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商神 作者:何常在(已完成)

 
Babcorn 2017-2-1 19:33:4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0 65752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5
第10章 夜幕下的罪惡

     洞口正對隔壁房間的床,床上躺著一個只穿了三點式的女孩,在燈光的映襯下,女孩肌膚勝雪,玉體橫陳,側臥在床上,身體正面正對著商深,讓商深盡收眼底。

    商深睜大了眼睛。

    天熱的緣故,女孩沒蓋被子,或者是蓋了被踢到了一邊,她身子蜷成一團,雙手握在胸前,腿微彎,身子微弓,正睡得安詳。修長的大腿、盈盈一握的腰身以及起伏的山巒,好一副美人醉臥圖。

    商深是一個正值當年的小夥子,正是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年齡,心中充滿了對異性的嚮往,現在范衛衛近在咫尺的美好的青春胴體一覽無餘盡收眼底,如果說他無動於衷絕對是自欺欺人,他一下呼吸急促了起來,渾身燥熱,有一股無名慾火從體內驀然升騰而起,幾乎無法抑制。

    商深一向自認自己就算不是正人君子,也絕不會是乘人之危的小人,但眼下他確實意動了,范衛衛喜歡他,他如果推開她的房門,她就算會拒絕他,相信也不會堅持太久,如果他用強的話,說不定還會得逞。在本能面前,男人都一樣,就想貪圖一時之快。

    身上的燥熱越來越厲害,商深強迫自己不去偷看范衛衛的身體,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他蹲下又站起,看上一眼又閃開,閃開又回來再看,如此反覆了十幾次,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他還是年輕,做不到發乎情止乎禮的境界。

    正當商深天人交戰,眼見就要控制不住要衝到范衛衛房間之時,忽然,院中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腳步聲雜亂而匆匆,至少是兩個人以上。

    「是這裡吧?」一個尖細的聲音小聲地說道,「別弄錯了。」

    「是這裡,沒錯,我來過好幾次了,這裡就是儀錶廠的舊宿舍區。」一個沙啞的嗓音回應說道,「從右邊數第二個房間就是范衛衛的宿舍。」

    會是誰來找范衛衛?不對,范衛衛剛來儀錶廠,她在德泉一共認識沒幾個人,再說深更半夜又是兩個男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商深身上的燥熱頓消,心中大驚,支起了耳朵。

    「商深睡了沒有?別驚動商深,偷偷帶走范衛衛就行。」尖細的聲音低低地說道。

    如果不是夜深人靜,商深不會聽到外面小聲的說話聲。再如果商深已經入睡,他更是不會知道外面有人想害范衛衛。

    「商深今天喝了不少酒,肯定睡了。」沙啞的聲音篤定地說道,「范衛衛也喝了最少兩瓶酒,她也醉了,等下帶走她不用費力氣,說不定背上就走了,也不會醒來。」

    「嘿嘿,聽說范衛衛是一個大美女,又白又嫩,待會兒摸幾下過過癮。咱小縣城也能飛來金鳳凰,真是稀罕了。」尖細的聲音一陣浪笑。

    「行了,少說幾句,得手了再說。」沙啞的嗓音壓低了聲音,後面說了幾句什麼,聲音太小,商深沒有聽見。

    居然是要偷偷帶走范衛衛?商深怒火中燒,什麼人這麼膽大包天,敢搶人,真是無法無天了!他恨不得馬上衝出去大喝一聲嚇退二人。

    還好,商深沒有被怒火沖昏頭腦,他強壓下心頭的憤怒,冷靜地想了一想,對方是兩個人,以他的小身板,在不知道對方體型和戰鬥值的前提下,貿然迎敵肯定不行。勝負不是關鍵,就算他被打得頭破血流也無所謂,關鍵是即使他被打得頭破血流也阻止不了壞人行兇怎麼辦?范衛衛被人帶走羊入虎口,不一定會遭遇什麼樣的不幸,就算第二天警察出動再把壞人繩之以法,也晚了。

    這麼一想,商深更是強迫自己冷靜再冷靜,他深呼吸幾口,腦中忽然又閃過一個強烈的疑問——對方怎麼知道他和范衛衛都喝了酒?知道他和范衛衛喝酒的一共沒有幾個人,除了葉十三、杜子清之外,對,還有一個畢京,整個德泉再無他人知道他和范衛衛喝酒了。

    難道說,對方之所以清楚他和范衛衛住在哪一間宿舍,又知道他和她喝了酒,是有人背後告訴他們了?會是誰呢?肯定不會是杜子清,也不會葉十三,那麼只有一個人是最大嫌疑了——畢京!

    再一想,似乎哪裡又不對?商深隱隱覺得他疏漏了一個什麼細節,不過現在不是深思事情背後真相的時候,現在是怎麼想辦法度過眼前危機的時候,在他剛剛喜歡上范衛衛,剛剛欣賞了范衛衛青春美好的身體之時,如果范衛衛被人帶走被人糟蹋了的話,他不知道他會不會發瘋。

    硬拚不行就只能智取了,心思電閃之間,商深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一把長約五公分的鉛筆刀上。

    不同於現在的先進的自動鉛筆刀,九十年代的鉛筆刀還是老式刀片式鉛筆刀,長約五公分,兩片鐵片是刀盒,一片鐵片是刀片,簡單而實用。

    拿過鉛筆刀抓在手裡,商深悄悄推門出去。

    夜色如水,月光如水銀一般傾洩在大地之下,院子籠罩在夢幻一般的色彩之中。蟲鳴、風聲和沙沙的樹葉摩擦的聲音,交織成一曲大自然的交響樂。如果沒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的話,該是多麼美好的夏天的夜晚。

    可惜的是,總有一些不合時宜的人非要在美好的時刻做大煞風景的事情——遠處的一棵高大的楊樹下,有兩個黑影正在躡手躡腳地摸向范衛衛的房間,此時距離范衛衛的房間已經不足十幾米了。

    對方沒有發現商深,商深彎了腰,悄悄來到范衛衛的門前,蹲下身子,不讓窗戶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輕輕一推范衛衛的門,門居然開了,他出了一頭的冷汗,范衛衛是對他太信任了,還是喝得太多了,晚上睡覺怎麼連門也不鎖?幸虧他沒睡著,否則范衛衛被人抬走了也許也不會醒來,而他也不會知道。

    悄無聲息地進了范衛衛的房間,范衛衛沒關燈,近乎赤身裸體躺在床上的她,春光外洩,就如盛開的鮮花任人採摘。近距離看到范衛衛誘人的身體,商深一陣頭暈目眩,忙一咬牙穩定了心神,拿過范衛衛扔在一邊的衣服蓋在了她的身上。

    范衛衛睡得正香,嘴巴動了幾下,突然就說出了一句夢話:「商深,你要愛護我保護我,不要讓我傷心難過,不要讓我受到傷害……」

    「我會愛護你保護你,不會讓你傷心難過,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商深在心中默默地回答了范衛衛,然後俯身下去,輕輕一推范衛衛的胳膊,「衛衛,醒醒。」

    「啊……」范衛衛睡夢之中被人驚醒,驚嚇過度,張口就要大喊出聲,話未出口,就被人摀住了嘴巴。

    「噓!」商深緊緊摀住范衛衛的嘴巴,唯恐她的聲音驚動外面的兩個人,他從范衛衛驚恐失神的眼神中看出了恐懼,心想幸好是他,如果是壞人,不知道她會受到怎樣的驚嚇,他壓低了聲音,「不要出聲,衛衛,是我。聽我說,外面有壞人想對你不利,壞人馬上就要進來了,你趕緊穿上衣服,聽我的安排,也許還能逃過一劫……」

    范衛衛驚魂未定,出於本能的對商深的信任,她慢慢平息了內心的恐懼和不安,朝商深點了點頭,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怎麼會有壞人對她不利?商深是在騙她還是想怎麼著?又一想,她現在還半裸著身子,肯定被商深看了一個夠,頓時又羞又急,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來不及了。」商深知道范衛衛扭捏磨蹭不肯穿衣服是顧忌他在一邊,他轉過身去,「等下壞人進來,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要說話,好不好?」

    「好。」范衛衛見商深一臉肅然,知道事情緊急,不再多想,三下兩下穿上了衣服,聲音微微顫抖,「現在怎麼辦?」

    「不怎麼辦!」商深既不跑也不擺出架勢迎敵,而是坐在了床上,他一拉范衛衛,「你也坐下,我們守株待兔。」

    「如果有手機就好了,就可以報警了,真是的,我還沒有來得及辦一張當地的卡。」范衛衛無比懊惱,她來的時候帶了手機,因為要在德泉實習一年,她就想辦一張當地的卡,誰知來了兩天了,一直沒時間去辦。宿舍裡面又沒有固定電話,她就後悔得不行。

    商深索性就沒有手機,97年的時候,手機還是奢侈品,最便宜的也要三五千元,貴一些的甚至七八千以上,以他的收入,怎麼買不起一部手機。就算買得起,也用不起,一分鐘一塊多的通話費用,不是他所能承受的消費。

    范衛衛老老實實地坐在了商深的旁邊,下意識拉住了商深的手。商深的手厚實而寬大,將她的小手完全包容,她忽然感覺平靜了許多。

    感受到范衛衛小手的冰涼,一種要愛護她呵護她的情愫驀然在心中瀰漫,商深輕輕攬住了她的肩膀,輕聲安慰:「不要怕,只要有我在,誰也傷害不了你。」

    范衛衛「嗯」了一聲,將頭靠在了商深的肩膀上,雖然此時此刻是危急之時,但有商深的不離不棄,有這樣一個愛她如寶的男孩,她夫復何求?她心中卻充滿了甜蜜……就在此時,門被人輕輕地推開了。

    黃漢和寧二是從小光屁股長大的發小,二人初中畢業就不再上學了,整天無所事事在縣城閒逛。二人的父母都在縣城工作,也是非農戶口,雖然工作一般,收入也不高,但比農民強了許多。不過也有不如農民的地方,就是黃漢和寧二如果是農民,有農業戶口,不上學還可以去種地,現在倒好,二人是讓農村人羨慕的非農戶口,卻一沒地可種二沒工作,只能游手好閒地晃蕩。

    由於二人平常沒少幹偷雞摸狗的事情,敲寡婦門挖絕戶墳,偷看大姑娘洗澡以及調戲良家婦女,再加上二人打架心狠手辣,敢下狠手,很快就在縣城闖出了名堂,都有了一個聽上去很是威風的外號——黃漢叫黃三拳,寧二叫寧一腳。

    顧名思義,黃漢出手,三拳打倒一個。寧二出招,一腳踢倒一人。

    八十年代初期有一次嚴打運動,如黃漢和寧二一樣的小混混,早就被抓進局子要麼判個十年八年,要麼身上事情多甚至有可能就直接槍斃了。現在嚴打過去了多年,一批如黃漢、寧二一樣游手好閒無所事事的社會青年又成長了起來,成了社會隱患。他們沒有正事可做,又不讀書,精力過剩,整天除了打架鬥毆爭強好勝之外,就是想方設法地禍害別人。

    後來電腦的普及和網絡的興起,讓相當多的一部分類似黃漢和寧二的城鎮青年迷上了電腦遊戲和上網,從別一個角度來說,電腦的普及和網絡的興起,也在某種程度上從側面緩解了社會治安壓力。等到再後來網絡小說的出現,更是吸引了無數人每天都沉迷中小說的情節之中,不再心裡空虛而惹是生非。

    此為後話。

    黃漢和寧二受人之託前來抓范衛衛,二人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可以瞞過旁邊的商深。雖然二人不怕商深,相信不管是誰出手,一招之內就可以打得商深跪地求饒,但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才是做賊的最高境界。

    二人見范衛衛的房門虛掩,還有燈光透出來,對視一眼,輕輕推開了房門——和他們想像中范衛衛只穿了內衣春光無限躺在床上酣然入睡的香豔場景截然相反的是,范衛衛穿戴整齊,安穩地坐在床上,正睜大一雙好奇的眼睛,似乎在等他們的到來。

    黃漢和寧二可是嚇得不輕,差點跳起來,場景太詭異太驚人了,如果不是范衛衛旁邊還坐著一個人,他們會懷疑鬧鬼了——哪裡有人半夜三更不睡覺,穿得整整齊齊坐在床上似乎在等待什麼事情發生一樣的怪事?

    我的娘咧!黃漢和寧二面面相覷,二人不約而同地想到的是同一個問題——不會是范衛衛早就知道他們要來綁她吧?可是……怎麼可能?

    對了,范衛衛旁邊的男孩是誰?

    也確實是個男孩,不是男人,他稚氣未脫,眼神明亮,端正地坐在范衛衛的旁邊,雙手還規規矩矩地放在雙腿之上,就和一個聽話的學生沒什麼不同。只不過他沉穩的眼神和似笑非笑的表情讓黃漢和寧二心里納悶,不用說,他肯定是商深了,可是不是說商深只是一個毛頭小夥子,既沒有膽量又沒本事,怎麼看上去商深是小夥子不假,卻一點兒也不毛頭,而且他沉穩的氣度,似乎還胸有成竹勝券在握。

    「你是誰?」本來以為手到擒來的事情,卻突然發生了如此意想不到的變故,黃漢被眼前的場景驚得有些慌亂了,他結結巴巴地問道,「你就是商深吧?」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用來形容一些笨人也確實不是污辱他們,因為他們真的是頭腦只有一根筋,黃漢不知道他開口問商深你就是商深的問題,等於是直接告訴了商深他們的幕後指使認識商深,因為商深和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一面,而他們也根本不認識甚至不知道商深的存在。

    黃漢的話讓商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兩個傢伙來對范衛衛使壞,背後的黑手就是認識他和范衛衛的某個人,商深點了點頭,從容地一笑:「是,我就是商深。來了,喝水不?」

    「不喝。」黃漢怎麼也想不到商深這麼鎮靜,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渴,不用喝水。」

    話一說完才覺得哪裡不對,他是來抓范衛衛的,不是來和商深客套的,這麼一想,頓時怒極,一腳踢飛了地上的暖瓶,玻璃暖瓶飛起幾米遠,落到了牆上,「砰」的一聲巨響摔了個粉身碎骨。

    還好暖瓶裡面沒有多少開水,否則飛濺一身的話,會嚴重燙傷。

    「商深,識相的話趕緊滾,否則老子對你不客氣了,看到沒有,剛才的暖瓶就是你的下場。」黃漢的憤怒之中,有幾分惱羞成怒的因素,想他縱橫德泉多年,放眼縣城,誰不知道他的大名,一聽到黃三拳的名字,不是嚇得渾身發抖就是乾脆直接跪地求饒,還從來沒有遇到如商深一樣第一句話問他喝不喝水的傢伙,而且他還傻呼呼回答不喝,丟人,太丟人了。

    寧二也飛起一腳,一腳踢在了桌子上,「咚」的一聲,桌子被踢得平移了一米,桌子上的東西散落了一地,他目露凶光,惡狠狠地咬牙說道:「這事兒和你沒關係,商深,趕緊立馬滾蛋,我和黃哥就高抬貴手當個屁把你放了。如果你非要強出頭,哼哼,在德泉地面上,你從今往後一天也別想安生了。」

    「你們的意思是,只要我現在走,不管范衛衛,你們就不打我?」商深一臉恐慌地站了起來,微微彎了腰,聲音都顫抖了,顯然嚇得不輕。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5
第11章 驚魂一刻

     商深聽了出來,第一個踢暖瓶的是尖細聲音的人,第二個踢桌子的是沙啞嗓音的人,從二人說話的口氣和先後順序判斷,尖細聲音的人應該是頭兒。

    「沒錯,算你聰明。」黃漢對商深現在的表現很滿意,他和人打架無數,還沒有見過在他的淫威下不害怕的人,有許多名聲很響的混混,和他一照面,只要他炫耀一下武力再說上幾句狠話,基本上沒有不服軟的,偶爾有一兩個硬氣的,和他一動手,被他打上三拳,也會老老實實地跪地認輸。

    范衛衛剛才是強作鎮靜,因為之前商深交待過她,他會保護她,現在見商深點頭哈腰的樣子,明顯是認輸服軟了,她害怕了,如果商深真的棄她於不顧,她都不敢想會有什麼樣的不堪的遭遇。

    緊緊抱住了商深的胳膊,范衛衛哀求的目光緊盯著商深不放。

    「要是我不走呢?」商深不理范衛衛的苦苦哀求,他緊張地雙腿都顫抖了。

    「不走?」黃漢冷冷一笑,解開了上衣的扣子,露出了胸前的狼頭刺青,一臉凶狠之色,把手指按得啪啪直響,「把這個小妞兒給我們哥兒倆留下,我們樂呵樂呵!要是你擋路的話,哥們今天就幫你鬆鬆骨,保管讓你生活不能自理!」

    狼頭刺青猙獰而恐怖,商深嚇得閉上了眼睛,連連點頭:「多謝兩位大哥放我一馬,我這就走,絕對不耽誤兩位大哥的好事,馬上走!」說完,他掙脫了范衛衛緊抱著他的胳膊的雙手,看也不看范衛衛一眼,起身就走。

    范衛衛嚇得臉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心如死灰。她還以為商深還會和上次一樣挺身而出,保護她不受壞人傷害,沒想到,商深這麼草包這麼軟蛋,居然就這麼扔下她走了,真不是男人,算她認錯人了!她雙手絞在一起,渾身顫抖,張著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見商深如此識相如此配合,黃漢和寧二對視一眼,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年頭,大學生上學都學傻了,不但沒有了勇氣,也沒有了志氣,連自己的女朋友都保護不了,以後能有什麼出息?唉,真是窩囊廢。

    商深垂頭喪氣地走了過來,正好走到了黃漢和寧二的中間,黃漢和寧二見他十分配合,又低頭彎腰表現良好,就心情大好,二人都向旁邊一站,從中間給商深讓開一條道,黃漢還得意地笑道:「光棍不吃眼前虧,兄弟,算你有眼力,雖然是你的妞,不過是一個女人,犯不著為她把命搭上,是不是?等下哥幾個玩好了,再還給你就是了,你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又不掉肉又不丟錢,對吧?」

    「是,是。」走到兩人中間的商深連連稱是,還陪著謙恭的笑臉,他忽然停了下來,伸出了右手,「謝謝兩位大哥的不殺之恩,請兩位大哥賞臉握個手。」

    「怎麼這麼多事兒?」寧二不耐煩了,抬腿就要踢商深,「趕緊滾蛋。」

    黃漢卻伸手和商深握了握手:「握個手也沒什麼,是吧寧二?就給他一個面子,好歹他也是名牌大學生不是,哈哈。」

    商深朝旁邊一讓,就躲開了寧二的一腳,他握住了黃漢的手,臉上謙恭的笑容突然不見了,取代的是陰沉和冷峻,他雙眼冒火,惡狠狠地大喊一聲:「玩你媽個頭!滾你娘的蛋!」

    「哎呀!」商深話還未說完,黃漢就已經驚呼一聲,「這小子使詐,寧二,快動手。」

    卻已經晚了。

    商深低聲下氣裝孫子,就是為了讓二人放鬆警惕好接近二人,他很清楚如果他和二人正面為敵,只硬拚的話,他沒有半點勝算,所以只能智取,現在他已經身處二人的中間,又一擊得手傷了黃漢——鉛筆刀藏在了他的手裡,趁握手的時候,他手腕一翻,鋒利的刀刃就在黃漢的右手上割了一個長長的傷口——他絕對不允許寧二反應過來讓他精心設計的局面毀於一旦,一轉身,手中寒光一閃,鉛筆刀一閃而過,如一道閃電劃過了寧二的右手。

    「啊!」寧二的右手頓時血流如注。

    「我X!」寧二見右手鮮血噴湧,頓時血往上湧,失去了理智,抬腿一腳就朝商深的肚子踹去,如果踹實了,商深不死也得重傷。

    好在商深早在準備,知道對方肯定會有反擊,情急之下,一下躍起,不過還是晚了半步,被寧二踢在了腿上,他哎呀一聲,身子一歪,如果不是扶在了床上,肯定就摔倒在地了。

    「打,打死他。」黃漢暴跳如雷,抄起椅子就要砸向商深。

    「不想死就趕緊去醫院!」商深大喝一聲,聲若雷震,要的就是震住對方,「你們被我割傷了動脈,五分鐘後,你們就會流失一半的血,十分鐘後,你們就會頭暈無力,呼吸困難,十五分鐘後,如果你們還沒有止血,就會因為失血過多完蛋!」

    商深拼了全身力氣,一口氣喊出了這一番話,要的就是震懾黃漢和寧二,防止他們狗急跳牆。

    「啊?」

    「啊!」

    商深話一說完,黃漢和寧二都停止了動手,二人再凶悍再玩命,也是只玩別人的命不想玩自己的命,一聽自己還有十五分鐘的生命,哪裡還顧得上打人,都急急查看自己的傷口。

    果然和商深所說的一樣,傷口雖然不深,但鮮血不停地湧出來,跟不要錢的自來水一樣。二人頓時嚇得臉色慘白,腿都軟了。

    「兄弟,你說的是真的?」黃漢高高舉起的椅子順勢放下,一屁股坐在了上面,手都顫抖了,「你別嚇我。」

    剛才的氣勢全然不見了,語氣誠懇態度謙卑,連兄弟都叫上了。

    「怎麼著,想死在這裡?」商深雙手抱肩,不動聲色,抬手一看手錶,「只有十二分鐘了。」

    「媽呀!」黃漢連滾帶爬地從椅子上下來,轉身就跑,「你等著,商深,老子一定會讓你一百倍還回來。」

    寧二臉色慘白,左手握住右手,眼中噴火:「小子,你夠狠,別忘了德泉是誰的地盤,你一個外地人敢對我和黃哥下手,你死定了!」

    「寧二是吧?你趕緊轉告黃哥,別跑得太快了,跑得越快,血液流動越快,失血就越快,也就是說,死得就越快。」對寧二的威脅,商深只是淡淡一笑,「你還有十分鐘時間。」

    「算你狠!」寧二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打架沒有一百次也有幾十次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如商深一樣演技高明出手狠辣事後又如此鎮靜的狠角色,不知何故,他被商深的鎮靜自若驚倒了,混了這麼多年,心中第一次害怕了。

    「王八蛋,小小年紀學什麼不好,非要學流氓。我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強迫女人的男人,連個女人都不能哄到心甘情願地跟你上床,非要用強,活著也是窩囊廢!」等寧二奪門而出之後,商深沖寧二的背影又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罵完之後,他整個人虛脫了一樣,一下坐在了地上,大汗淋漓:「總算過關了,好險!衛衛,你沒事吧?別害怕,有我在。只要有我在,我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剛才急轉直下的一幕,讓范衛衛看得目瞪口呆,腦子都跟不上事態的一變再變了,她呆呆地站立原地,一動不動,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閃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商深低聲下氣說要離開的時候,她還真以為商深要拋棄她獨自逃走,當時心灰意冷,幾乎都絕望了,心中對商深所有的美好和期待全部成了泡影,剩下的全是不甘、委屈和不滿。

    不想商深卻突然發作,低聲下氣的謙卑只是為了迷惑對方。在商深出手重創了黃漢和寧二之後,在黃漢和寧二惱羞成怒之下出手對商深報復之時,范衛衛心中迴蕩的是驚喜和擔心,驚喜的是,原來商深並沒有放棄她,原來商深不是無情無義之人。擔心的是,商深徹底激怒了對方,對方如果發瘋失手打死了商深可怎麼辦是好?

    更讓她想不到的是,商深下手竟然如此之狠,一出手就劃破了對方的動脈。她雖然不是醫學專業畢業,也能粗懂一些醫學常識,知道手腕上的動脈是大動脈之一,一旦割破如果不及時救治,必出人命。已經有無數割脈自殺的先驅用生命驗證了手腕動脈和生命緊密相連的密切關係。

    萬一黃漢和寧二真的死了怎麼辦?商深豈不是成了殺人凶手?商深之前為了她就先是和畢曉有了過節,現在為了她,又殺了人,殺人償命,商深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

    她還以為商深不喜歡她,有什麼樣的喜歡可以做到如商深一樣奮不顧身並且不惜生命?范衛衛的一顆芳心不再搖擺,經此一事,已經完全寄託在了商深身上。

    見商深坐在地上大喘粗氣滿頭大汗,范衛衛才知道剛才的一幕,是商深勉力為之,硬撐著打退了壞人,她心中就更是充滿了感動,如果不是為她,商深何必煞費苦心何必奮不顧身冒著生命危險和壞人周旋?商深對她,雖沒有花言巧語甜言蜜語,但卻是百分之百的真心。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太多追求她的男孩只是看重她的漂亮,對她大獻慇勤不過是想得到她的身體,就如一條奔流的小溪,看似歡快卻十分膚淺,而商深平常表現得很靦腆,甚至有幾分木訥,卻如一灣潭水,清澈而又有底蘊和內涵。

    范衛衛驀然想起吃飯的時候她問商深有什麼樣的潛質,她當時還說商深天生具備裝腔作勢的潛質,現在她知道自己錯了,商深具備了臨危不懼、臨慌不亂危急時刻絕不拋棄朋友自己逃脫的優秀潛質。

    「商深,你沒事吧?我沒事,謝謝你!」范衛衛挪動腳步來到商深身邊,她稍微恢復了幾分平靜,挨著商深坐在了地上,又想起剛才商深動手時狠辣的表情,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這還是那個有點靦腆有點木訥老實巴交的商深嗎?他發火起來,原來這麼可怕這麼恐怖!

    商深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抓住了范衛衛的小手:「我沒事,衛衛,你沒事就好。別坐地上,地上涼,快起來。」

    剛才的驚魂一刻,商深現在想起還有幾分後怕。他從小到大雖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三好學生,但也沒少打過架,男孩子從小到大沒有打過一次架的幾乎沒有,何況他又在農村長大,一群孩子成天在一起玩,難免會有矛盾衝突,難免會動手。

    不過不管是小時候的鬧著玩一樣的打架,還是初中高中時真正的動手打架,甚至是大學時代他有一次為了幫助一個哥們而和外校的學生動了真格,打得頭破血流,都不如這一次驚心動魄,甚至可以說心驚肉跳。因為以前的打架只是單純的打架,輸了也沒什麼,大不了重新再來,而今天這一次不同,他不能輸,或者說,他沒有退路,如果他輸了,范衛衛被人帶走,後果不堪設想。

    縣城不比大城市,有太多不知法沒有畏懼之心胡作非為的人,范衛衛落到他們手裡,肯定不會有好。

    出於一心保護范衛衛不讓她受到絲毫傷害的想法,商深竭盡全力表演了一場,不誇張地說,從怎樣欺騙兩個人讓對方相信他的無能和怯懦,再到什麼時候動手,動手之後怎樣再嚇退對方,每一步他都做了精心的計算,以確保萬無一失。對他來說,這一次的較量不亞是一場全方位的戰爭,體力上的消耗還在其次,智力上的比拚以及心力上的投入,才是讓他筋疲力盡的根本原因。

    商深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現在別說黃漢和寧二去而復返了,就是范衛衛他也打不過了。

    范衛衛沒有聽商深的話,依然坐在地上,她用手一摸商深的額頭,燙得嚇人,再看商深身上,也是大汗淋漓,才知道剛才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商深不但經歷了一場生死搏鬥,內心也是經歷了一場戰爭,她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了心疼的感覺,緊緊抱住商深的身子,將頭埋在了他的懷裡,喃喃低語:「商深,商深……」

    商深輕輕撫摸范衛衛的秀髮,心中也是湧動無邊的憐惜,她本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孩,生活在富足的南方,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卻不遠千里來到北方的一個小縣城實習,不但遭受了流離之苦,還承受了不該承受的磨難。

    但她沒有嬌生慣養的女孩一貫的嬌氣,堅強、獨立並且適應能力強,這樣的好女孩,再不珍惜錯過了就太可惜了。

    「衛衛,聽話,到床上睡覺。」商深怕范衛衛著涼,輕聲安慰。

    「你抱我。」范衛衛一顆芳心已經徹底依附在了商深身上,商深就是她的英雄她的依靠。

    「好。」商深用力支撐著站了起來,彎腰抱起了范衛衛,身高一米六以上的范衛衛,體重不過四十多公斤,對他來說,不費力氣。

    感受到懷中范衛衛滾燙的身軀,又被她的雙臂緊緊抱住脖子,商深心神一陣蕩漾,好在他還保持了清醒,將范衛衛輕輕放在床上,蓋上了毛巾被,熄了燈,悄悄出門四下查看了一番,才又回到房間。

    「沒事了,相信兩個壞蛋不敢回來了。」

    「嗯。」范衛衛將頭埋在枕頭上,不敢抬頭看商深,「我怕壞人還來,商……深,你能不能一直陪我,不走?」

    「嗯。」

    「我……」范衛衛轉過身去,背對著商深,「你能不能抱著我,我怕……」

    見范衛衛肩膀不停地顫抖,商深知道她還在後怕,就脫鞋上床,從背後抱住了她。黑暗中,他的雙手環過范衛衛的脖頸,將她攬在了懷中。

    一隻小手摸索了過來,抓住了商深的手。商深將她的小手攥在手心,微涼、滑膩而柔軟,他如捧著掌上明珠一般,用心地呵護。范衛衛蜷著身子,像一只受傷的小貓,商深鼻中傳來隱隱清香,緊閉眼睛,不去看范衛衛那一抹光潔白致的粉頸。

    掌心裡的溫柔讓范衛衛感覺到了心安,她漸漸恢復了平靜,慢慢地睏意襲來,不知何時就睡著了。

    ……天還沒亮,商深就早早醒了,睜開眼後的第一感覺就是意識到下身硬硬地頂在范衛衛的臀部之上,他心中有些發虛,見范衛衛睡得正香,還沒有醒來,就急忙輕輕地抽出胳膊,然後跑到外面的院子裡,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做了幾個俯臥撐,才算消滅了心中的一股煩熱。

    商深不知道的是,他剛一出門,范衛衛就悄悄地睜開眼睛,眼神中閃過一絲羞澀一絲得意,左邊的臉上一笑就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美豔動人。

    「商深……」

    正在外面院子做廣播體操的商深,聽到屋中范衛衛的呼喚,跳躍著回了房間。推門進去,見范衛衛已經穿戴整齊,微微一笑:「我去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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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劍走偏鋒,刀走剛猛

     「我和你一起去。」范衛衛彎腰拿起暖瓶——昨晚被踢壞一個,還有一個——又端起臉盆,將一條毛巾搭在了商深的肩膀上,「走,讓你用我的臉盆和毛巾洗臉。」

    「我就住在隔壁好不好?」商深憨笑,伸手接過臉盆,推門出來,「我回自己房間取了毛巾多好,幹嘛非用你的……」

    話說一半,忽然愣住了,不知何時院中多了三個人,葉十三、杜子清和畢京。

    「你們,你們……」葉十三見商深從范衛衛房間中出來,肩膀上搭著范衛衛的毛巾,手裡端著范衛衛的臉盆,身後跟著范衛衛,二人親密無間的樣子別是說他,任誰都能一眼看出昨晚住在了一起,他眨了眨眼睛,曖昧地笑了,「進展挺快呀,都雙宿雙飛了,可喜可賀。」

    「……」范衛衛驀然臉紅了,想解釋幾句,忽然又覺得自己的事情何必非要向別人解釋清楚,就一仰脖子從容地說道,「我們的事情我們做主……葉十三,昨天晚上你幹什麼去了?」

    「昨天晚上?」葉十三一臉驚訝,十分不解地說道,「什麼也沒幹呀,回去就睡了。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畢京臉色陰沉,他的目光在范衛衛身上盤旋幾圈,最後定格在了商深的身上,有嫉妒有憤恨又有不甘,奇怪的是,還有一絲畏懼。

    「沒事,沒事。」商深悄然朝范衛衛使了一個眼色,暗示範衛衛不要再說下去,他靦腆地笑了笑,「這麼早過來,不是為了請我們吃早飯吧?」

    「你們這麼恩愛,就不打擾你們了,都說和一個女孩最親密的關係不是一起吃晚飯,而是一起吃早飯,你們自己去吃早飯好了。我要回北京了,向你告別。」葉十三揚了揚手中的車票,「八點半的汽車,還有半個小時。」

    「要不要送你?」商深還以為葉十三還要呆上幾天,沒想到今天就走。

    「不用了,我和子清、畢京一起走。」葉十三上前給了商深一個大大的擁抱,「兄弟,希望我們下次再見面的時候,事業有成,前程似錦,要麼手握重權,執掌一方地方,要麼呼風喚雨,坐鎮一家公司。」

    說實話,商深在還沒有畢業的時候,就無數次用無數豪言壯語為自己打氣,如果從政的話,就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如果經商的話,就敢為天下先,做一個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的儒商。只不過夢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畢業後,許多同學回到了老家,他還算幸運留在北京,卻被分配到了縣城的儀錶廠。如果不出現什麼奇蹟的話,他未來最大的成就是成為廠子的總工程師,或者是成為主管技術的副總經理。

    所有的夢想和壯志都會在日復一日的單調和重複中消磨殆盡。

    當然,他不會讓自己在日復一日的單調中磨滅理想,機會一來,他就會毫不猶豫地飛上藍天。

    商深還了葉十三一個有力的擁抱,又和他握了握手:「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都會成為時代的弄潮兒,傲立潮頭,成為行業的領軍人物。」

    「哧……」畢京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他掩飾不住一臉的鄙視,朝商深投去了輕蔑和不以為然的目光,「還時代的弄潮兒,商深,你在一個小縣城的一個儀錶廠工作,你覺得會有成為弄潮兒的條件和機會嗎?別做夢了,醒醒,天早亮了!我要去微軟工作了,還不敢說自己是時代的弄潮兒,你可真自戀,不知道你有什麼資格拿什麼本事去弄潮?不是說我看不起你,你混到副總工程師一輩子也差不多就到頭了。」

    「放屁!」范衛衛才不允許別人說商深的不是,尤其是讓她無比厭惡的畢京,她就想當面還回來。

    商深微微一笑,不等范衛衛說下來,搶先了一步:「副總工程師?畢京,你的意思是我和你爸水平相當了?」

    畢京聽了出來商深的言外之意,知道商深嘲諷他,臉上一紅,迅即又冷笑一聲:「你哪裡能和我爸比,告訴你吧,我爸馬上就要升到總工了,對了,這事兒說來還得感謝你,要不是你幫忙解決了打印機的問題,我爸也許還得再等一年半載才能提上去。幸好你賤兮兮的主動幫忙,最後你出力,功勞歸我爸,他被部裡領導表揚,廠裡領導就報他的名字上去,部裡馬上就批了,哈哈……」

    葉十三神情古怪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畢京和商深的正面衝突,一言不發,兩不相幫。杜子清眼神複雜地看著葉十三,期盼葉十三可以挺身而出,從中調和,畢竟葉十三與商深和畢京都熟,讓她想不到的是,身為商深的發小和畢京的同學,葉十三為什麼選擇兩不相幫,擺出置身事外的態度?

    葉十三玩味的態度讓杜子清十分不解,不管葉十三幫誰,哪怕只是居中的立場勸架,也比袖手旁觀強。

    范衛衛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一聽之下頓時火大:「真不要臉,明明是商深的功勞,卻據為己有,這麼大的人了,為老不尊,還沒臉沒皮。上樑不正下樑歪,一門倆壞人,父子雙混蛋。」她想起當時商深主動幫忙的情景就埋怨商深,「我就說不要幫畢工,商深你偏不聽,最後還是為他人作了嫁衣裳,如果是幫了好人也就算了,幫的還是一個老壞蛋,虧大了……」

    「你……」畢京被范衛衛的伶牙俐齒罵得張口結舌,氣得暴跳如雷卻又說不過范衛衛,氣急敗壞之下,上前一步就要動手打人。

    別看商深剛才和畢京理論的時候一臉平和,既不急赤白臉又不氣急敗壞,謙和的態度讓人以為他是一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不料畢京想要動手的時候,才向前一步,商深就動了。

    商深一個箭步來到畢京面前,擋住了畢京的去路,他臉上依然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卻是冰冷如鐵,臉色一寒:「拼不過智商就耍賴,比不過口才就動手,畢京,你再往前一步試試!」

    不知何故,商深的身上忽然迸發出一股逼人的氣勢,鎮定、從容不迫,是一種絲毫不將他放在眼中的居高臨下的感覺,畢京一向自認他是德泉縣人,是土生土長的土著,而商深一個外地人,既懦弱又老實巴交,他想收拾他不過是分分鐘一句話的事情,卻沒想到,被他認為善良可欺的商深也有鋒芒畢露的一面。

    有些人是劍,劍是雙刃,時刻鋒芒畢露,讓人敬畏。而有些人是刀,刀一面鋒利一刀駑鈍,如果你只看到他駑鈍的一面就認為他老實可欺的話就大錯特錯了,一旦他翻轉過來露出鋒利的一面,一刀砍下,保管讓你血流如注。

    劍走偏鋒,刀走剛猛,劍身細長輕盈,劍法以快為主,先入為主,以攻為主。刀身寬厚沉重,刀法以靜為主,以後發為主,以守為主。所以輕易不要激怒後發制人的刀,刀招沉猛,劍法輕靈,輕靈固然可以取巧,但一力降十會,大刀一旦發威,勢不可擋。

    此時此刻在畢京的眼中,商深就如一把出鞘的寶刀,刀刃寒光四射,蓄勢待發,只要他稍有異動,就有可能一刀砍下將他當場砍殺!

    畢京硬撐了片刻,卻發現商深的寶刀不出鞘則已,一出鞘則來勢洶洶,他居然被商深的氣勢逼得沒有還手之力,氣焰消了大半,有心退讓,又怕太失面子,一時騎虎難下。

    「都是朋友,給我一個面子,各退一步。」葉十三知道他再不出面就說不出去了,而且現在時機正好,所謂四兩撥千斤正是此時,他向前一步,雙手一分,分開了對峙的商深和畢京,「年輕氣盛,吵架鬥嘴都沒什麼,動手就傷感情了。要我說,別說什麼狠話,也別罵人,都沒用,要比的話,就打一個賭,看一年後誰混得更好,怎麼樣?」

    「好,賭就賭,賭什麼吧?」畢京斜著眼睛,不服氣的樣子很拽,「如果我混得比商深好,我贏了,范衛衛到時就跟我。如果我不如商深混得好,我輸了,我就組一個局,叫上十幾個人,當面向商深認輸,自認是孫子,怎麼樣?」

    不得不說,畢京的賭約很是無理取鬧,也有挑釁之意,拿范衛衛當賭注,明顯有污辱范衛衛之意,范衛衛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可以拿來打賭的物品。

    商深壓住了心中的怒火,他和畢京之間的過節算是徹底結下了,不提昨天晚上黃漢和寧二的幕後指使多半是畢京無疑,以及他和畢曉的矛盾,就說眼前的一出,他和畢京再也不可能握手言和了。

    當然,就算沒有眼前的一出,就憑昨天晚上發生的惡性事件,他早晚也會讓畢京還回來。

    只是讓商深不解的是,葉十三在他和畢京發生衝突時袖手旁觀的態度很發人深思,就算葉十三和畢京是同學,關係很好,不好意思直接幫他,也可以早早出面制止畢京對他的挑釁,但葉十三卻一直沒有,直到他和畢京的矛盾不可調和時,葉十三才出面調解,似乎是葉十三一直在等候一個最佳時機。

    就說明了一個問題,葉十三既不是真心想幫他,也不是真心要幫畢京,而只是想利用他和畢京的矛盾,以顯示他的不可替代的重要性。或者說,葉十三想成為他和畢京的中間橋樑,成為他和畢京都想拉攏的人,這樣,葉十三就可以遊刃有餘地周旋在他和畢京之間,充分利用他和畢京的矛盾達到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效果。

    十三變了,商深心如明鏡,喟嘆一聲,不過又一想也可以理解,大學期間是一個人人生觀和世界觀形成的關鍵時期,他和葉十三正好分開,在環境的影響下,人都會改變,他亦不是當年的商深了,所以,葉十三不是以前的葉十三也沒什麼了。

    「賭就賭,但我和畢京打賭,不關衛衛的事情。」商深不想拿范衛衛當賭注,不公平,也有辱人格。

    「一年後,如果商深不如你,我就歸你了!」范衛衛仰起小臉,以不屑一顧的口吻說道,「不是我看不起你,畢京,就憑你的本事和人品,你能混好了才怪。送你一句話——免費奉送——投機取巧早晚挨刀!」

    「好,一言為定。」畢京冷冷一笑,他才不理會范衛衛的冷嘲熱諷,回頭對葉十三和杜子清說道,「十三,子清,你們都聽到了,你們要作個見證,萬一到時候有人賴賬,你們記得替我討還公道。范衛衛,你就等著一年後當我的女朋友吧,記住了,到時可得乖乖的聽話,我才會疼你喲,哈哈。」

    畢京還以為他的狂笑可以激怒商深和范衛衛,不料商深只是搖了搖頭,不見一絲惱怒,范衛衛更是呵呵一笑,拉過商深轉身就走:「洗臉刷牙去,生活這麼美好,不能被有些人沒有刷牙的口臭熏了一下就抱怨生活不是?」

    畢京的臉色頓時變了,又要發作,卻被葉十三拉住了。葉十三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見好就收,他眼中的怒火閃了幾閃,還是熄滅了。

    「再見,商深,再見,衛衛,去了北京記得找我。」杜子清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流下來,她也不知道是離別的情緒還是因為見到葉十三對待商深的態度,反正她更加絕望,反正她就是想哭。

    「再見,子清姐。」范衛衛也使勁地揮動手臂和杜子清再見,葉十三、杜子清和畢京三個人中,她只對杜子清一個人有好印象,「要對自己好一點,別太委屈了自己,該堅強的時候堅強。等待別人給幸福的人,往往都不會幸福。」

    「嗯。」杜子清聽了出來範衛衛話裡話外的暗示,用力點了點頭。

    送走了三人,商深和范衛衛一起去水房洗漱之後,又回到了宿舍。范衛衛想起剛才畢京的嘴臉,就又生氣了,她一把把毛巾扔到了臉盆裡,濺了一地的水。

    「畢京太氣人了,和他的混蛋爸爸一個德性。商深,你說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畢京背後指使的?剛才為什麼不讓我說出來昨天晚上的事情?」范衛衛氣呼呼地坐在了床上,鼓起了腮幫子。

    「多半是,但沒有證據也不好明說。不讓你說昨天晚上的事情,是現在沒必要說,說了也沒用。早晚有一天會真相大白,到時新賬舊賬一起算。」商深有一句話埋在心裡沒有說出,他嚴重懷疑葉十三在昨天晚上的事情之中也有嫌疑,但葉十三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他不想也不願意猜測葉十三會對他不利。

    「你呀……」范衛衛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商深了,「有時覺得你老實巴交跟一塊木頭似的,有時又覺得你鋒芒畢露就像一把出鞘的寶刀,商深,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到底是一個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好人。」商深呵呵一笑,伸手一摸范衛衛的頭髮,「行了,別胡思亂想了,趕緊想想怎樣讓我進步吧,萬一一年後我輸給了畢京,你難道還真去當他的女朋友?你也真是,為什麼非要答應畢京的提議?」

    「我才不相信你會輸給他。」范衛衛伸手推開商深,佯怒,「起開,別弄亂我頭髮,討厭!我告訴你商深,如果你不從現在起就努力上進,一年後你輸給了畢京,我真的會當他的女朋友,你信不信?」

    好吧,商深相信范衛衛的犟脾氣,連連點頭:「遵命,范女王!從今天起,我要一日三省吾身,高否?帥否?富否?否,滾去努力!」

    「咯咯……」范衛衛笑得前仰後合,抬腿踢了商深一腳,「你太壞了,商深。」

    說笑間,二人的關係不知不覺又更近了一層。

    「對了商深,昨晚你真的割破了兩個壞人的動脈?」范衛衛忽然想起了從昨天晚上就一直縈繞在心裡揮之不去的疑問,「你下手也太狠了,萬一真的救治不及死人了怎麼辦?你就成殺人犯了。真是的!」

    商深眨眨眼睛一臉調皮:「如果兩個壞蛋真的死了,一早就有警察來抓我了。我才沒那麼傻真的劃破他們的動脈,真要是破了動脈,他們連廠子都跑不出去就死掉了,我只是劃破了他們的手掌而已……唉,沒文化真可怕,手掌上哪裡有動脈?他們居然信了,可見即使是流氓,如果是一個有文化的流氓,昨天晚上就是我敗了。」

    「你真的是……」范衛衛愣了一愣,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有幾分耐人尋味的意味。

    「真的是什麼?」

    「真的是讓人琢磨不透。」范衛衛嘻嘻一笑,眼波流轉,「我怕有一天被你賣了都不知道,還傻傻地等你回心轉意。以前我覺得你不怎麼說話是因為內向才沉默寡言,而現在卻明白了,你話不多是心中有事,不動聲色。」

    「意思是,我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了?」商深哈哈一笑,忽然就抱了范衛衛一下,「就算我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卻已經被你識破了,說明你比我更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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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說來複雜

     「啊!」猛然被商深一抱,范衛衛本能地防範,驚叫一聲跳了一邊,由於她動作幅度過大,上衣擺動之間,露出了潔白細膩的腰肉。她的腰身盈盈一握,平坦光潔,白生生直晃人眼。

    「討厭。」范衛衛深深地白了商深一眼,眼神卻流露了歡喜和愛意,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蓋住了白生生的腰肉,「你智鬥兩個壞人的手段,比馬朵對付偷井蓋的人時的手法還要高明還有水平,是不是說明你以後會比馬朵還有成就?」

    「不能這樣類比……」嘴上不承認,商深心裡卻還是有幾分高興,他感慨加嚮往地說道,「什麼時候有機會見見馬朵就好了,我對他的為人和經歷很感興趣,很想認識他一下。十三太幸運了,居然成了馬朵的員工,跟著馬朵,他不愁沒有未來。」

    「信我的,沒錯,肯定有機會。不過我覺得你的結論太武斷了,跟著馬朵就一定有未來?」范衛衛感受到她和商深之間越來越默契和親密的關係,心花怒放了,不過又一想,不解地問道,「你就真的這麼看好互聯網的未來?瀛海威都快倒閉了,當年多有影響多有前景?我覺得互聯網就是一個泡沫,說不定再有一兩年就泡沫全部破滅了。以前有太多泡沫破滅的例子,你還是立足現實為好,別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瀛海威一家的衰敗不能說明問題,相反,成功的例子我可以舉出更多。」商深笑了笑,他並不想說服范衛衛,只想陳述一下自己的看法,「互聯網也好,房地產也好,都會有泡沫,問題不在於有沒有泡沫,而是在於能不能在擠掉泡沫之後,還會剩下什麼。互聯網從出現到現在還沒有幾年,卻已經影響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就說明互聯網比以往任何一項發明都更能帶來生活上的改變。任何能改變生活的發明,都將深遠地影響歷史。」

    范衛衛還想和商深爭論幾句,轉念一想又收回了心思,她就算和他爭論一整天恐怕誰也說服不了誰,何況未來到底怎樣,誰也不知道,反正現在她比商深強了太多就行了。商深現在一無所有一無是處,卻做到借助互聯網的浪潮一飛衝天的美夢,也可以理解,有多少出身貧寒的年輕人想要成功,除了走捷徑之外,難道還要讓他們去投資房地產開酒店或是辦工廠?開玩笑,他們就算想也要有資本才行。

    說話間,范衛衛和商深來到了辦公室。

    「你學的是信息系統工程,應該負責電腦和網絡方面的工作才對,怎麼就被安排在辦公室成了閒雜人等了?」范衛衛就轉移了話題。她的專業就是行政管理學,她跟著杜子靜算是專業對口,商深跟著杜子靜是浪費生命,對於商深的遭遇,她一心認定是畢曉在背後做了手腳,「你想呀,你來到儀錶廠對誰的威脅最大?肯定是畢曉了。畢曉是副總工,專門負責廠子的電腦和網絡,而且很明顯,他的電腦知識很貧乏,對網絡也很陌生,對編程更是一竅不通,你來了後,將直接威脅到他的地位,所以他乾脆不讓你接觸到電腦,你再有本事也施展不了,就怎麼也動搖不了他在廠子裡的威望了……」

    坐在辦公桌前,范衛衛一邊擦桌子,一邊並不避諱杜子靜在場,直接說出了她的想法,當然,她也不是沒有頭腦,不是不知道一些職場應有的注意事項,她就是故意說給杜子靜聽。

    商深笑笑沒有說話,范衛衛的話有偏見,以他的看法,一是畢曉並沒有權限直接插手人事部門的工作了,當然,他的建議人事部門還是會慎重考慮的,二是畢曉也未必想得那麼長遠,在他還沒有到來之前就先堵死他的上升之路。再者以他對畢曉的觀察,畢曉的志向也不僅限於一家小小的儀錶廠,德泉雖然是一個不起眼的小縣,但離北京很近,才150多公里,走高速的話也就一個小時的路程,況且儀錶廠又是部裡的下屬工廠,調到部裡也不是什麼天大的難事。

    畢曉如果真的只在意儀錶廠一地的得失,目光只盯著儀錶廠的一畝三分地,他也就太目光短淺了。商深相信畢曉肯定不願意在儀錶廠終老,以畢曉的資歷和職稱,足夠條件調回部裡了,就看畢曉是不是願意會不會運作了。

    「這事兒……說來複雜了。」杜子靜處理完了手頭的工作,閒來無事,正好范衛衛挑起了話頭,她就有話要說了,「衛衛說對了,一開始人事部門根據小商的專業,本來是要安排到技術部門工作,專門負責廠裡的電腦和網絡,人事處還專門徵求了畢工的意見,當時畢工也是贊成的態度。後來就在人事處準備上報到辦公室批准的時候,畢工突然又改變了主意,找到了人事處,說商深剛剛大學畢業就負責廠子的電腦和網絡,還是太年輕太經驗不足了,萬一弄壞了電腦弄癱了網絡,既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又不利於商深的個人成長。他認為還是先讓商深在辦公室鍛鍊一段時間,熟悉了工作環境瞭解了工作流程之後,也提升了個人素質,再讓商深負責電腦和網絡就順理成章了。」

    作為負責辦公室工作多年的老人,杜子靜雖然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但也知道在辦公室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辦公室政治是每個地方都存在的生活常態,她如果沒有生存智慧,也不會混到現在的位置。之所以當著商深和范衛衛的面說出了背後的實情,一是她對商深和范衛衛印象太好了,覺得她就應該像姐姐一樣照顧商深和范衛衛,二是妹妹杜子清臨走之時特意交待她,讓她多關照商深和范衛衛,杜子清說,商深和衛衛都是很好的人,他們以後也會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在他們最艱難的開始階段和他們處好關係,以後等他們發達了,他們會記你一輩子的好。

    除了以上兩方面的原因之外,和畢曉關係極其一般也是杜子靜要向商深、范衛衛說出真相的因素之一。畢曉是技術出身,在為人處世上面既生硬又不懂得變通,而且凡事喜歡斤斤計較,不但在許多事情上得罪過杜子靜,畢曉還和廠子裡許多人都有過大大小小的衝突。

    「可是……」商深很是驚訝杜子靜透露的內幕,也震驚於范衛衛居然一猜就中,比他看問題還透徹,不過他還是有幾分不解,「我來廠子之前,畢工壓根就不認識我,也不知道我是誰,為什麼就非要和我過不去呢?而且還是先贊成後反對的態度?」

    「你算是問到點子上了。」對商深問出的問題,杜子靜很是滿意,她和范衛衛的感覺一樣,剛開始接觸的時候,她覺得商深老實巴交像個任人擺佈的軟柿子,幾天下來後,再加上杜子清通過葉十三的認識加深了對商深的瞭解也告訴了她,她對商深的看法大有改觀,不再當商深是一個靦腆的小男生,而是清楚商深在靦腆的外表之下,其實有一顆世事洞明的玲瓏心。

    范衛衛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先贊成後反對就說明了一個問題,一開始畢曉沒有當商深一回事兒,後來有人對他說了什麼,他又改變了態度,想要打壓商深了……是誰影響了畢曉的決定?」

    「畢京。」杜子靜直截了當地說出了真相,她探頭朝門口望瞭望,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商深和范衛衛小點兒聲,「衛衛真聰明,一猜就中。你們別出去亂說,我可是相信你們才告訴你們這個秘密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在聽說商深要來儀錶廠後,畢京特意從北京打來長途告訴畢工,讓畢工千萬要防範商深,不能讓商深有上升的機會,接到畢京電話後,畢工就改變了主意……」

    怎麼會是畢京?商深更是疑惑不解了,如果說畢曉和他素不相識,不會在他沒來儀錶廠之前就對他有什麼成見和看法,那麼他和畢京更是風馬牛不相及,畢京為什麼要對一個既不認識又沒有什麼交集的人敵視呢?不對,畢京雖然不認識他沒見過他,卻知道他,因為畢京是葉十三的同學。

    葉十三……商深不願意再想下去了,他不想去惡意猜測在事情的背後葉十三到底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也不願意相信葉十三真會暗中針對他,因為他實在想不出來葉十三的出發點是什麼。

    「葉十三真是你的發小嗎?」范衛衛是多聰明的一個女孩,瞬間就聯想到了其中的關鍵環節,嘴角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意,「杜姐,你勸勸子清,讓她還是離開葉十三吧,葉十三這個人太陰險,早晚會害了她。」

    「你別說,衛衛,你和我的感覺一樣,第一眼看到葉十三的時候,我對他很滿意,他又高又帥,和子清很般配。但後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想呀想呀總算想明白了,葉十三太讓人琢磨不透了,和小商完全不一樣。小商話不多,是靦腆是內秀,他話不多,是心思多是算計多。小商給人的感覺是誠實是陽光,葉十三帥是帥,卻總讓人覺得陰沉,心機太深。可惜呀,妹妹不聽我的話,說她太愛葉十三了,她離不開他。感情上的事情,就是這麼沒有理智。」

    一邊說,杜子靜還一邊深刻地搖了搖頭,似乎很有感觸並且也受過類似的感情之傷一樣。

    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基本上沒什麼正事可做,午飯後,商深陪范衛衛辦了一張當地的手機卡,范衛衛的手機正式啟用了。

    范衛衛的手機是摩托羅拉的翻蓋手機,黑白屏,巴掌大小,雖然和現在的大屏智能手機不能相比,但在當時卻是最高端的型號最好的款式,價格昂貴,是絕對的奢侈品,一台售價高達五六千元。而當時的五六千元的購買力幾乎相當於現在的三五萬元!

    才是實習還沒有大學畢業的范衛衛就用上了高端的手機,讓商深羨慕之餘不由更加對深圳心生嚮往了。作為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深圳的富裕程度已經遠超北京。他在北京好幾年了,身邊的人用BP機的居多,手機也有,但大多是一般品牌,比如NEC、西門子,很少有人用得起最高端的摩托羅拉。

    97的時候,摩托羅拉手機就相當於現在的蘋果手機的地位。

    站在正午的陽光下,范衛衛眯起了眼睛,她手搭涼蓬朝烈日下的街道望瞭望,大街上空空蕩蕩,沒什麼人,除了無精打采的樹葉和沒完沒了的蟬鳴之外,縣城似乎被太陽曬化了。

    對面的路邊,有一個老人在賣草帽。花花綠綠的各式草帽擺在一起,組成了一副五顏六色的好看的圖案。

    「走。」范衛衛拉起商深就朝對面跑去,她心血來潮,「陪我買一個草帽。」

    「買什麼草帽,還要花錢,我給你編一個不就得了。」商深用手朝街道的盡頭一指,「看,麥地,在麥地撿一些麥秸,麥秸可以編草帽。」

    「你不但會編程,還會編草帽?吹牛吧?」范衛衛才不相信。

    「我不但會編程編草帽,還會編瞎話。」商深哈哈一笑,拉起范衛衛就朝街道的盡頭走去。

    街道的盡頭是一條柏油公路,公路的兩旁就是麥地,麥子已經收割完畢,只留下麥茬和一些麥秸在田地裡孤獨地堅守。遠處,是大片大片的棉花地,也有一片片的粟米迎風招展,田野呈現欣欣向榮的勃勃生機。

    「知道什麼是粟米嗎?就是小米。小米比大米養人,所以小米加步槍才贏來了新中國的勝利。」商深伸手摘下一根米穗,在手中擺佈幾下,「看,米穗像不像一部手機?如果有朝一日我有實力製造手機了,我就叫小米手機。」

    「為什麼叫小米而不是大米?大米多好看。」范衛衛從商深手中接過米穗左看看右看看,「我不喜歡小米粥,不如大米粥好喝。」

    「好喝不好喝只是個人的習慣問題。」商深若有所思地笑了,「你覺得大米手機會比小米手機好聽?小米聽上去既溫馨又感性,大米卻俗氣了太了,就像蘋果公司叫蘋果而不是叫香蕉,為什麼?蘋果聽上去有美感而香蕉沒有。命名是一門學問,不能隨意。首先要既朗朗上口,又容易讓人記住,其次還要既通俗又不庸俗,最後必須要有一定的內涵,三者缺一不可。」

    「你懂得還挺多,說明你對互聯網很痴迷。不過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情,蘋果公司都快要倒閉了。」范衛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所以不管是叫蘋果還是叫香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說不定以後蘋果或是香蕉都成了過去式了。」

    此時的蘋果電腦還沒有形成氣候,也沒有生產手機,在國內的名氣別說不如摩托羅拉了,連愛立信、NEC以及聯想都不如。不過商深卻看好蘋果的未來,因為喬布斯回歸了蘋果。

    喬布斯在1977年與沃茲聯合創立了蘋果電腦,公司發展到1984年時推出了革命性的Macintosh,但是喬布斯卻在一年之後被當時的CEO斯庫利掃地出門。丟掉了自己創建的蘋果公司的他,只好另起爐灶成立了NeXT公司。離開了喬布斯的蘋果經營狀況每況愈下,到1996年時,已經瀕臨倒閉。在不得已的情況下,1997年蘋果電腦公司以4億美元的價格收購喬布斯另起爐灶的NeXT,連同NeXT公司一起,喬布斯重新回到了他與沃茲在20年前在車庫裡創建的蘋果。

    「喬布斯重回蘋果公司,會重新帶領蘋果公司走出困境。如果我有錢的話,現在就買進蘋果公司的股票,以後說不定會大賺一笑。」商深好心地提醒范衛衛,「衛衛,你比我有錢,去買蘋果公司的股票吧,相信我,回報率會在幾倍以上。」

    商深還是低估了喬布斯的能量,史蒂夫‧喬布斯重新掌管蘋果公司後僅僅用了一年半的時間即讓蘋果峰迴路轉、起死回生,創造了商業歷史和其個人職業生涯中最大的一次鹹魚翻身的案例!數年後,蘋果公司的股票暴漲了百倍有餘。

    當然,以他現在初出校門並且身處一處小縣城的高度,可以看好喬布斯領導之下的蘋果公司的復興,已經很有眼光很了不起了,這完全得益於他平常對IT行業的瞭解和深入研究。

    不過此時的蘋果公司確實瀕臨了倒閉的邊緣,蘋果公司股價從1992年的每股60美元,跌至1996年年底的每股17美元,年銷售額也從110億美元跌至70億美元,市場份額更是從原本領先的12%跌至4%,前景一片黯淡,幾乎看不到一絲曙光。

    喬布斯在1985年的蘋果公司的內部權力鬥爭中失敗後,被迫離開了蘋果公司。在離開蘋果後,他創立了NeXT電腦公司,企圖與蘋果競爭,但是最終也失敗了。NeXT電腦公司的硬件業務虧損嚴重,只剩下軟件業務——也就是操作系統——還能與蘋果抗衡。NeXT公司開發的NextStep系統對後來微軟的Windows系統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在喬布斯離開蘋果以後,由於缺少創新,蘋果公司每況愈下,接連更換了3名CEO都無法幫助蘋果擺脫破產危機。1996年,實在無計可施的蘋果公司甚至開始考慮採用微軟的Windows系統,只不過把Windows系統美化一下使之更像一台Mac,喬布斯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刻找到了當時的蘋果CEO,希望蘋果採用NeXT的操作系統。加之蘋果的董事會也紛紛要求把喬布斯請回蘋果,因此最終蘋果以收購NeXT的方式讓喬布斯回歸了蘋果。

    別說范衛衛對IT行業以及互聯網的前景並不看好了,即使看好,她也沒有理財的想法,家境太富裕了,她從來對賺錢缺乏應有的動力。

    「不買股票,更不買蘋果公司的股票,不對,應該是不買任何IT行業的股票。」從小在南方長大的范衛衛沒有見過小麥和粟米,她對小麥和小米的新鮮和好奇超過了蘋果公司,開心地驚呼一聲,就要跳到地裡,才一有所動作,就被商深阻止了。

    商深一下抱住了范衛衛的腰,才沒讓范衛衛不顧一切地跳下來。由於抱得急了一些,雙手突破衣服的阻擋直接接觸到了她的腰肉。

    柔軟、適宜而富有彈性,商深差點醉了,夏天又穿得單薄,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和范衛衛的身體只隔了兩層薄薄的衣料緊貼在一起,瞬間就有了衝動的感覺。

    放眼望去,天地之間除了清風除了綠色的莊稼之外,就只有他和范衛衛,空曠而遼遠的感覺,讓人心更容易靠近,他的本意是想阻止范衛衛跳到田地之中扎傷了腳,但在抱住范衛衛之後,卻又不想放開了,將頭埋在范衛衛的肩膀之上,任陽光照耀,任輕風吹拂,他沉醉在了范衛衛的溫柔之中。

    「光天化日之下,商深,你幹嘛呀!」范衛衛羞不可抑,想要掙脫商深,卻又有心無力,覺得沒有了骨頭一樣,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你放開,放開呀,讓人看見多不好。」

    「不放開。」商深心中柔情無限,雙手抱得更緊了,「衛衛,我、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知道……」范衛衛的聲音也低了下去,幸好旁邊有一棵粗大的柳樹,可以遮攔她和商深的身影,極目四望,天藍地綠,陽光盛大,也不知是炎熱還是柔情,她感覺自己都要融化了,「我也喜歡你……你先放開我好不好,商深,別鬧,聽話,放開我。」

    商深像個貪婪的小孩不肯離開母親的懷抱一樣,就不松手,田地的氣息混合范衛衛的體香,直撲入鼻,讓他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而范衛衛柔軟的身軀以及隨風飄揚的秀髮,讓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異性的美好。

    「求求你,放開我好不好?」范衛衛又羞又急,她知道商深動了情,也喜歡商深的擁抱,只是擔心畢竟是在田野之中,被人看到確實不好,「等回到宿舍後,你想怎麼抱都行,別在這裡,好嗎?」

    范衛衛的哀求和暗示反倒更加激發了商深的激情,哪個少年不多情哪個少女不懷春,青春有時就是衝動就是飛揚就是不顧一切地喜歡一個人,商深意亂情迷,陷入了迷亂的狀態,他的嘴唇親吻在范衛衛潔白脖頸之下,還不停地尋找,試圖找到她的嬌豔紅唇的所在。

    范衛衛再也無力抵抗了,徹底被商深融化在了柔情和男人的氣息之中,她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顫抖,充滿了期待又有幾分害怕,就如一朵含苞欲放的鮮花,等待被人採摘的最美時刻。

    「嘖嘖,好戲上場了!」

    「哎呀還真是,親嘴了,親嘴了!」

    正當商深眼見就要探索到范衛衛的花蕾之時,兩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頓時嚇了他和范衛衛一跳。驚醒之餘,商深回頭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身後的柏油公路上站著兩個人,一個長得又黑又胖,不仔細看還真有幾分李逵的風範,另一個長得又白又瘦,還戴了一個壞了一個腿的黑框眼鏡。兩個人騎著一輛二八自行車,黑胖騎車,白瘦坐車。

    不是別人,正是昨天晚上半夜摸到范衛衛房間的黃漢和寧二。

    「呦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小子,真是冤家路窄,看你今天還能不能耍花招!」見是商深,黃漢頓時又驚又喜,跳下自行車,活動活動筋骨,就要準備動手。

    昨晚他和寧二如喪家之犬,一口氣跑到了縣醫院,慌慌張張地衝進了急診,一邊跑一邊大喊救命,唯恐晚了一步真會因失血過多而死。等醫生出來後,只看他們的手掌一眼,就譏笑他們小題大做,說是根本沒有傷到動脈,就是普通的外傷,上點藥包紮一下就好了,用不著大呼小叫。

    二人才知道上了商深的當,被商深當猴耍了,二人氣急敗壞,發誓一定要讓商深知道他們的厲害。

    醫生還笑話他們沒有一點基本的醫學知識,手掌上哪有動脈,動脈在手腕上。

    沒想到他們還沒有時間去找商深算賬,在要去串親戚的路上,看到地裡有人抱在一起,本想看個熱鬧起個哄,卻沒想到居然是商深和范衛衛,不由大喜過望。

    商深也沒想到縣城這麼小,又和黃漢、寧二狹路相逢,他情急之下,急忙思索脫身之策。黃漢和寧二卻不再給商深時間,二人對視一笑,如惡虎下山一般,扔下自行車就朝商深和范衛衛撲了過來。

    「喂,110嗎?我要報警!」

    就在黃漢和寧二以為商深和范衛衛再也無路可逃之時,卻見范衛衛手中憑空多了一部手機,而且她還打出了報警電話,二人一下愣住了,縱橫德泉縣多年,打架無數,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在打架之前報警的先例,從來都是雙方一哄而上,然後混戰成一團。最後不管勝方還是負方,都不會報警。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7
第14章 衝突升級

     打架的事情本來就是私下的事情,報警驚動警察幹什麼?在二人的邏輯裡,打架這樣的小事就不應該有警察管,殺人放火一類的大事才值得警察出面。

    但不管黃漢和寧二是怎樣定位打架一類的小事,范衛衛的報警電話還是讓他們望而卻步了,雖然他們還沒有被抓進去的經歷,但縣城大大小小的小混混心裡都清楚一件事情,警察不抓他們是懶得理他們,想抓他們,是分分鐘的事情,誰身上不是一屁股屎?

    怎麼辦?黃漢和寧二對視一眼,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如果真的被警察抓了進來,不提以前的種種惡劣行徑,只說昨天晚上的一件事情就足夠他們喝一壺了。

    但如果范衛衛一個電話就嚇得他們抱頭鼠竄的話,也太丟人了,黃漢眼睛轉了一轉,瞬間做出了一個決定——他向前一跳,來到了商深面前,高高舉起右手,輪圓了胳膊使出了全力朝商深的臉上打去。

    就算警察來,也不會說來就來,最少也要十分鐘時間,十分鐘時間可以做很多事情了,比如揍商深一頓,比如可以摸范衛衛幾下,沾沾光,范衛衛青春亮麗的形象比他們見過的所有美女加在一起還要漂亮,放眼整個縣城還真沒有一個姑娘比得上范衛衛一半好看,再比如還可以乘機搶了范衛衛的手機……

    黃漢看得清楚,范衛衛手中小巧的摩托羅拉手機可是價值五六千元的好手機,他只聽說過,見都沒見過,據說全縣才只有一部,連縣長都沒有,只有郝彬有。

    郝彬可是縣裡的首富,是百萬富翁。

    上次吃了商深偷襲的虧,黃漢以為這一次正面光明正大的出手,商深肯定躲不過去他的雷霆一擊。想當年有一次和縣裡幾個同樣名聲在外的混混火拚,他沖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耳光打了過去,當場打得對方原地轉了三圈,然後一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從此見到他畏之如虎。

    要知道,對方可是經常打架的打架高手,黃漢相信文弱書生一般的商深必然會被他一著擊中,然後倒地不起。

    不料讓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的手臂揮出去的一刻,商深突然就他眼前消失了。

    對,就如電影特技一樣,眼睛一眨就憑空不見了。黃漢驚得差點眼珠掉在地上,媽呀,活見鬼了不成?

    一個大活人肯定不會憑空消失不見,黃漢沒有看清商深是怎麼做到的憑空消失,跟在他身後的寧二卻是看得清楚——商深早有準備,在黃漢剛剛衝到面前的時候,黃漢的胳膊才一抬起,商深就動了,一彎腰一轉身,就繞到了黃漢的身後。

    黃漢和商深所站的地方是一個斜坡,由於黃漢居高臨下的緣故,沒有注意到商深所站的地方有一個深溝——公路兩旁和田地之間,通常都會有一條排水溝,或大或小或深或淺——商深以逸待勞,利用地理優勢只微一彎腰就躲開了黃漢的致命一擊,而且還輕鬆地一跳,就跳到了黃漢的身後。

    寧二暗道不好,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提醒黃漢小心身後,商深已經出手了,不,準確地說是出腳,一腳飛出,正中黃漢的屁股。

    黃漢「媽呀」一聲,雙臂伸開,如大鵬展翅一般朝前飛去——確實是飛,深溝雖然不寬,卻夠深,黃漢就如折斷翅膀的鳥人一頭栽倒在了溝底。

    「你娘的!」寧二怒極,如果說上次被商深得手,是因為商深陰險狡詐,欺騙了他和黃漢幼小而善良的心靈,那麼這一次商深再一次搶佔先機,到底是因為商深太奸詐,還是他們太蠢笨?不管是哪一種原因,反正他氣得暴跳如雷,凌空飛起一腳,直朝商深的腦袋踢去。

    這一腳要是踢中了,商深絕對會當場昏迷。

    商深一腳踢飛了黃漢,力道已經用盡,現在已經來不及轉身,就算及時轉身過來,也躲不開寧二的致命一擊了。范衛衛豈能讓商深受到傷害,剛才和商深的溫存已經讓她視商深為心中至愛,她情急之下顧不了許多,一揚手扔出了一件物品,直奔寧二面門而去。

    寧二滿以為可以一腳踢倒商深,不料人在半空,忽然一件東西迎面飛來,黑呼呼的一件長方形物件,像是一塊磚頭,他嚇得不輕,如果被一塊磚頭打中面門,他英俊的形象說不定就被毀容了——雖然寧二長得尖嘴猴腮,實在談不上帥,但他卻一向自戀,口頭禪是經常被自己帥哭了——當即顧不上再對商深下腳了,腳收回一半,手向前一伸,一伸手就抓住了飛來的東西。

    也得承認寧二確實身手敏捷,人在半空居然也可以如猴子一般靈活,到底長得尖嘴猴腮,原來還真有猴子的潛質。

    不過接住了飛來的東西,寧二就顧此失彼,顧不上攻擊商深了。他人在半空,看清了手中抓住的不是一塊磚頭而是一部手機時——正是范衛衛手中小巧玲瓏價值昂貴的摩托羅拉手機,他頓時一陣狂喜,得來全不費功夫,范衛衛竟然主動送上門了,太爽太開心了。

    欣喜若狂之下,他渾然忘記了自己還人在半空,等驚醒過來之後定睛一看,頓時嚇得大驚失色——由於手機的意外出現,他一時走神,結果導致他實際落地的地方和他預計落地的地方出現了不小的偏差。

    預計落地的地方是一個土坡,而實際落地的地方卻是一個水溝——正是黃漢掉下去的水溝——寧二想要再調整姿勢為時已晚,「哎呀媽呀」,伴隨著一聲怪叫,他「撲通」一聲也掉進了水溝之中,還很幸運地砸在了黃漢的身上。

    「你是豬呀。」黃漢在溝底正在努力地爬起來,被寧二砸個正著,悶哼一聲,才爬到一半的他又被砸了回去,算是深刻體會到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的感覺。

    好在都是鬆軟的黃土,摔在上面,不會摔斷胳膊腿,但也摔得不輕,黃漢和寧二身上臉上全是土,水溝裡正好還有一些水,混雜在一起,二人成了泥人。

    黃漢和寧二火大了,二人發瘋一樣向上爬,誓要把商深打成豬頭,讓他媽都認不出來他是誰。

    「活該!」范衛衛噗哧樂了,被黃漢和寧二的狼狽逗得咯咯直笑,她彎腰撿起一塊土塊,扔向了黃漢,「砸死你,豬頭,臭流氓,臭壞蛋,混帳東西……」

    不過范衛衛罵人的水平實在有限,翻來覆去就那幾個詞。

    商深啞然失笑,一把拉過范衛衛:「還不趕緊跑,等他們爬上來就跑不掉了。哎呀,你的手機……」此時他才發現范衛衛的手機居然在寧二手中,再一想想起來了,是范衛衛為了救他,揚手扔出了手機去砸寧二。

    「不要了,一部手機而已。」見商深想回去去搶手機,范衛衛心生感動之餘,又不免嗔怪商深過於在意東西而不愛惜自己了,用力一拉商深,「手機哪有人重要,不要了,快跑。」

    范衛衛自然不知道商深從小在窮苦人家長大,習慣了節儉,何況一部五六千元的手機在他眼中,是非常昂貴的奢侈品,他一年的收入才不過兩三千元。

    商深雖然不捨,卻也知道和錢相比還是小命重要,就和范衛衛轉身逃跑,不料才一轉身,范衛衛忽然腳下一歪,「哎喲」一聲,高跟鞋的鞋跟深入到了泥土之中,崴腳了。

    「真倒霉。」范衛衛暗道一聲晦氣,一臉歉意,「真不好意思商深,又拖累你了。」

    「這不叫拖累……」商深反倒平靜了下來,不慌不忙一臉鎮靜,「這叫同甘共苦。」

    一句話說得范衛衛心中溫暖無限,也不覺得害怕了,握住了商深的手:「不過我要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她吐了吐舌頭,一臉愧疚地小聲說道,「剛才我太急了,報警的時候忘了撥出號碼。」

    「啊?」商深哭笑不得,這麼說,是等不來警察了?

    黃漢和寧二已經從水溝裡爬了上來,二人跟泥猴一樣,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乾淨的地方,不對,寧二的右手還比較乾淨,因為他右手握了手機,為了保護手機,他使出了渾身解數,時刻高舉著右手,總算保住了手機的清白——他是怕手機被水濕了,壞了就太可惜了。雖然是范衛衛的手機,在他抓到手裡的一刻起,他就當成自己的手機了。

    雖然狼狽,雖然渾身痠疼,不過見商深和范衛衛沒有跑掉,又羊入虎口了,黃漢和寧二一陣獰笑,圍了過來:「跑呀,怎麼不跑了?有本事再跑一個試試!不跑了吧?站好了,今天好好給你鬆鬆骨,讓你長長記性,看你下次還敢不敢放肆。」

    也算是第二次照面了,上次商深只聽到對方的瘦猴叫寧二,而寧二叫黑胖黃哥,既然逃不掉了,不如坦然面對,他就不慌不忙地呵呵一笑:「黃哥是吧?畢京和葉十三都走了,你和寧二怎麼還和我過不去?犯不著吧?」

    黃漢還以為商深會嚇得屁滾尿流,不想商深居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微微一怔,怒了:「你差點害死我和寧二,還想讓我們放過你?你傻到家了吧?我警告你商深,你在德泉一天,我就一天和你沒完。除非你離開德泉,否則,嘿嘿,你沒好日子過了。」

    商深提及畢京和葉十三的名字,是想知道黃漢到底是受誰幕後指使,不料黃漢倒也機靈,沒接他的話。

    寧二一拳打在了商深的肩膀上,又雙手按壓手指按得啪啪直響:「黃哥,少跟他廢話,先修理他一頓再說。」

    「動手!」黃漢舊仇新恨一起湧上心頭,他朝寧二使了一個眼色,二人就要對商深拳打腳踢,好讓商深品嚐一下死去活來的痛苦。

    范衛衛還想護住商深,卻被商深推到了一邊,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心裡清楚商深再有辦法也逃不過去了,心裡十分後悔當時怎麼一緊張就忘了撥號了,要不現在警察已經到了。

    商深將心一橫,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算了,不反抗了,讓黃漢和寧二打他一頓又有什麼?大不了以後再還回來就是了,當年韓信還能忍跨下辱,他不過是被打上三五拳踢上兩三腳,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黃漢、寧二,你們在幹什麼?」

    眼見黃漢和寧二的拳頭就要落到商深的身上之時,突然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如炸雷一般在身後炸響,嚇得黃漢和寧二生生打了一個哆嗦。

    身後的柏油公路上,站著一個人,他上身穿一件洗得泛黃的襯衣,下身穿一身綠軍裝褲子,頭上還戴了一個草帽,不是別人,正是畢曉。

    「畢叔!」

    黃漢和寧二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叔」,二人不敢再對商深動手,兔子一樣跑到了公路上,推起自行車就跑。

    「以後你們再敢欺負商深,我饒不了你們。」畢曉沖二人的背影大喊一聲,氣勢十足。

    怎麼也沒有想到,關鍵時刻竟然是畢曉救了他,商深拉著范衛衛來到畢曉面前,沖畢曉點了點頭:「謝謝畢工。」

    「縣裡的小混混不少,以後沒事少惹他們。」畢曉擺了擺手,他摘下草帽扇了搧風,「商深,有件事情我要和你商量一下……」

    范衛衛氣不過,明明是黃漢和寧二故意找茬,怎麼成了商深和她惹事了?她就想說個明白,還沒開口,卻見商深朝她使了一個眼色又暗中搖了搖頭,她話到嘴邊就只好嚥了回去。

    「畢工有什麼指示?」畢曉畢竟也算是幫了他,雖然黃漢和寧二對他不利的背後到底有沒有畢曉的影子就不好說了,場面上的文章還是很有必要圓一圓,商深就拿出了應有的尊敬前輩的態度。

    「不是指示,是和你商量……我覺得你在辦公室工作,不利於你的成長,所以想讓你換一個工作崗位。」畢曉再次強調了一句,他目光中閃過一絲不解,商深上次解決打印機問題時,出發點到底只是為瞭解決問題還是為了有意在仇群面前露上一手,好讓仇群注意到他?

    又一想,也不對,商深當時應該不知道仇群是誰。

    不過最讓畢曉琢磨不透的是,商深靦腆而老實的性格,讓人覺得他很純樸很可靠,怎麼才沒幾天,商深純樸可靠的面具之下,露出了一張猙獰而野心勃勃的面孔?而剛才發生的一幕,又讓他懷疑他對商深的結論是否正確,商深面對黃漢和寧二時的表現又不像是一個膽小怕事的毛頭小夥子。

    那麼商深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畢曉也迷惑了,畢京總說商深為人深不可測,是明傻暗奸的類型,問題是,商深才多大,怎麼可能有深不可測的城府?多半是畢京誇大其詞了。

    商深沒想到畢曉突然提出讓他換一個工作崗位,他一下猜不透畢曉的真正用意,就含糊其詞地說道:「我服從安排。」

    只說服從安排,沒說服從誰的安排,商深也故意留了一個後路。

    畢曉聽了出來商深話中的陷阱,暗暗一笑,才多大就想和他鬥心眼,他吃的鹽都比商深吃的飯都多,自作聰明,哼,不過是一個笨孩子罷了。

    「服從安排就好。」畢曉點了點頭,不說話了,只顧推著自行車朝前走。

    畢曉不說話,商深也識趣了閉了嘴,他和范衛衛落後畢曉半米的樣子,跟隨在畢曉身後,一路回到了廠子。

    還以為到了廠子畢曉會把話說完,不料到了之後,畢曉沒再理會商深,轉身走了,倒讓商深頗為鬱悶,到底畢曉想怎麼安排他的下一步,倒是說個清楚,怎麼話說一半沒有下文了,讓他的心懸在半空落不下去。

    范衛衛的心思卻不在商深的下一步之上,她一回到辦公室就拿起了電話,撥打了110。

    「110嗎,我要報警,我的手機被人搶了,對,是手機,是摩托羅拉手機,市場價格6800元……」范衛衛報警了,她不是心疼手機,對她來說,一部六七千元的手機雖然也是貴重物品,但還不至於讓她放在心上,她是不想太便宜了黃漢和寧二,要為他們挖一個大大的坑。

    「搶我手機的人一個又黑又胖像肥豬,一個又白又瘦像瘦猴,肥豬姓黃,名字叫什麼不知道,瘦猴叫寧二,對,我不認識他們,聽別人說起他們的名字,所以就記住了。是的,我不是本地人,是深圳大學來儀錶廠實習的學生,如果事情被新聞媒體曝光了,說是深圳大學來德泉縣實習的女大學在縣城手機被搶,肯定會引發社會議論,說是你們德泉的治安太差了……」

    范衛衛最後強調的部分是大殺器,首先她來自深圳大學的身份,無形中會提升手機被搶事件的份量,其次,她著重提到的新聞媒體的宣傳,也會引起上面的重視,隨著網絡的出現,社會風氣的轉變,媒體的監督作用也越來越引起了地方政府的在意,最後一點,6800元的案值足夠刑事立案了,也就是說,她的報警電話,直接把黃漢和寧二推到了一個大坑之中。

    而且還是一個巨大的火坑!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7
第15章 只爭朝夕

     范衛衛的電話讓商深先是一愣,隨後又搖頭笑了,范衛衛真是一個聰明絕頂的女孩,這一手太漂亮了,不但可以懲治了黃漢和寧二,也算為德泉百姓除了一害。

    「什麼什麼,你的手機被人搶了?是黃漢和寧二幹的好事?」杜子靜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這兩個混蛋平常就游手好閒,不務正業,雖然偷雞摸狗的壞事幹了不少,但還沒有搶過手機。沒想到,還是賊心不死犯了大事,唉,一個人一兩年不務正業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不務正業,完了,這兩個混蛋完了。」

    杜子靜的一番話頓時讓商深對她刮目相看,尤其是杜子靜的「一個人一兩年不務正業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不務正業」的精彩評論,讓他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放下電話,范衛衛得意地拍手一笑,向杜子靜簡單地一說事情經過。杜子靜先是為了商深力拚黃漢和寧二二人而叫好,又為商深和范衛衛被黃漢和寧二逼得無路可退時而擔心,她恰到好處的表情配合范衛衛的講述,就讓人有了身臨其境之感。

    等說到畢曉想讓商深換一個工作崗位的時候,杜子靜愣住了,她似乎想了一想才反應過來:「我聽到的消息是,畢曉提了總工後,會調到北京部裡工作,會不會他臨走之前,想調商深到技術處負責電腦和網絡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商深,你的機會就真的來了。你在辦公室真的屈才了,辦公室成天都是一些瑣碎的事務性工作,別說大學生了,就是初中畢業生都能幹得來。」

    正說話時,桌上的紅色電話忽然響了。

    杜子靜接聽了電話,說了幾句話放下了電話,對商深和范衛衛說道:「我去開個會,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們等我,晚上去我家吃飯。」

    走到門口,又想起了什麼,拿出一把鑰匙扔給了商深,她眨了眨眼睛,神秘地一笑:「電話的長途鎖了,給你們鑰匙,給家裡打個電話。」

    真是一個熱心腸的好大姐,商深感激地衝杜子靜點了點頭。

    在電話費高昂的九十年代,許多單位的電話都鎖了長途,防止話費過高。

    如果真如杜子靜所說,畢曉要調他到技術處負責電腦和網絡工作,商深充滿了期待,他學的是信息系統工程,只有電腦和網絡才是他的用武之地,對於目前每天都無事可做的狀態,實在是浪費生命。如果真這樣下去,一年後別說可以超過畢京了,恐怕連畢京的背影都看不到。

    商深先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報了平安,又說了幾句閒話,就掛斷了電話。范衛衛沒打,她之前已經在外面用公用電話打過了。

    「其實……商深,我覺得儀錶廠不適合你,要不,跟我去深圳發展好不好?」范衛衛大膽地說出了心中的想法,在儀錶廠不但委屈了商深,而且從目前的形勢來看,只要畢曉在儀錶廠一天,商深就沒有出頭之日。

    再者說了,就算在儀錶廠混到畢曉的位置,又能有多大出息?范衛衛愈發覺得商深就是一塊璞玉,只不過他沒有被放對位置。一旦放對了位置,商深就會激發無窮的潛力。

    「好呀。」商深笑了笑,「等有機會先和你去深圳看一看,如果發現深圳有合適的發展機會,留在深圳也不是不可以。」

    深圳不但是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也是IT行業的發達之地,商深很嚮往深圳,不僅僅因為深圳有一個和中關村齊名的賽格,還有一個馬化龍。

    不知道為什麼,商深對遠在深圳從未謀面並且素不相識的馬化龍印象很好,或許是互聯網接近了人和人之間的距離,讓他總以為他和馬化龍同在一片藍天下同在一個網絡上,就近在咫尺。

    一個小時後,杜子靜回來了,一進門她先喝了一大杯水,然後快語如珠地說道:「好多事情,不知道該說哪一件,還是先說我的事情吧,小商、衛衛,我要調到北京了,祝賀我吧。」

    「部裡重新調整了一下,從廠裡調了幾個人到部裡工作,有我,還有畢工。沒想到,我還有到北京工作的一天,真是天大的好事。不過去了北京,就顧不上照顧家裡了,真是沒有兩全其美的好事呀。對了小商,會上也重新了安排你的工作崗位……你別沮喪,也別失望,不要在意一時的得失,在一線車間鍛鍊一段時間,對你的成長也不是沒有好處……」

    「什麼?要讓商深去車間?」范衛衛聽出了什麼,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算了商深,不干了,辭職走人,不受這份氣。」

    開會的時候,畢曉提出讓商深到車間一線鍛鍊,說是可以更好地讓商深成長,和一線的車間工人多接觸多交流,有利於商深更加深入實際深入生活,從而為商深以後走向更重要的崗位奠定基礎。畢曉的理由很充分,商深的專業雖然是信息系統工程,是高科技,但高科技如果不能具體應用到生產之中,也只是紙上談兵,所以讓商深先具體接觸一下儀表的生產過程,以後再從事管理工作,可以更好地做到心中有數。

    必須得說,畢曉的理由無法讓人懷疑他的出發點不是為了商深好,所以他的提議一致獲得了通過,沒人反對——杜子靜想反對也沒有資格,她在會上只有旁聽的份兒,沒有發言權。

    就這樣,商深的命運陡然轉了一個大彎,在畢曉的特殊照顧和關愛下,從無所事事的辦公室進一步下放到了車間,光榮地成為了車間工人中的一員。

    畢曉在離開廠子前夕,還唸唸不忘商深,煞費苦心地要為商深安排一個「大好前途」,如果僅僅是因為他和商深的一次因為石子而引發的衝突,似乎顯得畢曉太小心眼了,以畢曉活了一大把年紀的人生閱歷,肯定不會因為石子事件而處處刁難商深,商深至此完全相信了杜子靜的話——畢曉對他無比特殊照顧的背後,肯定另有深層次原因。

    「我要是在的話,還能照顧你一下,可惜我也要去北京了,不過商深你也不要意氣用事,別動不動就辭職,下到車間呆一段時間,也未必不是好事。」杜子靜以過來人的老大姐身份苦口婆心地開導商深,「我剛來廠裡的時候,也在車間幹過半年。」

    「時代不同了,杜姐,況且你當年只是高中畢業,也沒有選擇,商深可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他還是電腦高手,他有選擇的機會,也有選擇的資本!」范衛衛維護商深時不遺餘力,很不客氣地反駁了杜子靜,也不怕杜子靜不高興,「你也別勸他了,杜姐,我已經決定了,帶商深去深圳!」

    「小商,你真的要辭職去深圳?」杜子靜嚇了一跳,她習慣了安穩,在她看來儀錶廠的收入雖然一般,但勝在安穩,是國企,跳出國企去南方打工,要冒很大的風險,「離家那麼遠,又人生地不熟的,不要衝動。」

    對范衛衛言語之中微帶攻擊的嘲諷,她不是不以為意,而是壓根就沒有往心裡去,也是她神經大條慣了,對話裡話外的針尖和麥芒感覺沒那麼敏感。

    商深正要說幾句什麼,門一響,畢曉推門進來了。

    畢曉滿面春風,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地堆集在一起,猶如梯田般壯觀,他徑直來到商深面前,拍了拍商深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商深,你不要有心理負擔,也不要認為廠裡對你不夠重視,下到基層鍛鍊其實是好事,只有經過了在車間一線的實踐,才能切身體會生產過程的每一個環節,才能讓你在以後的工作中更好地做到腳踏實地。基礎打牢了,高樓大廈才能撥地而起,對吧?我當年也在車間幹過一年半,後來每次回憶起在車間的經歷,都覺得是最寶貴的人生財富……」

    不得不說,畢曉的表演很是到位,表情誠懇語氣真誠,一臉和善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任誰看了都會覺得畢曉對商深的關心是真心實意,就如前輩對晚輩的殷殷囑託,是扶上馬再送一程的提攜。

    「切……」范衛衛忍不住譏笑出聲,她冷眼打量了畢曉幾下,「畢工,時代不同了,經驗有時候是財富,有時候卻是包袱是累贅。你們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現在是時間就是金錢的時代,誰有時間到車間去耽誤一年半載的青春?你的理論過時了,一年半載太久,只爭朝夕。對不起,你的所謂好意商深心領了,不過商深已經決定辭職了。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世界那麼大,誰會傻到非在一個地方煎熬?」

    「你……」畢曉被范衛衛嗆得無地自容,怒了,「我走的橋比你走的路都多,跟我講大道理,你懂個屁!」

    「我不懂屁,你懂!」范衛衛不甘示弱,繼續反唇相譏,「畢工你今年50多歲了吧?從小到大從大到老一直在北方吧?北方水少,沒多少橋,估計你走過的橋不超過100座,好吧,勉強算你100座橋,一座橋按1000米算——實際上北方橋少,1000米的橋更是幾乎沒有——100座橋是100公里,你走的橋滿打滿算才100公里,我從深圳來到北京就2000多公里了,更不用說我從小就天南地北到處旅遊,中國都走遍了,也出國好幾次了,請問畢工,你走的橋怎麼就比我走的路多了?人老了,應該自尊自愛,不要倚老賣老,更不要為老不尊。」

    真是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杜子靜忍住笑,但又實在忍不住,只好轉過身去,不讓畢曉看到她幸災樂禍的大笑。

    商深也笑了,儘管笑得很含蓄很無奈,但還是沒辦法不笑,范衛衛的反擊固然有幾分無理取鬧的意味,而且也有對畢曉的不恭,但畢曉也確實欺人太甚了,他臉皮薄心腸軟不好意思當面揭穿畢曉假借照顧之意行發配之實的虛偽,還好有范衛衛把話當面挑明了,也省得讓畢曉以為他真的又傻又笨又軟弱可欺。

    商深善良是善良,不願意主動去招惹欺負別人,但如果有人覺得他人善被人欺就大錯特錯了,他一向遵循的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再犯我,我還一針;人還犯我,斬草除根!

    算起來從開始時橫插一腳把他從技術部踢到辦公室,是畢曉第一次犯他,到現在要離開廠子去北京工作了,畢曉還要想方設法發配他到車間,是第二次犯他了。范衛衛對畢曉的反擊,算是替他還了畢曉一針。

    如果還有第三次犯他的話,商深心中冷哼一聲,他就要還手了!

    當然,畢曉是畢曉,畢京是畢京,畢曉對他的刁難和照顧,他會記在心裡,畢京對他所下的黑手和所做的一切,他也會另外記上濃重的一筆。雖然畢曉和畢京是父子,但也要各自算賬。

    「范衛衛,你太過分了!」畢曉惱羞成怒,范衛衛當著商深和杜子靜的面讓他下不來台,他忍無可忍了,在儀錶廠多年,身為副總工程師,不,現在是總工了,他在廠裡的地位和資格目前僅次於廠長,誰見到他不是恭恭敬敬禮讓三分,范衛衛一個連大學還沒有畢業的黃毛丫頭居然敢對他指手畫腳,就讓他再難保持鎮靜,撕下了偽裝,「信不信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你結束在儀錶廠的實習,立馬滾蛋!」

    「謝謝。」范衛衛不但不怕,反而輕描淡寫地笑了,「請畢工趕緊讓我和商深滾蛋,我們巴不得離開儀錶廠,離你這樣的敗類遠一點。」

    「好了,不要吵了,畢工,衛衛還年輕,不懂事,你別和她一般見識,別往心裡去。」杜子靜見事態有失控的跡象,再不出面解圍就顯得她太隔岸觀火了,忙出來打圓場,「衛衛,你少說幾句,畢工也是為了商深好,鍛鍊商深的方式也許不適合時代的發展,但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你得理解畢工的一番苦心。」

    杜子靜的話,明顯有拉偏架的意思,暗中不輕不重地刺了畢曉一下。

    畢曉氣得滿臉漲紅,用手指著范衛衛的鼻子:「范衛衛,我會向廠裡匯報你的所作所為,你的實習評定是不及格!」

    范衛衛來儀錶廠實習,會走一個正式的程序,實習期滿,還需要實習單位蓋章並且評定她的實習成績。畢曉作為廠子的總工程師,在范衛衛的實習成績評定上,有一定的發言權。

    實習成績將會直接影響到范衛衛畢業後的分配,在還分配工作的年代,大學畢業後根據各項成績和實習成績進行綜合評定,然後推薦給用人單位,如果成績好排名高又是重點大學的畢業生,分配到國家機關和部委或是大型央企都不在話下,許多農村來的鳳凰男,甚至一步登天就從偏僻的鄉村留在北京,而且還是最高權力機關。

    所以在國家負責分配工作的年代,實習期間的評定分數至關重要,畢曉拿評定分數來要肋范衛衛,也是自認可以一舉拿住范衛衛的軟肋,讓范衛衛屈服。

    只不過畢曉還不知道的是,南方沿海城市和北方內陸城市在思想觀念上的差距巨大,在北方依然是追求安穩、旱澇保收的穩定工作的保守想法,而在南方,穩定工作已經不再是首選,依靠經商先富裕起來的一部分人,他們財富的迅速積累衝擊了許多人的觀念,在八十年代下海潮和九十年代下崗潮之後,在新世紀來臨之前,在電腦的普及和互聯網正一步步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之時,許多人已經開始在尋找新的出路新的商機和新的生活方式。

    如果讓畢曉知道在未來的十幾年間,隨著互聯網的興起,不但生活方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且互聯網公司還顛覆了許多傳統行業,締造了許多神話和傳奇,他肯定會後悔他沒有早一些置身到互聯網的大潮之中。

    不過後悔也沒用,許多人在時代的巨變之時沒有跟上時代的腳步,最終被滾滾的歷史潮流淘汰,不是能力不夠體力不足,也不是智商欠缺,而是缺少先人一步的眼光和敢為天下先的勇氣。

    未來的一二十年的巨變,是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巨大變革,時代潮流對不符合時代發展的事物的淘汰速度,遠超任何歷史時期,有太多人在一愣神的工夫就發現已經被歷史的滾滾車輪碾壓了,甚至連思索的機會都沒有。

    「不及格就不及格,有什麼了不起。」范衛衛不但沒有畢曉想像中的驚惶失措,反倒不以為然地笑了,「反正畢業後我也不打算服從分配,我要自主創業。」

    其實范衛衛還有話沒有說出口,如果她當眾說出她的家境的話,會讓畢曉震驚得張口結舌。以她的家境,別說一個實習評定了,就是一份月收入幾千的工作她也不會在乎。

    「好,好,好……」畢曉一連說了幾個「好」字,被范衛衛逼得他居然無招可使了,范衛衛說得也對,如果不打算服從分配自謀出路的話,實習評定不能說是廢紙一張,確實也沒什麼用處,他心中怒火衝天,扭頭看到了商深,咬牙說道,「商深,你是不是也不想在儀錶廠呆下去了?」

    「還沒想好……」既然范衛衛和畢曉已經撕破了臉皮,商深再和畢曉客氣也就太虛偽了,他呵呵一笑,笑得很輕鬆很隨意,「是走是留,看形勢再說,不過這事兒就不勞畢工操心了。」

    言外之意就是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7
第16章 至關重要的第一步

     嘴上這麼說,其實商深心中已經有了決定。許多時候一個人距離成功並不遠,只差奮力一躍的距離,但往往大多數人缺乏奮力一躍的勇氣。

    「行,有種。」畢曉在范衛衛面前碰的是牆壁,在商深這裡碰的是軟釘子,范衛衛和商深還真是一對優勢互補的活寶,他知道再呆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了,除了自取其辱之外,他冷哼一聲,「等著瞧吧。」

    說完,轉身就走。

    剛走到門口,辦公桌上的電話忽然響了,杜子靜伸手接聽了電話,只說了一句就遞給了商深:「小商,找你的,北京來電。」

    北京打來的找商深的電話?會是誰呢?畢曉一隻腳在門外一隻腳在屋內,也不走了,豎起了耳朵。

    「你好,我是商深。」商深也納悶會有誰找他,他才來廠子幾天,知道他辦公室電話的人極少,「請問哪位?」

    「是我,商深,仇群。」電話中傳來了微帶南方口音的普通話,仇群的語氣親切而熱烈,「我就閒話少敘直接正題了,是這樣的,上次你修復驅動程序的事情,我回來向張向西張總說了,張總對你讚不絕口,說驅動程序有缺陷的問題公司的技術人員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沒有找到解決方法,後來還請了許多高手聯合攻關,花費了一個月時間,也沒有攻克,沒想到這麼難以解決的困難竟然被你一個人在半個小時內就解決了,張總說,希望你可以來八達公司工作,待遇什麼的都沒問題。」

    「……」商深愣住了,范衛衛果然沒有看錯,仇群真的想挖他,他在儀錶廠被畢曉步步緊逼眼見無路可退時,忽然有一條更寬闊更光明的大道出現在了眼前,他是邁上去還是留在原地幾乎就是不用思索的問題。這麼說來,當時他主動出面為仇群解決打印機故障問題,就是難能可貴的奮力一躍的勇氣。

    張向西居然對他讚不絕口?商深還真有受寵若驚的感覺,畢竟張向西作為前輩在圈子之內名氣太大了,想當年他可是響噹噹的軟件奇才和第一程序員。能被第一程序員賞識,說明他在編程上面確實有超常之處。

    商深信心大增!

    商深的沉默讓仇群誤以為商深猶豫不定,其實商深也確實是在猶豫不定,他現在對於離開儀錶廠已經沒有什麼留戀,猶豫的是他已經答應了范衛衛要和她一起去深圳,而現在仇群卻是要讓他留在北京。

    是留在北京還是南下深圳?人生的對與錯,有時往往就在於一個關鍵的選擇。

    「你可以先來公司看一看,感受一下公司的企業文化和氛圍再做決定,正好還有一件事情要請你幫忙,公司還有一批即將出廠的打印機出現了問題,好像BIOS有什麼故障,啟動不了,請了許多人都沒有解決……」仇群儘量讓他的語氣委婉一些,現在商深還沒有發現自己身上蘊藏的巨大的商業價值,他需要的是慢慢引導,既不能讓商深過早地意識到自己非常值錢,又要讓商深認識到自己可以憑藉自身的本事賺錢,而不是窩在一個偏僻的儀錶廠裡虛度光陰浪費生命。如此,才能既讓商深為他所用,又不讓商深要價過高。

    「當然了,公司不會讓你無償付出,會有報酬,你想要多少報酬,可以提,我們會酌情考慮你的要求。」仇群讓商深主動報價,是想試探商深對自身價值的估價,好在下一步商深答應留在公司時,給商深開一個既讓商深滿意又讓公司有利可圖的薪酬。

    公司主動開價,太低了,遠低於商深的心理預期,會讓商深一口拒絕,也不有利於以後的合作。開高了,會讓商深高估自身價值,以後再深入合作,需要付出更多條件才能留住商深。從利益的角度來說,公司都希望以最小的代價留下最有價值的員工。

    開價是一門學問,誰先報價,誰就失去了主動權。

    「報酬問題……等見了面再說不遲,還不知道故障的難度有多高。」商深並沒有想那麼多,他不知道是什麼故障以及他能不能解決,如果現在談好了價錢到時不能解決豈不是成了笑話。

    「好,就這麼說定了,我派車去接你。」仇群見商深答應了,心中高興,唯恐商深再反悔,當即敲定了細節,「車大概下午三點左右到,向廠子請假的事情,我來出面。」

    畢曉從頭到尾聽完了商深的電話,聽得不太真切,但即使只聽到了一個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什麼,心中無比震驚!

    什麼,商深要去北京了?北京有公司請他去解決問題,這麼說,商深的大名衝出儀錶廠走向首都了?又一想,北京的公司……除了仇群還能有誰?

    真是仇群?怎麼可能?仇群可是八達集團的副總,八達公司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民營公司,據說今年的銷售收入有望達到60多億元,公司淨資產就高達18億元,相當於十幾家儀錶廠。

    1984年成立的八達公司,到1986年就發展壯大成了八達集團,十幾年來由小到大,到現在已經成長壯大為一家大型集團公司,在和許多跨國公司的對抗中,在佳能、惠普、愛普生等眾多國際品牌打印機的夾擊下,八達的打印機仍然在國內市場佔有一席之地,說明八達集團確實有強大的創新精神和研製能力。

    上次商深幫他和儀表表解決了天大的難題,同時也在仇群面前露了一手,回去的路上,仇群對商深讚不絕口,連誇商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後只要機會來臨,商深肯定可以遇山成仙得雲化龍。

    仇群對商深的誇獎,畢曉聽在耳中苦在心裡,總覺得仇群對商深的誇獎是對他的嘲諷,因為他對商深有很深的成見。

    其實他對商深的成見並不是因為石子意外事件,而是因為畢京。

    也不知道畢京怎麼就那麼不喜歡商深,在商深還沒有來儀錶廠正式報到之前,畢京就打來電話讓他提防商深,說商深是一個心機很深的年輕人,又是名牌大學畢業,來儀錶廠後肯定會賣力表現,然後在短短兩三年內就會成為工程師、副總工程師,最後取代他在儀錶廠的位置,將他一腳踢開。

    他一開始並不相信畢京誇大其詞的話,商深不過是一個剛出校門的毛頭小夥子,能有什麼心機什麼本事取代他的位置?但卻架不住畢京再三的煽風點火,出於維護自己的利益和對畢京的信任,他對商深的偏見在沒有見到商深之前就種下了,並且決定要不擇手段打壓商深,不讓商深在儀錶廠有表現的機會和崛起的機遇。

    但人算不如天算,商深剛來報到就抓住了機會解決了打印機難題,不但在仇群面前露了臉,也在廠裡一舉成名,就讓畢曉既不爽又嫉妒,也就更加相信了畢京的話——商深既有學歷又有心機還有本事,商深來儀錶廠的唯一目的就是取代他的位置!

    畢曉的危機感頓時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仇群在不停地誇獎商深的話中,不時流露出要挖走商深的想法,出於嫉妒出於不想讓商深遠走高飛的出發點,畢曉含蓄地說了一些商深的缺點,比如浮躁、不安分,等等,想讓仇群打消念頭。仇群聽了之後,不置可否,不過也不再當面說起商深的好,就讓他以為他的話觸動了仇群,讓仇群改變了主意。

    畢曉哪裡知道,仇群對商深的好印象太強烈太根深蒂固了,他的幾句話怎麼可能讓仇群打消對商深的好感和欣賞?何況仇群在IT行業親眼目睹了近年來高手崛起的奇蹟,知道商深現在所欠缺的就是一個機遇,一旦讓他抓住了,他就會一飛衝天。

    商深就是一個巨大的金礦,一旦開採,就會創造出來巨大的財富。所以仇群回到北京後,先和畢曉辦完了公事,然後等畢曉一走,他就立刻向張向西匯報了商深的事蹟。

    張向西是八達集團的總經理,在考入北京大學之前,生長在南方農村的他曾在鴨場打過零工,1988年畢業於北京大學無線電電子學系,在大學期間,他曾獲第一、二屆「北京大學五四科學獎」。

    1989年,張向西進入北大方正集團從事專業開發工作。6月,獨立研製出國內第一個實用化Window3。0,被選為北大方正當年七大成果之一。作為第一個寫出Windows中文平台的程序員,他以軟件奇才揚名業內。

    1993年起,張向西擔任八達集團的總經理一職。

    身為軟件奇才的張向西聽說商深半個小時就解決了打印機驅動程序的故障,深知解決程序故障的難度有多大的他,英雄惜英雄,高手知高手,當時就對商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想馬上見到商深。

    張向西雖然貴為總經理,卻還保留了程序員出身的特質——直接乾脆而不會迂迴,仇群則不同,仇群比張向西更有商業頭腦,也更懂事緩則圓的道理,他勸張向西不要太急於約見商深,要緩上一緩,否則讓商深知道了自己的重要性和公司對他的迫切需要,他就會待價而沽坐地起價。

    其實仇群高估商深了,商深剛出校門,哪裡懂得待價而沽坐地起價的策略,何況商深又不是一個精於討價還價的人。

    畢曉站在門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了一想,還是硬著頭皮問了商深一句:「你要去北京?」

    商深一臉微笑,雖不是勝利者的微笑,卻也刺痛了畢曉的眼睛:「仇總是讓我去北京一趟。」

    「不許去!」不知何故,畢曉的怒火一下點燃了,他忽然就失態了,「如果你敢去北京,就以曠工處理。」

    「畢工,現在是我帶商深,商深去北京只需要我批准就行,好像還用不著您操心。」杜子靜實在看不下去畢曉的嘴臉了,多大的人了,一點兒度量也沒有,認識畢曉這麼多年,以前只是覺得畢曉過於小心眼過於斤斤計較了一些,今天她才知道,畢曉何止是斤斤計較,簡直就是不可理喻,她第一次對畢曉有了深深的厭惡之意。

    「……」畢曉被杜子靜嗆得啞口無言,似乎喝了一口水卡在喉嚨嚥不下去一樣,他瞪了杜子靜幾眼,扔下一句狠話,「我想管就管,你算老幾,你沒資格命令我!商深,你記住了,如果去北京,你等著被開除吧。」

    商深也火了,他雖然一向信奉與人為善的原則,但畢曉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他,已經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終於忍無可忍了:「本來我對儀錶廠還有信心,願意安心呆上幾年鍛鍊自己,沒想到儀錶廠有畢工這樣的人,而且還是總工程師,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和一個為老不尊鼠肚雞腸的人為伍,會降低我的身份有辱我的人格。現在我決定從儀錶廠辭職,只要不和畢工這樣的人同事,不要這份工作也無所謂。」

    儀錶廠的工作雖然一般,但好歹也屬於部委直屬國企,享受部委同等待遇,陞遷調回部裡,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前幾任廠長現在在部裡是下屬局的局長,算是事業有成的成功人士。商深大學畢業時,有許多同學想進部裡的下屬企業還不得其門而入。

    就連畢曉不也要調回北京到部裡工作了?所以當商深正式說出要辭職的決定時,杜子靜嚇了一跳,正要開口勸商深不要衝動,范衛衛卻歡呼起來了。

    「太好了,商深,你終於有勇氣邁出關鍵的第一步了,不破不立,相信我,離開儀錶廠,你的人生才更精彩。」范衛衛喜形於色,她現在恨不得馬上逃離儀錶廠,不僅是因為儀錶廠有畢曉這樣的貨色,還有晚上想要綁她的壞人,她對儀錶廠和德泉縣沒有一點兒好印象。

    如果不是認識商深,她都後悔死了來儀錶廠實習,還好認識了商深,她才不虛此行。或者說,正是因為認識了商深,她才一點也不後悔來了儀錶廠,不但不後悔,還很慶幸來了。

    「辭職?」畢曉冷笑了,冷笑聲中,他的臉色鐵青,陰沉得能滴水,「儀錶廠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年輕人就是幼稚,以為世界都得圍著你轉,告訴你,就算你辭職,你也別想拿走你的關係和檔案。」

    人事關系和檔案在分配工作的年代是制約人才流動的緊箍咒,有太多人才因為關係和檔案無法帶走的原因而被迫留在不能大展宏圖的工作單位,最終一輩子做不了自己想做喜歡做的事情。也不知道有多少可以創新的人才被關係和檔案死死牽絆,最終沒有勇氣邁出至關重要的第一步。

    放棄眼前的既得利益去追求不可預知的未來,絕大多數人沒有打破鐵飯碗的勇氣。對,儀錶廠的工作雖然收入不高,但至少是鐵飯碗,是目前許多人都想追求的安穩。

    關係和檔案只對本人有用,對單位和別人來說,不過是廢紙一堆,但長年在國企養成的傲慢和頤指氣使讓許多當權者接受不了別人不巴結不當他們一回事兒的事實,就非要扣下別人的檔案來彰顯他們的權威和重要性。

    「好呀,你留著當寶貝吧。不要也沒什麼,一堆紙還能約束我一輩子的人生?」商深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他剛來沒幾天,辦公桌上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收拾。不過想想他才來不到三天就辭職了,比起馬朵幹了三年教師才辭職可謂熱血多了,忽然間覺得自己也具備成功的潛質。

    「行,行,好,好。」畢曉氣得渾身顫抖,他環視房間內的三人,杜子靜一言不發,范衛衛興高采烈,商深鎮靜自若,他忽然感覺原來他在儀錶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威全部沒有了,心中既憤怒又恐慌。

    其實畢曉的氣都是自找的,商深也好,范衛衛、杜子靜也罷,沒有一人主動惹他,是他非要自己找不自在,也怪不得別人。

    畢曉愣了半晌,還以為會有一個台階下,半天卻沒有一人理他,他大感無趣,悻悻地推門出去了。

    房間中陷入了沉寂之中,誰也沒有說話,剛才的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連范衛衛也沒有想到商深會這麼快從儀錶廠辭職,她還以為商深最少還要呆上一年半載,等實在看不到希望時才會逃離儀錶廠。

    不只是她,連商深自己也沒有料到他一時激奮,連退路都沒有想好就辭職了。儘管他也知道他的話有幾分賭氣的成分,而且向畢曉提出辭職不合規矩,在沒有正式向人事部門提交書面辭職信之前,他完全可以當他的話沒有說過。

    但商深就是說到做到的性格,既然說出來了,就不後悔,也不回頭。當然,他也得承認,如果不是范衛衛的出現,或許他還真會在儀錶廠呆上一年半載才會在看不到希望時逃離出來,范衛衛的出現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促進作用。

    「決定了?」過了一會兒,范衛衛來到了商深面前,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不後悔?」

    「決定了,不後悔。」商深笑了笑。

    「總有一天,你會感謝我賦予你的勇氣。」范衛衛開心地踮起腳尖,雙手放在身後,原地轉了一個圈,「因為你剛才的決定,改變了你一生的命運。」

    「我不是要感謝你賦予我的勇氣。」商深柔情無限地凝視范衛衛如花的容顏,一瞬間心中豪情萬丈,世界那麼大,機會那麼多,為什麼非要死守著一個半死不活又處處被人刁難的儀錶廠,走就走吧,人生永遠沒有太晚的開始,「我更要感謝讓我認識你,不是我的決定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是從遇到你的那一刻起,你的出現注定要改變我一生的命運。」

    范衛衛甜蜜地笑了,燦爛如花,開心如蓮:「我真的是改變你一生命運的那個人?」

    「哎呀,太肉麻了,受不了了。」杜子靜呵呵一笑,轉身出去了,「你們繼續,我躲避。」

    范衛衛和商深相視一笑,二人都沉浸在了戀愛的甜蜜之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7
第17章 人生若沒有遺憾,該有多無趣

     「對了,要不要正式提交一封辭職信?」范衛衛提醒商深,「畢竟是大事,口頭說說不正規。」

    「辭職信早就準備好了。」商深從抽屜裡面拿出一個信封,從裡面抽出一封信,標準的A4打印紙,抬頭正中是三個黑體大字——辭職信。

    「啊?什麼時候的事情?」范衛衛吃了一驚。

    「早了,早在來儀錶廠之前,我就先寫好了一封辭職信,以備不時之需。」

    「什麼叫不時之需?」范衛衛更加好奇了,難道說商深在報到之前就已經想好了退路,他想得有這麼長遠嗎?

    「不時之需的情況多去了,剛才的一幕是,實在不想幹了也是,工資養活不自己必須別謀出路也是,反正我設想了許多辭職的可能,所以就提前準備好了辭職信,方便隨時走人。不過怎麼也沒有想到,我才來不到三天,就因為一時衝動而辭職了。」商深並不後悔他的衝動,年輕如果沒有衝動和激情,難道要等到老了再後悔當年為什麼沒有奮力一躍?

    何況他的志向一直是投身到互聯網浪潮之中,沒有互聯網浪潮的地方,就沒有他的用武之地,也不是他的久留之地。

    「也許你留在儀錶廠,十年後你就是總工程師了,現在走,不怕留下遺憾?」范衛衛有意試探商深,想知道商深是不是真的不後悔。

    「人生若沒有遺憾,該有多無趣。」商深哈哈一笑,笑聲未落,桌上的電話響了。

    「估計是找我的電話,我來接。」范衛衛搶先接了電話。

    一會兒放下電話,范衛衛一臉不悅:「警察也太笨了,讓黃漢和寧二跑了。他們說,黃漢和寧二跑出了德泉縣,不知道去了哪裡,他們已經組織了力量抓捕,一有消息就會及時通知……算了,早就應該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隨便吧,反正就要離開德泉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黃漢和寧二早晚還得進去。」商深心裡清楚,多半是有人故意走漏了風聲才讓黃漢和寧二逃之夭夭了,在法制不健全的今天,在下面的縣裡,這種事情常見,不足為奇。

    「你說黃漢和寧二會跑到哪裡去?會不會也去了北京?」范衛衛右手食指放在右臉上,歪頭想了一想,又搖了搖頭,「愛去哪裡去哪裡,損失了一部手機,讓兩個壞蛋如喪家之犬跑路了,也算沒有白白浪費……這樣吧商深,我先和你一起去北京,等在北京的事情處理好了,你再跟我去深圳,怎麼樣?」

    這樣的安排挺好,想了想,商深點頭:「行,就這麼定了。」

    隨後,商深向人事處提交了辭職信。

    人事處處長是一個50多歲的中老年婦女,名叫單林,或許是更年期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她一直單身從來沒有結婚的原因,她成天板著一張苦瓜臉,見誰都跟誰有仇似的。

    也是怪了,從來沒有笑臉的單林對商深卻是笑臉相迎,儘管她笑起來的時候也是一臉的苦大仇深,比哭還難看,但總歸是笑了。

    「哎呀商深,你才來幾天就要辭職,太兒戲了吧?你以為儀錶廠好進嗎?有多少人打破頭想進來還進不來呢。別衝動,年輕人遇到事情更要冷靜。辭職信你先拿回去,等想清楚了再說。」單林沒接商深的辭職信。

    商深是一個決定了就不會回頭的人,他放下辭職信,淡淡一笑:「謝謝單處長的好意,我心領了。正好我辭職了,好讓出位置讓打破頭想進來的人進來。」

    「德性!」商深前腳剛走,單林的臉色就一下陰雲密佈了,她朝裡間喊道,「畢工,我只能壓下商深的辭職信,別的就管不了。」

    畢曉陰著臉從裡間出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來商深是鐵了心要辭職了,他真以為去了北京就海闊天空了?太幼稚太簡單太蠢!」

    「你不也要去北京?既然商深得罪了你,你們在北京繼續斗吧。」單林斜著眼睛,幸災樂禍地笑了。

    「我和他斗?他也配和我相提並論?」畢曉嘴上這麼說,心中卻閃過一絲陰晦,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小聲說道,「單林,你再幫我一個忙……」

    「煩不煩呀你,我忙著呢。」話雖這麼說,單林還是攏了攏頭髮,眼中閃過一絲溫情,「什麼忙?快說。」

    「你這樣……」畢曉探頭朝門外望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向單林耳語了幾句。

    一個小時後,商深再次成為焦點人物,一個關於他的流言在廠子裡如午後的陽光一樣,迅速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和上次商深因為出手解決了打印機故障而名聲大振不同的是,這一次關於他的流言,是負面新聞。

    商深和范衛衛都收拾好了東西,剛剛又接到了仇群的電話,說是汽車半個小時後會到,讓商深做好出發的準備。

    商深對儀錶廠已經沒有了一絲留戀之意,他在等杜子靜回來,向杜子靜告別之後,就可以義無反顧地離開儀錶廠了。也不知道杜子靜去了哪裡,出去半天也沒有回來。

    結果沒等來杜子靜,卻等來了流言蜚語。

    商深正和范衛衛說話,說著說著,總覺得哪裡不對,似乎外面有動靜,他推門一看,頓時驚呆了——門外不知何時站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眾人竊竊私語,對著他和范衛衛指指點點。

    出什麼事情了?商深愣了片刻,向前一步抓住了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女孩的胳膊:「怎麼了這是?」

    女孩長得不很漂亮,也不難看,圓臉,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她叫張華,被商深抓住了胳膊,卻不驚慌,大大方方地掩嘴一笑說道:「有人說你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被人發現,沒臉再在廠子裡呆下去,所以主動辭職了,還說你和范衛衛正在辦公室裡親熱……然後有人帶頭來圍觀,我就湊熱鬧跟了過來。」

    「……」商深氣得無話可說了,是誰製造的流言蜚語想都不用想,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是,畢曉也算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能這麼沒有底線呢?

    若是別的女孩,或許會氣哭,最少也會羞紅臉,范衛衛不一樣,她反倒咯咯地笑了:「有人說?是畢工說的吧?好吧,先不管是誰說的了,商深未婚我未嫁,我們是正常戀愛,又不是婚外戀,怎麼就生活作風有問題了?再說了,我和商深都是成年人了,又是戀人,親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值得大驚小怪嗎?好,你們不是要看我們親熱嗎?我就讓你們看個夠!」

    話一說完,范衛衛伸手抱住了商深,身子一欠,頭朝前一送,紅唇就印在了商深的臉上。

    「哇!」

    人群頓時轟動了。

    雖然現在電視劇上摟摟抱抱的鏡頭已經見怪不怪了,但在小縣城,還是偏向保守,大街上並肩行走的男女,手拉手的有,勾肩搭背的少,當街親熱的更是沒有。所以范衛衛當眾做出親吻商深的舉動,立刻此發了人群的驚呼。

    不少人都震驚當場,目瞪口呆。

    見效果達到,范衛衛哈哈大笑:「怎麼樣,好看嗎?還看嗎?」

    「就是,還看嗎?」商深以前也不是喜歡當眾大出風頭的人,被范衛衛帶動,又被人圍觀,他突然就迸發了激情,反手抱住了范衛衛的脖子,俯身就要朝她的嘴唇吻去。

    「啊!」

    范衛衛倒沒有受驚,人群卻受驚了,不少人被太過香豔刺激的場面嚇倒了,有人奪路而逃,有人摀住了雙眼,也有膽大的跟著起鬨。

    「親一個,親一個!」

    到底是親還是不親,這是一個問題,商深知道范衛衛不會拒絕他的親吻,可是如果他的初吻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發生,也太沒有私密和幸福感了,初吻畢竟是幸福的事情,而且還是兩個人的幸福。

    「親呀!」

    「親啊!」

    人群見商深欲親又止,原本要走的又停下了腳步,原本捂眼的又鬆開了雙手,一起鬨笑捉弄商深。

    完了,玩大了,騎虎難下了,商深和范衛衛交流了一下眼神,見范衛衛神情自若,雖有三分羞澀,卻還有七分誰怕誰的強勢,他心一橫,怕個毛,親就親了。

    然後就要朝范衛衛嘴唇壓了下去……

    眾人都屏住了呼吸,期待商深親吻范衛衛的一刻,范衛衛緊閉雙眼,睫毛輕輕顫抖,既緊張又充滿了幸福的期待。她臉色緋紅,人比花嬌,嬌美不可形容。

    多年之後,當在場的眾人回憶起商深親吻范衛衛時的場景,還是激動莫名,並且有一絲感動和遺憾。感動的是,親眼目睹了商深和范衛衛的戀情,是一件值得珍藏的事情。遺憾的是,只差那麼一點點,商深就真的親到范衛衛了,真的,只差那麼一點點……

    據說後來有人聚會的時候,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有人說親上了,有人說沒親上,為此,還有兩個人爭得面紅耳赤,差點打架。最後還是被商深抓住過胳膊的圓臉女孩張華一句話結束了爭論:「商深到底有沒有親到范衛衛,有意義有區別嗎?」

    眾人聽了,都沉默不語了,確實,親到親不到,對於以後發生的一切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了。

    不過最讓眾人津津樂道的不是商深親吻范衛衛的舉動,而是後來發生的驚人的變故……

    「嘀嘀!」

    幾聲汽車喇叭的聲音在人群後面響起,眾人的目光都被商深即將親吻范衛衛的香豔場景吸引,哪裡還顧得上身後發生什麼,都沒有回頭,也沒人讓路。

    可惜的是,汽車喇叭聲讓商深中止了親吻動作,他抬頭朝人群後面望去,頓時露出了一臉喜色:「來了!」

    「呼!」人群對商深的舉動喝了一聲倒彩,不過按捺不住好奇,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都紛紛朝後面望去。

    後面停了一輛通體漆黑的奔馳,聳立在車頭的三叉星商標昂然而又高貴,無聲地宣告作為曾經的汽車發明者和現今的豪華汽車的最著名品牌之一的尊貴和高高在上。

    是一輛奔馳S500,北京牌照。

    奔馳S級轎車是德國戴姆勒集團旗下品牌梅賽德斯--奔馳推出的頂級豪華車,代表著豪華汽車的最高水準。

    眾人再一次驚呼了,不少人睜大了眼睛,驚喜而誇張地脫口而出:「奔馳S500,哇,起價一百萬以上的豪車,牛,牛叉!」

    德泉縣城最好的汽車是首富郝彬的奧迪200,排量1。8,帶渦輪增壓,而眼前的奔馳S500卻是4。0的排量,不管是排量還是級別以及價格,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即使是縣委書記和縣長,也都才是一輛奧迪100,和奔馳S500一比,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甚至有許多見都沒有見過奔馳的人,第一次見到的奔馳居然是奔馳轎車中最頂級最豪華的S級,都睜大了眼睛,貪婪的目光在奔馳S500的車身上掃來掃去,不肯移開片刻。

    從改革開放以來到今天,走過了十幾年發展的中國,已經初步擺脫了貧困,正由溫飽向著追求品質的階段邁進。年輕一代中,開始喜歡手機、電腦、網絡以及汽車,就算買不起汽車,但大街日益增多的汽車也讓他們開始對汽車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開始瞭解汽車常識並且研究各種汽車型號,有一些車迷甚至對各個汽車品牌和款式如數家珍。

    就算再不關注不瞭解汽車的人,也知道幾大著名品牌,奔馳、寶馬、奧迪和富豪。由於奧迪進入中國較早,又是官車的緣故,奧迪的知名度最高,也最常見。而富豪也就是後來的沃爾沃,因為在許多港台片裡對富豪大加推崇的原因,也被深受港台電影影響的年代一代所熟知。但奔馳和寶馬,即使不是官車,即使沒有在港台片中頻頻露面,依然被國人推崇為豪車之中的第一豪車。

    實際上奔馳和寶馬也確實是世界豪車之中的頂峰。

    平常只要大街上跑過一輛奔馳或是寶馬,都會引起圍觀,成為焦點,何況現在奔馳停在眼前,更何況眼前的奔馳是奔馳最頂級S級的S500,無數人雙眼放光,如見到奇珍異寶一樣,圍著奔馳轉個不停,有人嘖嘖連聲,有人樂得合不攏嘴,有人趕緊和奔馳合影,人群頓時亂成了一團。

    不過……不少人心中都同時升起一個疑問,奔馳S500出現在儀錶廠,似乎是來接人,那麼到底是來接哪一位重量級人物?廠長的座駕也才是奧迪100,副廠長和畢工甚至連專車也沒有,出去辦事經常騎自行車,偶爾可以調用廠裡的桑塔納,整個儀錶廠也才五輛汽車,其中只有兩輛轎車,剩下的三輛都是卡車。

    全部汽車加在一起,也買不了眼前的一輛奔馳S500。看樣子,奔馳S500顯然不是來接廠長、副廠長和畢工的,因為領導的辦公室不在前面而在後面,難道說,儀錶廠還有比廠長、畢工更重要的大人物?

    會是誰呢?

    所有人在震驚奔馳S500的豪華之後,都好奇心大起,想要看個究竟,到底是誰面子這麼大份量這麼重,居然驚動了一輛奔馳前來迎接。

    奔馳車門打開,下來一人,年約40歲開外,穿著打扮十分講究,他一下車就很有禮貌地時沖人群點了點頭,然後環顧四周,最後視線落在了商深的身上。

    分開人群,他徑直朝商深走去,在眾人疑惑、不解、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目光之中,司機來到了商深面前,微微點頭致意:「請問你是商深商先生嗎?」

    商深客氣地點了點頭:「我是商深。」

    「受仇總委託,我來接您,請您上車!」司機後退一步,身子一側,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他態度恭敬,謙和低調,對商深禮貌有加,讓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啊,原來奔馳S500是來接商深的,怎麼會?怎麼可能?!眾人面面相覷,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商深才來儀錶廠上班沒幾天,對,連三天都不到,而且他還剛出校門不久,有什麼資歷有什麼能力值得奔馳S500出馬迎接?難道他是富二代?不對,看過商深簡歷的人都知道商深出身農村家庭,父母都是農民,還富二代,根本就是窮二代。

    那麼一個剛出校門才上班不到三天的窮二代,為什麼會有奔馳S500來接?難道說,商深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問題是,商深來到儀錶廠之後,也沒有表現出什麼過人之處,除了會修打印機之外。

    會修理打印機也叫人才?那我會修理自行車還會木工活算不算是更了不起的人才?我是六級木匠是不是相當於中級知識分子了?

    不管眾人是不是承認商深的優秀,事實就是事實,活生生地發現在了眼前,不服也好,嫉妒也罷,卻誰也阻擋不了商深和范衛衛一起邁進了奔馳汽車的腳步。

    當商深和范衛衛上車之後,奔馳S500沒再停留片刻,也沒有向畢工或是廠長匯報,直接揚長而去,望著奔馳消失在廠子門口的尾燈,眾人都呆了一樣站在原地未動,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為所有人都被震撼了,心中大有觸動,多少年四平八穩一灘死水的生活被商深的到來被一輛奔馳S500的出現打破了,就如一塊巨石投入了水中,激起了驚天的巨浪。

    或許互聯網的浪潮要很多年之後才會席捲到這個小縣城,但商深在這裡短暫的停留並且展現了知識就是力量的真諦,卻提前讓許多人感受到了互聯網浪潮來臨之前的衝擊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8
第18章 人生的另一種可能

     原來生活還可以這麼充滿激情充滿希望充滿種種可能?原來以前日復一日的波瀾不驚的生活是這樣的無聊這樣的沉淪,原來一個人無權無勢也可以這麼受人尊敬!

    是呀,商深既不是高官又不是官二代富二代,甚至連職稱也沒有,更沒有資歷,為什麼奔馳S500來接的人不是廠長不是畢工而是他呢?不少人在震驚之餘開始深思其中的原因,也有人想出了為什麼,是因為商深是一個人才。

    奔馳S500來接商深,是對商深的尊重,同樣,也是對知識對人才的尊重。

    多年以後,許多忍受不了儀錶廠死氣沉沉的環境的人,在跳出儀錶廠之後,在商海中收穫了遠超當年收入幾百上千倍的成功時,他們回首往事,最想感謝的一個人就是商深。正是商深的到來讓他們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種可能,商深所受到的禮遇和取得的成功,讓他們幾經掙扎終於有了不破不立的勇氣,才敢於跳出儀錶廠下海,並且有了後來的成就。如果沒有商深的帶頭作用,也許他們會在儀錶廠無所事事終老一生。

    「什麼時候儀錶廠也像民營企業一樣尊重人才,儀錶廠就不會死氣沉沉了。」過了半晌,圓臉女孩張華無限感慨地說道,「尊重人才就是尊重未來,尊重未來的企業才會有未來。」

    如果讓商深聽到張華的感慨,他一定要贊成張華的說法。

    坐在舒適的奔馳S500的後座,商深也是感慨萬千,八達公司在成立兩年之後就發展壯大成了八達集團,絕非偶然,和八達集團對人才求賢若渴的尊重不無關係。只憑上次他出手幫仇總解決了打印機驅動程序故障一件小事,仇總就派八達集團總裁張向西的專車來接他就可以得出結論,八達集團是一家有氣魄敢為天下先的集團公司,以後還會有更大的發展前景。

    對人才的態度就是一家公司對待市場和未來的態度,尊重市場和未來的公司才會有市場和未來。

    「謝謝張叔叔。」商深客氣地向司機師傅表示了感謝。

    通過交談得知,司機名叫張旭輝,是張向西的專職司機。前來接商深是仇群的提議,但讓張旭輝親自開著張向西的奔馳S500來接,則是張向西的決定。

    「客氣了,商先生,應該的,您是張總和仇總的貴賓,能接您是我的榮幸。」本來張旭輝對張總安排他特意來德泉縣一趟接商深還很是不解,等見到商深時發現商深只是一個毛頭小夥子,就更是想不明白一個才22歲的小夥子能有什麼本事值得如此興師動眾的迎接?以前只有在接專家教授時,張總才會讓他親自出動。

    雖然也聽仇總說過商深解決打印機故障的事蹟,張旭輝卻不以為然,在他看來八達公司上下全是電腦高手,其中有太多人比商深不但學歷更高資歷更老,而且還獨自寫過軟件,商深也許就是瞎打誤撞解決了一個小小的故障,犯得著對他這麼高規格接待?

    後來張總的一句話讓他立刻扭轉了對商深輕視的看法。

    「我看了商深解決打印機驅動程序的思路,這個年輕人,是個天才!就是我也想不出來這樣的思路,了不起,真的了不起。」

    誰不知道張向西張總就是程序員出身,以最擅長寫程序而出名,號稱業內軟件奇才和第一程序員,他如此盛讚商深就說明商深確實有過人之處。

    接上商深後,見商深年輕英俊,張旭輝對商深的好感大增,現在又見商深謙遜而有禮貌,難得這麼年輕就能做到不驕傲不得意忘形,他對商深的印象就徹底改觀了。

    范衛衛悄悄朝商深伸了伸大拇指,為商深稱呼張旭輝張叔叔而不是張師傅而暗暗叫好,細節決定品味,張叔叔比張師傅更有人情味,也更能體現出商深對張旭輝的尊重,她就越來越覺得商深不但是一個技術人才,也是一個人際關係交往上的人才。

    也是,她的眼光怎會差?如果商深不優秀,她怎麼可能喜歡上他?輕輕拉住商深的手,范衛衛柔情似水:「我和家裡說好了,過幾天在北京的事情解決了,你和我一起回深圳,見見我爸媽。」

    「去深圳可以,但見你爸媽……」商深又靦腆地笑了,「好像進展太快了吧?」

    已是下午三四點鐘的光景,太陽西斜,陽光透過車窗照進車內,落在了商深的身上,讓商深全身籠罩在金黃之中。盛夏的田野,到處是綠色的海洋,一尺多高的粟米,半尺多高的玉米以及長勢良好的棉花,在盛大的陽光的德澤下,茁壯地成長。

    奔馳沿高速公路一路北上,行雲流水的行車質感展現出奔馳百年品牌的底蘊。

    「時間就是金錢,在能創造出三天一層樓的奇蹟的深圳,三天時間從認識到結婚,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范衛衛嘻嘻一笑,語氣中有調侃取笑之意。

    1982年11月到1985年12月的37個月期間,中國建築第三工程局(集團公司)一公司在承建深圳國際貿易中心大廈時,創下了三天蓋一層樓的速度,這在當時的中國是絕無僅有的創舉,史稱深圳速度。

    此後由於眾多媒體的引用和宣傳,深圳速度就成了形容建設速度非常快的一個代名詞,並且被不斷地引申和解讀。到了九十年代之後,各大城市的建設和發展速度也都提高了許多,和深圳速度相當甚至更快,深圳速度也就很少被人提及了。

    「好,見就見。」商深沒再多說什麼,他的心思沉浸在了對未來的未知和嚮往之中,除了興奮和期待之外,還有一絲不安。

    丟掉鐵飯碗走向一條自由之路,看似輕鬆,其實也有相當大的風險。商深畢竟還年輕,難免會有一絲擔憂和迷茫。儘管他自信只要有本事走到哪裡都會有飯吃,但他也和大多數剛出校門上的年輕人一樣,對明天的不確定性有天然的畏懼感。

    畏懼感來自貧窮,說白了,還是因為口袋沒錢。如果現在商深手中有上十幾萬,不,哪怕是幾萬的存款,他也敢拚上一把,但出身農村家庭的他實在窮怕了,家裡供他上大學已經花光了全部積蓄,哪裡還有錢再支持他創業。別說創業了,就是他賺的錢不夠養活自己,他都沒有臉面再向家裡伸手要錢。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一點不假,對於從小在貧困線掙扎的商深來說,現階段有一份安穩的工作,可以在養活自己之餘還有餘力回報家裡,就是最大的滿足了。所以他雖然下定決心從儀錶廠辭職,也不會後悔,但對於明天還是隱有擔憂。

    不過想到馬朵為了創業,還當過小販賣過鮮花去過義烏進貨,他還怕什麼?大不了去中關村擺攤也餓不死自己。英雄莫問出處,真正的大人物,都有過落魄的時候,深吸了一口氣,商深做好了迎接明天的準備,不管明天是風和日麗還是狂風暴雨。

    到了北京,先安排商深住下。張旭輝為難地說道:「商先生,張總和仇總都有事情,就委託我來安排您的住宿。之前不知道您還有朋友一起,仇總就在賓館安排了一個房間……公司的員工全是北京當地人,都有住房,所以公司沒有宿舍。」

    民營企業和國企最根本的不同之處不是收入的高低和待遇的差距,而是住宿。大多國企都會有職工宿舍,有些是單身員工住,有些結婚的員工也住。

    不管是產值還是利潤,儀錶廠完全無法和八達集團相提並論,八達集團一年的產值就是儀錶廠十年的產值,但八達集團再有錢,卻沒有宿舍,因為八達集團不是國企,沒有屬於自己的地皮。

    「就一個房間啊?」商深撓了撓頭,他可沒錢再為範衛衛開一個房間,「怎麼辦呢?」

    「一個標間吧?」范衛衛臉微微一紅,又大大方方說道,「只要有兩張床就行了,我無所謂,你呢商深?」

    女孩子都無所謂了,商深難道還要矯情說不行?他就點頭說道:「好吧,只能這樣了。」

    張旭輝禮貌地笑了笑,沒有說話,安排好商深住宿之後,就走了。

    賓館叫頤賓樓,位於中關村大街之上,比中關村還歷史悠久,是中關村的標誌性建築,距離八達集團的總部不遠。不過遺憾的是,幾年之後,在2000年時頤賓樓就被爆破拆除了,從此永久地劃上了句號。

    只有幾層高的頤賓樓設施還算不錯,入住之後商深才知道,八達集團特意為他長租了一個房間,說明八達集團對他確實器重。

    房間不算大,20多平方米的樣子,兩張單人床之外,還有桌椅和電話,只是沒有電腦。當然也不可能有電腦,電腦太貴重了。

    商深的行李很少,一個背包就全部裝下了,范衛衛的行李多一些,有一個大大的行李箱。商深躺在床上想事情,范衛衛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說個不停。

    「旁邊就是中關村,現在還沒有關門,趕緊陪我去買一部手機。不對,我就要離開北京了,買一部手機也沒什麼用,也不打算用北京的號了。算了,不買了。」

    「等下晚上吃什麼?我請客。是吃肯德基還是麥當勞?」

    「肯德基吧。」商深躺在床上懶洋洋的不肯起來,他見范衛衛忙來忙去的樣子既溫馨又溫柔,尤其是她彎腰收拾衣服時腰身纖細而雙腿筆直,再想起晚上要和她住在一起,不由心驚肉跳,一時胡思亂想了起來。

    「想什麼呢?」范衛衛哼著一曲《你快樂所以我快樂》,輕手輕腳地收拾好了東西,忽然發現似乎房間中太過安靜了,回頭一看,啞然失笑,商深居然躺在床上睡著了。

    商深最近太累了,不是身累,而是心累,他一出校門就經歷了太多的事情,范衛衛心中湧動著柔情和憐惜。熟睡中的商深,嘴唇微抿,雙眼輕閉,安靜的表情微露堅毅之色,他的耳朵不是很大,耳垂卻不小,從側面望去,圓潤且好看。

    原先不覺得商深有多帥,如果按照范衛衛的打分標準,頂多七十分。但相處時間久了,她越來越發現商深初看之下並不是英氣逼人的帥,但卻非常耐看,看久了,你就會發現他的臉型以及五官都是那麼的和諧並且充滿了男人魅力。

    也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又也許是商深真的是一個有內涵的男孩,有內涵的人才耐看,范衛衛心中充滿了愛意,她來到商深身邊,為他蓋上了被子,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吧,他承擔了太大的壓力,和她不一樣,她一是還沒有大學畢業,二是畢業後爸媽就會為她找好一個既安穩又收入豐厚的工作,不管是在北京還是在深圳,都有門路。

    剛為商深蓋上被子,商深突然就醒了,醒來之後的他壞壞地一笑,一伸手就抱住了范衛衛,范衛衛「嚶嚀」一聲,就倒在了床上。

    商深將范衛衛攬在懷中,見范衛衛雙眼微閉,既羞澀又期待,他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躍躍欲試,直接將嘴唇壓在了范衛衛的嘴唇之上。

    「不……」范衛衛又羞又急,想要推開商深,哪裡還推得開,被商深結結實實親個正著,感受到商深強烈的男人氣息和他粗重的呼吸,她也被商深的情緒感染,先是笨拙地躲避,然後又一點點地回應商深的激情,再然後……她就再也無法矜持,用力抱住了商深。

    商深在前途不明後退無路之時,在身心疲憊之際,因為有了范衛衛的陪伴,在和范衛衛的肌膚相親之中,他的身心全部沉浸在了范衛衛的溫柔之中,就如長途跋涉的旅人忽然找到了可以休息的港灣,他貪婪而放肆地在范衛衛的身上揮灑青春的激情和迷茫。

    「嘀嘀……」正當商深和范衛衛兩具年輕的身體互相靠近就要燃燒年輕的慾望之時,商深的BP機忽然很不合時宜地響了。

    BP機一響,范衛衛清醒了過來,一把推開了商深,整理了一下頭髮,臉紅如云:「誰呼你?沒聽你BP機響過,好像第一次。」

    商深也從意亂情迷的狀態中恢復了正常,他翻身抓過放在床頭的NEC牌的漢顯BP機,藍色的瑩光照耀之下,顯示出了一行字:「商深,北京歡迎你!別以為你打敗了我們,其實,我們之間的戰爭才剛剛開始。黃漢、寧二。」

    這款漢顯的NEC牌BP機價值1500元,是商深畢業之前,省吃儉用積攢了將近一年才買的,最主要的用處是為了找工作時方便聯繫之用。

    商深一言不發將BP機遞給了范衛衛,范衛衛只看一眼臉色就變了。

    「我的BP機號碼一共沒幾個人知道,連你也沒有告訴,算上葉十三和杜子清在內,不超個十個人。」商深低頭想了一想,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知道號碼的十個人中,認識黃漢和寧二的就只是葉十三、畢京和杜子清了,而我來北京,還沒有來得及告訴葉十三和杜子清。」

    「這麼說,肯定是畢京了。」范衛衛順著商深的思路說了下去,「肯定是畢曉告訴了畢京,然後畢京告訴了黃漢和寧二……不用擔心,商深,我們就在北京呆幾天,然後就去深圳了。」

    商深點了點頭,他倒不是擔心黃漢和寧二會拿他怎樣,而是想不通的是,如果黃漢和寧二是受畢京指使,那麼他現在已經離開了儀錶廠,畢京為什麼還非要和他鬧個沒完沒了?好吧,就算畢京是因為喜歡范衛衛而當他是情敵,問題是,范衛衛對畢京一點兒感覺也沒有,畢京又不是不知道感情上的事情不是說打敗情敵就可以贏得愛情,他又另有什麼企圖呢?

    「算了,別想了,先吃飯吧。」范衛衛見商深想得入神,一拉商深,「這裡是北京,是首都,不是小縣城,黃漢和寧二再敢胡來的話,就等著被抓吧。」

    漫步在北京的街頭,繁華、喧囂、熱鬧,大都市的氣象自然是小縣城無法相比的雍容大氣,不過也缺少小縣城的安靜和從容。

    相比之下,商深更喜歡城市,因為城市充滿了活力和奮發向上的氣息,也充滿了機遇和挑戰,對於每一個想要有所作為的年輕人來說,還是城市是可以大展手腳的舞台。

    商深雙手插在褲兜裡,走在范衛衛的左側,范衛衛挽著商深的胳膊,依偎在商深的肩膀之上,二人猶如一對熱戀中的戀人,不緊不慢地走著,享受黃昏時分華燈初上的夜景。

    穿了一身粉色連衣裙的范衛衛,嬌美如玉的臉上還掛著一絲淡淡的紅暈,她低著頭看著腳尖走路,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商深說話。

    「商深,你爸媽人好不好?」

    「他們人很好,老實巴交,都是農民。爸爸當了一輩子的代課老師,一直沒有轉正,就一邊教書一邊種地。媽媽種了一輩子的地,去過的最遠的地方就是石家莊。」商深是安濟縣人,在石家莊以南40公里。雖然是省會的下轄縣,卻是貧困縣。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9:48
第19章 成功先從改變自己開始

     商深的爸媽都很善良,教初中歷史的爸爸經常告訴商深做人就是要秉承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念,用現代話說就是,一個人在沒有人脈和資源的時候,要先提高自身價值。因為你改變不了別人改變不了世界,卻能改變自己。所以成功先從改變自己開始。

    而從來不會講大道理也沒有讀過多少書的媽媽只反覆地強調一句話——做人得有擔當,得負責任。

    爸媽的言傳身教讓商深在心中樹立了一個信念,不管什麼時候,為人處世都要本分都要有所為有所不為。

    「你爸媽呢?」商深憐惜的目光落在了范衛衛的秀髮之上,他伸手摸了摸她飛揚的長發,長發劃過指尖,有淡淡的香氣飄過。

    「我爸經商,他名下有一家公司。我媽在政府機關工作,是個處長,他們人也很好,他們是第一代深圳人,在深圳剛剛成立之時就帶著夢想和激情去了深圳,然後就在深圳紮根下來。」

    1980年8月全國人大常委會頒布了《廣東省經濟特區條例》,深圳經濟特區正式成立,地域包括今羅湖、福田、南山三個區。特區成立之後,從全國各地抽調了許多人才到深圳支持深圳建設。當年第一批入駐深圳的支援者,現在大多數已經事業有成,成為各個行業的領軍人物。是為第一代深圳人。

    第二代深圳人大多出生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之間,伴隨著深圳的成長而成長。他們有的就出生在深圳,但在他們的籍貫一欄裡卻寫著:湖南、湖北、四川、山東、青海、北京等全國各地的地方,范衛衛就屬於第二代深圳人。

    說話間,二人來到了肯德基中關村大街店,由於來得早,還好有位置。范衛衛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讓商深去佔座,她去點餐。

    商深想去,范衛衛卻不肯:「好了,我去點,你不知道我愛吃什麼,而你吃什麼都行。」

    搖了搖頭,商深無奈地笑了,他知道善解人意的范衛衛是想以一種委婉的方式請客,心想有朝一日等他有了錢,一定要請范衛衛吃大餐。

    商深和范衛衛剛進來的時候,還有空位,不多時就客滿了。肯德基在2000年後才開始加速擴張,現在還只是在大城市佈局,即使是北京也店面不多,每到用餐高峰,都是人滿為患,一座難求。

    范衛衛排了半天隊才買來兩份套餐,她鼻尖微有汗水,擠開人群來到商深面前:「哎呀,太火爆了,好像吃東西不要錢一樣。不就是一個肯德基,怎麼都搶著吃,至於嗎?」

    是不至於,不過國人喜歡洋快餐也沒辦法,商深笑道:「洋快餐一是快,二是干淨衛生,三是新鮮,幾年後,估計全國各地都會遍地開花,甚至連縣城也會普及。」

    「不會吧?」范衛衛餓了,拿過一個炸雞腿就啃,淑女風範全無,含糊不清地說道,「肯德基別看是快餐,可是不便宜,一般收入的家庭消費不起。就和現在的電腦一樣,七八千上萬一台,誰買得起?電腦不普及,網絡就普及不了,所以我勸你,幫八達集團解決了問題之後,別聽仇群的許諾,別留在八達,跟我去深圳發展。」

    商深的看法和范衛衛不一樣,他拿起一個漢堡一口咬下了三分之一,呵呵一笑:「我留不留在八達先不說,只說肯德基的擴張和電腦的普及,肯德基的消費雖然不便宜,但你別忘了居民的收入每年都在提高,不用多久就會全民吃得起肯德基了。電腦也一樣,現在雖然一台電腦要七八千甚至上萬,但你不要忘了,電子產品整體是一個降價的趨勢,BP機剛出來的時候,一台也能賣到三五千,現在呢?一兩千。手機剛出來的時候,大哥大跟一塊磚頭似的,現在比手掌還小,價格也從當初的一兩萬降到了五六千,科技的進步就是功能越來越先進,價格越來越便宜。」

    「請問,這裡有人嗎?」

    正當商深侃侃而談之時,忽然身後有一個聲音響起,商深回頭一看,身後站了一個個子不高瘦瘦弱弱的男人,年約30多歲,上身是一件襯衣,下身黑色褲子黑色皮鞋,頭髮梳得一絲不亂,應該還打了摩絲,很亮很有型。

    儘管摩絲男人的衣著很講究,明顯精心打扮了一番,但不得不說干淨的襯衣和筆直的褲子並沒有襯托出他偉岸的身姿——主要也是他的身姿實在無法用偉岸形容,個子矮一些倒沒什麼,只要長得周正大氣就行,可問題是,他不但個子矮,而且長得實在差強人意了一些。

    其實說是差強人意還是商深不好意思說人壞話,如果讓范衛衛形容會說摩絲男人長得太慘不忍睹了,無法直視並且對不起觀眾。也確實,如果說畢京的醜是因為長得歪瓜裂棗,那麼摩絲男人的醜卻是無法形容的醜,或者也不能說是醜,而是一種很奇怪的長相,由於身子很小的緣故,顯得頭很大,頭大,眼睛也大,額頭還寬,但下巴很瘦小,乍一看,很像科幻電影中的外星人。

    商深和范衛衛坐的是四人座,摩絲男人是一個人,正是用餐高峰,座無虛席,雖然大多數人不願意和陌生人同桌,但商深出於禮讓不假思索地說道:「沒人,您可以坐。」

    「謝謝。」摩絲男人點頭一笑,卻並不坐下,「我去買東西,麻煩你幫我先佔一個座位,好嗎?」

    「好的,沒問題。」

    「幹嘛讓他坐?」范衛衛回頭看了一眼摩絲男人的背影,微帶不快地說道,「我們兩個人吃東西多好,平白多了一個陌生人,多尷尬。再說他長得那麼醜,和他坐在一起,影響食慾。」

    「他長得是不帥,不過也不算醜了,至少看上去比畢京順眼多了。有些人是其貌不揚,不過卻面善。有些人不但長得醜,而且還凶。」商深笑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況且我們兩個人佔四個人的座,也算是多佔了社會資源。」

    「好吧,我說不過你,讓他坐好了。」范衛衛白了商深一眼,「哪裡有這麼多所謂的社會公德,這是一個競爭的社會,你不爭取,別人就搶走了。」

    商深部分贊同范衛衛的理念:「該爭取的時候自然要爭取,但該禮讓的時候,還是要禮讓幾分……」

    商深話未說完,一個女孩從旁邊突然出現,二話不說就一屁股坐在了他旁邊的座位上。

    「喂,這裡有人了……」范衛衛生氣了,一下站了起來,做了一個請你離開的手勢,「對不起,請起開。」

    如果說剛才彬彬有禮請問商深可不可以坐下的摩絲男人是醜而有禮的話,那麼問也不問一屁股就坐下的女孩就是美而無禮了。確實,女孩長得很漂亮,不說她明亮的眸子明淨清澈,燦若晨星,只憑她一張白嫩而紅潤的面孔就足以顛倒眾生了,她的美麗,不是清麗脫俗之美,也不是嬌豔嫵媚之美,而是溫雅秀美、雍容華貴的端嚴之美。

    是的,別看女孩不過20多歲的年紀,卻目光淡然而面容溫雅,在一個眼神一個舉動之中,自有一股不可褻瀆的高貴。

    只不過容貌出眾氣質高貴的她卻並沒有做出高貴的姿態,她只是漠然地看了范衛衛一眼,輕輕地吐出了一句話:「我坐下就是我的座位了。」

    「你!」范衛衛氣得扔掉了手中的雞腿,「你怎麼不講理呀?」

    「我有嗎?」女孩依然是漠然的態度,目光低垂,似乎連看也不想再多看范衛衛一眼,「你們兩個人佔四個人的位子,就是講理了?是你無理在先,我不過是替所有沒座的人討還公道罷了。」

    「……」向來能言善辯的范衛衛居然被對方說得啞口無言了,也是因為對方鎮靜自若高高在上的態度讓她無比氣憤,一氣,就失去了應有的理智,反倒卡殼了。

    「我們兩個人佔了四個人的座位是不假,可是也沒有規定兩個人只能坐兩個人的座位不是?」商深出面了,他清楚范衛衛說不過對方的原因不是因為理虧,而是失之於急躁了,范衛衛性子急,而對方性子慢,事緩則圓話慢則堅,而且對方又有強大的心理優越感,范衛衛敗北也就不足為奇了。

    女孩穿了一件T恤,下身是七分褲和運動鞋,顯得既青春飛揚又幹練,她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不以為然地說道:「是沒規定兩個人不能坐四個人的座位,但也沒規定在有空位的時候別人不能坐,對吧?」

    「對。」商深點頭認可了對方的說法,一臉誠懇,他憨厚的笑容很容易讓人信任並且放鬆警惕。

    「知道就好。」女孩被商深的外表和態度欺騙了,她點頭一笑,「所以我坐這裡你沒有意見吧?」

    「我沒意見。」商深撓了撓頭,一臉靦腆。

    「沒意見就好。」女孩以為她已經說服了商深,就打算扭頭到一邊,不再理會商深,商深一身衣著一看就是極其普通的品牌,不對,甚至沒有牌子,她一向不屑於和窮人打交道,不,連話都不屑於多說,何況她還看了出來,商深剛出校門不久,估計是大學畢業後留在北京工作的外地人,在她眼中,不管是大學畢業留在北京工作的大學生還是初中畢業在北京打工的建築工人,一律被她歸類為外地來京務工人員。

    「不過……」商深含蓄地笑了,笑得依然很真誠很靦腆,他用手一指手端托盤正大步過來的摩絲男人說道,「我是沒意見,可是他有意見,因為你坐的是他的座位,他比你先到一步。雖然說座位無主,但先來後到的規矩得遵守吧?」

    女孩臉上剛剛洋溢的一絲得意之色頓時凝固了,她才知道上了商深的當,商深故意以退為進,讓她以為她勝利了,然後反手一擊,狠狠地還了回來。看似老實誠實,其實是表面憨厚內心奸詐,真是一個十足的壞人,只一個照面一個回合,她就在心裡將商深劃歸到了垃圾站裡。

    摩絲男人一臉溫和的笑容,來到座位前,愣住了:「你朋友?」

    商深搖頭,他站了起來,本來他和范衛衛相對而坐,起身來到了范衛衛的旁邊,拉范衛衛坐下:「您坐我的位子,至於這位姑娘,我不認識,她說座位無主,誰都可以坐,正好四個人的座位還空了一個,就讓她坐了,希望您別介意。」

    「這樣呀……」摩絲男人惇厚地笑了笑,他雖然長得不帥,但笑起來的時候還真有幾分商深式的憨厚,「不介意,當然不介意了。座位空著也是空著,讓她坐了,也算是不浪費資源。請坐,請坐。」

    女孩卻驀然站了起來,漲紅了臉,也不知是被摩絲男人的長相嚇著了,還是覺得被商深愚弄了,她忽然就伸手拉了商深一把:「我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需要兩個座位,你讓開。」

    如果說剛才她漠然而高傲的搶座理論還算講理的話,那麼現在就是無理取鬧了,范衛衛推開了她的胳膊:「你太過分了,佔座也就算了,還想搶座是吧?」

    「我們不搶座,我們買座還不行嗎?」范衛衛話音剛落,女孩身後忽然又閃出一個男孩,男孩看上去和女孩一般大小,穿著也是一樣的款式,像是情侶裝,他手裡拿著托盤,顯然是買餐剛回來。

    和高傲女孩一樣傲然的是,男孩也是一臉居高臨下的高傲姿態,他和女孩長得很像,個子比女孩稍高一些,所不同的是,他還戴了一副眼鏡,黑框眼鏡看似平淡無奇,卻襯托得他多了幾分文氣和雅緻。

    商深不認識是什麼眼鏡,范衛衛卻看了出來,是華倫天奴,有錢就了不起呀,不就是一副華倫天奴眼鏡,幾千塊而已,誰還買不起?

    「說吧,如果我出錢買你的座位,你想要多少?」眼鏡男孩昂起下巴,微眯眼睛,盛氣凌人。

    摩絲男人若無其事地坐了下來,埋頭開吃,似乎眼鏡男孩和商深之間的矛盾和他完全無關一樣。

    「好吧,要買座是吧,行呀,拿兩百塊。」范衛衛嘻嘻地笑了,她一下又不生氣了,既然對方真的人傻錢多,她又何必替對方省錢。

    兩個人一頓肯德基也不過五六十元,再花兩百塊額外買一個座位,可就真的是冤大頭了,范衛衛要的就是讓對方捨不得。哼,不是錢多嘛,錢多就花,好像誰還沒見過錢似的。北京雖然是首都,但北京人還真沒有廣州深圳人有錢,有句話不是很形象地說,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不到廣州不知道自己車不好,不到深圳不知道自己錢少,不到東北不知道自己膽小,不到重慶不知道自己結婚早……

    范衛衛不無自豪地想,拜託,我就是深圳人好不好!

    「兩百塊?你搶錢呀?」眼鏡男孩惱了,將托盤放在了桌子上,用手指一點商深的肩膀,「給你五十塊,要麼拿錢走人,要麼……我就不客氣了。」

    「沒錢裝什麼大爺。」范衛衛冷笑了,「這樣好了,我給你兩百塊,你立馬滾蛋,怎麼樣?」

    說完,范衛衛取出兩張百元大鈔,「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

    正在埋頭吃東西的摩絲男人聞言愣了一愣,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范衛衛一眼,片刻,又將視線轉移到了商深身上。

    商深一臉平靜,既不衝動又不膽怯,好整以暇的態度似乎不是在和對方對峙而是在心平氣和地談判一樣,摩絲男人心中頓時暗嘆一聲,好一個鎮靜自若的年輕人。以他的年紀有這樣的養氣功夫,真不簡單。

    「不就是兩百塊嗎?誰還沒有?!」眼鏡男孩被范衛衛咄咄逼人的氣勢驚呆了,也無路可退了,他也從身上拿出兩百元拍在了桌子上,「兩百塊,拿走,讓座!」

    「對不起,你出價太低了,現在座位又漲價了。」商深呵呵一笑,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百元大鈔——也是他身上僅有的一張一百元——和范衛衛兩百元放在了一起,「我們出三百元請你滾蛋。」

    商深還特意加重了口氣,強調了「滾蛋」兩個字。

    摩絲男人此時也吃飽了,他一邊用紙巾擦嘴,一邊抱起雙肩,似笑非笑地袖手旁觀。也不知他是故意使壞還是別有用意,此時他已經用餐完畢,只要他讓開座位,商深和范衛衛與男孩女孩的對峙也就迎刃而解了。

    但從他安然端坐的姿態來看,他顯然沒有讓座的覺悟。

    「好,有種。」眼鏡男孩被商深充滿挑釁意味的舉動激怒了,他二話不說又拿出兩張百元大鈔,和先前的兩張鈔票湊在一起,一共四百元拍在了商深面前,「我出四百元請你們滾蛋!四百元!立刻,馬上!」

    他的聲音一下提高了八度,頓時引起了周圍人群的注意,人群紛紛投來了關注的目光,還有好事者連美味的漢堡也顧不上吃了,圍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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