳我這一脈的衣缽,你代我傳藝給他。」

    何向東呆住了,瞳孔微微放大,他的鼻子很酸,眼睛也控制不住地泛紅了。

    王彌葦嘆了一聲,有些落寞地說道:「不這樣又能如何,我都這麼大年紀了,哪裡還有精力再去找傳人,罷了罷了,難得你這麼有天分,你以後就幫我這一枝兒傳承衣缽吧。」

    「唉……」王彌葦離去的背影很是蕭瑟。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41
第361章 淨街王

     看著落寞而去的王彌葦的背影,何向東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就感覺自己的心在被一隻手狠狠地揪了幾下。

    可是,他真的沒有辦法……

    躊躇了一下,何向東也快步跟了上去。爺倆晚上住進了張闊如家,張闊如早早的就睡了,王老爺子情緒也比較低落,也沒讓何向東去叫醒張闊如,他自己就在客房裡面睡下了。

    何向東深深一嘆,也回房了。

    第二日,張闊如年紀大了,覺睡得少,天沒亮就醒了,他等到天亮了就自己出門買些早飯帶回來。

    他跟往常一樣,買上一些焦圈豆汁包子油條,夠他們爺孫三人吃的就行了,可是當他回家一開門,差點沒嚇得把早點給砸出去。

    ……

    「哈哈哈哈……」張闊如右手拿著一個焦圈,左手端著一碗豆汁,大聲爽朗地笑著:「哎呀哎呀,我都以為你死了好幾十年了,你這怎麼又冒出來了?」

    王彌葦吃起東西來很斯文,拿起一個包子一點點撕著包子皮吃,他不吃餡兒單吃皮,這可把陳軍這孩子給心疼壞了,小臉直抽抽。

    王彌葦淡淡說道:「你都沒死,我哪裡捨得死?」

    張闊如喝著豆汁,很是感慨道:「呵,你這是可是銷聲匿跡好些年了啊,解放後,你就不願意進曲藝團,後來就沒有你的消息了,也沒人知道你去哪兒了,都以為你死了呢,好幾十年啊,我說你這麼多年都躲哪兒去了?」

    王彌葦翻翻白眼:「管得著嗎?」

    張闊如不樂意了:「喲,您這脾氣是跟著年紀一塊兒長得啊?」

    王彌葦不理他。

    張闊如瞪著眼珠子罵道:「你這兒吃著我的,喝著我的,還給我拽臉啊?」

    王彌葦掰開包子熟練地把肉餡丟在盤子裡面,繼續掰著皮慢慢吃著,他道:「我肯吃你東西是給你臉了,中國十幾億人你看我吃過誰的了?」

    張闊如都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張闊如氣的把焦圈往豆汁裡面一扔,質問道:「說,你到底跑北京幹嘛來了?還跑我家來,你打算幹嘛?」

    王彌葦又是淡淡一句:「管得著嗎?」

    張闊如眼珠子瞪得跟牛一樣大,連呼吸都粗重了起來。

    見著兩老頭鬥氣,何向東也不敢勸只顧自己埋頭吃早飯,陳軍這孩子更是嚇得跟鵪鶉似的,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張闊如可算是被王彌葦給氣著了,這老貨幾十年沒見了,人卻是越來越損了啊,這混球。

    「嗯?」張闊如看到了坐在旁邊低頭吃早餐的何向東,眉頭微微一皺,王彌葦是跟著這小子來的,難道?

    「你想收他為徒?」張闊如瞬間就明白過來了,他跟王彌葦是老相識了,哪裡不知道他們這一枝兒傳承的規矩啊。

    王彌葦臉色當時就是一黑,剝包子皮的手都僵住了。

    何向東的臉色也不自然了起來。

    現場只有陳軍這孩子瞪著大眼睛茫然地看著眼前幾人。

    看到王彌葦難看的臉色,張闊如頓時露出了極為興奮和暢快的表情,他都快要跳起來咬人了:「哈哈哈,是不是吃癟了,哈哈,你活該,該。」

    何向東抬起頭詫異地看著張闊如,他從來沒見過老頭兒有這麼興奮過啊,老頭兒是個很沉穩的人啊,這會兒怎麼都要飛起來了。

    王彌葦把包子皮往盤子裡面一扔,頭甩到一邊去,臉都臭的不行了,嘴角還在不停抽抽。

    這會兒,張闊如可是來勁兒了:「失敗了吧,我就知道你會失敗,是不是覺得你們的單口厲害,是個說相聲的都得求著拜你為師啊?哈哈,吃癟了吧,我們家東子就是這麼硬氣,誒,你活該,哈哈哈……」

    張闊如胸中的鬱悶之氣立刻消散,可少見這老小子吃癟啊,他都興奮地不行了。想收何向東為徒,這可太難了,他當初想收這孩子都被拒絕了,最後還是他師父方文岐攆著這孩子上門拜師,這才應下的。

    要知道自己可是評書一門的人啊,跟他們相聲門並沒有什麼牽連,這孩子都不願意拜師。更不要說王彌葦本身就是相聲門人,想要這孩子改門換戶,那比登天還難。

    張闊如心裡很清楚,雖然何向東這孩子叫自己師父,對自己也很尊重很孝順,但是自己在這孩子心裡的地位是遠遠比不過方文岐的,這孩子對方文岐的感情太深了。

    何向東看看臉色不悅的王彌葦,又看看興奮不已的張闊如,他低聲問道:「師父,王老爺子到底是什麼人啊,為什麼我從來不知道相聲門有這麼一位前輩啊。」

    張闊如笑著對何向東說道:「你年紀小,不知道以前的事兒很正常,這老小子呢,解放後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消失幾十年了,不是上了年紀的人還真認不出他來。但是在解放前啊,這老小子的名氣可大,你去問你師父他肯定知道。當年啊,有那麼一位淨街王,所到之處皆是萬人空巷啊。」

    最後一句話,張闊如帶著揶揄的味道,特別大聲說給王彌葦聽,王彌葦臉色頓時變得更黑了。

    老小孩老小孩,真是越老越像小孩,在小輩兒面前還會端著一點,遇上同輩的老熟人了,這小孩子鬥氣就都出來了。

    「淨街王?」何向東聳然一驚,淨街王的名頭他哪裡不知道啊,小時候盡聽師父說解放前的故事了,這淨街王就是其中的重中之重,可以說何向東就是聽著這位淨街王的故事長大的。

    但是解放前那年月兵荒馬亂的,好多藝人死了都沒人知道,解放後,王彌葦也不知所蹤了,當時藝界所有人都以為這人下落不明,可能是死了,小時候方文岐跟他說到這段故事的時候還是無比惋惜的。

    可何向東怎麼也沒想到王彌葦竟然是淨街王,傳聞那位前輩所到之處,無不萬人空巷,所有人都湧去看這位爺的演出,街上連個鬼影都看不見,所以這位爺才被人尊稱為「淨街王」。

    這可是那年月最響噹噹的大角兒啊,何向東感覺自己頭皮都有點發麻,艱難嚥嚥口水,道:「可是淨街王不是叫……」

    「那是這老小子的藝名。」張闊如幫著解釋了一句。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41
第362章 欺人太甚

     在解放前有兩位淨街王,一位是評書門人的王傑魁先生,這位王老先生的輩分比張闊如還要高上一輩,張闊如見到人家也要恭恭敬敬叫一聲師叔。

    說到這位王傑魁先生倒是特別有意思,老先生說評書最大特點就是細緻,那簡直就是細緻的不行了。

    這位爺最擅長說的是三俠五義,包公案,說的特別細緻,至今仍有一些細節讓人津津樂道。

    就比如包興兒倒茶,從走路、關門、走在這條路,走了多少步,又拐了彎換了一條路,又走了多少步才到了廚房,然後拿起什麼什麼樣式的茶壺,裝了多少多少水,放在什麼什麼樣子的爐子上燒,然後從陶瓷罐裡面拿茶葉,拿多了又給放回去了一些,又放回去多了,又拿了一點出來……

    反正就是太細緻了,各種細節無有不到。當然了人家這種表演風格肯定是沒有問題的,要不然也不會被人稱為淨街王啊。

    老爺子在解放前在北京的一些商業電台說包公案,那時候各家商店裡面都有收音機,掌櫃的也愛聽,他這一開倒是不打緊,那些沒錢買收音機的人可都擠在商店門口了。

    所以老爺子只要一開始,街上就沒人了,全都擠在人家商店裡面不出來了,這也就是淨街王名號的由來。

    還有一位響噹噹的淨街王就是王元風,也就是現在的王彌葦,那可是相聲界的一位奇人。說相聲的表演場所通常是在茶社或者園子裡面,就算有說單口相聲的,也很少有人去書場的,都是在茶館裡面說完一段兒,再一要錢就行了。

    但是這位爺卻偏偏相反,整天流連在書場之中,一個人跟一幫子評書門人混在了一起。

    書場說書是有規矩的,不是說隨便亂來的。通常是書場老闆找說書藝人來說書,找個五六個人,商量好了我的書場今年一年的書就你們幾個人說了,我就不再找別人了。

    你們藝人也商量好說書的書目,省的到時候撞在了一起,還有書目的時間,幾個月說完,說書的這段時間就不能再去別的場子了。

    還有也要跟周邊書場的說書藝人打好招呼,大家儘量不要同一時間段說一樣的書目,避免惡性競爭。

    所以那年月的藝人們是有競爭的,但也是要靠講義氣賣面子的,正所謂城牆高萬丈,全靠朋友幫。

    王彌葦就是在書場說書的時候跟張闊如認識的,最開始兩人是在兩家書場說書,是競爭關係,還鬥了幾場藝,但卻是不打不相識,鬥藝過程中,他們互相都很佩服對方的藝術水平,反而成為了朋友,後來還在一家書場裡面說書賣藝。

    張闊如對單口相聲的瞭解基本上都是從王彌葦嘴裡知道的,其實評書跟單口相聲很類似,在藝術形式上並沒有太大區別,就是單口更加側重逗笑一點,僅此而已。

    王彌葦因為常年在書場說書,跟相聲界走的也不近,當年甚至還有很多人認為王彌葦是評書門人,因為沒有哪個說相聲的成天說書的,說相聲的還是以說對口為主,說書只是為了說一段兒新鮮玩意掙錢。

    在新中國成立之後,大批藝人進入了國家的曲藝團,王彌葦卻沒有,後來也不知道這人去了哪裡了,好多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隨著老一輩人的紛紛逝去,而王彌葦也沒有傳人來替他維護聲譽,所以當年烜赫一時的單口相聲淨街王也就慢慢被人遺忘了,除非是經歷過那個年代的老藝人,否則後來人還真不知道這位爺的厲害。

    此刻的何向東是震驚得無以復加了,他師父特別仰慕淨街王,年輕時還上門求教過,對這位爺推崇備至,何向東怎麼也沒想到淨街王居然就是眼前的王彌葦,而且這位爺居然還要上趕子收自己為徒。

    何向東腦袋有點暈,他感覺自己的大腦都要停止轉動了,淨街王要收自己為徒?這事兒要是被師父知道,估計老頭兒也得要瘋。

    陳軍拿著咬了一半的包子,也傻住了,他雖然聽不懂眼前幾個人在說什麼,但是好厲害啊。

    張闊如哈哈大笑,對著王彌葦使壞道:「來,淨街王,來說兩句,說說獲獎感言。」

    「說你大爺。」這四個字是從王彌葦牙縫裡面擠出來的。

    張闊如一點也不惱,他興奮地臉上都泛起了陀紅,拿著紙巾擦擦自己憋笑憋出來的眼淚:「哎呀,淨街王,哈哈哈,不是說你們的傳承很嚴格嘛,一定得要二十來歲的一代名家,代代英傑,單口相聲從來都是最強的,就算跟我們評書門比也一點不怵。怎麼樣,現在砸手裡面了吧,遇上個就是不肯拜師的,我現在特想看看你怎麼哭。」

    「哈哈哈,你也要八十了吧,可沒幾年活的咯,這麼些年連一個傳人都培養不出來,你也太失敗了吧,你看看我隨便白撿就能得這樣一徒弟,你還別羨慕,羨慕也沒用,我徒弟可沒興趣拜你為師啊。還有啊,我估計東子就算不拜師,你也得把一身本事傳給他,因為你沒時間再去找傳人了,王元風啊王元風,你精明了一輩子了,臨了臨了,還是要便宜我們張家人啊,哈哈哈哈。」

    王彌葦繃著個臉,臉都要抽的扭曲了,果然所有事都被這個老混蛋猜中了,自己這麼慘,這老混蛋居然還這麼幸災樂禍。要是再年輕二十歲,王彌葦覺得自己肯定能把這老王八蛋錘死。

    張闊如得了便宜還賣乖:「老小子誒,我告訴你,打今兒起你可得哄著我,忍著我,讓著我,何向東可是我徒弟,小心我不讓他給你找傳人,讓你們那一枝兒直接斷了傳承。」

    「你敢?」王彌葦眼珠子瞪了起來。

    張闊如挑釁道:「我有什麼不敢的,師徒如父子,他敢不聽我的?不聽我現在就死過去。」

    何向東和陳軍兩個人都目瞪口呆的,他們倆從來沒見過張闊如還有這麼沒臉沒皮的一面,看來還是平時隱藏的太深了啊。

    王彌葦一拍桌子,怒道:「老子還不教了。」

    張闊如老神在在道:「不教好呀,有能耐你就別教,你要是教,你就是我孫子,跟我們家小軍一個輩分,來小軍,叫大哥。」

    好死不死地陳軍也不知道是腦子抽抽了還是怎麼著,竟然真的張嘴喊了一聲:「大哥。」

    「欺人太甚!」怒髮衝冠的王彌葦也不管自己有沒有年輕二十歲了,抄起桌子上的包子就往張闊如身上扔。

    何向東趕緊上去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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