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商神 作者:何常在(已完成)

 
Babcorn 2017-2-1 19:33:4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0 65755


【作者概要】:何常在,男,河北 - 石家莊,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一個人逆天的奮鬥史,一部互聯網群雄爭霸風起雲湧的編年史,一部小人物如何成功的百科全書,一部寫透商場職場和互聯網財富神話的教科書。
  

【其他作品】:《命師》、《官運》《官神》《人間仙路》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2-1 21:08 編輯

請注意!18年六月份排版問題是論壇問題請發現的先私信我!刪了就不好改了!!五天一更新,等不及的可以私信我詢問幫更。章節有錯誤,麻煩在錯誤章節下扣分提示或者私信都行,我會及時修改。

已有(210)人回文

切換到指定樓層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3
第1章 楔子

     2014年9月19日,芝麻開門成功在美國上市,首日開盤價為92。7美元,較68美元的發行價上漲了36。3%!芝麻開門的市值高達2285億美元,成為僅次於谷哥的全球第二大互聯網公司,而芝麻開門的創始馬朵也一舉成為中國首富!

    芝麻開門最高募集250億美元的資金,成為全球最大的首次公開募股,被稱之為史上最大IPO,一舉震驚了世界。

    然而在輝煌的背後,在紐交所敲響上市鐘聲的人並不是創始人馬朵,而是芝麻開門的8名神秘客戶。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馬朵在接受採訪的時候,在問到他最感謝的人是誰時,他說出一個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公開場合說過的名字……

    「我能走到今天,最感謝一個人,他叫商深。」身為亞洲首富被譽為改變世界互聯網格局的馬朵無比恭敬地說道。

    時間倒流到10年前,2004年6月16日,企鵝在香港上市,發行價為3。7港元,市值僅為幾十億港元。上市之後,企鵝創始人馬化龍在一次採訪中聲稱,企鵝能夠在香港成功上市,能有今天的成功,他要感謝一個人。當眾多記者追問馬化龍感謝的人是誰時,馬化龍微笑著回應:「十年後,如果企鵝的股價能夠飆升100倍,我會告訴你們他的名字。」

    2013年8月,受微信發佈的影響,企鵝股價一路飆升,再創歷史新高,收於370。8港元,上漲3%,昨日收盤價也達到其2004年上市發行價的100倍!

    有記者想起了當年馬化龍的承諾,就再次向馬化龍求證馬化龍想要感謝的那個人是誰,身為三巨頭之一亞洲排名前八的全球十大CEO的馬化龍,鄭重其事地說出他的名字:「他叫商深。」

    北京時間2005年8月5日晚,全球最大中文搜索引擎公司千方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融資1。09億美元,刷新了之前中國互聯網企業海外IPO融資的記錄。千方的掌門人代俊偉在慶功會上,舉杯向一位特邀的嘉賓滿懷敬意地致意:「商深,如果不是你當初對我的提醒,千方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謝謝你神一般的預言。」

    時間再次來到2015年,在大稻科技五週年的內部會議上,大稻科技的創始人歷隊無比感慨地說道:「時光如飛梭,歲月如炮彈,轉眼5年就過去了。5年時間,大稻從大稻手機做起,從零開始,從一無所有到現在估值500億美元,有理由相信,大稻將會是繼企鵝、芝麻開門和千方之後的下一個千億市值的互聯網公司。我可以提供一個數據供你們參考,鴻海近年市值在300億至400億美元之間,全球員工超過150萬人,以及擁有在大陸遍地開花的巨型工廠,是不是想想都覺得可怕?但再一想,用時30多年來打造的全球最大工廠,市值跟我們成立僅僅5年的大稻相當,為什麼?因為我們始終有一個信念就是——昨天的我你愛理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10年後,大稻科技要做到世界第一,有沒有信心?有。因為商深對我說過,大稻做不到世界第一,就是失敗。既然商深說大稻科技可以做到世界第一,我就相信10年後的天下,肯定是大稻科技的天下。我相信我的能力,更相信商深的預言,因為商深的預言從來沒有失誤過一次!」

    與會的眾人面面相覷,有著傳奇經歷在短短三五年時間內創造了一家市值超過500億美元的大型互聯網公司的歷隊,在他們心目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居然還有被他奉為神明的人……

    商深到底是誰?

    2015年,中國富豪排行榜公佈,排名前十名的人有三人來自互聯網行業,分別是馬朵、馬化龍和代俊偉,其中尤以馬朵的財富增速之快,堪稱第一。至此,中國互聯網三巨頭並駕齊驅,只用了短短十幾年時間積累的財富就和走過了幾十甚至上百年的房地產和製造業的大亨並肩而立,成功地傲立在了時代的潮頭。

    中國互聯網財富神話被馬朵、代俊偉和馬化龍三人,推向了頂峰。其中馬朵個人財富高達227億美元,馬化龍161億美元,代俊偉153億美元,用富可敵國來形容他們也毫不誇張。要知道世界GDP排名在100名以後的100多個國家每年的國民生產總值都在200億美元以下!

    有人甚至說過,互聯網被稱為史上最偉大的發明也不為過,因為互聯網不但顛覆了許多行業,也顛覆了我們的生活方式,更締造了前所未有的財富神話,讓許多出身貧微的草根借助互聯網的崛起之勢,一飛衝天,創造了一個又一個激動人心的傳奇。

    然而財富榜的創始人在一次接受採訪時透露,財富榜並不能真實地反映出世界首富的排名,因為有許多低調的超級富豪並不願意面對公眾,而且他們的財富很隱蔽,無法得知他們究竟有多少驚人的財富。或許在外界眼中,他們的財富只有十幾億美元,但十幾億美元只是露出海平面之上的冰山一角,至於海平面以下的部分到底有多麼龐大,無人知曉。

    就如美國的20個超級家族一樣,他們掌控了美國的經濟卻不為公眾所知,中國也有類似的人物。當被記者追問中國類似的人物是誰時,創始人含蓄地一笑,並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而是說出了一句話:

    「能讓中國互聯網三巨頭同時感謝的人,肯定不簡單,你可以研究一下他的經歷,或者可以從中發現一些有趣的事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4
第2章 低起點

     正午的陽光強烈而耀眼,站在陽光下,背著行李戴著草帽的商深氣喘吁吁、汗流浹背。舉目四望,大街上只有三三兩兩的幾個人在樹蔭下無精打采地行走,時光彷彿被烈日烤得凝固了一樣,不再流逝,而是靜止在了1997年7月的盛夏。

    「石油部物探局怎麼會在德泉縣有一個儀錶廠?」穿著白襯衣黑褲子黑皮鞋的商深,邁出車站的第一眼就對他即將工作的地方失望了,自言自語地說道,「還以為分配到石油部能留在北京工作,沒想到直接發配到了縣城,真是倒霉。」

    縣城很小,一條大街貫穿了整個縣城,一眼就可以從西望到東,將縣城全景盡收眼底。坑坑窪窪的街道以及低矮、破舊的樓房,再加上塵土飛揚的道路,說是縣城,其實和鄉鎮區別不大。

    商深眯起眼睛,儘管陽光明亮,天氣晴朗,他的眼前卻一片迷茫。沒想到,在互聯網時代即將來臨之際的今天,在許多IT人物開始嶄露頭角的現在,在距離北京僅僅一百多公里的德泉縣,居然還和上個世紀一樣落後而古老。

    1994年是中國互聯網的開端,這一年,中國通過一條64K國際專線全功能接入了互聯網世界。這一年,中國國家頂級域名服務器進駐中國。這一年,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設立了國內第一個WEB服務器。這一年,中國大陸第一個BBS誕生。

    到了1995年,馬朵就在杭州創辦了中國黃頁,到今年才短短兩年的時間,中國黃頁已經是中國最有影響力的網站之一。

    1996年2月27日,外經貿部中國國際電子商務中心正式成立。

    1997年1月,人民網正式成立,同月,王陽朝在北京成立愛特信網站,6月,向落在廣州成立絡容網站,風起雲湧的1997年,大有中國互聯網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心中默默回憶了一遍他所瞭解的國內互聯網的所有動向,商深努力昂起了頭,他在大學期間的志向就是畢業於投身於火熱的互聯網事業之中,成為緊緊抓住時代脈搏的一員,卻沒想到,他被分配到了一個小縣城工作。

    理想和現實總是有不小的差距。原以為被分配到了石油部學計算信息系統工程的他,會留在部裡負責網絡系統工作,調令下來後,他才知道他的工作地點居然是位於北京以南150公里的德泉縣。

    德泉縣隸屬於太行山東麓,河北省中部,屬保定市管轄,總面積723平方公里,一個城區辦事處,304個行政村,總人口30多萬,縣城人口3萬多人……心中默默回憶了一遍德泉縣的資料,想想一個才3萬人口的縣城,能有多大的發展前景?這麼一想,商深對未來更加灰心了。

    不過互聯網的世界就是不論身在何處,都可以連接世界,如果儀錶廠可以安排他負責廠裡的網絡系統,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烈日炎炎,才在陽光下站了一會兒,就出了一身汗,商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摘下草帽當扇子扇了搧風,雖然失望,但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整理了一下行李,邁步就要前往儀錶廠報到,才走兩步,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同學,請等一下。」

    是帶著南方口音的普通話,聽上去很純淨很綿軟。

    一個一身藍碎花白底子連衣裙的女孩站在身後不遠的地方,她微顯瘦削,清秀亮麗,雙眼大而有神,眼珠漆黑如墨,小巧的嘴唇十分紅潤,膚色白裡透紅,綻放青春的光澤。陽光打在她的臉上,細小的絨毛和近乎透明的耳朵,以及裸露在外光潔如玉的小腿和腳上綠色的涼鞋,宛如一副江南水鄉山水畫的美景。

    商深愣了一愣,被女孩的美麗驚呆了片刻,微有失神。

    「同學,同學……」女孩抿嘴而笑,沖商深搖了搖手,她細長而白皙的手指在陽光下猶如美玉,「你也是來儀錶廠實習的嗎?」

    「實習?」商深才注意到女孩和她一樣也帶了一大包行李,他笑著搖了搖頭,「要是實習就好了,可惜的是,我是來工作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哪個大學的?」

    「先說你叫什麼名字又是哪個大學的……」女孩狡黠地笑了笑,歡快地跑到了商深的身前,目光在商深的身上迅速掃了一遍,注意到了商深手中很老土很農民伯伯的草帽,眼中閃過了一絲輕視的眼神,不過一閃而過並沒有表露出來,「看你的樣子,像是北京哪所大學的學生……」

    「如何面對,曾一起走過的日子。現在剩下我獨行,如何用心聲一一講你知……」不遠處的一家音像店正在播放劉德華的《一起走過的日子》,矗立在門口兩側的黑色的方形音箱雖然音質一般,但勝在聲音夠大,差不多整個縣城都能聽到。

    正是中午時分,大街上行人稀少,劉德華的聲音在炎熱的空氣中飄來蕩去,忽遠忽近,再配合烈日當空之下的空曠的街道營造的空城氣氛,就頗有一種不真實的夢幻感覺。

    順著街道極目遠望,可以看到街道在地平線的消失處升騰的波紋狀如同水波似的陽焰,縣城就如進入了午睡一樣沉寂。

    商深被女孩敏銳的眼光驚呆了:「這你也能看得出來?我哪裡像是在北京上大學的學生?」

    「哪裡都像。」女孩嘻嘻一笑,露出了一對好看的虎牙,「同學,你到底是北京哪所大學的學生,還有,你的尊姓大名是什麼?」

    商深揉了揉鼻子,幾分靦腆幾分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是不是我穿得比較土,長得比較挫,你才認為我是在北京上的大學?我叫商深,是人大的學生。你呢,是南方人吧?」

    其實商深也就是穿得土一些,人長得不但不挫,相反,還頗有幾分帥氣。雖然不是一眼看上去就帥呆的類型,但他的長相確實不差,有時會呆呆的,膚色不算白,卻也不黑,笑的時候,有點壞壞的感覺,還有幾分可愛,是一個陽光靦腆的大男孩。

    「猜對了,我來自南方,叫范衛衛,是深圳大學的學生,本來是來石油部實習,誰想到居然被派到了德泉,真是一個落後貧窮的地方。」范衛衛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目光在商深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一想到要在這裡實習一年,我都不知道怎麼熬過去。商深,你好歹也是名牌大學畢業,怎麼不留在北京或者到南方闖蕩闖蕩,來一個縣城的儀錶廠上班,會有什麼未來?想想就夠了。」

    商深何嘗不想留在北京或是去南方闖蕩,問題是,他沒有選擇。他剛剛大學畢業,戶口和關係能留在北京就已經不錯了,雖然被分配到了部裡下屬的縣城工廠工作,至少也擁有了北京戶口,比起許多同學被分配回到家鄉的待遇,他也算是幸運兒了。

    去南方闖蕩的想法也有過,卻只是想想而已,沒有付諸行動。商深家庭條件不好,不想離家太遠,他是河北人,留在北京可以方便回家照顧父母。父母含辛茹苦供他讀了大學很不容易,他不能大學畢業了既沒有能力贍養父母,又遠離父母不能陪在父母身邊,就太不孝了。

    「深圳大學?你來自深圳?」一聽范衛衛來自改革開放的窗口城市深圳,商深頓時眼睛亮了,「你聽說過馬化龍沒有?惠多網深圳馬站的馬化龍?」

    雖然國內的互聯網剛剛起步,但在互聯網圈子之內,已經有了幾個鼎鼎大名的人物,比如八達集團的張向西,比如中國黃面的馬朵,比如愛特信網站的王陽朝,再比如深圳馬站的馬化龍。

    「沒聽過。」范衛衛搖了搖頭,不明白商深說的馬化龍是何方神聖,不過她倒是知道惠多網,「我上過惠多網。」

    「馬化龍是股霸卡的作者。」見范衛衛身在深圳卻連馬化龍都不知道,估計她不是狂熱的互聯網的愛好者,商深也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不過還是強調補充了幾句,「馬化龍畢業於深圳大學計算機專業,和你還是校友,在深圳的IT圈子內,他的名氣很大,就和張向西在北京的IT圈子內的地位一樣。」

    不料他說完之後,范衛衛還是一臉茫然,沒什麼反應,他只好搖頭笑了笑。

    「你學的是什麼專業?」范衛衛背起行李,見商深發愣,不覺好笑,一推商深,「別站著了,趕緊去報到要緊。時間就是金錢!」

    「信息系統工程。」商深邁開方步,慢騰騰地走著,心中閃過驚訝,「時間就是金錢?這說法真新奇,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啊,不是吧?你連時間就是金錢都沒有聽說過?太落後了吧?」范衛衛不敢相信地笑了,眼波流轉飛了商深一眼,「怪不得都說內地城市和沿海城市相比落後至少二十年,我以前還不相信,現在信了,就連你這個從北京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也才第一次聽到時間就是金錢的說法,這麼看來,我在這裡是真的學不到什麼了。」

    范衛衛是土生土長的廣東人,從小在深圳長大,目睹了深圳從一個小漁村變成繁華城市的神奇巨變,也經歷了改革開放思想的衝擊,對新事物新觀念接受得很快。她家庭條件也很好,爸爸經商,媽媽在政府機關工作,是既富裕又有社會地位的新貴階層。

    在上深圳大學之前,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廣東,畢業實習的時候,在媽媽的安排下,她來到了北京,想見識一下首都的氣象。不料卻被石油部安排到了德泉儀錶廠,她聽說要下到縣裡,就不想來,也是在媽媽的勸說下,抱著增加見識的想法勉強答應來儀錶廠實習。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媽媽有意讓她畢業後留在北京工作,從政的媽媽的觀念是,只有在北京才會有更大的發展前途。她卻不想從政,卻又不能不聽媽媽的話,只好抱著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來了再說。

    越想越是懊惱,眼前的一切比她想像中更貧窮落後,破舊的不超過三層的樓房,坑坑窪窪的道路,以及緩慢的生活氛圍,走著走著,一粒石子硌了她的腳,她一時氣憤,飛起一腳踢飛了不長眼的石子。

    范衛衛力氣不大,但往往事有湊巧,石子飛出之後,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優美的弧度,越過了十幾米寬的街道,飛到了馬路的對面。

    僅僅是飛到對面也沒什麼,如果落到地上,也許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石子在飛行了十幾米後,眼見就要墜落之時,卻偏偏落在了路邊一輛馬車的輪胎上,借助輪胎的彈性,石子又加速飛了起來,躍上了天空。

    石子奮力一躍,飛起大概三五米高,上彈之力耗盡,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又開始墜落。商深和范衛衛在馬路對面,目睹了石子落下又飛起的巧合,都驚呆了,一動不動地望著石子躍過對面平房的房頂,然後又迅速地回落,就如欣賞了一出一波三折的戲劇。

    見石子就要落地了,范衛衛長舒了一口氣,手拍胸口說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石子會飛到誰家窗戶打碎誰家玻璃就麻煩了……」

    話未說完,忽然一人騎著自行車從旁邊的小巷中殺了出來,就在他轉彎的瞬間,正好和從天而降的石子迎面相遇,「哎喲」一聲,騎車人的腦袋被落下的石子擊個正著,他猝不及防被打得生疼,驚慌之下,再也掌握不住平衡,「撲通」摔了個仰面朝天。

    「啊!」范衛衛嚇得失手摔落了行李,雙手捂嘴,驚惶失措,「不好了,我闖禍了。」

    真是出師不利,商深搖頭苦笑,一粒石子也能引發一樁慘案,巧合得太讓人無語了。

    「我和你什麼仇什麼怨?我和你什麼仇什麼怨!」騎車人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年約50歲出頭,戴一頂草帽,穿綠軍裝褲子,上身是一件洗得發黃的半袖白色襯衣,他一邊拍打身上的土,一邊氣勢洶洶地朝范衛衛和商深衝了過來,「你們兩個娃子,打破了我的頭,誰也別想跑!說,是誰拿石頭扔我?」

    范衛衛嚇得瑟瑟發抖,一把抓住了商深的胳膊,躲在了商深的背後,把頭埋在了商深的肩膀上,別說勇於承認是她幹的壞事了,連頭都不敢抬。

    「是我,大叔,真對不起,不是故意扔你,我是走路絆了一腳,踢到了路上的石子,誰知道石子就飛了起來,正好砸了您的頭,真的對不起!」商深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擋在了范衛衛的前面,替她承擔了全部罪責,他見對方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氣勢,心想人生地不熟,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范衛衛,等一下如果形勢不對,你別管我,趕緊跑,跑到儀錶廠叫人來幫忙。」商深先想好了退路,他回頭小聲對范衛衛交待了一番,「記住了,等下如果那個人動手打我,你就馬上跑,不要猶豫。」

    「知道了。」范衛衛此時已經六神無主了,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商深說什麼她聽什麼。

    「對不起管什麼用,我的頭都破了。讓我把你的頭打破,我也對你說一聲對不起,成不?」對方三步並成兩步來到了商深面前,手裡還拿著一個扳手,他高高舉起扳手,作勢要打。

    商深嚇得不輕,卻沒有退縮,他不是不想退縮,而是無路可退,身後就是范衛衛,想退也退不了,只好硬著頭皮梗著脖子,強作鎮靜:「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要不,我賠你錢。」

    賠錢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一聽有錢可賠,對方高高舉起的扳手就沒有落下,他兩條濃密的眉毛凝成一團,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黃牙:「賠錢,必須賠錢,就賠50塊好了……」

    「50塊?」商深差點沒被氣笑,張大了嘴巴,「賠你5塊就不少了,就你頭上的傷,流那麼一點兒血,5塊錢足夠包紮了,又不是打斷了你的腿!」

    「小子,說話注意點兒!」對方生氣了,揮舞了幾下手中的扳手,「信不信我打破你的頭,再打斷你的腿?敢跟我較勁,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畢工。」

    作為外地人,又是初來德泉,商深當然不知道畢工是誰,他被畢工的咄咄逼人惹怒了,犟脾氣上來,一挺胸膛:「我才不管你是什麼畢工,頂多賠你10塊錢,多了沒有。如果你還算完,那你就把我腦袋打破再賠我50塊好了!」

    畢工愣住了,被商深的氣勢震驚了,想了一想,總覺得商深的話似乎哪裡不對,有耍賴之嫌,卻又無從反駁,明明是商深先打了他,他如果還了回去打了商深,還要再賠50塊給商深,繞了一圈,他頭上的血不是白流了?

    97年時50塊可是不小的一筆巨款,他雖然是工程師級別了,一個月也才兩三百元的收入。

    這小夥子,長得挺精神,看上去挺質樸挺憨厚,沒想到心眼挺多,畢工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精工手錶,想起他要辦的事情,沒時間再和商深糾纏了,就伸手一推商深:「廢話少說,賠我20塊就放你走,否則,我打你一個頭破血流才算扯平。」

    「不行,就5塊!」商深才不捨得賠對方20塊,他分配到儀錶廠工作,一個月的收入才100多塊,吃住再加上別的開銷,一個月能剩下20塊就不錯了,「要就要,不要你就砸我的頭。」

    「哎呀,你這個後生娃真是要錢不要命呀。」畢工也火大了,一把揪住了商深的衣領,「你打破了我的頭,還要跟我耍橫是不是?今天我就給你一個教訓,讓你記住做錯了事情就得付出代價……」

    其實商深真的不是耍橫,而是真的沒錢,在賠錢和被砸得頭破血流之間,他只能選擇後者。人窮的時候,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一點不假。

    「住手!」見商深為她出頭要被砸得頭破血流了,范衛衛知道她再不出面就太沒道義了,她從商深的身後跳了出來,手中舉著一張20元的鈔票,「不就是20塊錢嘛,給你。早說賠錢就可以解決問題,也不用非拿一個鐵東西嚇人不是?」

    「范衛衛,賠他20塊太多了,他是訛人……」商深心疼20塊錢,就要奪過來,不料手慢了一步,畢工眼疾手快,一把搶了過去。

    「20塊就20塊吧,我就吃一次虧,看你們是外地人,就不欺負你們了。」畢工收起錢,轉身就走,「你小子走運,交了一個有錢的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商深還想解釋清楚,卻見畢工已經騎上了自行車,飛快地跑了。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范衛衛又恢復了青春飛揚,她拍了拍手,「走了商深,別愣著了。剛才的事情謝謝你,你為我挺身而出,寧肯腦袋被砸破也不出賣我,夠男人。」

    商深嘿嘿地笑了笑,沒說話,心裡卻閃過一個念頭,范衛衛一個實習生拿出20塊錢都不當一回事兒,肯定是家裡有錢。

    將剛才的插曲拋到了腦後,二人安步當車,十幾分鐘後來到了儀錶廠。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4
第3章 少說多做,永遠沒錯

     儀錶廠坐北朝南,白底黑字的木牌上是幾個隸書大字——石油部德泉儀錶廠,由於年代久遠的緣故,有些地方漆都脫落了,露出了斑駁的印跡。鐵欄杆大門也是鏽跡斑斑,下面還有茁壯的野草從磚縫中破土而出,陽光穿過樹葉的斑駁的影子,破舊的木牌、鏽蝕的鐵門以及隨處可見的雜草,呈現出一派荒涼、滄桑的景象。

    對於從小生長在農村見多了荒涼的商深來說,儘管他是在北京讀了四年大學,儘管他見識了都市的繁華,但對於城鄉之間的巨大差距也早已習慣,所以見怪不怪了。

    而范衛衛就不同了,她在看到儀錶廠大門上的一刻,目光中就流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再注意到門前的荒涼和衰敗,就更是掩飾不住失落:「太貧窮太落後了,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商深,你真要在這裡呆一輩子?你為什麼不去考公務員?」

    公務員考試制度最早在1990年率先在哈爾濱市和深圳市進行了地區性的試點,1993年8月,國務院正式簽署頒發了《國家公務員暫行條例》,1994年開始實行國家公務員考試錄用制度。

    「據說年底中央、國家機關考試才開始採取向全社會公開招考的方式招考公務員,到時有機會我去試試。」商深對未來沒有太多的想法,現在他只想先擁有一份安穩的工作,然後再一步步來,「也許以後我不會去考公務員,會下海經商。以後的社會,會是一個商界精英和企業家影響時代發展的社會。」

    「你是技術出身,不適合下海經商。」范衛衛眼神中又一次不經意流露出輕視之意,只是她善於掩飾,迅速地一閃而過,沒有被商深發現而已,她對商深的商界精英和企業家影響時代發展的看法不置可否,「我看人很準,你最適合的工作是當一名程序員。」

    「是嗎?」商深有口無心地應付了一句,他的心思不在以後,而是在眼前,而且他的志向也不是當一名程序員,而是要投身到互聯網浪潮之中開創一番事業,「去報到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今天的事情今天解決。」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商深,你的目光應該放長遠一些。」范衛衛雖然才21歲的年紀,不過舉手投足間總是時不時流露出高人一等和見多識廣的優越感,在她看來,北方比南方落後多了,哪怕是北京也是偏遠的內陸城市,比不了深圳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可以第一時間跟世界接軌。

    商深畢業於人民大學,卻連時間就是金錢都不知道,可見和沿海城市相比,首都北京在接受新事物新觀念上面,至少要晚上好幾年。

    報到的過程還算順利,在人事部門交接了手續之後,又安排好了辦公室和宿舍——巧的是,商深不但和范衛衛同一間辦公室,而且二人的宿舍還相鄰。

    辦公和住宿條件都一般,范衛衛很是不滿,卻又只能無奈地接受,商深卻覺得還算滿意,畢竟有了落腳之地,就不要要求那麼多了。

    和商深同辦公室的是一位熱情的老大姐名叫杜子靜,她35歲年紀,長得眼大嘴大手大,再加上微胖的體型,一看就是一個典型的人好心好的熱心人。她是當地人,對商深和范衛衛的到來十分高興,拉著二人的手說個沒完。

    「小商呀,來到了這裡,就是到了家,缺什麼就和我說,別不好意思,別跟大姐客氣,聽到沒?」

    「衛衛,你可真俊,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多好的姑娘,來我們這窮地方一路上沒少受罪了吧?瞧你這細皮嫩肉的,肯定沒吃過什麼苦。生活上有什麼困難,大姐幫你解決……」

    「小商,你有對象了沒有?我有一個妹妹也是剛大學畢業,在北京愛特信網站工作,收入挺高,長得不比衛衛差,要不要跟你介紹介紹?不對,你和衛衛不是男女朋友吧?」

    「衛衛,你跟大姐說實話,你是不是小商的女朋友?」

    杜子靜的過於熱情讓商深和范衛衛受不了了,范衛衛還好,就是笑,不管杜子靜說什麼,她一概不答。商深卻鬧了一個大紅臉,連忙擺手說道:「杜大姐,我和衛衛剛認識,不是男女朋友,您可別亂說……我現在還不想交女朋友,不勞您費心了。呀,都12點多了,該吃午飯了吧。」

    由於緊張,他連杜子靜聲稱妹妹在愛特信網站工作的細節都疏忽了。

    「對對對,該吃午飯了,走,我帶你們去食堂。食堂條件雖然簡陋了點,不過飯菜還說得過去。」杜子靜還是不肯放過商深,她看上了商深的純樸和憨厚,怎麼看怎麼覺得商深可靠,希望商深可以成為她的妹夫。

    「中午我們不在食堂吃飯了,出去吃,順道熟悉一下環境,謝謝你杜大姐。」范衛衛才不管杜子靜是不是願意,拉過商深就逃出了辦公室。

    縣城不大,總共也沒幾家飯店,范衛衛和商深轉了半天,才算找到一家還算乾淨的飯店,飯店的名字也起得很有意思,叫吳家那。

    范衛衛是南方人,吃不慣北方的飯菜,簡單吃了幾口就飽了。商深卻是餓了,吃了不少。本來商深想買單,最後結賬的時候,還是范衛衛搶先一步。

    「別跟我客氣了,不就是一頓飯嘛,和一頓飯比起來,你為我挺身而出相當於救命之恩了。」范衛衛一笑就露出了俏皮可愛的虎牙,她站在飯店門口,伸了伸懶腰,纖細的腰身和完美的手臂在陽光下就如隨風搖曳的柳枝。

    「別這麼說,這麼說就見外了,再說什麼救命之恩就是你不當我是朋友……」商深憨厚地笑了笑,忽然笑容凝固了,不遠處有兩個人走了過去,其中一人穿著打扮明顯來自城裡,戴金絲眼鏡,分頭梳理得一絲不亂,大熱的天氣襯衣紮在褲子裡也就算了,還打了一個領帶,手裡拎了一個公文包……從多年港台片的熏陶之中得出的經驗讓他一眼就可以斷定,金絲眼鏡男不是來自香港就是來自台灣。

    怪事,小小的縣城怎麼會香港或是台灣的客人?

    不過讓商深震驚的不是金絲眼鏡男的出現,而是和金絲眼鏡男並肩而走的男人正是和他起了衝突險些和他打得頭破血流讓他賠了20塊錢的畢工!

    人生無處不相逢,還真是冤家路窄,商深轉念一想,縣城本來就很小,再次遇到畢工的可能性很大,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遇到就遇到好了,已經賠錢了,他還能和他沒完沒了不成?

    范衛衛也發現了畢工的身影,她先是愣了愣,然後不以為然地笑了:「不過是一個見錢眼開的窮鬼,商深,不用怕他,大不了再給他20塊打發了他。」

    商深雖然不恥畢工訛詐的行徑,但也不喜歡范衛衛金錢萬能的理論,他忍不住說了一句:「錢真的不是萬能的,世界上總有許多用錢解決不了的問題。」

    「金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嘻嘻。」范衛衛沒和商深辯論,嘻嘻一笑,一拉商深的胳膊,「走啦,回廠裡。」

    范衛衛習慣性一拉,沒注意到商深的胳膊朝前一伸,她本來是要拉商深的胳膊,卻拉住了商深的手。拉手和拉胳膊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入手之後她才感覺到了不對,臉一紅,迅速鬆開了手,跑開了。

    感受到觸手可及的溫滑,商深心中也是瞬間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見遠去的范衛衛的背影在陽光下就如一株生動而飽滿的向日葵,尤其是她的羊角辮因為跑動時的扭動而晃來晃去,配合她飛揚的裙襬,就如一首在陽光下跳動的詩歌。

    真好看……商深深吸了一口氣,范衛衛是南方女孩,皮膚好身材好,性格開朗,人也大方,似乎沒有缺點,比班花李夢涵還要漂亮幾分,如果真的可以追到范衛衛當他的女朋友,也是人生的一大勝利。

    不想了,商深又搖了搖頭,想也沒用,他和范衛衛距離太遠,不管是天南地北的空間距離和巨大的貧富差距,還是生活習慣的不同,都是橫亙在他和范衛衛之間不可踰越的大山。

    回到廠裡,剛推開辦公室裡的門,就聽到了杜子靜誇張而響亮的笑聲。

    「哈哈哈哈,真的呀衛衛,你真的確定要和商深處朋友了?也太快了吧?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一見鍾情對吧?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可比我們以前開放多了,也敢愛敢恨了……好吧,既然你喜歡上了商深,我就不給商深介紹我妹妹了,其實我妹妹杜子清長得不比你差,而且說實話,她比你胸還大。」杜子靜聽到門響,一抬頭見商深進來了,笑得更響了,「恭喜你呀小商,剛來報到就撿了一個漂亮的女朋友,你可真有福氣。」

    和口無遮攔的杜子靜相比,商深還是純情靦腆的純真青年,他頓時臉紅了:「杜大姐別開玩笑了,我和衛衛是純潔的友誼關係。」

    「還純潔?不是手都拉過了?」杜子靜掩嘴一笑,可惜她不是風擺楊柳的身姿,一隻比商深的手還要大上幾分的手掌掩蓋在大嘴之上,頗有幾分讓人啼笑皆非的滑稽。

    「嗯……」怎麼范衛衛什麼都和杜子靜說,范衛衛真說要和他處朋友了,到底是真心話還是故意逗杜子靜或是逗他?商深臉更紅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衛衛,我們……」

    「哎喲,一個大男人還臉紅,真是稀罕!衛衛,臉紅的男人都是可靠的好男人,你可得抓住了。」杜子靜連連咂舌,越看商深越是喜歡。

    本來範衛衛對商深只有好感沒有喜歡,她初來德泉,人生地不熟,放眼望去,又都是和她沒有共同語言層次相差很多的鄉下人,自然而然願意和從北京來的商深走近,何況她來到德泉之後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商深,更何況剛一見面商深就為她挺身而出,不怕頭破血流也要保護她的男人氣概最是讓她感動,她就在心裡除了好感之外,又對商深多了感激。

    剛才無意中拉了一下商深的手,她雖然心如鹿撞,但並沒有多想什麼,回來後當成笑話講給了杜子靜。在她看來,杜子靜雖然土了一些,但人還不錯,樸實厚道,讓人願意接近。誰知杜子靜聽了,卻說她和商深般配,非說她喜歡上了商深。

    有時候人的感覺就是奇怪,明明只是好感,但在旁人的調侃玩笑之中,卻由好感多了甜蜜而慢慢變成了喜歡。杜子靜平常又熱衷於撮合單身男女,她說的話又很有技巧,一來二去就讓范衛衛心動了。她低頭偷看了商深一眼,果然如杜子靜所說的一樣,商深臉紅得像個蘋果,記憶中在大學期間,她還真沒有見過臉紅的男孩……這麼一想,她對商深的感覺又複雜了幾分,心中還真對商深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歡。

    到底是喜歡商深對她挺身而出時的勇敢,還是喜歡商深純真的靦腆,她也不清楚,反正她只知道的是,商深和她見過的男孩大不相同。許多男孩在女生面前口若懸河,但在遇到事情時卻又表現得怯懦而無助。商深卻恰恰相反,他在畢工面前勇敢得像個英雄,但在杜子靜的玩笑面前,卻又無助得像一個從來沒有和女生拉過手的小男孩。

    女孩子都喜歡純情認真並且專一的男孩。

    杜子靜的話一說完,商深手足無措,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范衛衛也是羞不可抑,低下了頭,不說話,也不敢再多看商深一眼,一時房間的氣氛就有幾分壓抑和尷尬。

    「哐當」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來,一個人風風火火闖了進來,打破了房間中的沉默,他進來之後掃了一眼房間中的三個人,目光最後定格在了杜子靜的身上:「杜子靜,工具箱在哪裡?」

    杜子靜是辦公室的負責人,負責保管辦公用品和公共財物。

    「在桌子底下……畢工,專家請來了?」杜子靜用手一指商深的座位。

    「啊!」

    「啊!」

    商深和范衛衛同時驚呆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和他們起了衝突讓他們賠了20塊錢的畢工!

    還真是冤家路窄!

    「怎麼是你們?」畢工才發現房間中多了兩個人,等他看清是誰時,愣住了,然後哈哈大笑,「怎麼著,跑廠裡找我來了?行呀,是送錢還是讓我打破腦袋?不過我現在沒時間和你們計較,我忙著處理大事,不和你們兩個小屁孩一般見識。」

    「畢工,你認識商深和衛衛?」杜子靜看出了端倪,眼睛轉了幾轉,「是不是你們有什麼誤會呀?都是一家人了,有什麼誤會也別放在心裡,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是吧?」

    「一家人了?」畢工眯著眼睛,他的臉由於過於乾瘦而顯得顴骨突起眼窩深陷,就顯得頗有幾分陰冷之意,「想起來了,說是有一個北京來的大學生來廠裡上班,還有一個深圳來的大學生過來實習,這麼說,就是你們倆個了?」

    「哼!」范衛衛扭頭過去,不理畢工,她對畢工耿耿於懷。

    「畢工好。」商深搓了搓手,靦腆地笑了笑,畢恭畢敬地說道,「失敬,失敬。剛才的事情,是我們不對,您別放在心上。不打不相識嘛,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

    原以為畢工會和他沒完——商深看了出來,和他說話沒深沒淺的杜子靜對畢工的態度相當的恭敬,說明畢工在廠裡是一個有份量的人物,他心裡一沉,怎麼這麼倒霉,還沒有正式上班就得罪了廠裡的元老,從畢工的稱呼可以推斷,他必定是廠裡排得上號的工程師之一,就算不是總工程師,估計也是副總工程師之一——不料畢工卻只是撇了撇嘴,沒再理他,彎腰到桌子下面去拉工具箱。

    商深忙讓到一邊,伸手要幫忙,卻被畢工推到了一邊,畢工不滿地瞪了商深一眼:「一邊兒去,別添亂!」

    范衛衛得意地看了商深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戲謔和開心,言外之意是商深你真是自作多情,和一個不講理的土老帽客氣什麼,一個連20塊錢就可以打發的人,不值得尊敬!

    商深卻不管范衛衛的嘲諷,也不在意畢工對他冰冷的態度,他依然替畢工從桌子下面拉出了工具箱,主動拎在手裡,笑眯眯地說道:「箱子挺沉,我來拎……去哪裡?」

    畢工想說什麼,見商深笑得很陽光很燦爛,伸手不打笑臉人,他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心想既然有人代勞,他也正好樂得輕鬆,就低頭朝外邁步:「跟我來。」

    「哎……」杜子靜喊住了商深,欲言又止,「小商,你的工作是負責辦公室的事情,不是……」

    言外之意商深自然聽了出來,杜子靜是提醒他不要多管閒事,維修不在他的職責範圍之內,當然,杜子靜的提醒之中有沒有不願意讓他和畢工走近的含義就不得而知了。

    「別那麼多廢話,杜子靜,多嘴。」畢工頭也沒回,冷冰冰扔下一句,推門出去了。

    商深稍一遲疑,朝杜子靜點了點頭,還是拎著箱子跟了出去。

    才一出門,范衛衛也一路小跑跟了出來。

    「為什麼要理他?」范衛衛亦步亦趨地跟在商深身後,小聲地問道,「就算他是總工,你也不歸他管,他還能怎麼你?退一萬步講,他真能管你又能怎樣?如果他非要無理取鬧處處刁難你的話,大不了辭職走人,都什麼年代了,誰還非得一棵樹上吊死?」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4
第4章 善待你遇到的每一個人

     箱子挺沉,不知道里面裝了什麼,商深單手拎著很是吃力,他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既然是新人,多出些力氣手眼勤快總歸沒有不是。還有,我一直相信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范衛衛飛了商深一眼,眼神中有責怪有不滿也有好奇和疑問,她嘴角上翹,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就如一道彩虹點綴在明淨的天空,一剎那的風情閃過,瞬間點亮了商深的眼睛。

    商深在北京上了四年大學,不提本班本校的女生,就是外校的女生也見過不少,其中比范衛衛漂亮的也不在少數,但如范衛衛一般一個眼神一個微笑都充滿嫵媚味道的,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些女孩因過於矜持而失去了應有的活潑之美,有些女孩又因過於奔放而失去了應有的含蓄之美,范衛衛卻是該矜持的時候矜持該奔放的時候奔放,把活潑和含蓄之美拿捏得恰到好處。

    「咳咳……」商深假裝咳嗽,用來驅散心中的不安和胡思亂想,他收回了目光,一本正經地說道,「要善待你遇到的每一個人,因為你不知道你遇到的哪個人會改變你一生的命運。」

    「這是誰的名言?」范衛衛一根手指放在了腮上,微笑,沉思。

    「我的。」商深哈哈一笑。

    「討厭!」范衛衛被氣笑了,一笑,雙眼之中升騰起似煙似霧的朦朧神色,如兩個讓人不能自拔的漩渦,「你又不是名人,你的話才不是名言。」

    「哪個名人天生就是名人?說不定有一天我也會成為名人,到時我的話就都成了名人名言了。」商深的目光從范衛衛的臉上收回,他怕看久了會陷了進去。

    「哈哈,你可真自戀。」范衛衛笑得更開心了,「你現在在一個貧窮落後的小縣城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儀錶廠,還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無名小卒,在連溫飽還沒有解決的時候,就做著不切實際的名人夢,商深,你的志向還真的挺遠大。」

    商深豈能聽不出來範衛衛話中的反諷,不過誰也不能阻擋他想要飛翔的夢想,互聯網就是他的翅膀,他才不會生氣:「就算是一顆露水也可以閃爍太陽的光芒,就算是一棵小草,也可以有長成參天大樹的夢想。夢想是最公平的,誰都有資格擁有。現在是互聯網時代,互聯在改變世界的同時,也在改變著許多人的命運。」

    范衛衛被商深的話打動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目光迷離地望向了遠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句:「你對互聯網的前景盲目樂觀了……」

    「工作時間,禁止談情說愛!」畢工走在前面,回頭看了商深和范衛衛一眼,很是不滿,「走快點兒,慢騰騰的,跟牛一樣慢,專家都等不及了。」

    「喂,畢工,我們是義務幫忙好不好?再說商深今天還沒有正式上班,明天才開始,你講不講道理?」范衛衛忍不住了,反唇相譏,「別說我和商深不是談情說愛了,就算是,你管得著嗎?」

    「別說了。」商深一拉范衛衛,不讓范衛衛和畢工吵架,「畢工說得對,我們不能讓專家等。」

    「商深!」范衛衛對商深的表現很失望,該據理力爭的時候就得據理力爭,不能無條件退讓,「你有點兒原則好不好?不能任人擺佈!」

    「少說多做,永遠沒錯!」商深並不爭辯,更不反駁,只是呵呵一笑。倒不是他真的沒有原則,而是他不想在無謂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和精力。人生之中總有一些取捨,該較真的時候必須較真,但該應付的時候也要學會應付。和畢工辯論一番,既說服不了畢工,反而有可能加深誤解,還不如保持沉默。

    何況又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沒必要非要爭論,而且爭論下去就會變成了無意義的吵架。

    已是仲夏的時節,廠子裡遍佈高大的楊樹、柳樹、榆樹和月季等花花草草,走在青磚鋪成的路面上,樹蔭濃密,蟬鳴陣陣,輕風習習,沒有都市的繁華和喧囂,別有一番沉靜、空曠的意境。

    天空一碧如洗,藍得讓人心曠神怡,只有幾朵白雲點綴其間,就如一副巨大的藍色畫卷之上的點睛之筆。商深的心情忽然平靜了許多,不管明天怎樣,也不管遇到什麼樣的人和事,平靜面對並且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情,才是應有的正確態度。

    廠子不小,穿過一條長長的通道,又拐了一個彎,路過一個長滿葡萄架的走廊之後,才終於來到了一間房子面前,房子的門上有一個銘牌——技術部。

    商深跟在畢工身後,進了房間。房間不大,有兩個老舊的辦公桌,在靠窗戶的地方有一台複印機,複印機的旁邊有一台打印機,連接打印機的是一台清華同方台式機電腦。

    作為清華同方集團出口的清華同方電腦,在97年的時候,是和聯想電腦並駕齊驅國內著名品牌電腦之一。雖然後來清華同方電腦逐漸退出了第一陣營的方陣,但在此時,絕對是高端品牌。

    複印機是佳能品牌,打印機是八達針式打印機。佳能就不用說了,是日本的一家全球領先的生產影像與信息產品的綜合集團,從1937年成立以來,經過多年不懈的努力,佳能已將自己的業務全球化並擴展到各個領域,不管是相機還是複印機、打印機,佳能一直都是高端品牌的象徵,當然,價格也是十分昂貴。

    八達針式打印機是八達集團的產品。八達集團公司是中國著名的民營科技企業,1984年5月,借款2萬元創業的幾名科技人員,辦起了北京市八達新興產業開發公司。1986年,北京八達集團公司成立,註冊資金1億元。八達集團主要致力於辦公自動化產品的開發經營,1986年由八達集團研製開發的第一代MS系列文字處理機——MS-2400誕生。之後以MS系列文字處理機的銷售為契機,開始建立遍及中國各地的營銷服務網,極大地促進了八達的發展,八達文字處理機國內的市場佔有率曾經一度達到85%以上。

    房間中還有一個人,戴金絲眼鏡,穿襯衣打領帶,正是商深和范衛衛在外面吃飯時無意中發現和畢工走在一起的被商深認為是來自港台的人。

    「畢工,工具帶來了?」金絲眼鏡說著一口濃重的南方口音的普通話,他長得白白淨淨,高顴骨深眼窩,有著明顯的廣東人的特徵,他的目光從商深身上掃過,並沒有停留片刻,商深剛出校門稚氣未脫的學生模樣,並沒有引過他的過多關注。

    何況他要做的事情很重要很緊迫。

    「帶來了。」畢工從商深手中接過工具箱,打開之後放到了金絲眼鏡的前面,很是謙恭地說道,「仇總,拜託您了,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上面急著要資料,整個縣城就這一台打印機,如果修不好,就得跑北京一趟,不但不划算多花錢,還耽誤時間。您是從廠家的專家,打印機的小問題,您一定可以手到擒來。如果資料打印不出來,不能及時送到北京,就會錯過儀錶廠的資格審查。那樣的話,麻煩就大了。」

    原來是打印機壞了,原來打印機的好壞事關儀錶廠的資格審查,原商深興趣來了,想看看被畢工尊稱為專家的人能不能解決難題。不對,又一想,八達打印機壞了,廠家派人過來,說明專家是八達集團的專家,八達集團現在的總經理可是張向西。

    張向西可是北京IT圈子裡大名鼎鼎的人物,曾經有第一程序員之稱,在南方農村長大的他考上北京大學之前,還曾經在養鴨場打過零工。北大畢業後留在了北京,直接進入了北大方正集團從來專業開發工作,他是第一個寫出Windows中文平台的程序員。

    張向西是商深的偶像之一,他在大學畢業之前的經歷和商深類似,都是出身於平民之家,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北京的大學,然後大學畢業後都留在了北京。所不同的是,張向西是真的留在了北京工作,而且還從事了和自己專業相關自己又感興趣的軟件開發工作,而商深卻被分配到了縣城的儀錶廠。

    人生際遇雖然大不相同,但商深堅信他終有一天可以如張向西一樣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並且在互聯網的大潮之中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愛好是最好的動力。

    范衛衛對此不感興趣,她輕輕一拉商深:「走啦,沒意思,我們出去轉轉。」

    商深搖頭:「等下再出去,多好的學習機會。」

    「我對電腦一類的東西沒興趣。」范衛衛嘻嘻一笑,咬著嘴唇說道,「未來的發展方向是房地產和教育。」

    「未來的發展方向是房地產和教育沒錯,但我覺得電腦的普及會改變人類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習慣,甚至會改變人類的發展方向,尤其是互聯網的出現,絕對是歷史上開天闢地的一件大事,說不定以後互聯網會改變整個人類社會的結構。」一說到電腦和互聯網,商深談興大起,「我一直認為,在未來幾十年的時間內,電腦的普及和互聯網的發展,會創造出想像不到的巨大的財富。」

    1997年之時,電腦硬件配置大致在486到586之間,CPU主頻一般在50-100MHZ,電腦大多使用DOS操作系統,可以同時使用WINDOWS3。2,WIN95系統雖然已經面世並且也比較成熟,但使用者不多。

    此時中國的互聯網剛起步沒多久,上網人數極少,而且都是撥號上網,網速極慢,56K的速度在現在看來比2G手機還要慢上許多。1995年中國第一家網絡公司「贏海威」的網站,是目前上網人數最多的網站。後來的三大門戶網站以及眾多的互聯網巨頭,要麼還沒有問世,要麼還是幼苗。

    商深的話引起了仇總的注意,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商深一眼,心中閃過一絲驚訝,沒想到商深這麼年輕居然對電腦和互聯網這麼有研究有看法,他還以為商深和大多數剛畢業的大學生一樣,只想著有一份安穩的工作拿一份還算不錯的工資就沒有什麼想法了,很少有人會站在未來發展的高度看待電腦的興起和互聯網的出現。

    雖然他對商深微感驚訝,卻只是簡單一想,就拿起工具修理起了打印機,畢竟眼前的難題比商深重要多了。

    商深的話雖然在仇總心中激起了波瀾,卻沒有引起畢工的注意,一是畢工的目光沒那麼高遠,他對電腦和互聯網所知不多,二是他的心思全在打印機上面,才不會在意一個剛初校門的大學生的高談闊論。

    別看仇總穿著很是正式,幹活的時候卻一點兒也不含糊,他拆開打印機,檢查了色帶,清洗了一番之後,又依次檢查了每一個零件,然後小心地裝了回去。

    畢工在一旁專注地觀察仇總的舉動,沒有工夫再理會商深和范衛衛。范衛衛雖然沒有再反駁商深的話,卻心不在焉,東看看西看看,注意力不在打印機上面。商深則不同,他目不轉睛地盯著仇總的每一個動作,時而皺眉時而沉思,等仇總重新裝好了打印機,他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修好了?」見仇總一臉篤定的神情,畢工小心地問道。

    「應該是好了。」仇總推了推眼鏡,打開了電腦。機械硬盤轉動時咯吱咯吱的響聲猶如年久失修的吊扇轉動時的聲音,經過幾分鐘的開機,電腦終於出現了歡迎畫面。

    仇總點開一份文件,選擇了打印,點擊之後,打印機遲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什麼,然後針頭開始左右滑動。

    「真的好了,仇總太厲害了。」畢工高興地連連搓手,不過片刻之後,他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怎麼只滑動不打印呢?」

    仇總皺起了眉頭,伸手推了推針頭,不解地說道:「硬件上沒有任何問題,針頭和色帶都正常,怎麼就是不打印呢?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畢工掩飾不住濃濃的失望之色:「怎麼辦呢?我還以為仇總可以解決問題,這樣就不用跑北京一趟了,也就沒打算去北京。現在就算再去北京也來不及了,完了,完了,錯過了遞交審查資料的最後期限,儀錶廠審查不過關,我就成了儀錶廠的罪人了……」

    雙手抱頭,畢工蹲在了地上,痛苦不堪。

    仇總敲敲打印機,又插了插線,還是不起作用,他也是無計可施了,擺了擺手:「不好意思啦畢工,我也沒有辦法了。香港那邊的打印機也出現過這種情況,請了許多電腦高手都解決不了,估計得返廠了。」

    「返廠?您不就是廠家嗎?」畢工哭笑不得。

    「我只是負責管理技術部門的副總經理,可不是副總工程師。」仇總習慣性地一推眼鏡,一臉歉意,「抱歉幫不了你了,畢工,你另請高明吧。等我回廠後,組織技術人員攻關解決難題。」

    「我從哪裡另請高明呀?」畢工急得團團轉,回身看到了商深,他頓時火起,「你怎麼還沒走?趕緊走,別在這裡礙事!」

    一邊說,他一邊還不耐煩地伸手去推商深。

    商深憨厚地笑了笑,躲開了,搓了搓手,一臉躍躍欲試:「要不讓我試試?」

    「你試試?試什麼?」畢工正急得不可開交,沒深思商深的話,繼續推商深,他不想讓商深看到他的窘態,「你出去,立刻馬上!」

    「畢工你別推我……」商深還真是好脾氣,一點兒也不惱,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我覺得不是硬件的原因,可能是軟件的問題,就是說,驅動程序出問題了。我覺得我可以重寫驅動程序解決問題……」

    「你說什麼?」商深的話震驚了仇總,他本來收拾起公文包就要離開了,商深的話讓他為之一驚,他放下公文包來到商深面前,「年輕人,你再說一遍。」

    雖然剛才商深的一番高談闊論讓仇總注意到了商深,但他並不認為商深一個初出校門的年輕人可以解決連他都束手無策的難題,他不由多看了商深幾眼,見商深一臉淡淡的笑意,既沒有故弄玄虛的賣弄,又沒有按捺不住想要大出風頭的衝動,莫名心中一動,難道這個年輕人真能解決困擾所有人的難題?

    不可能!仇總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儀錶廠的打印機故障不是孤立的事件,之前就出現過幾次,不止是他,就連公司的工程師也一直以為是硬件原因,後來通過拆裝打印機或是重新插撥接線解決了問題,不管是真解決了還是運氣原因,誰也沒有往軟件方面去想。畢竟如果真是驅動程度問題,應該會有大規模的反饋才對。

    到目前為止,他所知道的類似的故障一共才不到十例,眼前的年輕人也許都沒有真正接觸過八達公司的打印機,怎麼可能一上來就知道是軟件問題?肯定是信口開河了。

    更何況八達公司的打印機驅動程序都是請高級程序員寫的代碼,不可能出錯。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是軟件問題,是驅動程序的故障,麻煩就更大了,除非再請專業的程序高手重寫程序,香港也未必可以解決,更不用提國內了。

    國內……自然也包括商深!

    不過……轉念一想,反正事已至此,索性死馬當活馬醫,給年輕人一個嘗試的機會,他也沒有什麼損失不是?仇總就隨和地微微一笑:「你真的這麼認為?不是硬件問題而是驅動程序的原因?」

    見仇總如此鄭重其事,畢工也就鬆開了商深,一臉的疑惑和不解,還有輕視。

    商深整理了一下衣服,嘿嘿一笑,謙和地說道:「打印機運轉良好,剛才仇總拆開打印機的時候,色帶還很新,說明打印機的使用次數有限,而且這台打印機是市面上最新的型號,是八達公司的最新產品,也是八達公司幾年來最成功的一款打印機,那麼硬件上出現問題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就是把打印機拆上十遍也解決不了問題。」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4
第5章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范衛衛睜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商深看上去呆呆的,話不多,原來還真有幾分本事,剛才一番話說得既合情合理,又表現出他了深厚的基本功,不由她不刮目相看。

    她覺得商深只是技術型人才,卻沒想到,商深還有演講的天賦,范衛衛不停地眨動眼睛,商深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而且商深在性格上不是膽小怕事又十分懦弱嗎,怎麼突然變得膽大包天敢於挑戰權威了?要知道,眼前的畢工和仇和,一個是儀錶廠的工程師,一個是廠家的副總經理,都是業界的資深人士,是商深仰視才見的大人物,連他們都解決不了的麻煩,商深真有辦法解決?他是為了出風頭而故意吹牛吧?

    出風頭不是錯,年輕人誰沒有一舉成名出人頭地的夢想?可是范衛衛說什麼也不會相信以商深剛剛大學畢業的水平真能解決讓畢工和仇總都棘手的難題。

    最主要的是,現在可不是吹牛和出風頭的好時機,范衛衛心裡替商深擔心,唯恐商深弄巧成拙,悄悄一拉商深的胳膊,小聲說道:「商深,你幹什麼?畢工的事情,你沒資格管,再說也和你沒關係。」

    范衛衛的言外之意是,一是商深初出茅廬,沒資格插手畢工的大事,萬一弄不好會落不是。二是就算商深真能解決問題,最好不要幫畢工,袖手旁觀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如果商深真的解決了問題,是畢工和仇總的功勞,解決不了,卻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不是。左右不落好的事情,何必去做?

    商深卻沒想那麼多,他只是覺得既然麻煩讓他遇上了,而他恰好是信息系統專業畢業,又接觸過相關的疑難雜症,本著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出發點,他願意盡他所能替人解決難題。

    當然如果非要說他有什麼深謀遠慮的話,他也不想在小小的儀錶廠呆一輩子,有任何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都要主動抓住。現在是風起雲湧的互聯網時代的開端,他既然恰逢其時地遇上了,就不能錯過。

    「拆上十遍也解決不了問題,年輕人,你口氣真是不小。」仇總一開始還對商深得出的結論有幾分興趣,當聽到商深不無嘲諷地說他拆上十遍打印機也解決不了問題時,不由生氣了,「說大話容易,真正解決問題就難了。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你真能解決了這個問題?」

    「我叫商深。」商深微微彎了腰,表現出了足夠的謙恭,他剛才說就算拆上十遍也解決不了問題時,並沒有嘲諷之意,見仇總誤會了他的意思,他就實事求是地說道,「仇總,我不敢保證百分之百解決問題……但我可以試一試,能解決了最好,解決不了,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糟不是?打印機在電腦發出指令後,可以正常運轉,但沒有完全按照指令打印文件,說明驅動程序有漏洞,不完善。」

    商深的話從兩方面打動了仇總,一是情理方面,一是技術方面,也是,如果好可以更好,壞卻不會再壞,誰都願意嘗試,而後面商深對問題的補充說明,也符合他對故障的初步判斷,他不由心中暗暗驚奇,先不管商深能不能解決問題,只說商深進退有度的表現和胸有成竹的分析就足以讓他認定商深是一個難得的人才,他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好,商深,你試試也行。」

    「不行,不能讓他動電腦。」畢工向前一步,擋在了商深的面前,儘管他也被商深的表現震驚了,但他不是電腦方面的專家,商深的話只是讓他感到震驚並沒有觸動他的內心,再者因為他先入為主的原因,對商深有成見,信不過商深,「電腦是廠裡最值錢的資產之一,萬一讓他弄壞了,他賠得起嗎?」

    「我就說不要多管閒事嘛。」范衛衛見狀,鄙夷地白了畢工一眼,生氣了,拉起商深就走,「走了商深,你出於好心想幫忙,有人卻認為你是添亂。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誰幹誰是大傻瓜。幹好了沒獎勵,幹不好落埋怨。」

    商深雖然很想解決問題,但一想上桿子的不是買賣,他太過積極就容易用力過猛,表現出迫不及待就不好了,就點頭沖仇總無奈地一笑,轉身就走。

    「等一下。」至此仇總相信商深是真的想幫忙而不是另有所圖,他被商深打動了,不知何故,他總覺得商深別看年輕並且一臉稚氣,身上卻有一種從容不迫的氣度和內涵,一瞬間他做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決定,「商深,你來,做好了,是你的功勞,做不好,出了問題我負責!」

    「仇總……」畢工嚇了一跳,他擔心真要出了問題責任會由他承擔,用手一指電腦,「這台電腦要一萬塊,相當於我兩年的工資……」

    不等他說完,仇總擺了擺手:「我說過了,出了問題我會負責,如果電腦壞了,我賠!」他伸手和商深握手,鄭重地拍了拍商深的手,「商深,拜託你了。」

    商深感受到仇總手上傳來的重託和期待,他也回應了仇總一個堅定的眼神:「我盡力而為。」

    畢工很不情願地讓到了一邊,商深熟練地打開了軟件,檢查了一遍驅動程序,又測試了一會兒,時間就過去了十幾分鐘。

    「到底行不行呀?你是不是就是想玩電腦?」畢工見商深在鍵盤上敲來敲去,只盯著電腦屏幕看個沒完,看也不看打印機一眼,不像是在修打印機,倒是在玩電腦。他以前沒少阻止想玩電腦的年輕人以各種藉口來玩電腦,所以他現在也懷疑商深是不是就想藉機摸摸電腦,這年頭,電腦可是稀罕東西,貴得出奇,一般人買不起也摸不到,何況商深只是一個剛畢業的窮學生。

    仇總卻不說話,緊盯著電腦屏幕不放,心中卻是又一陣驚嘆,不提商深熟練地操作鍵盤的手法一看就是為數不多的電腦資深玩家,再看他打開程序後直接查找代碼的做法就可以斷定商深確實是一個真正的電腦高手,現在電腦還是新興事物,許多人還停留在只會開機關機的階段,甚至很多人摸都沒有摸過,更不用說會熟練地使用軟件和寫代碼了。

    商深目不斜視,只管盯著電腦屏幕,時而沉思,時而十指紛飛地敲擊鍵盤。沉思的時候,他微簇雙眉,凝神思索,十指紛飛的時候,他會心而笑,輕鬆隨意。

    范衛衛在一旁看呆了,她驚呆的不是商深敲擊鍵盤時的專注,而是商深思索問題時的投入。如果說她對商深的第一印象是長得還算陽光帥氣的商深呆呆的樣子像是一個讀書讀多的書呆子,那麼在商深面對畢工時挺身而出的勇敢讓商深又搖身一變成了英雄是她對商深的第二印象,後來商深在面對杜子靜調侃時的靦腆和臉紅以及面對畢工呼來喝去時的逆來順受,是她對商深的第三印象,而現在商深在敲擊鍵盤時的自信,他投入的神情、緊抿的嘴唇以及洋溢在臉上自信的光芒,猶如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所煥發的神采,一瞬間她甚至產生了錯覺,眼前的商深既不是書呆子也不是英雄,而是一個可以談笑間解決任何難題的成功人士!

    從側面望去,商深一雙眼睛明亮而充滿了神采,他的雙眼皮和一般人的雙眼皮有所不同,幾乎是三層眼皮了,更顯英俊之氣。睫毛長得過分,范衛衛羨慕之餘不免嫉妒,一個男孩長那麼長的睫毛有什麼用,真是浪費,不如給她才能物盡其用。膚色不算白的商深,也不算黑,高挺的鼻樑以及方正的臉型,讓看慣了南方瘦小臉型男孩的她沒來由就心生一種依賴和安全感,覺得商深雖然不是第一眼就帥氣逼人的類型,但絕對是第二眼耐看第三眼順眼第四眼越看越想看的男孩。

    怎麼胡思亂想了?范衛衛意識到自己想多了,莫名臉上發燙,忙收回心思,又將注意力落在了打印機的問題之上。

    商深停下了敲擊鍵盤,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之中。沒有了敲擊鍵盤的聲音,房間中陷入了凝重的寂靜之中,仇總平靜地推了推眼鏡,眼中不經意間閃過一絲緊張,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居然緊張商深了,居然希望商深可以解決難題。

    畢工還是穿了和上次一樣的一身衣服,白色的半袖襯衣和軍綠色的褲子不是很搭配,穿在他的身上,如果不是他佈滿皺紋的滄桑面孔還有幾分知識分子的氣質,和一個老農沒什麼區別。和仇總還有意無意掩飾緊張不同的是,他的緊張寫在臉上表現在手上——雙手不停地搓來搓來,搓得地上滿是手上的死皮和黑泥。

    「行不行,到底行不行呀?」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在搓得雙手全是汗水再也搓不動之後,畢工問出了聲。

    「噓!」仇總朝畢工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比畢工有耐心也有眼力,知道商深遇到一個小小的難關,現在需要安靜的思索而不是被人催促。

    畢工敢吼商深敢批評范衛衛,卻不敢對仇總不敬,立刻不說話了。

    思索了一會兒,商深緊鎖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他的雙手又放到了鍵盤上,側頭想了一想,又開始十指紛飛地敲擊鍵盤了。一敲就再也沒有停下,足足敲擊了十分鐘!

    就在范衛衛也懷疑商深解決不了問題而畢工已經絕望時,商深終於停了下來,他站了起來,雙手交叉在身前用力伸了伸懶腰,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驅動程序的源代碼丟失了一個字串,我重新補上了,應該能用了。」

    商深說得輕鬆,仇總卻是知道從浩瀚的代碼中找到一個丟失的字串難度之大,不啻於大海撈針。先不說有沒有真正解決問題,只說商深認真負責的態度,就值得肯定,他拍了拍商深的肩膀:「辛苦了,商深!」

    「真的能用了?」畢工雖然也是工程師,對電腦卻懂得不多,不相信商深敲了一些奇怪的符號就能解決打印機不正常工作的問題,他才不管商深的付出是不是值得肯定,他只在乎結果,「仇總,真的好了?」

    「試試不就知道了。」仇總雖然親眼目睹了商深改寫代碼的過程,但他不是程序員出身,只知道商深的思路正確,卻看不懂也不知道商深寫得對不對,只是直覺認為商深解決問題的方法可行,但理論還是需要實踐檢驗,「商深,打印一張測試頁。」

    「好。」商深笑了笑,十指如飛敲下了幾個字,然後發送了打印命令。

    打印機發出了吱吱的聲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連范衛衛也攢緊了拳頭。儘管她認為商深不該多管閒事,但商深既然執意要管,她還是希望商深能馬到成功。

    畢工一顆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裡,他既希望商深可以解決問題,讓資料順利打印出來,又不想讓商深大出風頭。之前的石子事件讓他對商深印象很差,覺得商深是一個毛手毛腳的愣頭青,和他人大畢業的高材生的身份完全不相稱。矛盾的心理讓他患得患失,不知道怎麼是好了。

    就連最淡定的仇總也緊張了,他倒不是希望商深的出手可以替他挽回面子,而是希望商深可以為儀錶廠解決難題,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他對商深有好感,動了惜才之心。八達集團現在需要大量的新鮮血液的補充,而且明年就要上線的新網站,更是需要尖端人才。

    但惜才也要商深真是人才才行,是不是人才,全在此一舉了。

    針頭左右滑動幾次,又重新歸位,然後歡快地打印了……半分鐘後,畢工迫不及待地從打印機扯下了打印紙,上面清晰地打印出了八個大字——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真好了!」他高興地把手中的紙遞給了仇總,喜形於色,「仇總,打印機修好了,謝謝你,太謝謝了。」

    仇總接過紙,目光落在上面的幾個字上,眼中閃過喜悅和思索,他將紙收了起來:「商深,我留下了,作個紀念。畢工,不要謝我,要謝就謝商深。商深是個了不起的年輕人,是個人才。」

    「謝謝你,商深。」畢工高興之餘,也忘記了先前和商深發生過的不快,主動和商深握手,「你修好了打印機,等於是挽救了儀錶廠,你是儀錶廠的大功臣。」

    商深擺了擺手,謙虛地笑了:「畢工過獎了,也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不一樣,不一樣呀。」畢工見商深不居功自傲,對商深的看法有所改觀,哈哈一笑,「應該做和做不做是一回事兒,做和做好做不好,又是另外一回事兒,小商,我一定會向領導匯報,今天的事情,記你大功一件。」

    「謝謝畢工。」商深謙遜地笑著,依然保持了寵辱不驚的從容。

    真是一個既有才華又有涵養的年輕人,沒想到在一個小縣城還能遇到這樣的人物,仇總就動了心思,他遞上一張名片:「商深,我是八達公司的副總經理仇群,很高興認識你,希望以後保持聯繫。說不定有一天,我們還有機會可以合作。」

    西天的火燒雲如綢如緞,一絲一縷飄蕩在天邊,不時有一群飛鳥飛過,傳來一陣陣鳥鳴,忽遠忽近。正是難得的夕陽美景,熱氣漸消的黃昏,沿街的路燈次第點亮。夏夜的輕風吹拂,帶著一股清涼的氣息,令人格外清爽。商深和范衛衛並肩走在一條小河的河沿之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醉心於空氣的清新之中,猶如一對陶醉的戀人。

    「八達公司可是有名的大公司,我看仇群對你有想法,想挖你。」換了一身黃色連衣裙的范衛衛走在商深的右邊,裝模作樣地背著手,一邊走,一邊無聊地踢著路邊的雜草,她勻稱而纖細的小腿在路燈的燈光下,閃耀迷人的光澤。

    「怎麼會?才見了一面而已。」商深依然只是憨厚地笑了笑,並未多說。

    初來報到,一出手就幫廠裡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是讓副總工程師畢曉束手無策——當從杜子靜嘴裡知道畢工的大名叫畢曉時,范衛衛當場就笑噴了,天知道長得很老土的畢工怎麼就起了一個很女性化的名字——讓廠家負責技術的副總仇群無計可施的疑難雜症,在畢曉無意的透露下,在仇群有意的宣揚下,在杜子靜特意的傳播下,商深的名字如一場夏天午後的雷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捲了整個儀錶廠!

    短短幾個小時內,儀錶廠上下幾百號人不但都知道了一個剛分配到廠裡的叫商深的大學生解決了一個連副總工程師都解決不了的難題,而且還知道了商深也是一個高深莫測的電腦高手。

    在電腦才問世沒多久的1997年,在許多人沒有見過摸過甚至不知道電腦是何物的時代,電腦高手的稱呼就和武林高手的稱呼一樣神秘並令人肅然起敬。

    於是在商深修好打印機回到辦公室之後的下午,整整一個下午,前來參加訪問他的各色人等絡繹不絕,讓他疲於應付並且焦頭爛額,卻讓喜歡熱鬧的杜子靜笑得合不攏嘴。

    杜子靜逢人便說她早就看出了商深的不凡,所以在商深還沒有報到之前她就特意向廠裡申請讓商深和她一個辦公室,她還說,她見到商深第一眼起就覺得商深是個人才,所以她在認識商深才幾分鐘後就想介紹商深和她的妹妹杜子清處朋友,她告訴每一個前來參觀商深的人,說她的妹妹杜子清也是在北京上大學的高材生,而且也是一個在愛特信網站上班的電腦高手……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4
第6章 該出人頭地的時候就會出人頭地

     對於被人當猴子一樣參觀的尷尬場面,商深明顯缺少應付經驗,他靦腆地笑,含蓄地回答所有人的疑問,終於在他不勝其煩時,范衛衛挺身而出,隨便編了一個理由拉著他逃離了辦公室。

    縣城雖然不及大城市繁華,卻勝在安逸而恬靜,讓商深意外的是,還有一條小河橫穿縣城,小河雖然不寬,卻也為這個不起眼的中部平原的小城增添了幾分秀色。

    沿河邊散步並且去吃燒烤,是范衛衛的提議。按照商深的想法,其實他想在食堂吃飯。食堂吃飯,一頓才一兩塊錢,出去吃,一頓少說十幾二十塊。他沒錢,他又是男人,怎好意思總花范衛衛的錢。但又實在拗不過范衛衛的盛情,只好陪她出來。

    雖然范衛衛有錢。

    「怎麼不會?你的眼光也太差了,連仇群欣賞你你都沒有看出來,商深,你以後怎麼才能出人頭地呀?」范衛衛俏皮地笑了笑,從大城市來到小縣城的失落以及強烈的思鄉之情,因為認識了商深的緣故而大大緩解,再加上商深出手不凡地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好吧,如果再算上杜子靜有意無意的撮合,她現在對商深的好感在短短一天時間內就上升到了喜歡的程度。

    不過喜歡只是單純的喜歡,只是青春的萌動,而不是愛情。而且她也清楚,如果商深還和現在一樣不思進取不求上進,她和他之間終究會越走越遠。思想觀念的差距太大了,除非商深改變觀念跟上她的思路,否則,商深只能屬於大地,而她早晚會翱翔在無垠的天空。

    儘管商深是一個電腦高手,但她並不認為會電腦會為商深的命運帶來什麼改變。現在部分媒體以及許多熱衷於互聯網的人都在鼓吹互聯網時代的到來以及互聯網終將改變世界的言論,她卻不信,在互聯網沒有出現之前的幾千年,人類生活得很美好。現在互聯網的出現,只是為生活增加了額外的樂趣,而不會真正改變生活。

    「一個人踏實地做好自己,該出人頭地的時候就會出人頭地了。如果做不好自己,再怎麼鑽營也是沒用。」商深還是淡淡的表情,彷彿沒有受到半點觸動,他望瞭望遠處,用手一指,「燒烤店到了,事先說好了,我請客,你不許買單了。」

    「好吧。」見商深聽不進她的話,卻只在意細枝末節的事情,范衛衛無所謂地搖了搖頭,「幾十塊錢的事情,不用那麼計較。早晚你會明白,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呵呵……」商深依然是憨厚地笑了笑,撓了撓頭,沒說什麼,其實他心裡明白得很,誰都想成為有錢人,有錢確實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有太多的事情是金錢所不能解決的難題,比如創新和創意。

    在互聯網出現之後,有太多依靠創新和創意成功的例子,比如ICQ。1996年,三個以色列人維斯格、瓦迪和高德芬格聚在一起,決定開發一種使人與人在互聯網上能夠快速直接交流的軟件。他們為新軟件取名ICQ,即「ISEEKYOU(我找你)」的意思。ICQ支持在Internet上聊天、發送消息、傳遞文件等功能。

    由於免費下載免費註冊,ICQ的傳播速度十分驚人,僅僅一年多之後,ICQ的用戶就發展到了幾百萬。

    據傳現在美國在線有意收購ICQ,風傳的收購報價是4億美元。4億美元在1997年是一個無法想像的天文數字,三個年輕人依靠創意編寫的一個小軟件,在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創造了4億美元的價值,這是任何一家企業都無法做到的巨大成功。

    算了,不想那麼多了,商深收回了思緒,互聯網不管孕育了多麼巨大的商機,眼下的他還只是一個需要解決吃飯問題的小角色,先吃飽肚子再說。

    位於河邊的燒烤一條街是縣城有名的的美食區,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自然形成的以燒烤為主的大排擋。這裡小店林立,各色人等都喜歡在夏天的晚上來吃燒烤,不管是開奔馳寶馬的大款,還是騎自行車或是步行的小老百姓,都會在下班後呼朋喚友來這裡要上幾個烤翅,幾十串羊肉串,一碟毛豆,一盤花生米,再來一桶扎啤,在河水的嘩嘩流水聲中,大吃大喝一通,一醉方休。

    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要了一份毛豆,一盤花生米,六個雞翅,二十串羊肉串,兩杯扎啤,總共花費20多塊,商深唯恐范衛衛買單,就搶先付了錢。范衛衛只是笑笑,沒有動作,給了商深維護男人尊嚴的機會。

    二人邊吃邊聊,慢慢夜色就深了。飯後,二人又沿著河邊回到了廠裡。

    宿舍和辦公室在同一個大院,不過辦公室在前院宿舍在後院。夜晚的廠子裡沒有什麼人,路燈又不太明亮,樹木既多又茂密,走到青磚的路上,就有一種陰森的感覺。

    范衛衛卻不知道害怕,她的眼睛在沉醉的夜色之中,閃耀著令人心醉的光澤,也不知是啤酒酒精的刺激,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她開心一笑的時候,雙眼如同天邊的星星一樣,閃閃發亮。她時而背著雙手,時而又雙手甩來甩去,還不時跳上幾跳去摘垂柳的柳枝,開心得就如得糖果的小女孩。

    走路的時候,商深和范衛衛本來就離得近,范衛衛又不安分,她的手總是無意間碰到商深的手,甚至還有一次落在了他的大腿之上,范衛衛卻恍然不覺,依然蹦跳個不停。

    商深的目光沉思而平靜,心中卻波瀾起伏,他得承認,如春天般多情如夏天般熱烈的范衛衛確實討人喜歡,他是正常男人,要說他對范衛衛沒有一絲好感那是自欺欺人的假話,只是現在的他別說沒有談情說愛的心思,就算有,他也自知配不上范衛衛。

    儘管商深也是畢業於北京的名牌大學,但和來自沿海開放城市的范衛衛相比,他還是感覺到了不小的差距。差距不僅僅體現在觀念、思想之上,還可以具體到穿著打扮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當然,也包括貧富差距。

    宿舍是平房,本來應該是兩個人一間,正好商深同宿舍的人出差了,就暫時成了商深的單間。而為了特意照顧前來實習的范衛衛,在杜子靜的安排下,范衛衛也分到了一個單間,而且二人的宿舍相鄰。同時來到儀錶廠,同一間辦公室,又是相鄰的宿舍,就算是來自天南地北的兩個人,就算再陌生,也會身不由己地熟悉了。

    「不早了,睡吧。」商深朝范衛衛揮了揮手,推開了自己宿舍的門,坐了半天車都累了,早點休息是正經。

    不料范衛衛卻絲毫不見疲憊之色,她緊跟在商深身後走進了商深的宿舍,不客氣地坐在了床上:「倒口水喝,渴了。」

    宿舍很簡陋,除了床和桌子之外,僅有的兩件電器就是燈泡和一台雪花牌落地電扇。床是雙層的鐵架床,桌子是塗了黃漆的木桌。

    坐在床上的范衛衛一雙腿還不老實地蕩來蕩去,在頭頂50瓦白熾燈的照耀下,裸露在外的小腿和胳膊呈現一層朦朧的光暈。

    所謂霧裡看花水中望月燈下賞美人,何況喝了一瓶啤酒的范衛衛如雨後桃花,紅潤喜人,更添了幾分嬌豔之色。

    四周很靜,一字排開的宿舍有十幾間之多,但都黑著燈,也不知道有沒有住人,外面除了風聲蟲叫之外,再沒聲響,彷彿整個院子就只有商深和范衛衛二人。孤男寡女同居一室,又是異地他鄉相識的唯一朋友,商深忽然感覺心中一蕩身上一熱,被范衛衛的美麗和嬌豔擊中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遞水的時候,商深的手不經意碰到了范衛衛的手,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日常生活中難免的肢體接觸,范衛衛不知怎的忽然臉紅了,她一口喝乾了杯中水,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放,轉身走了:「晚安。」

    望著范衛衛苗條而動人的背影,商深呆立當場,一時痴了。

    第二天商深正式上班,而范衛衛也正式進入實習期了。

    儀錶廠主要為石油部生產指定的儀表,除了一線的車間工人之外,辦公、後勤等部門的工作並不繁忙。一天下來,商深除了打掃了衛生、打了幾次開水外加和杜子靜、范衛衛聊天之外,幾乎什麼事情都沒有做。

    聽杜子靜說,畢曉和仇群出差了,先去省城後去北京,一早就走了。想起范衛衛還說仇群對他有想法,想挖他,現在看來他當時並沒有給仇群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一想也是,作為八達集團的副總,仇群見多識廣,光是八達就不一定有多少電腦高手,他或許還沒有入得了仇群之眼。

    一天的無所事事讓商深的心情難以平靜,辦公室的工作不但和他的專業相去甚遠,喝茶看報的生活狀態也和洶湧到來的互聯網浪潮格格不入,在這個設施陳舊觀念落後的工廠,彷彿只要門一關上就和時代完全脫節了。

    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和未來。

    快下班的時候,杜子靜從外面回來,她一臉燦爛笑容:「小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妹妹從北京回來了。你說怎麼這麼巧,她還說最近不回來了,誰知道沒打招呼突然就回來了,說句不怕衛衛不高興的話,我覺得她和你有緣。」

    范衛衛正在整理文件,聽了杜子靜的話,咯咯地笑了:「杜姐,別說商深還不是我男朋友,就算是,在沒結婚之前,他都有重新選擇的機會,我也不怕別人喜歡他,大不了公平競爭,誰最後搶到商深算誰的……對了杜姐,子清在哪裡工作?」

    見范衛衛這麼大方,杜子靜反倒一愣,隨即也笑了:「衛衛到底是大城市的人,見過世面,說話就是大方。子清在愛特信ITC網站工作,公司不大,聽說老總是一個海歸……」

    愛特信ITC網站?商深的互聯網基因被激發了,腦中立刻閃過一個人名——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物理系博士生王陽朝。1986年王陽朝畢業於清華大學物理系,並於同年考取李政道獎學金赴美留學。1993年在麻省理工學院獲得博士學位後,在麻省理工學院繼續博士後研究,1996年回國後,33歲的他創辦了愛特信ITC網站。

    在大學期間,商深就聽說過王陽朝的事蹟,也一直將王陽朝當成他的偶像……之一。可惜大學畢業後,他既然和張向西一樣進入北大方正從事喜歡的專業開發工作,又沒有和王陽朝一樣有出國深造接觸世界最前沿科技的機會。

    「愛特信網站?網站能有什麼前景?」范衛衛張口就說,她始終不認為電腦和互聯網會有發展空間。

    杜子靜臉色微微一變,不太愛聽范衛衛的說法,正要說幾句什麼,門一響,一個女孩進來了。

    長發長裙長腿長臉,進來的女孩第一眼望去就如一棵婀娜多姿的竹子,亭亭玉立而搖擺生姿,她同樣也穿長裙,卻不是連衣裙,上身是白底卡通圖案的T恤,下身是一條白裙,宛如清風般的清麗,又如明月般的皎潔。

    「姐,我回來了。」白裙女孩一進門就跑到了杜子靜面前,拉住了杜子靜的手,「想我沒有,姐?」

    杜子靜是圓臉,杜子清是長臉,如果不是杜子靜再三強調,誰也不會相信她們是姐妹。或者說,杜子清的漂亮襯托得杜子靜不但黯然失色,而且有天淵之別。

    「想,想死你了。」杜子靜親熱地拉住杜子清的手,憐惜地摸了摸她的臉,「看你不好好照顧自己,又瘦了……來,子清,介紹你認識兩個朋友,他叫商深,是人大的高材生。她叫范衛衛,是深圳大學的大四學生。」

    杜子清大方地伸手和商深握手:「你好商深,我是杜子清,在北京愛特信工作,幸會。」

    商深微微一笑:「你好杜子清,我是商深,幸會。」

    「子清你好,我叫范衛衛,是深圳大學的學生,很高興認識你。」范衛衛主動和杜子清握手,她對杜子清的第一印象不錯,英雄惜英雄,同樣,美女也愛美女,杜子清的清麗脫俗讓她大生好感,「子清,你怎麼不去金融部門工作,去網站發展會有什麼前景呀?」

    杜子清也很喜歡范衛衛的亮麗,拉著范衛衛的手笑得十分燦爛:「我倒覺得網站是未來的發展趨勢,所以願意試一試。衛衛,你真漂亮……你是商深的女朋友嗎?」

    范衛衛臉微微一紅,搖了搖頭:「不是,準確地說,現在還不是,以後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呵呵,衛衛你真有個性,也真有意思。」范衛衛的直爽讓杜子清很是驚嘆,雖然在她的觀念裡女孩還是含蓄一些好,但並不表示她不喜歡主動的女孩,女孩也要自己追求自己的幸福。

    「等待別人給幸福的人,往往都不怎麼幸福,所以我一向喜歡自己去追求幸福。」范衛衛意味深長地看向了商深,見商深無動於衷像根木頭一樣,不由心裡恨恨的,咬牙說道,「如果遇到一個喜歡的人,偏偏他又是一棵鐵樹,難道你要等到地老天荒等鐵樹開花?」

    杜子清看出了什麼,掩嘴一笑:「商深,你什麼時候開花呀?」

    「開花?開什麼花?」

    商深的心思早就跑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正在想從王陽朝的一些事蹟,愛特信網站作為中國最早的一批網站之一,開站之初雖然不如瀛海威引起的轟動驚人,卻一步一個腳印,正在堅定地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他相信愛特信會有前景。

    而作為中國第一個互聯網接入服務商,瀛海威甚至比中國電信的ChinaNet還要早兩年出世。正在廣州創辦絡容的向落當年的個人BBS就掛在瀛海威的網站上,王陽朝愛特信網站的一些總監也曾經是當年若干喜歡在瀛海威上網的小孩中的一個。

    但是現在,瀛海威已經呈現衰敗之勢,瀛海威作為中國互聯網代名詞的時代已經完結。商深還記得1996年早春的一天,當他路過北京中關村南大門時被驚呆的情景,零公里處豎起了一塊碩大的廣告牌:中國人離信息高速公路有多遠———向北1500米。這一天,被公認為是中國互聯網的一個紀念日。

    然而誰也想不到的是,1996年瀛海威就被收購了,1997年出現大虧損,現在的瀛海威因為愛特信網站的崛起、八達利方論壇的的影響力越來越廣以及絡容網站的正式推出而逐漸式微,以前無數人打開電腦撥號上網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瀛海威網站的習慣正在改變。

    每況愈下的瀛海威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商深不無遺憾地想,互聯網浪潮之中,不是每一個先行者都成了先驅,有不少先行者最終成為了先烈。

    王陽朝和向落這兩個在創業時期經常一起泡吧喝酒的青年,形象以及個性迥異,此時的他們,很嫩很年輕,也毫無管理經驗,但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對互聯網的痴迷,而且還是不可救藥地痴迷!或許正是因為他們的痴迷,他們的出現,成為壓垮瀛海威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過作為開放的平台,瀛海威的失敗最終還是敗給了自己,即使沒有八達利方論壇、愛特信網站和絡容網的崛起,瀛海威也會衰敗。作為新興事物的互聯網,有太多的不確定性,不管成敗,所有的開拓者都值得後來者尊敬。

    痴迷才能成就事業,商深始終相信有一天他也會不可救藥地痴迷一件事情。

    杜子清在愛特信網站工作,也算是互聯網的先行者之一了,商深忽然就對杜子清多了好感。在現在互聯網還沒有完全被人認可的今天,敢於去一家網站工作,不僅僅需要勇氣,肯定還因為真心喜歡互聯網事業。

    「他和我們沒有生活在一個緯度,別理他,他只生活在他自己的世界裡。」范衛衛嘻嘻一笑,沖商深吐了吐舌頭,「開什麼花?當然是開你心裡的花。」

    「春天裡的花,夏天裡的花,秋天裡的花,都開不過心裡的花。」出乎范衛衛和杜子清意料的是,像木頭一樣的商深忽然就冒出了一段詩一樣的句子,然後他又憨厚而陽光地笑了。

    「傻。」范衛衛嗔怪地白了商深一眼,也欣喜地笑了。

    「姐,有件事情要我向你坦白……」杜子清忽然扭捏了起來,她的臉一下紅了,雙手交叉在身前,「我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有兩個同學陪我一起……」

    「同學?」杜子靜沒有多想,忙說,「同學來了,趕緊讓她們進來呀!」

    「我想先徵求一下你的意見……」杜子清臉愈加紅了幾分,羞不可抑。

    范衛衛看出了什麼,調皮地一笑:「同學?男同學吧?或者說,是男朋友吧?」

    「嗯。」杜子清羞澀地點了點頭,一臉緊張地看著杜子靜。姐姐比她大了十幾歲,她從小在姐姐的關愛下長大,姐大如母,她有幾分懼怕姐姐,怕姐姐不高興她談戀愛。

    杜子靜先是一愣,然後開心地笑了:「我就說嘛,我妹妹那麼漂亮,怎麼會沒人追?哎呀,對不起商深,我還想介紹子清和你交朋友,不知道她自己都先談上了,幸好你有了衛衛,要不你真當真了,我可就丟臉了。」

    「怎麼又扯我?我不是替補。」范衛衛不高興地噘了噘嘴。

    「人呢?快請進來讓姐姐瞧瞧。」杜子靜迫不及待地想鑑別一下妹妹的眼光。

    「在外面呢,我去讓他們進來。」杜子清見姐姐沒有太反對的意思,她一顆心也就踏實了,以前姐姐對她管教很嚴,一是不允許她早戀,二是就算談戀愛,也要事先經她把關並且通過了才行。

    杜子清推門出去,片刻之後回來了,身後多了兩個人。一個長得人高馬大,身高足有一米八以上,濃眉大眼,方臉,寬肩膀,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類型,不但相貌頗有幾分英俊之氣,身材也有出類拔萃的偉岸。

    是一個很標準很吸引女生的正宗帥哥。

    另一人就長得相貌平平了,個子也不高,應該還不到一米七,雖然不是尖嘴猴腮的類型,但眼小嘴小鼻子小,小模小樣,五官似乎沒有長開一樣擁擠在一起,看上去很糾結很鬱悶,別說是帥哥了,連及格的六十分都勉強。

    杜子靜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前面的帥哥身上,眼睛頓時一亮,有了幾分驚喜,然後才看到後面的六十分,立時目光黯淡了下來,眼中就有了擔憂和不滿。不用想也知道,如果杜子清的男朋友是後面的六十分,杜子靜肯定會反對。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4
第7章 重逢和往事

     「姐,葉十三,我的男朋友。」杜子清深知姐姐的脾氣,她才不給杜子靜猜疑加生氣的機會,第一時間就介紹了來人,「畢京,葉十三的同學。」

    「畢京,你就是畢京?」杜子靜先沒理會葉十三,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都說女大十八變,原來男大也十八變,我記得你小時候長得不難看,怎麼現在長成了這個樣子……」

    話一出口,杜子靜才意識到失言了,尷尬地笑了笑:「我沒別的意思,畢京,你別想多了。」

    「沒事,杜姐,你沒說長得醜不是我的錯出來嚇人就是我的錯就已經很給我面子了,哈哈,我都習慣了別人見到我的第一眼就被我的尊容震驚的場面了。男人不怕長得醜,就怕沒本事。葉十三的老總馬朵長得比我還醜,跟外星人一樣,人家不照樣當上了老總?」畢京倒也開朗,嘻笑之間就化解了尷尬,他談笑自若,自嘲的時候一臉淡定,顯然是見怪不怪了。

    「畢京是畢工的兒子。」杜子靜見商深和范衛衛一臉疑惑,就忙說出了內情,「他小時候經常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還打過他屁股。後來他出去上學後,就很少見他了。對了畢京,你怎麼和子清一起回來了?」

    然後杜子靜才轉身打量了葉十三幾眼,心滿意足地笑了:「不錯,不錯,我妹的眼光還行,可以打八十分。」

    葉十三溫和地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微微彎腰致意,表現出了十足的文藝范兒。

    「我是十三的同學,十三又是子清的男友,我們就一起回來了。」畢京很是活絡,他不用杜子清介紹就主動和商深握手,熱情似火,「商深是吧?我是畢京,聽我爸說過你談笑間解決了連香港都解決不了的電腦難題的事蹟,我最佩服電腦高手了,回頭你一定得教教我。」

    畢京笑得很真誠,握手的動作也很熱情,只是眼中悄悄閃過一絲慍怒。他是聽畢曉說了商深一舉成名的事蹟,對商深大出風頭一事既羨慕又嫉妒,如果非要認真區分的話,還是嫉妒的成分多一些。

    除了嫉妒之外,還有那麼一絲憎恨,憎恨商深打破了爸爸的頭,憎恨商深的風頭是建立在對爸爸副總工程師名頭的踐踏之上!他今天剛一回來就聽到有人議論,說是在電腦時代,經驗和資歷已經不管用了,畢曉當了一輩子的工程師,到現在還不如一個剛出校門的大學生,照這樣下去,說不定商深很快就可以評上總工,騎在畢曉頭上了。

    儘管畢京知道傳言是對爸爸早有不滿的個別人有意散播的,是有意挑撥離間,但他還是認為商深的做法就是想踩著爸爸的肩膀上位。商深真是可惡,真是一個居心叵測的小人。

    本來畢京並不想回來,雖然葉十三力邀他一起回來,他有事要忙,不願意耽誤時間。但在聽說了商深的事情之後,又改變了主意,覺得有必要回來一趟,親自會一會商深,他倒要看看商深到底是有幾斤幾兩。

    商深哪裡知道畢京的心思,他呵呵一笑,擺了擺手:「哪裡,哪裡,我只是碰巧寫過類似的程序,算是瞎打誤撞。」

    第一印象讓畢京對商深多了輕視少了高看,也許真如商深自己所說是瞎打誤撞,看商深的樣子,憨厚、靦腆,似乎毫無城府,相信遠不是他的對手,他就沒再商深身上多停留目光。

    當畢京的目光落在范衛衛的臉上之時,明顯停滯了一下,然後目光就點亮了,范衛衛清秀的漂亮頓時讓他見獵心喜:「范衛衛,好名字,你肯定是有一個有獨特的想法有自己的見解輕易不會被別人影響的女孩,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

    范衛衛歪著頭,一臉好奇:「為什麼這麼說?」

    「衛,保衛,捍衛,衛道,從你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你原則性很強,會堅定地保衛自己的利益捍衛自己的立場並且如衛道士一樣衛護自己的原則……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畢京侃侃而談,表露出了對范衛衛濃厚的有意接近的興趣。

    「算你聰明。」范衛衛開心地笑了,下意識朝商深身邊靠近了幾分,「不過人性太複雜了,有時利益就是用來出賣的原則就是用來突破的而理念也是用來交換的……嘻嘻。」

    畢京注意到了范衛衛的小動作,眼中閃過一絲嫉妒和不甘,本來剛剛因為商深的憨厚和靦腆而壓下的對商深的敵意又猛烈地高漲了,不過他控制情緒的水平很高,一閃就消失了,他沒再繼續范衛衛名字的話題,而是著重介紹了自己:「我也是剛剛大學畢業,現在還在找工作,不過已經收到了微軟的面試通知。」

    「微軟是跨國公司,待遇很好,恭喜你畢京。」范衛衛沒接畢京的話,商深由衷地對畢京表示了祝賀。

    畢京說到微軟的時候,一臉傲然之意,商深心知畢京很以可以進入到微軟工作而自豪,說來也是,微軟是外企,起點會高上不少,如果坐到了中層的位置,據說年薪十萬也不在話下。而他現在月收入才二三百元,以後轉正了也許可以到四五百,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達到月收入千元的高薪。

    在月收入千元就是高薪的大前提下,月收入過萬年薪十萬絕對是無數人羨慕並且仰望的高級白領。

    雖然在杜子清眼中,葉十三才是主角,但畢京就是一個喜歡處處搶人風頭的人,葉十三反倒被晾到了一邊,一直等畢京自我介紹加炫耀完畢之後,杜子清才有機會向范衛衛和商深介紹葉十三。

    葉十三話不多,和范衛衛也沒有握手,只是客氣地點頭問好,表現出了男神應有的矜持和高傲。儘管葉十三英俊帥氣高大,范衛衛對葉十三卻沒什麼興趣,微一點頭算是回應了葉十三。

    葉十三來到了商深面前,他比商深高出半頭有餘,和商深面對面站立,就有居高臨下俯視商深的意味。

    商深雖然不如葉十三高大,卻淡然而立,平靜地回應葉十三挑釁的目光,他雙手抱肩,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和葉十三對視。

    二人都不說話。

    范衛衛、杜子清等人都一時驚訝,不知道商深和葉十三對視不語是什麼意思,是敵視還是欣賞?不提杜子清微微緊張,就連范衛衛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打破僵局。

    房間內鴉雀無聲。

    「哈哈。」又過了一會兒,葉十三憋不住了,大笑出聲,「認輸,認輸,我還是不如你沉得住氣。商深,這麼多年比誰更有耐心,我總是輸給你,算了,以後再也不和你比耐心了。」

    「認輸就好。」商深也哈哈大笑,一拳打在葉十三的肩膀上,「你小子來德泉也不提前說一聲,故意打我一個措手不及是不是?既然你不事先通知我,今天晚上你請客了。」

    「好,請客就請客,算我不對行了吧?我也不是不想告訴你,而是沒想到要來德泉,也是臨時決定。我從杭州跟隨馬總到北京,子清說讓我跟她回德泉見見姐姐,我本來不想來,後來一想來德泉還可以見到你,就臨時起意決定來了。」葉十三也還了商深一拳,笑道,「怎麼樣,夠哥們吧?而且子清也不知道我和你的關係。」

    「十三,你怎麼會認識商深?」杜子清驚呆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葉十三居然和商深認識,「你們是什麼關係?」

    不只杜子清,范衛衛、杜子靜和畢京都驚呆了。

    「我從記事時起就認識葉十三了,然後從小學到中學,我們都是同學,到了高中畢業才分開,他去杭州上大學,我去北京。」商深親熱地抱了抱葉十三,開心地說道,「我和他是什麼關係?」

    「我和他是發小!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葉十三也回應了商深一個熱情的擁抱,「小時候有一次游泳,我差點淹死,還是商深救了我。要是我學習和他一樣,也考上北京的大學,說不定我們現在還在一起。十幾年的哥們了,你說我和他是什麼關係?子清,我認識商深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和誰在一起玩過家家呢?」

    「去你的。」杜子清嗔怪地白了葉十三一眼,「我從小就是一個乖乖女,從來不和男孩子玩過家家的遊戲,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我一向自尊自愛,倒是你,不知道和多少個小女生過過家家……」

    眾人哄笑。

    哄笑聲中,商深注意到畢京的目光一直在范衛衛身上打轉,眼神熱烈而貪婪,明顯對范衛衛有了想法。他不以為然地搖頭笑了笑,雖然畢京很會表現自己,但可惜的是,先天條件的不足讓他大大失分了。當然話又說回來,男人長得不帥並不要緊,畢竟男人不以長相論英雄,只不過如果因為不帥而過於想在其他方面找回平衡,比如過度的自我炫耀和推銷,有時會因為過猶不及而惹人厭煩。

    剛才畢京就有點過於搶鏡了,就算葉十三不以為意,商深也從杜子靜的眼中看出了她對畢京的不滿。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晚上商深就主動提出請客,要盡地主之誼,於是商深一行五人又來到了燒烤一條街。

    晚風吹拂,暑氣消減了幾分,在一家名叫醉春風的小店,五人找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頭頂上是吱吱作響的吊扇,隔窗而望,是朦朧月光和燈光之下的小橋流水,如果不是吆五喝六的划拳聲和刺鼻的煙味,如此情景,倒也別有一番情調。

    只可惜,嘈雜的聲音和光著膀子的人群,破壞了美感。

    「真沒素質!看什麼看?」一個光著膀子的小年輕從范衛衛身邊經過的時候,斜著眼睛打量范衛衛胸前的風光,范衛衛瞪了他一眼,回敬了他一句。

    小年輕本來酒壯慫人膽想調戲范衛衛,一見范衛衛旁邊坐著的人高馬大的葉十三,頓時打消了念頭,灰溜溜地走了。

    商深笑道:「十三從小就長得高大威猛,我們出去打架的時候,從來都讓他第一個衝在前面,大多時候他一出馬,總能嚇跑不少膽小的對手。」

    葉十三嘿嘿一笑,他炫耀一般露了露肱二頭肌:「我可不僅僅是長得高大威猛,事實上也是真的威猛,就剛才的小混混,我一個打三個不成問題。」

    「行了,別吹牛了,換了是你遇到偷井蓋的事情,你會和馬朵一樣見義勇為挺身而出嗎?」杜子清一推葉十三,一撇嘴,「我看你未必就有馬總的勇氣。」

    幾個人要了一桶扎啤,十幾個雞翅以及30個羊肉串,外加毛豆、花生米和烤饅頭,雖不是大魚大肉,卻也樂在其中。

    「對了十三,你在杭州的哪一家網站發展?」商深只知道葉十三在杭州上大學,大學畢業後就留在了杭州,後來的事情就不清楚了,「……想起來了,你跟著馬朵發展?」

    「沒錯,我在中國黃頁網站工作,馬朵就是創始人,也是我的老總。怎麼,你也知道馬朵?」葉十三捏起一顆毛豆剝開,一共三粒,他給了杜子清兩粒,自己留了一粒,「馬朵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長得比畢京還醜,個子也不高,但他很有遠見,做過許多有傳奇色彩的事情。」

    商深自然知道馬朵是何許人也,對互聯網的痴迷讓他研究過目前在中國互聯網上每一個閃亮的名字,對於馬朵的事蹟,他也知道一些。不過只是知道一些公開的部分,肯定沒有跟在馬朵身邊的葉十三瞭解得詳細。

    馬朵大學畢業後當過幾年的英文教師,後來辭職下海——對了,向落也是辭去了電信局的正式工作去廣州發展了,互聯網事業的開拓者中,有不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不滿於現狀,敢於挑戰自己,有不破不立的勇氣——創辦了翻譯社,翻譯社不賺錢,他就自己去進貨,靠賣鮮花禮品等小商品來支撐翻譯社的日常運轉。

    後來馬朵出國的時候,第一次接觸到了互聯網,就被互聯網的魅力深深有吸引了,回國後就辭職下海,創辦了中國黃頁網站。

    「說說馬朵的事情。」說實話,商深很羨慕葉十三可以從來互聯網工作,而且還跟隨在他的偶像之一的馬朵身邊,太幸運太幸福了。

    畢京不再喋喋不休地表現自己,而是老老實實地坐在一邊,想假裝當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可惜安靜是安靜了,卻和美男子的距離相去甚遠。不過是不是美男子都不影響他向范衛衛大獻慇勤——他不斷地將剝好的毛豆、花生米放在范衛衛的面前,儘管范衛衛和商深坐在一起。

    范衛衛對畢京送來的毛豆和花生米來者不拒,一邊享受畢京的服務,一邊和杜子清說話,並不正眼看畢京一眼。杜子清微有不安,幾次心懷歉意地觀察商深,她總覺得是她帶來的畢京,明明誰都看了出來商深和范衛衛才是一對,畢京卻故意還橫插一腳,擺明是想橫刀奪愛,她就心有愧疚。

    商深的表現讓她十分不解——商深顯然已經察覺到了畢京對范衛衛的心思,不但沒有向畢京表明立場讓畢京知難而退,也沒有刻意表現出和范衛衛關係的密切,就讓杜子清心中納悶,難道說她看錯了,商深和范衛衛真的只是正常的朋友關係,不是男女朋友?

    可問題是,范衛衛不管是走路還是坐下的時候,都有意和商深在一起,分明是她喜歡商深,而商深對她的靠近也沒有拒絕或是迴避,說明商深對她也有好感,可是為什麼商深沒有一點兒防範之心或是競爭意識,對畢京明目張膽地討好范衛衛的行為沒有任何表示呢?

    杜子清想不通了,印象中記得葉十三說過,商深表面上很謙讓隨和,實際上是一個很有主見輕易不肯認輸的人……

    杜子清想不通,葉十三也想不明白,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一個叫寶家的小男孩追在甜甜屁股後面,非要甜甜當他的媳婦,甜甜卻只和商深好,不理他。商深一開始沒什麼表示,在一群小夥伴一起玩的時候,他好像並不在意寶家對甜甜的示好。大概過了半個月後,有一次天色晚了,別的小夥伴都走了,只剩下商深、甜甜和寶家三個人時,商深一本正經地擺了三塊磚頭當椅子,讓甜甜和寶家坐下談判。

    最後談了些什麼,商深是怎麼說服的寶家,葉十三一概不知,他只知道的是,從此以後寶家一見到商深就和老鼠見到貓一樣躲得遠遠的,再也不敢跟在甜甜屁股後面跑了。

    要知道,當時商深才六歲,六歲的商深就有如此隱忍的心機和等候機會的耐心,現在的商深會放任畢京搶走范衛衛不成?

    葉十三和商深是發小,和畢京是同學,從感情上講,和商深關係更近。但從利益上來說,又和畢京的聯繫更緊密,如果商深和畢京真因為範衛衛而起了衝突,他到底該幫誰呢?於情,應該幫商深。於利益,應該幫畢京,於理,還是兩不相幫好了。

    「馬總大名馬朵,浙江人,大學畢業後先是教書,1995年出訪美國,第一次接觸到了互聯網,從此對互聯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回國後就創辦了中國黃頁網站。據說今年外經貿部有意調馬總過去工作,讓馬總負責官方網站和中國產品網上交易市場,馬總應該是同意了,不出意外的話,不用多久馬總可能就常駐北京了。」說到馬朵,葉十三一臉嚮往和崇拜之意,「馬總長得不帥,說句大實話,甚至有點醜。據說馬總有一次去應聘酒店清潔工,結果許多學歷不如他的人留下了,只有他一個人沒有被留用。他不服氣,去問為什麼,對方說,你長得那麼醜,怕你影響酒店形象嚇壞了客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5
第8章 有些人天生就具備成功的素質

     「真的假的?真有這麼醜?」范衛衛坦然地享用畢京剝好的毛豆和花生米,她被葉十三的故事吸引了,驚訝地張開了嘴巴,「堂堂的大學畢業生,連一個酒店清潔工都應聘不上,形象也太差了。他如果做企業,怎麼和別人談判?」

    「你說對了,衛衛,馬總後來自己創辦中國黃頁,上門推銷時,好多次因為長相問題而被人拒之門外,甚至有一次一個老總答應見馬總了,一見馬總的面他就毫不客氣地擺手讓馬總出去,說長那麼醜不配和他說話,當時馬總尷尬地退了出去。」葉十三搖頭嘆息一聲,既羨慕又感慨地說道,「換了是我,我早就自暴自棄了,可是馬總沒有,他在經歷了無數次的失敗和嘲諷之後,在無數次被嘲笑長得醜被人當騙子哄出來之後,依然沒有放棄心中的信念。他組建杭州第一個英語角、為外國遊客擔任導遊賺外匯、四處接課做兼職、同時還能成為杭州十大傑出青年教師,他還背著麻袋去義烏、廣州進貨,販賣鮮花、禮品、服裝,做了3年的小商小販,才讓他的網站度過了開始的難關……」

    商深肅然起敬。成功和失敗的差距有時就是在於前九十九次都是失敗,在第一百次的時候成功了,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卻堅持不到最後的第一百次!

    一個人的長相天生,自己無法決定,但自己可以決定的是信念、拚搏和不屈不撓的奮發精神,儘管他和馬朵素未謀面,卻只聽了他的事蹟就認定馬朵必定是一個做大事的人。忍常人所不能忍,吃常人所不能吃的苦,都是成大事者必備的基本素質。

    商深點頭,有感而發:「丑而不陋才是正確的心態,丑是天生的相貌,而陋則是一種精神狀態,一種對待他人、對待生活、對待工作的態度。因此,要善於發揮自己的優點,而不是去彌補自己的缺點。只有依靠自身的努力和奮鬥,才能實現自身的價值……馬總是一個讓人敬佩的人。對了,偷井蓋又是什麼典故?」

    「說得好,商深,丑而不陋的說法太好了。馬總就是我的人生偶像,我以後一定可以和馬總一樣成為一個可以擁有自己公司的成功者。」畢京雖然不止一次聽說過馬朵的事蹟,再聽一遍的時候,還是熱血沸騰,他暫時忘記了對商深的不滿,舉起了酒瓶,「來,希望我們以後都可以成為馬朵一樣的人物!」

    眾人都舉杯和畢京碰杯,只有范衛衛不碰,畢京笑道:「衛衛,不給面子?」

    「不是給不給面子的問題,是你願意成為馬朵一樣的人物是你的想法,我不想。你長得醜是天生,我可長得不醜。」范衛衛舉起酒杯,和商深輕輕一碰,然後一飲而盡,「我只想要馬朵式的成功,不要馬朵式的醜。」

    「噗!」杜子清笑噴了,她正好坐在畢京對面,就噴了畢京一身,「衛衛你說得太對了,丑這種事情,誰也不願意攤上。我們的口號就是,只要成功不要丑。」

    商深哈哈大笑,范衛衛和杜子清聯手打擊畢京,他心知肚明,拍著畢京的肩膀說道:「畢京,你別向心裡去,朋友之間的玩笑,沒有惡意。」

    「哼!」畢京一晃肩膀甩開了商深的手,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看不起我是吧?好,我不配和你們交朋友,我走!」

    「哎,畢京……」葉十三起身想拉住畢京,卻慢了一步,畢京轉身氣呼呼地走了。

    「別管他,我有點煩他。」杜子清別看從小和畢京一起長大,卻和商深、范衛衛見第一面時起,就對商深和范衛衛有了好感,在情感上更願意傾向商深和范衛衛,下意識裡也覺得商深和范衛衛才是一對,畢京不識時務地對范衛衛的追求讓她對畢京愈加厭煩,「十三,坐下,繼續說馬朵偷井蓋的事情。」

    葉十三有幾分不情願地坐下,摸了摸後腦勺:「都是朋友,何必呢?算了,回頭再說,我知道畢京的脾氣,來得快也得快……下面說馬朵偷井蓋的事情,不對,不是馬朵偷井蓋,而是馬朵有一次晚上回家,遇到了一夥人在偷井蓋……」

    「當時馬朵剛剛開始創業,在杭州經濟大廈租了間辦公室,那天他騎著自行車去上班,看見馬路邊五六個大漢在抬窨井蓋,看他們偷偷摸摸的樣子似乎是要偷了去賣錢。前幾天前報紙都在報導一個孩子掉進沒有蓋的窨井裡淹死了,他就動了制止的念頭。但他又顧慮對方五六個人而且個個身強壯,他肯定打不過,於是猶豫了一下,就騎車跑到四五百米遠的地方去找幫手,結果沒有一個人願意出手幫忙,也沒有找到一個警察。」葉十三暫時忘記了畢京的事情,猶如身臨其境一般講起了馬朵的一件往事,「怎麼辦?馬朵既擔心打不過對方,又不想眼睜睜看著對方偷井蓋,他原地繞了兩圈,終於下定了決心,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他一隻腳踩地,一隻腳踩在自行車的腳踏上,做好了隨時逃竄的準備,然後才敢一手指著對方喝道:偷井蓋的,你給我抬回去!」

    「然後呢?」商深心中暗暗讚嘆,馬朵具備天生的正義感以及凡事做好最壞打算的準備,可見他是一個事事考慮周全的人。

    「然後肯定是馬朵被幾個偷井蓋的人窮追不捨,他一路拚命逃跑,最終逃脫了。」現在沒人剝毛豆和花生米了,范衛衛就自己剝,也吃得津津有味。

    杜子清暗笑,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也真有意思,畢京對范衛衛那麼好,范衛衛安然享受的同時,卻還是對畢京理也不理,而商深對范衛衛不冷不熱,更沒有剝毛豆和花生米給她,她也毫不在意,為什麼戀愛中的雙方總有一人對另一人的好安之若素呢?就如她對葉十三一心一意而葉十三對她卻……

    搖了搖頭,驅散了心中的胡思亂想,她又豎起耳朵聽葉十三說下去。

    「然後嘛……」葉十三賣弄地笑了,「你們肯定想不到事情會以一個什麼樣的方式收場?告訴你們吧,就在馬朵大喝一聲制止對方之後,對方幾個人放下井蓋就朝他圍了過來,他大吃一驚,騎上自行車就想逃之夭夭,不料還沒有來得及跑路,又有幾個人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一共十幾個人把他圍在了中間。」

    「啊,還有同夥?」范衛衛驚叫一聲,「馬朵要被打慘了吧?」

    葉十三搖了搖頭,會心地一笑:「圍上來的幾個人中,有一個人手裡拿著話筒,遞到了馬朵面前說,你好,我是杭州電視台的記者,今天我們做了一個小測試,想知道有多少人見義勇為敢於出面制止偷井蓋的行為,一共有上百人路過,你是唯一一個敢站出來的路人……」

    「啊,原來是測試,上百人只有馬朵一個人通過……」范衛衛被突如其來的轉折逗樂了,笑過之後又說,「商深,這件事情說明了什麼呢?」

    「說明了兩個問題,第一,成功並非偶然,性格是一個人成功的首要因素。」商深若有所思,目光望向了窗外無邊的夜色,「第二,有些人天生就具備成功的潛質。」

    「你呢?你天生具備哪些潛質?」范衛衛嘻嘻一笑,乘機向商深拋出了問題。

    「我?」商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含蓄地笑了笑,「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哼,你天生具備裝腔作勢的潛質。」范衛衛眼睛一彎鼻子一皺,既頑皮又可愛,「我倒覺得你最會裝了,表面上你什麼都一副蠻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你心裡最有事了。」

    商深一臉無辜,揉了揉鼻子:「怎麼這麼說我?我哪裡得罪你了?我是一個再純潔善良不過的男孩,心裡坦蕩得就像大海,什麼事兒都沒有。」

    「信你才怪。」范衛衛沖商深噘噘了嘴,順手拿過一瓶啤酒,拿起起子打開,「我們對吹一瓶,敢不?」

    葉十三饒有興趣地袖手旁觀,范衛衛對商深的挑釁讓他認清了一個事實——范衛衛想摸透商深的脾氣。開玩笑,范衛衛才認識商深多久,他都認識商深十幾年了,都不敢說摸透了商深的脾氣。商深雖不是什麼城府很深的性格,但商深也確實很有主見和原則,別看他平時不聲不響,真要遇到事情時,爆發的潛能或是突如其來的反差絕對會嚇你一大跳。

    至於商深的酒量,葉十三就更是含蓄地笑了,他認識商深以來,和商深喝酒無數次,只見過商深醉過三次。一次是初中畢業的散夥飯,商深喝了十二瓶啤酒。一次是高中畢業的聚會上,商深喝了一斤半白酒。還有一次是寶家的葬禮之後,幾個人聚在一起喝酒,商深喝了三瓶紅酒。

    寶家高中畢業後外出打工,在工地當小工,失足摔了下來,當場身亡。

    醉了之後的商深當眾宣佈,從此以後他要戒酒,一為紀念逝去的寶家,二為了更加美好的明天。其實他知道商深真正戒酒的原因是為了甜甜。長大之後的甜甜既沒有跟了商深,也沒有跟寶家,而是高中畢業後去省城打工,開始是在酒店當迎賓,後來又去了娛樂場所從事某種特殊工作。

    寶家說了,等他賺夠了錢就回來娶甜甜。結果卻是失足的甜甜還在繼續失足,而失足的寶家卻丟掉了性命。

    之前的兩次醉酒,商深都是倒頭大睡。最後一次的醉酒,商深卻是又哭又鬧發了一通酒瘋,先是掀翻了桌子,然後又拿酒瓶砸了葉十三幾下,最後他嚎啕大哭,大罵寶家是個傻子,還活在過去的夢裡,不知道有些事情永遠不必問,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

    因為不值得!

    之後,葉十三再也沒有見過商深喝過一滴酒。

    「商深戒酒了,我替他喝。」葉十三抓過一瓶酒,打開,就要和范衛衛碰杯。

    「和你喝酒算什麼事兒?我要和商深喝!」范衛衛一把推開葉十三的酒瓶,眉毛一挑,神情一肅,「商深,昨天你還陪我喝了啤酒,難道今天就又再戒一次?」

    葉十三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還以為商深真的戒酒一戒到底,還想替商深打掩護,不想商深昨天就和范衛衛喝酒了,好吧,就當他自作多情了。

    商深慢條斯理地拿過酒瓶,認真地笑了笑:「以前我確實戒酒了,昨天是這些年來第一次喝酒。好,既然你要喝,我就陪你,大不了一醉方休。」

    「以前為什麼要戒酒?昨天為什麼又要陪我喝酒?」范衛衛眼中閃過好奇的光芒,心中有了一絲觸動,女孩子的心很容易被一些細節打動,商深戒酒多年,昨天卻為她而破戒,她才知道原來商深這麼在乎她。

    她還以為商深在無所謂的表象之下對她真的並不在意。

    「說來話長,商深是為了一個女孩而戒酒,現在又為一個女孩重新喝酒,恭喜你衛衛,你打開了商深的心扉。」葉十三擠眉弄眼地笑了笑,笑得很曖昧很含蓄。

    之前范衛衛還覺得葉十三為人冷漠而高傲,現在對他又改變了看法,她嘻嘻一笑,好奇心大起:「十三,商深為了誰而戒酒?背後有什麼故事,說說。」

    「她叫甜甜,是商深的初戀。」葉十三見商深沒有要阻止他的意思,他就添油加醋說出了商深和甜甜的往事,「雖然商深和甜甜算是青梅竹馬,不過從初中後,甜甜就跟不上商深的腳步了,後來商深上了縣城的重點高中,甜甜只上了一個普通高中,他們就分開了,說了初戀,其實也就是童年時代的好感,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再後來,甜甜高中畢業後出去打工,結果成了失足少女……到寶家失足摔死之後,商深懷著對寶家的恨其不爭對甜甜的哀其不幸戒酒了。」

    「有情有義,來,商深,我敬你一杯,不,一瓶。」從葉十三口中講出的商深的往事,讓商深的形象更加立體豐滿了,范衛衛大受感動,她碰了一下商深的酒瓶,然後一揚頭,咕咚咕咚對著酒瓶一頓猛喝。

    葉十三伸手拍了拍商深的肩膀,悄無聲息地用口型告訴商深:「衛衛是在試探你對她的感覺,趕緊的,陪一瓶,別讓衛衛失望。」如果商深昨天真是為了范衛衛而破戒喝酒,以他對商深的瞭解,商深對范衛衛也是有了感覺。

    商深能真切地感受到范衛衛對他的感覺,說心裡話,他也喜歡范衛衛的開朗、漂亮和直接,但他是一個凡事喜歡想得長遠的人,以他目前的境況以及看不到前景的未來,他和注定要離開北方回到深圳的衛衛不會走到一起,與其談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愛,還不如不開始。

    一直等范衛衛喝完了整整一瓶啤酒,商深才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啤酒:「衛衛,昨天為了你,我戒酒之後第一次喝酒,是因為我覺得我們天南地北的相逢,真的很不容易。今天我為了你,再喝一瓶酒,是為了紀念我們有緣千里來相會的友情。」

    話一說完,商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喝完之後,他又倒滿了第二杯,還是一飲而盡。

    三兩多的酒杯,一瓶酒可以倒三杯,商深雖然陪范衛衛喝酒,卻不和范衛衛一樣是一口氣喝完一整瓶啤酒,而是分三次倒了三杯。

    范衛衛酒量本來就不大,又喝得急,一口氣喝完一瓶啤酒,就有了幾分醉意,她醉眼朦朧,手指在商深的胳膊上指指點點:「這麼不爽快,直接對著瓶喝多男人。」

    葉十三心中喟嘆一聲,他再清楚不過商深的習慣了,商深喝酒,如果他覺得對方是可交的朋友,看重對方,他才會直接一瓶喝乾。如果他不認可對方,只會沾沾嘴唇。如果當對方是一般朋友,會一瓶酒分成幾次喝完。

    就說明在商深的心目中,他還沒有完全接受范衛衛,只當范衛衛是朋友而不是女朋友。

    杜子清雖然和商深才認識,卻也從商深的話中聽出了什麼,商深特意強調了「有緣千里來相會的友情」,其實已經表明了他的真實想法,她心中一陣黯然,衛衛是多好的一個女孩,商深怎麼就不接受她呢?

    再看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的范衛衛在酒精的刺激下,一向冰雪聰明的她居然沒有察覺到商深話裡話外的暗示,還在眼巴巴地等著商深熱烈地回應她的喜歡,杜子清感同身受,想起她對葉十三的愛戀也是長恨春歸無覓處,不覺悲從中來,一時悲憤鬱結,拿起酒瓶也喝了起來。

    「哎,你怎麼也喝起來了?」葉十三嚇了一跳,伸手去搶杜子清的酒瓶,卻被杜子清一把推開。

    「不要你管,我就想喝。」杜子清心有千千結,卻又說不出來,只好強顏歡笑,「認識商深和衛衛,我高興,想喝酒慶祝一下,不行嗎?」

    葉十三被杜子清幽怨的眼神逼得眼神躲閃,閃爍其詞:「行,行,你喝,儘管喝,喝醉了我背你回去。」

    葉十三瞭解商深,商深也熟知葉十三,他也注意到了葉十三和杜子清之間的關係似乎有嫌隙,見杜子清也借酒澆愁,事態有失控的跡象,就拿起桌上的最後一瓶啤酒,分了葉十三一半:「來,各人自掃門前雪,清理門戶,回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5
第9章 沒有到達不了的明天

     「不嘛,我還要喝。」范衛衛半醉半醒,愈加嬌豔如花,憨態可掬,她伸手去奪商深的酒杯,「商深,酒給我,給我!」

    商深朝葉十三使了個眼色,葉十三會意,迅速將他和杜子清的酒倒在一起,他一口喝乾。商深也是一樣,喝完了他和范衛衛的酒,然後結賬走人。

    夜色已深,暑氣雖然消散了不少,但還是熱浪滾滾。接近晚上十點了,燒烤一條街的客人依然絡繹不絕,呼朋喚友聲,叫罵聲,划拳聲,吹牛聲,此起彼伏,是北方城鎮難得的夜晚盛景。入秋以後,天氣一涼,北方城鎮的夜晚就如落葉一樣枯黃而衰敗了。

    商深和葉十三,一人攙扶一個從飯店中出來,被外面的熱風一吹,不但沒有清爽的感覺,反而酒意上湧,更加昏沉了。

    其實以商深的酒量,通常情況下五六瓶啤酒不過是三分醉意,但今天才喝了兩三瓶就有了五分酒勁,一是他確實很久沒有開懷暢飲了,二是心情鬱悶時喝酒酒量會降低到平常時的一半。感覺頭重腳輕的商深,扶著搖搖晃晃的范衛衛,遠望河岸如星星點燈遠遠近近的路燈,忽然就有了良辰美景的感慨。

    也確實是良辰美景,和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葉十三重逢,身邊又有范衛衛美人如玉,人生所求,不就是一兩個知己一個紅顏嗎?藉著酒意,他用力抱了抱懷中的范衛衛。

    范衛衛其實喝得也不多,只不過她酒量本來不行,今天的酒又喝得不是那麼暢快,就醉了。醉卻沒有全醉,半醉半醒之間,她感覺腳步輕浮,像是踩在棉花上,軟綿綿的不著力,就乘機緊緊抱住了商深。

    商深並不是健壯的類型,但身上的肌肉卻也彈性十足,感受到商深既柔軟又舒適的身體,聞著他身上特有的男人氣息,范衛衛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所有的思鄉之情以及身在異地他鄉的孤獨全部化成了濃濃的愛意,寄託在了商深的身上。

    所謂愛情,就是在合適的地方出現的合適的人,以一種合適的姿態恰到好處地填補了內心的空虛。范衛衛也知道她對商深的喜歡和依賴,或許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情感空虛的需要,但知道是一回事兒,能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向商深傾斜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和商深想得長遠不同的是,范衛衛也清楚她和商深可能最終不會走到一起,但以後是以後,現在是現在,為什麼要用以後的不可能來決定現在的可能?

    如果說商深為她挺身而出時,她對商深還只有好感而沒有喜歡的話——當時她與生俱來的優越感讓她還是俯視商深的姿態,覺得商深配不上她,那麼到了商深出手解決了打印機的難題,震驚了畢工、仇總和所有人時,她第一次對商深高看了一眼,也覺得商深雖然不管是出身還是眼界目前和她相比差了不少,但假以時日,以商深的能力和沉穩的為人,總有一天會上升到和她平等的高度,她就對商深從俯視變成了平視,從而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喜歡。

    後來在杜子靜不斷地開她和商深的玩笑——環境也是促進感情升溫的主要因素——還要為商深介紹女朋友時,她雖然沒有強烈的危機感,卻也隱隱有了不能讓商深從她眼前溜走的緊迫感,等到杜子清、葉十三和畢京幾人出現後,畢京向她大獻慇勤的舉動讓她無比厭煩,雖然身為女孩也喜歡有男孩追求,但她卻最不喜歡誇誇其談過於表現自己的男孩,當時她多麼希望商深可以挺身而出抱住她的肩膀鄭重其事地宣告她是他的女朋友,讓畢京知難而退,不再騷擾她。

    但是……商深沒有。

    越是求之不得的東西越讓人著迷,商深對她不冷不熱的態度反而更加激發了她的爭強好勝之心,從小到大,她從來就是眾星捧月的公主,有多少男孩圍著她鞍前馬後的效勞,她想要什麼,只要一個眼神一個暗示就會有人立刻雙手奉送,何曾有過被人忽視的失落?她發誓一定要讓商深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其實愛情來不得半點爭強好勝,年輕的時候,誰能懂得這樣的道理?都只是理智向情感投降,一路跟著感覺走了。當然,除了爭強好勝之外,范衛衛確實也真心喜歡商深。商深和她見過的男孩大不相同,他看似呆呆的,有時又老實巴交像是任人欺負的窩囊廢,但她深入接觸之後才發現,商深是一個很有原則也很有個性的人,如果不觸及他的底線,他不會計較太多,無傷大雅的退讓表面上是他的謙和,其實是他的保護色,是他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處世原則。

    但一旦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就露出了毫不妥協寸步不讓的另一面。還有一點,商深也是一個很善於抓住機會表現自己的人,出手修理打印機事件讓范衛衛看清了一個事實,商深在他憨厚靦腆的外表之下,其實深藏了一顆既有內涵又有分寸的內秀之心。

    被無數男孩追求過也拒絕過無數男孩的范衛衛生平第一次遇到了對她不心動的男孩,不對,準確地說,是她明顯流露出喜歡對方的意思而對方仍然無動於衷的男孩,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男孩的她,第一次動心,卻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不甘心,何況在她眼中,商深絕對是一個潔身自愛不會博愛亂愛的好男孩。

    從商深吃飯時不點菜而全權委託她點菜可以看出,商深是一個在許多小事上不挑剔的人,但同樣的,不挑剔又是最大的挑剔。不挑剔的人,往往是最難受別人影響的人,他們表面隨和,你點什麼他們吃什麼,但你和他們交往許多年之後才會想明白一個事實,你連他們愛吃什麼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們的喜好,你就不會知道他們的弱點。

    剛才喝酒的時候范衛衛才知道,原來商深戒酒多年了,就更讓她在震驚之餘肯定了她之前對商深的判斷,在商深這樣的年紀,居然可以說戒酒就戒酒,而且一戒多年,說明商深是多麼有毅力有長性的一個人。這樣的人,如果是朋友,將會是一個值得託付的至交。但如果是對手,會是一個可怕的讓人永遠無法戰勝無法擺脫的勁敵!

    瞭解商深越多,范衛衛就越喜歡商深,就越想讓商深也喜歡她。如果說一開始在她眼中商深是小地方的一個小小的土丘,而她是來自發達城市的高樓大廈,那麼現在她重新認識了商深之後,商深的形象就高大了起來,變成了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

    人們都不喜歡踏上沒有難度的土丘,卻願意攀登需要付出勇氣和汗水的高山,因為登臨高山之巔之時會有征服的成就感。

    「商深……」藉著酒意,范衛衛鼓足了勇氣——她一向是一個喜歡表露喜歡掌握主動權的女孩——正好走在前面的葉十三、杜子清與她和商深拉開了距離,她問出了藏在心底的心裡話,「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美人如懷,又是良辰美景,商深是一個正值血氣方剛年齡的正常男人,何況懷中的范衛衛人比花嬌,更何況只穿了薄薄一層夏天衣服的她和他肌膚相親,讓他感覺到青春女孩火熱的身軀和醉人的體香,他怎能不怦然心動?

    而且范衛衛的小手還緊緊抓住了他的手,商深感覺手上傳來一絲絲微熱和滑膩,低頭一看,范衛衛的小手潔白如蔥白,纖細如玉,手型整體勻稱,不大不小,手指粗細得當,當真是他平生所見的最美的玉手。

    「我……」商深一時猶豫,他是一個輕易不說喜歡的人,一旦說了,就會真心付出。他的原則就是事非宜,勿輕諾,苟輕諾,進退錯,如果說他對范衛衛沒有半點喜歡那是騙人,只是如果他親口承認他喜歡她,以他的為人,他就要喜歡到底,為了能夠和范衛衛在一起而付出一切代價。

    「你說過要善待你遇到的每一個人,因為你不知道你遇到的哪個人會改變你一生的命運。」范衛衛輕聲細語,猶如夢囈一般,「你說,我會不會成為改變你一生的命運的那個人?」

    「不知道……」商深實話實說,誰也不會預測未來,當改變你一生命運的人出現在你生命裡的時候,你並不知道,只有等以後改變真實地發生之後,回頭去想,你才會恍然大悟,原來就在不經意的某一刻,你命運的軌跡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巨變。

    「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

    「那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嗎?」

    「喜……歡,一點點。」

    「一點點是多少?」

    「一點點就是不多不少,剛剛好。」

    就在一問一答中,商深的心也一點點融化了,他感覺懷中范衛衛的身軀越來越滾燙,而就在和范衛衛柔軟溫熱的身軀的接觸中,和她如囈語一般的對話中,一粒愛情的種子悄然生根發芽,植根在他人生的大地之上。

    也不知道有一天會不會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從飯店到廠子的路程並不長,不超過一公里,幾人卻走了半個多小時。商深和范衛衛是沉醉在了夜風之中,葉十三和杜子清雖然也是相扶相攜,二人卻話很少,自始至終只說了三句話——他們是沉浸在了悲傷和無望之中。

    杜子清眼神中流露出悲傷之色:「十三,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和我在一起?」

    葉十三矜持地笑了笑:「因為你喜歡我。在找到我喜歡的人之前,和一個喜歡我的人在一起,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

    「唉……」杜子清長嘆一聲,回頭望了一眼商深和范衛衛,眼露羨慕之色,「你是不是就喜歡傷害最親近的人?希望你以後不要傷害商深,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葉十三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他目光閃動,嘴巴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態度不明的表情和混沌的夜色融為一體,讓人無法看清他的真實面容。

    商深和范衛衛直接回了廠裡,葉十三去找畢京,說是畢京安排了住處,杜子清去姐姐杜子靜家了。

    和昨天一樣,宿舍區依然是漆黑一片,除了商深和范衛衛之外,似乎再也無人居住。白天上班的時候,商深問過杜子靜一次,杜子靜說,商深和范衛衛所住的宿舍區是廠子的舊宿舍區,後來建了新區後,大部分人都搬到新區去住了,舊區只留給剛上班的新人和實習生。由於今年廠子可能要搬遷的原因,就沒有再招收多少實習生,范衛衛是唯一的一個。

    而新進的新人一共三個人,就商深一個人是外地人,其他兩個人是本地人,每天都回家去住。

    沒人也好,落個清靜,商深才不計較宿舍的新舊。

    「還要喝水嗎?」商深打開了門,回身一看,范衛衛抱著雙肩站在院中,瘦小的身影被燈光拉長,猶如丁香般動人。

    「不喝了,我困。」范衛衛揉了揉太陽穴,露出了痛苦的神情,「頭疼死了。」

    醉後頭疼正常,商深微帶埋怨地說道:「誰讓你喝那麼多酒?一個女孩子,最好不要喝酒。」

    「知道了,以後不喝了。」范衛衛開心地笑了,商深對她開始知道關心了,關心就是在意,在意就是喜歡,她朝商深吐了吐舌頭,「晚安。」

    「晚安。」商深等范衛衛進屋之後,他才回到房間,想了一想,又燒了一壺水,以備半夜起來喝水之用。

    躺在床上卻睡不著,大腦不停地飛速運轉,一會兒是畢工和仇總,一會兒又是葉十三、畢京和杜子清,一會兒又是范衛衛,甚至王陽朝、馬化龍、馬朵、比爾‧蓋茨也出現了,一個個面孔如走馬燈一般在他腦海中盤旋,生動而又真實,讓他本來被酒精刺激得頭疼的大腦更加頭疼了。

    和葉十三久別重逢本來就已經讓人高興了,沒想到葉十三居然是馬朵的員工,就更是讓他喜出望外了。而畢京在微軟工作以及杜子清在愛特信上班,身邊的人都已經投身到了互聯網的洪流之中,而他還沒有入門,就更讓他有了想要奮力一躍的迫切感。

    儘管他也知道,許多互聯網的先驅在縱身跳入互聯網洪流之前,也有過一段猶豫迷茫的時光,但他希望他可以借鑑先驅們的經驗,少走一段彎路。

    雖說未必先到者就先得,但商深相信,在互聯網浪潮洶湧之前先主動置身其中,肯定會比浪潮來臨之後再被動跳入要好上許多,至少主動權可以掌控在自己手中。不過話又說回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就如瀛海威一樣,先驅有可能成為先烈了。那麼是否可以說,中國互聯網的真正格局,還需要經過幾番大浪淘沙才能最終定型?

    年老的吊扇在頭頂轉動,發出了吱吱的聲響,連接部分有些鬆動了,吊扇搖搖晃晃的樣子,似乎要掉下來似的。有些泛黃的牆壁上,有一些污漬,有球印,有水印,也不知道是前幾任留下的紀念。在窗戶的上方,有一隻壁虎正在悄悄地接近獵物——蚊子。還有幾隻蒼蠅嗡嗡地在窗戶前飛來飛去,不知疲倦地想要穿過玻璃去外面的世界飛翔。

    商深很困,眼皮沉重,卻就是睡不著,房間中的一切又歷歷在目,讓他品嚐了失眠的痛苦。其實也不算是失眠,只是酒精的刺激以及戀愛的甜蜜雙重疊加的結果。真的要和范衛衛開始一場戀愛了?他閉了一會兒眼睛,又無意識地睜開,翻了一個身,床板傳來不情願的抗議的呻吟聲。

    開始就開始吧,無論你遇見誰,她都是在你生命中應該出現的人。既然是應該出現的人,就不要錯過。不管明天會是什麼樣的結局,正如他堅持的想法是,今天的事情,今天解決,不必去管明天的風雨。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到底是颳風還是下雨。

    就如他當初出手解決打印機的難題一樣,他只管去做了,不管有沒有回報或是收穫。有時候想太多了,反而會讓自己活得太累。至於仇群是不是記住了他並且想挖他,他也不必在意,做好自己就好。只要自身有實力,總有發光的一天。

    還是安心地睡吧,沒有到達不了的明天,商深終於感覺到了睏意如潮水一般襲來……就在他感覺即將睡著的一瞬,忽然發現在床和牆壁接壤的地方,有一縷燈光透了過來。

    什麼情況?商深一下睡意全無,鑿壁偷光?不對,是牆漏了。

    牆怎麼會漏?商深驚醒了,別說沒有睡意了,連酒意都沒有了,他跳下床,用力拉開床,然後來到漏光的地方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牆上在離地一米高的地方有一個直徑五釐米的洞,像是被人用電鑽打穿了牆壁,洞被用一團雜草塞住,外面還糊了一張白紙,如果不仔細看,還真不知道牆上有這樣的文章。也不知道是商深無意中捅破了白紙,還是別的原因,白紙破了一個洞,隔壁的燈光就從中透了過來。

    隔壁?隔壁不是范衛衛嗎?還有燈光,怎麼范衛衛還沒有睡覺?商深也沒多想,伸手一掏,就從洞裡拿出了雜草,然後他下意識朝洞裡一看……

    商深從小到大一直是一個好孩子,是名符其實的三好學生,偷雞摸狗的事情沒幹過,打小抄在女同學的裙子上摸鼻涕氣哭老師的事情,也一件沒有做過,至於偷看鄰家小妹洗澡的壞事,更是從未嘗試,但他沒有想到的是,一個人的一生之中總會做一兩件壞事,有時是有意,有時卻是無意……

    事後商深才想明白牆洞的真正用處,既不是鑿壁偷光學習,也不是革命年代被關押在監獄裡面互相傳遞寶貴情報,而是出於偷窺的目的——當他下意識朝洞裡望了一眼,只看了一眼,頓時就屏住了呼吸!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