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民國之文豪崛起 作者:王梓鈞 (全書完)

 
V123210 2017-2-5 19:32: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5 543287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 00:15
720【又是個鴉片鬼】

  瞎子阿炳,在後世音樂愛好者的眼中,往往是生不逢時、懷才不遇的既定形象。

  然而,真實的歷史人物,不可能做到永遠偉光正。

  阿炳原名華彥鈞,他爹是道士,他也是道士。在正面宣傳當中,阿炳10歲便擊石練鼓,12歲腕吊秤砣練笛,17歲精通道家音樂,被當地人譽為「小天師」。

  這些都是真的,但並不全面。

  阿炳不僅是個音樂天才,更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浪蕩子。

  阿炳之所以眼瞎,是因為他尋花問柳,梅毒發作造成的。阿炳流落街頭半乞討半賣藝為生,是因為他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順帶著敗光了香火旺盛的雷尊殿(道觀)。

  阿炳幼年時苦練樂器,並非因為他勤奮,而是父親逼的。當道士的老爹死後,阿炳很快就放浪形骸,根本就沒花心思在音樂上。他演奏樂器的手法極不標準,同一首曲子,每次拉出來都不一樣,完全是即興發揮。

  就連大名鼎鼎的《二泉映月》,也並非完全由阿炳原創。原曲叫做《知心客》,是娼妓和嫖客調情唱的淫曲兒,阿炳在逛窯子的時候學來的。

  但不得不說,阿炳真是個音樂天才,能把一首淫曲兒改編成《二泉映月》,其實已經相當於再創作了。

  阿炳的老家在無錫,他之所以出現在蘇州,完全是因為在無錫混不下去,名聲被徹底敗壞了。

  「省著些抽,別又幾天就把錢抽沒了。」董催弟憂心地幫阿炳點煙膏。

  阿炳吞雲吐霧,飄飄欲仙,不耐煩道:「曉得咧,曉得咧!」

  董催弟是個寡婦,阿炳是個乞丐,寡婦配乞丐,也算天作之合。

  阿炳得了周赫煊11元賞錢,立馬用其中10元來買鴉片。至於是否能填飽肚子,阿炳並不擔憂,要麼他去賣唱,要麼讓老婆去乞討,這幾年都是這麼混日子的。

  一角鴉片化作煙霧,阿炳在仙境兜兜轉轉,終於回到了人間。他幸福而又痛苦地說:「今天總算是抽了個飽。」

  董催弟心疼的看著丈夫,勸道:「少抽點好。」

  「曉得咧,曉得咧。」阿炳重複著這句話。他也想戒大煙啊,可又怎麼戒得了?

  這年頭,抽鴉片屬於時尚,就跟西方人抽雪茄差不多。

  董催弟嘆了嘆氣,說道:「老倌,那位先生明天就走,我們真要跟著他?」

  阿炳苦笑道:「有人管飯,多難得啊。他愛聽曲兒,我就給他唱唄。一天一塊錢,比做工划算得多。」

  「看樣子是個大老爺咧,身邊姨太太好多個,」董催弟憧憬著幸福生活,「要是把他伺候好了,後半輩子就不愁吃穿。」

  「不餓死就好。」

  阿炳把菸槍甩到一邊兒,從懷裡摸出竹笛,吹奏起不知名的吳越小調。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阿炳立即停止吹曲兒,把竹笛放回懷中。

  董催弟起身開門,只見外面站著貴婦人,身邊還牽著個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兒。

  「太太好,給太太磕頭!」

  董催弟自慚形穢,噗通一聲就跪下,動作非常熟練,這是常年乞討攢下的功夫。

  孟小冬連忙說道:「快起來,別動不動就下跪!」

  董催弟爬起來問:「太太有啥使喚?是不是老爺想聽曲兒了?」

  屋內的鴉片煙霧還沒散去,孟小冬站在門口揮手驅散,皺眉道:「阿炳先生還會笛子?」

  董催弟道:「我家老倌會的可多了。」

  「都會些什麼?」孟小冬問。

  阿炳整理衣襟,握著竹竿兒站起來,用自負的語氣說:「敲彈吹拉,只要帶響兒的,我基本上都會!」

  小靈均突然蹦出來說:「我要學笛子,好聽。」

  「學藝辛苦。」阿炳答道。

  「我不怕辛苦。」小靈均說。

  孟小冬不動聲色地把女兒拉回來,剛才聽到笛聲,小靈均突然鬧著要學,她被纏得受不了才答應。但沒想到,這瞎子居然是個鴉片鬼,孟小冬生怕女兒學壞了。

  但不得不承認,阿炳的演奏水平很高。

  孟小冬從小在戲班子裡長大,接觸的樂師不知凡幾,很少有人能達到阿炳的級別。

  跟隨余叔岩學戲多年,孟小冬的京劇造詣爐火純青,「冬皇」之譽實至名歸。她早已經過了追求技巧的境界,現在求的是「道」,說直白些就是「喻情於角」。把自己融入角色,把角色融入自身,唱出一個「情」字,角色的情和自己的情。

  在孟小冬看來,瞎子阿炳的音樂造詣,已經跟她是一個級別了,都在追求「道」。

  如果女兒真的想學樂器的話,這樣的名師可遇而不可求。

  偏偏卻是個鴉片鬼!

  音樂求道者阿炳先生,卻絲毫沒有宗師風範,他奸猾而市儈地說:「隨便教教,一天兩塊錢。正式拜師,一天十塊錢,我把壓箱底的功夫給她。」

  「我再考慮一下。」孟小冬拉著女兒就走。

  「不嘛,不嘛,人家要學吹笛子。」小靈均搖著母親的手撒嬌耍賴。

  孟小冬直接把女兒抱起,任由其哭鬧,快速回到樓上的客房。

  董催弟擔憂地望著丈夫:「老倌,我們的房錢還是人家給的,你這樣不會得罪大老爺吧。」

  「我的本事,值那個價!」阿炳拄著竹竿昂首挺胸,臉上煥發著奕奕神采,跟先前那個窩囊的大菸鬼判若兩人。

  樓上,客房。

  小靈均哭得梨花帶雨,撲到老爸懷裡告狀:「媽媽壞,媽媽壞,不讓我學吹笛子!」

  「再哭!再哭把你吊起來打!」孟小冬頭疼地看著女兒。

  小靈均哭得更瘋了:「嗚嗚嗚嗚,媽媽還要打我,爸爸救命啊!」

  孟小冬無奈扶額:「這破孩子,都被家裡慣壞了。」

  周赫煊笑道:「靈均想學,就讓她學唄。」

  孟小冬說道:「就算要學,也得另外請先生,那瞎子是個鴉片鬼。」

  「他的技藝如何?」周赫煊問。

  「神乎其神。」孟小冬說。

  「那不就結了,」周赫煊笑道,「人無完人,只要品行過關即可。先讓靈均跟他學著,但暫時不要拜師,試探一下再說。」

  「怎麼試探?」孟小冬問道。

  周赫煊說:「不小心落點銀錢,看他們會不會拿走。不多不少,500塊錢足夠了。」

  「也行。」孟小冬覺得這法子不錯。

  翌日。

  周赫煊帶著全家啟程,阿炳夫婦也跟著,兩篇罵人的文章已經寄向報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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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1-5 00:39
民國之文豪崛起 721【北邊兒的委員長】

  河北,保定。

  「華北王」宋哲元躺坐在樹蔭下,聽著滿園刺耳的蟬鳴聲,心頭格外煩躁。

  如今的宋哲元呼風喚雨,身兼河北省主席、冀察綏靖公署主任和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三大要職。

  華北主要的鹽稅和關稅,都是宋哲元派人去收,簡直富得流油。

  但宋哲元很不開心,他必須討好東北系,拉攏舊軍閥和漢奸,還要抵制中央政府,敷衍日本關東軍,同時要結交韓復矩、閻錫山等北伐實力派。偏偏宋哲元骨子裡是個軍人,他不懂得長袖善舞,複雜的華北局勢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團永遠理不清的亂麻。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宋哲元不知道該咋辦,他看不到自己的明天。

  老蔣是不容他的,馮玉祥也是不容他的,日本人倒是想容他,但宋哲元不敢接受啊。威風凜凜的華北王,此刻其實是困守華北,稍不注意就要被萬箭穿心。

  於是乎,宋哲元變成了鴕鳥,整天藏起來不敢見人,尤其是日本人和南京派來的人。

  警衛員跑來通報:「委員長,矢原醫生來了。」

  「不見,不見,日本人沒安好心。」宋哲元煩躁地揮手。

  「那我擋回去?」警衛員問。

  「等等!」

  宋哲元突然把警衛員喊住,煩悶地說:「他娘的,一個月來了四回,這次推了下次還來。讓他進來吧!」

  矢原謙吉背著個藥箱,微笑著走到院中:「宋委員長,聽說你染病不起,我特意來為你診治。」

  「想咋整,你看著辦吧。」宋哲元坐起來說。

  中國人把宋哲元稱為「華北王」,但日本人卻給他起了另一個外號——多愁善病的宋委員長。

  這個外號的來歷很有意思,宋哲元對付日本人的態度是「表面親善,實際敷衍,絕不屈服」,他的對日方針是「不說硬話,不做軟事」。日本人經常來找他交涉,宋哲元能躲就躲,除了「回老家掃墓」、「外出巡查」外,最常用的藉口就是「心火難降,耳鳴不停」。

  一個月的時間,宋哲元至少有半個月在犯「心臟病」。

  矢原謙吉用聽診器做了一番檢查,驚訝地說:「宋委員長,你的血壓不穩,心律也很亂,確實需要靜養。這樣,我給你開一些藥品,都是當今最先進的好藥。」

  藥箱裡拿出來好幾瓶,矢原謙吉告之了用量用法,又叮囑宋哲元平時如何保養,這才態度恭敬地離開。

  宋哲元一腳把那些藥瓶踢翻,喊道:「來人啦,把這些藥都給老子扔茅坑裡。狗X的小日本兒想來害我,做夢!」

  警衛員抱著西藥小心翼翼離開,侍從祕書隨即進來:「委員長,天津有消息。」

  宋哲元搶過電報紙,只看了一眼,就氣得大罵:「張自忠是要造反啊!」

  侍從祕書不敢吱聲,眼觀鼻,鼻觀心,靜靜等候指示。

  氣了好一陣子,宋哲元終於揮手說:「算了,算了,隨他吧,愛幹嘛幹嘛。」

  宋哲元的華北勢力不僅外敵環伺,內部也是矛盾重重。

  當初張學良收編宋哲元的部隊,實際掌兵者是張自忠、馮治安、趙登禹和劉汝明四人。他們私下商定,如果部隊以後有所發展,宋哲元永遠是長官,並要按照張、馮、趙、劉的順序依次陞官。

  現在勢力越做越大,宋哲元已經快壓不住這四人了。

  就在前兩個月,張自忠跟宋哲元的心腹幕僚蕭振瀛鬧起來。宋哲元對張自忠深為忌憚,只好免去蕭振瀛的天津市長職務,改任張自忠為天津市長。

  如今張自忠已經正式就任,一去天津立馬動手,把地方政府要員換了好幾個,其中不乏宋哲元的心腹。

  天津的地位很重要,控制著華北地區大半財源。

  張自忠現在玩的這一出,意味著宋哲元開始對軍隊失控。不僅如此,按照他們原來的約定,張自忠陞官以後,馮治安、劉汝明、趙登禹三人也要跟著陞官。

  很有可能,宋哲元手下的四大將領是在聯手做戲。

  宋哲元冷靜下來,對侍從祕書說:「傳我命令,升任馮治安為河北省主席,升任劉汝明為察哈爾省主席。趙登禹……趙登禹讓他先等等,沒有合適的大官兒給他做!」

  這是在給四個手下劃地盤,張自忠要天津,馮治安要河北,劉汝明要察哈爾。

  宋哲元手裡的地盤就這麼多,北平是肯定不能給的,由他的心腹愛將秦德純掌控。趙登禹的實力最弱,只能自認倒霉,繼續駐守在北平城外喝風。

  妥妥的舊軍閥作風,老大吃肉,弟兄們分湯。如果老大不肯分湯,那弟兄們就要站出來,搞些事情逼著老大分湯。

  這也是宋哲元不敢做漢奸的根本原因,他手下四大將領全是「頑固抗日派」。只要宋哲元稍微透露出投日的跡象,分分鐘就要被部下教做人。

  張自忠和趙登禹,那都是戰死在抗日沙場的熱血男兒。

  說實話,蕭振瀛能力還不錯,擔任天津市長期間做了很多實事兒,堪稱政績斐然。但為了安撫張自忠,宋哲元只能把這位心腹幕僚撤職,打發去國外旅遊考察。

  這就是此時中國的情況,全國亂成一片,各個地方勢力也亂七八糟。

  侍從祕書接到任職命令後沒走,而是猶豫著拿出一份報紙,說道:「委員長,這是今天的《大公報》,有關於你的文章。」

  「不看不看,」宋哲元心煩意亂地說,「《大公報》就會挑事,看了頭疼。」

  侍從祕書說:「是周赫煊親自寫的文章……罵你的。」

  聽到周赫煊的名字,宋哲元更加頭疼,攤手道:「給我看看吧,是不是又罵我漢奸?」

  「那倒沒有。」侍從祕書說。

  宋哲元翻開報紙仔細閱讀,讀著讀著就臉色陰沉,讀完之後一言不發。好半天過去,他臉色蒼白的捂著胸口說:「給……給我叫醫生!」

  「委員長,你怎麼了?」侍從祕書連忙扶住。

  宋哲元難受道:「心口悶得慌,喘不過氣兒,耳朵裡響得厲害。」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1-5 20:49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1-5 00:40
民國之文豪崛起 722【黑得喪心病狂】

  其實,周赫煊沒有罵人,他在誇人,文章的標題叫做《愛國將軍宋哲元》。

  內容如下:

  「半年前,清華校內刊物《怒吼吧》,登載了一篇《清華大學救國會告全國民眾書》,痛聲疾呼:『華北之大,已經安放不得一張平靜的書桌』。此言此語,字字泣血,平津學生,奔走南北,掀起全民抗X的宣傳浪潮。」

  「其實,學生們不必太過擔憂,華北的天塌不下來。就算塌下來了,也有宋哲元將軍在頂著。」

  「華北情勢之惡化,應在《塘沽協定》簽訂後。中日兩國勢力,以長城為界,拉開了日本蠶食華北的序幕。對此結果,我們的愛國將軍宋哲元先生痛心疾首,謂曰:『我以三十萬大軍,而不能拒五萬之敵,真奇恥大辱!時勢如此,夫復何言,所可告者,仍本一往精神,拚命到底而已。』」

  「宋將軍說到做到,以察哈爾一省之地,與關東軍展開曠日持久的周旋。四方豪傑志士並起,共組『抗X同盟軍』。宋將軍東阻偽滿關東,南抗南京中央,內拒昔日長官(馮玉祥),收編湯玉麟、方振武、吉鴻昌諸部,威風八面,稱雄北地,真當世英雄也。」

  「秦土協定,喪失察省八成疆土,亦非宋將軍之過,實乃部將秦德純無恥賣國。切不可因秦德純為宋將軍心腹愛將,而牽連我們的愛國英雄。」

  「秦土協定在後,子虛烏有之何梅協定在前,一前一後,華北門戶洞開,中國危矣!」

  「東北已『獨立』,華北亦須『獨立』,此乃關東軍之企圖。土肥原賢二即刻走馬上任,履職北平特務機關長,青梅煮酒而論英雄,謂之:『吳佩孚、孫傳芳已為塚中枯骨,閻錫山、傅作義、韓復矩實則跳樑小丑,數天下英雄,唯宋將軍與土肥原耳!』」

  「華北民眾自願自治,為宋將軍馬首是瞻。宋將軍黃袍加身,榮登華北王寶座,大顯神威,縱橫捭闔,無往不利。」

  「土肥原賢二自詡聰明,為他人做嫁衣裳,自己卻捲入關東軍與天津軍(日本駐屯軍)爭鬥,明昇暗降,黯然回國。如此看來,土肥原亦非英雄,真英雄只有宋將軍一人而已。」

  「宋將軍不僅是軍事天才,還是經濟行家。他禁止白銀南運,保住了北方繁榮。至於國家銀根緊縮,阻撓中央法幣推行,些許小錯,不足一提。」

  「去年冬,日軍以五個師兵力取河北,六個師兵力取山東,海軍進犯青島。宋將軍臨危受命,拔愛將秦德純繼任北平市長,按照日本提供的名單,在平津兩地大肆搜捕漢奸,效果顯著。華北危局,可謂宋將軍一力獨撐,堪為國家柱石。」

  「宋將軍不畏辛勞,擁護中央惇睦友好之策,代行中央外交職權,忍辱負重,與敵商談,勞苦功高。」

  「為進一步緩和中日兩國矛盾,宋將軍不惜背負罵名,籠絡王揖唐、齊燮元、王克敏、陳覺生、潘毓桂諸親日分子,提拔其擔任冀察政務委員。據悉,宋將軍正與日人交涉,擴大華北、偽滿和日本的經濟合作,此乃利國利民之舉,我等當為之喝彩。」

  「至於鎮壓一二九學生運動,架起機槍、備下水龍,宋將軍當是一片好心,勸學生安心求學而已。三十餘名學生被捕,百餘名學生受傷,純屬誤會,皆為軍警措施不當所致。」

  「爾等學生、工人、商人,又怎可罷學、罷工、罷市,對宋將軍肆意詆毀呢?殊為不智也!」

  「北天一柱,唯宋將軍!」

  「周赫煊。民國二十五年,六月二十四日,於蘇州。」

  ……

  宋哲元緩了好一陣,胸膛那口血終於還是沒吐出來,但耳朵鳴響不停,好似有一隻飛蛾在可勁撲騰。

  「句句如刀,刀刀見血,這周明誠真是狠毒啊!」

  宋哲元捧著報紙搖頭苦笑,文章通篇都在吹捧,但卻把他見不得人的醜事全說了出來。

  總結起來就十二個字:不仁、不義、不忠,可恥、可憎、可恨!

  最讓宋哲元鬱悶的是,周赫煊只寫他壞的一面,對他好的一面卻少有提及。文人的心思就是這麼陰險,此篇文章行之於世,相當於給宋哲元安上了漢奸罵名,怎麼洗都洗不掉。

  片刻之後,院中來了三人,分別是林世則、常小川、鄭道儒。

  很多人都以為,宋哲元的首席謀士是蕭振瀛,然而真正能拿主意的卻是眼前三位,皆為天津籍的留日精英。再加上一個帶兵的秦德純,此四人構成了宋哲元的核心幕府。

  至於蕭振瀛、殷同、陳中孚、殷汝耕等幕僚,宋哲元很少聽他們的話。

  「到底咋辦,三位先生快說說!」宋哲元心煩意亂道。

  常小川苦笑道:「這是屎盆子啊,淋在身上洗都洗不掉。委員長快通電全國解釋吧,至少要拿出堅決抗戰的姿態。」

  「沒用啊,我的常二爺。 」宋哲元連連搖頭。

  常小川說:「我跟成舍我是老朋友,成舍我最近在跟周赫煊合作辦報。或許可以請他做中間人,讓周赫煊再寫一篇文章,就談關於您的正面信息。」

  「找張學良或者孫良誠吧,張學良跟周赫煊是老朋友,孫良誠跟周赫煊是拜把兄弟。」鄭道儒說出自己的關係,他以前跟過張作霖和孫良誠,還是有幾分薄面的。

  宋哲元又看向林世則:「林先生以為呢?」

  在宋哲元的三大智囊當中,常小川和鄭道儒偏好陰謀詭計,真正有大局觀的是林世則,相當於諸葛亮的地位。

  林世則想了想說:「讓周赫煊重新寫一篇文章,只是權宜之計。若想洗去委員長的罵名,就必須做點實際的出來,給天下百姓看看。」

  「怎麼做? 」宋哲元問。

  林世則說:「以冀察政務委員會的名義,召集華北的愛國者開會,共商救國大計。特別要請各大報社記者,以及大學的教授和學生代表參加。」

  「日本人肯定不高興!」宋哲元說。

  林世則笑道:「日本人不高興的事情多著呢。」

  宋哲元道:「若日本以此為由,挑釁起兵怎麼辦?」

  「把土肥原賢二請回中國,他會幫我們擺平的。 」林世則出了個餿主意。

  但站在宋哲元的立場,這卻是個好主意。

  土肥原賢二代表的是日本關東軍,想要分化處置、步步吞噬華北。而關東軍的死對頭,卻是天津軍(日本天津駐屯軍),土肥原賢二直接被天津軍給排擠回日本了。

  以前天津軍比關東軍級別更低,受盡了窩囊氣。關東軍侵佔東北的時候,天津軍也想撈好處,打算直接吞掉華北。

  如今,天津軍已經升格,在級別上跟關東軍平起平坐。天津軍視華北為自己的地盤,不想讓關東軍染指,迫切的希望發動入侵華北的戰爭。

  此時華北的局勢,不僅中國人互相爭鬥,日本人也在互相爭鬥。

  天津軍想要迫切入侵華北,關東軍反而停下了腳步,瘋狂拉扯天津軍的後腿。林世則無非是想把土肥原賢二請回北平,利用關東軍牽制天津軍,可保華北暫時無憂。

  宋哲元仔細考慮過後,說道:「那我就寫一封信,邀請土肥原賢二擔任冀察政務委員會首席顧問!」

  這個職務,本來就是土肥原賢二的。

  「飲鴆止渴。」常小川冷笑道。

  林世則反問:「你有更好的辦法?」

  眾皆不語。

  林世則又說:「如今我等坐困愁城,只佔一份愛國抗日的名義。紅軍不是在抗日嗎?可以派人去聯絡聯絡,好歹算是個外援。」

  宋哲元有些意動,但還沒有拿定主意。

  鄭道儒對紅軍沒有好印象,他說:「結交誰,也不能結交共黨,委員長三思。」

  常小川笑道:「管他呢,多一個外援,多一分退路。我覺得吧,可以跟紅軍先接觸一下。」

  事實上,即便沒有周赫煊的文章刺激,宋哲元過幾個月也會暗中聯繫紅軍。他撓頭道:「也只有這樣了。你們誰有接觸紅軍的路子?」

  「沒有。」三位謀士齊齊搖頭。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1-5 20:56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1-5 00:40
民國之文豪崛起 723【挑動風雲】

  不用周赫煊罵,宋哲元此時就已經黑成炭了。他有三件事搞得大失人心,將前期積攢下來的愛國美名消耗殆盡:第一,被動促成華北實質上的獨立;第二,拉攏任用漢奸和舊軍閥;第三,大肆逮捕愛國人士,鎮壓愛國學生運動。

  隨便揪出來一點,就是活脫脫的反動派。

  說實話,就連玩獨裁的常凱申,現在都不敢明目張膽的鎮壓學生運動,宋哲元的膽子是真肥!

  整個華北地區,現如今最高興的莫過於舊軍閥。那些下野到天津做寓公的傢伙們,猶如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個個都冒出來奔走聯絡,想要趁著混亂的局勢復出軍政界。其中,還有無數人拿著日本給的經費,充當忠實的漢奸走狗。

  許多共黨和民間愛國人士,被宋哲元以「破壞惇睦」的名義逮捕,他對外宣稱是擁護南京中央號召,把黑鍋都甩給老蔣來背。

  張自忠在抗戰初期,為啥被舉國上下視為漢奸?就因為宋哲元一系玩得太過分。

  宋哲元最喜歡用的絕招就是甩鍋,一個秦土協定,丟掉了察哈爾省八成疆土,罵名全由心腹秦德純來背。

  等到七七事變前後,秦德純打死也不肯再背鍋了。於是張自忠成為新一代的背鍋俠,被派去日本交流,以此來緩和跟日本人的矛盾。

  至於《香月細目》的簽訂,真相不好說,太亂了,而且有污張自忠的清譽,咱們暫時不提。

  宋哲元現在就是個軍閥頭子,他最初或許想真的抗日,但權力慾卻越來越旺盛。當初他以平叛為藉口占領平津,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借日本勢力來席捲中原,這個餿主意是幕僚蕭振瀛出的——就是被張自忠從天津逼走那位。

  可北平和天津哪是那麼好佔的?

  宋哲元完全把是自己放在火上烤,想要後悔已經來不及了,而且黃袍加身後又不想脫下來,此後只能見步行步,被日本人耍得團團轉。

  周赫煊那篇文章一出,立即全國瘋傳。

  就跟當初宋哲元因抗日而家喻戶曉一樣,這回是以漢奸的角色再次名震大江南北。

  周赫煊可是中國唯一的諾貝爾獎獲得者,那影響力太大了,一篇小小的文章而已,直接把宋哲元搞得人人喊打。

  7月1日。

  宋哲元突然召開冀察政務委員會,無比強勢地發難,將周赫煊文章裡提到王揖唐、齊燮元、王克敏、陳覺生、潘毓桂——五個親日分子全部撤職。

  隨即,宋哲元通電全國,宣稱自己被人矇蔽,重申自己的愛國立場,並承諾釋放被錯誤關押的愛國人士,邀請社會各界名人召開「北方救國大會」。

  ……

  「幹得不錯!」周赫煊看到報紙上的消息,忍不住笑起來。

  他寫文章罵宋哲元,並非只是為了洩憤,更大的目的是想給宋哲元施壓,現在看來效果還真不錯。

  至少,那五個親日分子成了落水狗,不僅被宋哲元撤職,而且還躲進日租界不敢出來。

  特別是齊燮元,北平和天津能被日寇輕鬆佔領,齊燮元在中間出了很大的力。這個漢奸勾結日本人,利用宋哲元和張自忠的僥倖心理,先後使出緩兵計和離間計,把平津抗戰搞得一塌糊塗。

  現在齊燮元被宋哲元撤職,而且名聲也壞掉了,或許會讓平津守得更久一些,甚至張自忠和趙登禹都不會那麼早犧牲。

  周赫煊把于佩琛叫來,吩咐道:「你去電報局走一趟,通電全國,就說我衷心讚美宋將軍的愛國之舉。」

  「我馬上就去!」于佩琛笑容滿面,向周赫煊投去欽佩的眼神。

  什麼叫大文豪?

  這就是!

  自從宋哲元在華北亂搞以來,不知有多少愛國人士譴責,都不能令其有分毫收斂,每次都假模假樣的發表愛國通電,然後繼續籠絡那些漢奸走狗。

  現在周赫煊僅僅寫了一篇文章,就立馬打破局勢,不僅冀察政務委員會裡的五大漢奸被撤職,而且宋哲元還通電召開救國會議,釋放了一部分監獄裡的愛國者。

  當然,最高興的人還是常凱申。

  老蔣本來想趁張學良下野的機會,徹底掌控華北,結果被宋哲元半路殺出來摘桃子。現在華北的國黨黨部全部撤銷,中央派去的官員全被趕跑,實在是讓老蔣憋了口悶氣發不出來。

  南京憩廬,常凱申看到宋哲元的通電哈哈大笑。

  「娘希匹!」

  常凱申罵了一句,感慨道:「我說話還不如周明誠管用,傳令行政院,派人去跟宋哲元交涉。冀察政務委員會不是有空缺嗎?要他讓出來幾個。不給席位就通電斥責!」

  可憐的宋將軍,又要兩頭受氣了。他把五個漢奸撤職的舉措,本來就得罪了日本人,現在又被老蔣逼迫,日子實在沒法過了。

  就在常凱申派人前往北平交涉的時候,日軍的北平特務機關,瘋狂派人質問宋哲元,讓他趕快恢復五個漢奸的職務。

  於是,多愁善病的宋將軍又病了,直接撂挑子跑回老家靜養身體。這次他病得很嚴重,日本人追到他老家查看,發現宋哲元大熱天捂著被子,面白如紙,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社會各界愛國人士歡呼沸騰,紛紛自費前往北平,參加林世則主持的救國大會。

  日本關東軍和天津軍隨即開始動員,兵臨河北、山東兩省,戰事似乎一觸即發,土肥原賢二也匆匆渡海趕到北平。

  面對即將爆發的戰事,宋哲元終於怒了,揚言日本若是逼得太緊,他將全面倒向南京政府,並拉著韓復矩一起談判找場子。韓復矩那是躺著也中槍,自己的地盤莫名其妙被日本進兵,只能咬著牙跟宋哲元站在同一戰線。

  也即是說,只要日本敢玩真的,宋哲元和韓復矩兩人的軍隊都會擁護中央。

  還沒準備好的日本人不敢輕舉妄動,土肥原賢二再度登場,拉著宋哲元和韓復矩緩和緊張局面。

  周赫煊順手一篇文章,牽動了幾方勢力,調動了40餘萬軍隊。

  大家夠給面子啊。

  只不過,廖雅泉也收到了祕密指令,讓她給周赫煊加大用藥量。

  周赫煊似乎成了日本人的眼中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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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之文豪崛起 724【第二篇文章】

  上海,某公寓。

  蕭紅捧著派報工剛剛送來的《非攻》雜誌,邊看邊上樓,推門喊道:「鴻霖,周先生又有新文章了,除了連載《黑土》,還有一篇罵投降派的!」

  「嗯,我回來再看。」蕭軍收拾得整整齊齊,拿著帽子準備出門。

  蕭紅頓時變了臉色:「大清早的,你又要去哪兒?」

  蕭軍笑道:「去找陳涓。」

  陳涓是蕭軍的新歡,兩人愛得很瘋狂,而蕭軍對這樁戀情從不隱瞞,圈子裡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

  蕭紅氣得身體發展,咬牙切齒道:「陳涓是有丈夫的,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她有丈夫又如何?只要我們相愛就可以了,愛情是自由的。」蕭軍戴上帽子就推門而出,根本不理會發怒的蕭紅。

  蕭紅手裡握著雜誌,失神待坐片刻,也氣呼呼的出門,直奔魯迅的寓所。

  「瑩瑩來啦,自己坐吧。」許廣平看似熱情地招呼,轉身跑去廚房做家務,連水都懶得給蕭紅倒一杯。

  許廣平有足夠的理由不高興,因為蕭紅天天來找魯迅。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大半年了,換成心眼兒小的女人,估計會拿起掃帚把蕭紅給打出門去。

  「咳咳咳!」

  伴隨著一陣咳嗽,魯迅來到前廳,對蕭紅說:「又吵架了?」

  蕭紅氣苦道:「日子沒法過了,我想跟他分手。」

  「那就分吧。」魯迅也無比頭疼。

  蕭軍和蕭紅,都是魯迅的得意弟子,也是如今名頭最響亮的文壇新星。

  如果蕭紅每天來請教文學,魯迅還比較高興,偏偏她總是來抱怨感情問題,長期下來魯迅覺得好煩。

  「咳咳咳!」

  魯迅突然捂嘴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咳完手心裡全是血。

  蕭紅連忙幫魯迅撫背順氣,擔憂道:「先生,你沒事吧?」

  「沒事,老毛病了,」魯迅難受的用手帕擦血,問道,「今天寫了新文章嗎?」

  「沒有,不過周先生有新文章。」蕭紅拿出這一期的《非攻》。

  《非攻》雜誌在去年底就復刊了,為了避免受到日本人的干擾,總部直接遷到了武漢。

  魯迅順手翻看雜誌目錄,果然發現有周赫煊的兩篇文章,一篇是連載《黑土》的第三部,一篇的標題是《對日問題之戰和探究》。

  蕭紅先看的是小說,而魯迅先看的則是評論文章,只見周赫煊在文章裡寫道:

  「自『一二八事變』以來,國內的先生們開始討論主戰與主和的問題。主和派認為:日本國力強盛,而中國國力衰弱;日本國民振奮,而中國國民愚昧;日本力量整齊劃一,而中國力量一盤散沙……兩相對比,則中日開戰,中國必敗。故此,主和派的先生們認為,對日應該避免戰爭,力爭和平,此中國生存之道也。」

  「主和派的先生們為此殫精竭慮,奔走疾呼,自詡眾人皆醉我獨醒。主和派之領袖,政界以汪兆銘為首,學界以胡適之為首。汪胡兩位先生堪稱中國之俊傑,見識卓著,目光長遠,其所慮者蓋當發人深思。」

  「然則,汪胡兩位先生似乎搞錯了戰和關鍵,是戰是和,中國沒有選擇權,一切全看日本而已。中國的主戰派,並非渴望廝殺的戰爭分子,他們為何要主戰?皆因日本選擇了侵略戰爭。」

  「近十年來,國際主流思想是裁軍與和平,日本則反其道而行之。自裕仁天皇繼位以來,立即著手控制日本教育界和思想界,軍國主義侵略思想根植於日本國民血液當中,就連小學生都要定期接受軍事訓練。」

  「1929年爆發世界經濟危機,日本國民經濟受到重創,從此開始瘋狂的擴軍備戰計畫。因為日本政府無力恢復經濟繁榮,只能轉移人民視線,將危機轉嫁到中國人身上。」

  「我們來看一組數據——」

  「1929年,日本每年的軍工投資,只佔國家總預算的10%,到1935年已經佔比30%;1929年,日本每年僅能生產10輛坦克,到1935年已經能年產坦克300輛;1929年,日本的常備兵力只有10萬人,到1935年已經增加到40萬人。從1929年到1935年,日本的步槍生產量增長6倍,機槍生產量增長3倍,火炮生產量增長6倍,飛機生產量增長2倍……」

  「按照這個勢頭增長下去,日本的常備兵力明年很可能達到50萬,軍工投資很可能佔到國家總預算的50%,甚至是60%。日本國力再強,都不可能長期維持如此恐怖的軍費開支。更何況,日本正處於經濟危機期間,他們的財政早就趨於枯竭。」

  「即便日本的官員都是和平愛好者,他們也無法阻止戰爭的爆發。如果不打仗,整個日本都要亂,因為他們的國家和人民都沒錢了。想要有錢,就只能對外擴張,就只能來中國搶劫。」

  「這就好像一個強盜,把家裡的糧食都吃光了,把家裡的錢都拿去買刀槍。這個強盜孔武有力、披甲執銳,而他的鄰居卻孱弱不堪,強盜的選擇會是什麼?當然是入室搶劫,如果不搶劫,強盜就要餓肚子,強盜的刀槍就要生鏽!」

  「我們的主和派先生們,他們祈求的和平是怎樣的呢?他們想要送給強盜一些糧食,然後說,咱們不打仗,別傷了鄰居的和氣。但送出去的那點糧食,只夠強盜飽腹一兩頓,只能讓強盜吃得更有力氣。該來的強盜,依舊會來!」

  「我也期待和平,但可能嗎?」

  「和平的關鍵,不在中國,中國沒有權利選擇。和平的關鍵,也不在日本,日本已經無從選擇。從日本開始擴軍備戰那一天起,他們就走上了對外擴張的不歸路。日本已經沒法再回頭,他們的身後是萬丈懸崖,讓日本停止侵略,等於讓日本人自殺。」

  「主和派的先生們,汪兆銘先生,還有胡適之先生,以及兩位先生的支持者們。天亮了,諸位快醒醒吧,別再閉著眼睛說夢話了。美夢再美好,那也是在做夢。別等強盜殺進了家裡,你們還躺在睡榻上,被人殺死於夢中。」

  「中日兩國之戰爭,大約明年就會到來。因為日本政府之財力,想要維持現有的擴軍備戰速度,只能支撐到明年。明年日本若不侵略中國,後年的日本就要經濟崩潰。」

  「我只希望,國人放下戰和之爭,腦子清醒些,思考一下如何抵抗。」

  魯迅認認真真地把文章看完,忍住咳嗽,自言自語道:「明年,就要打仗了?」

  蕭紅坐在魯迅旁邊,跟著也讀完了文章,難以置信道:「或許是周先生猜錯了吧。」

  「如果文章裡的數據都是真的,那就應該錯不了。」魯迅無力地靠坐在沙發上。

  事實上,真正關注日本而又有分析能力的,肯定能夠推算出大致的戰爭日期。比如老蔣,早在兩年前,就已經預言了戰爭的準確時間,因為他能夠獲得許多相關情報。

  再次一級的,無法接觸到日本軍費數據,但卻可以根據日本報紙、日本政策,以及日本民間輿論風向,預感到日本會在未來幾年內對外擴張。

  周赫煊的這篇文章,只是戳破了國人的美好幻想而已,揭下了那一塊名為僥倖的遮羞布。

  這篇文章沒有罵誰,而是用冷冰冰的數字,劈頭蓋臉的扔到主和派身上,讓汪兆銘、胡適和他們的追隨者好好看看。

  對於大多數無法得知日本具體情況的國人來說,這篇文章卻像一聲驚雷,在死寂的晴空中炸響。包括宋哲元和他的將領們,看到周赫煊的文章都震驚不已,想要接受卻又難以置信。

  明年,日本真會打來嗎?

  全國各大報刊雜誌,瘋狂地分析討論周赫煊的文章,而愛國學生也利用暑假再次掀起抗日宣傳運動。

  周赫煊這次回國寫了兩篇文章,前一篇攪動華北局勢,後一篇直接轟動全國。

  就連常駐中國的西方外交官,都把周赫煊的文章寄回國,讓本國的軍事和外交人員仔細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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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1-5 00:40
725【忽悠到底】

  南京,憩廬。

  常凱申最近心情很好,因為「兩廣事變」就要徹底解決了。

  所謂「兩廣事變」,就是廣東的陳濟棠,以及廣西的李宗仁、白崇禧,打著「北上抗日」的招牌,揮兵殺向中央軍的地盤,幾乎在南邊掀起了新一輪大規模內戰。

  胡適前段時間跟周赫煊見面時,大罵主戰派懷有異心,抗日只不過是挑起內戰的噱頭。

  事實上,這事兒還真不能全怪兩廣的軍閥們,因為是常凱申率先玩陰招動手。

  我們知道,30年代的國黨有三大領袖,一是常凱申,二是汪兆銘,三是胡漢民。這三人在黨內威信極大,互相忌憚,不敢徹底撕破臉。

  上一次常凱申和胡漢民撕破臉的結果,是廣州成立新的中央政府,而常凱申直接宣佈下野。

  終於,胡漢民在5月份病死了,兩廣軍閥們失去政治依憑。

  常凱申由此看到統一南方的希望,他派孫科前往廣州弔唁,並借中央大義和統一抗戰的名義,要求改組廣東和廣西地方政府。說白了,就是讓陳濟棠、李宗仁、白崇禧乖乖投降,把地方軍政大權讓出來。

  老蔣代表著中央政府,他的這個命令是合理的,但兩廣的軍閥們卻不想束手就縛。

  於是,陳濟棠、李宗仁、白崇禧奮而起兵,但又不敢直接說攻打中央,只能高舉「抗日」旗幟。

  兩廣的「抗日」很扯淡,居然獲得日本人援助。為了支持兩廣抗日,日本派出大量飛行員進駐白雲機場,指導陳濟棠的抗日空軍,聽說還支援了陳濟棠一筆抗日經費。

  這就太搞笑了!

  陳濟棠的空軍不想被日本飛行員指導抗日,直接爆發兵變,幾十架廣東戰機主動飛去投靠中央政府,把老蔣笑得合不攏嘴。

  老蔣在調兵平叛的同時,再次玩起了老本行,利用金錢和官位策反敵將,把張發奎和余漢謀等廣東將領收買過來。

  陳濟棠瞬間成為光桿司令,氣得直想吐血,然後埋怨自己的老哥風水技術不專業。

  陳濟棠的哥哥陳維周,是有名的風水術士,他專門去考察了老蔣的祖墳,從而得出結論:蔣家的祖墳,遠遠不如芙蓉嶂陳家祖墳的龍勢。當年洪秀全安葬母親的時候,就把祖墳選在芙蓉嶂,說這裡是出天子的地方。洪秀全只消耗了芙蓉嶂少量的龍氣,剩下的龍氣可以幫助陳家成就九五之尊,奉化那邊的蔣家祖墳只是小兒科。

  嗯,雖然很荒誕,但這就是陳濟棠起兵反蔣的最大底氣。

  所以說,業務不精,很害人啊。

  現在自己的兵力被老蔣收買大半,陳濟棠已經不想再打了,正在派人到南京商談投誠事宜。只要廣東的陳濟棠投降,廣西的李宗仁、白崇禧也只能撤兵,老蔣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廣東。

  「委座,周先生來了!」侍從副官報告道。

  常凱申整理衣服,端坐在沙發上說:「請他進來。」

  房門開啟。

  常凱申瞥見周赫煊跨入半步,突然起身相迎,笑道:「哎呀,明公,有失遠迎,兄弟我得罪了!」

  「豈敢豈敢,委員長呼我表字即可。」周赫煊微笑說。

  常凱申說話的態度因人而異,表面功夫做得很足。就說年初數萬學生雲集南京請願抗日,常凱申面對激憤的教授和學生們,說話時一口一個「兄弟」、「兄弟我」,那謙卑和誠懇的語氣很是感動了不少學生。

  只要不擺明立場反對常凱申,名氣越大的人,常凱申就越表現得尊敬。

  這是個一言不合就拜把子的人!

  此刻,常凱申拉著周赫煊的手說:「明誠為國紓難,幫忙解決了白銀危機,又斬獲諾貝爾獎,大漲我國人士氣,當得起一聲『明公』尊稱。」

  周赫煊笑道:「委員長謬讚。」

  兩人坐下寒暄幾句,聊了些關於諾貝爾獎和奧運會的事情,常凱申突然問:「聽說,明誠跟德國總理希特勒先生有交情?」

  「談得比較來。」周赫煊點頭道。

  常凱申又說:「我與希特勒先生神交已久,一直想要當面會晤。在明誠看來,希特勒是個怎樣的人?」

  「偏執的藝術家。」周赫煊說。

  「怎麼講?」常凱申問道。

  周赫煊解釋說:「希特勒是個很有藝術天賦的人,他年輕時的理想是成為畫家,結果被維亞納藝術學院拒絕錄取了,這才轉而投身政治舞台。」

  常凱申有些意外,問道:「希特勒先生的畫技如何?」

  「他擅長並信奉古典主義,」周赫煊笑道,「但歐洲流行的是現代派,以及各種先鋒主義,這是他被藝術學院拒之門外的根本原因。事實上,希特勒的畫作,雖然談不上頂級藝術品,但考進維也納藝術學院綽綽有餘。當年希特勒落榜的時候,他就說:維也納藝術學院沒有錄取他,世界肯定蒙受了重大損失。」

  常凱申樂道:「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幸好那所藝術學院沒有錄取希特勒先生,否則德國人就失去了一位偉大的總理。」

  「或許吧。」周赫煊憋著笑。

  「聽說,希特勒先生還送了明誠一把手槍,想要留你擔任元首顧問?」常凱申又問。

  周赫煊承認道:「有這回事,但被我拒絕了,只收了他親自設計的手槍。」

  常凱申讚道:「明誠真是棟樑之才,希特勒先生也是慧眼識英雄。明誠你幾番拒絕征辟,我知道你不喜歡做官,不如來擔任我的私人顧問吧。」

  「算了。」周赫煊搖頭。

  「為什麼?」常凱申問。

  周赫煊不咸不淡地懟回去:「就怕委座你顧而不問。我的主張是全民結成抗日統一戰線,你會採納嗎?」

  「呃,」常凱申尷尬的笑道,「治國是大事,須分清主次。」

  周赫煊說:「國難當頭,攘外是主,安內為次。我的觀點和委員長剛好相反,又如何做你的顧問?」

  事實上,常凱申邀請周赫煊擔任顧問,只不過是看重他的名氣而已。人家希特勒都發出顧問邀請了,常凱申不能不表態啊,否則豈不要被嘲笑識人不明?

  還有,最近周赫煊連寫兩篇文章,表現得太過活躍,常凱申也打著招安的主意。

  常凱申又說:「最近看了明誠的文章,寫得很好,特別是戰和之論。你文章裡的那些數據,是如何得來的?比我的情報還詳細。」

  周赫煊對此很頭疼啊,只能用老辦法來解釋:「我是『共濟會』的亞洲區執事。」

  「共濟會?」常凱申滿頭霧水。

  周赫煊忽悠道:「共濟會是一個世界性的祕密組織,誕生於1701年,理念是宣揚博愛、慈善和美德精神,終極追求是探尋人類生存的意義。我們的成員有學者、商人和政客,包括日本的一些學者和政客,所以我對日本的某些信息比較清楚。委員長記得幾年前的《田中奏摺》嗎?那就是我通過共濟會得到的。」

  對於《田中奏摺》,常凱申當年也派人調查過,但沒有得到任何的信息。

  常凱申驚訝道:「日本政府也有你們的人?」

  「不錯,」周赫煊繼續忽悠,「就因為我公開了《田中奏摺》,導致日本共濟會遭受打擊。我們的日本共濟會成員,大部分都是文職,這幾年日本發動了兩次政變,共濟會成員被清洗三分之二。所以,對於中日的外交,我們共濟會無法幫忙。委員長如果派人到日本仔細打探,你就會知道,共濟會已經被日本軍部列為非法組織。」

  常凱申又問:「共濟會在中國還有其他成員嗎?」

  「有,但是不多,包括我在內只有三個,」周赫煊胡謅道,「共濟會不是誰都能加入的,中國有資格加入的人並不多。委員長請放心,共濟會不是黨派,只是一個民間組織而已。比如羅斯福,他以前就是共濟會成員,所以我能輕鬆跟他交流。但自從羅斯福當選美國總統後,他就被共濟會開除了,因為他的某些政策違反了共濟會的利益。」

  「美國總統以前也是共濟會成員,而且還被共濟會開除了?」常凱申聽得一臉懵逼。

  「是的,」周赫煊說,「共濟會以前雖然策劃過法國大革命,但現在我們很少過問政治,主要追求的是商業和學術。希特勒以前也想加入共濟會,但他資格不夠,不過他跟共濟會保持著少許的聯繫。我上次去德國,就跟希特勒聊過,他答應儘量支持中國。比如向中國低價出售武器,我是說更低價,他親口答應我的。」

  常凱申內心翻江倒海,鎮定地點頭道:「確實,這次跟德國的軍火交易,他們願意再次降價,而且把交易量也提高了。明誠,你是否能利用共濟會的關係,為中國爭取更多的利益?」

  「可以,但主要是在學術方面,」周赫煊說,「愛因斯坦是共濟會成員,他答應來明年再來中國訪問交流。居里夫婦兩個月前不是來了中國一趟嗎?他們也是共濟會的成員,答應我幫助中國的研究院提升物理化學的科研水平。」

  「就不能是其他的嗎?比如外交和經濟支援。」常凱申道。

  「很難,」周赫煊搖頭說,「特別是英國、美國和日本,正在大肆打擊共濟會勢力。而在蘇聯,共濟會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要知道當初列寧也是共濟會的人,但他們奪權後就翻臉了。」

  聽到列寧的名字,常凱申已經徹底麻木,問道:「共濟會在中國的發展如何?」

  周赫煊笑道:「總部對中國沒有興趣,他們覺得中國太落後了,我還是在遊歷歐洲時加入共濟會的。」

  常凱申對周赫煊這番話半信半疑,回頭就讓人打聽關於共濟會的信息,然後跟土肥原賢二一樣,直接被共濟會的各種傳聞給嚇尿了。同時,他也對周赫煊更加重視,是那種真正的重視,而非只重視周赫煊的名望。

  兩人聊天的第二天,南京政府正式舉行授勳儀式,由常凱申親自授予周赫煊卿雲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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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1-5 22:39
726【孔大公子】

  「污~」

  長江水面,汽笛轟鳴。

  剛滿8歲的張滿怡,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跟幾個姐姐比起來,她顯得實在太斯文了,跟陌生男子說幾句話都要臉紅。

  江輪客艙裡,張滿怡低著頭怯怯說:「爸爸,我不想那麼早嫁人,我想先去國外留學。」

  「又沒讓你馬上結婚,這次只是去南京相親,」張謀之笑道,「男方是賀廳長家的公子,畢業於早稻田大學,聽說品行和才學都極為出眾。等見了面,你若是喜歡,那就先訂婚再留學。你若是不喜歡,那就當沒這回事兒。」

  「論才學,誰能比得上三姐夫?」張滿怡嘀咕道,顯然心裡很不高興。她所說的三姐夫自然是周赫煊,至於所謂的相親,其實跟定親沒兩樣,幾乎沒有讓她做主的可能。

  「你三姐夫那是萬中無一,又有幾個男人比得上?別挑三揀四了。」張謀之說道。

  張謀之這幾年順風順水,美國那邊的避(和諧)孕套生意,已經全部交給三兒子打理。二兒子由於有周赫煊的美言,已經當上了一省建設廳長,父子倆一官一商配合得極為默契。

  從九江到重慶,張謀之的生意遍佈數省,主要以房地產、代理經銷和輕工業為主。劉湘都被張謀之用金錢腐蝕了,重慶的菜園壩、上清寺、李子壩、觀音橋一代,到處都有張家負責修建的別墅洋房。

  說起張老闆,重慶和九江的百姓都要豎起大拇指,仁義啊!

  張謀之是跟女婿學的,生意做到哪兒,慈善就辦到哪兒。錢沒少賺,名聲也好得很,他隔三差五就要捐錢修路、施粥、建學校。

  這段時間,張謀之聽從女婿在信中的叮囑,專門跑去上海拋售產業,然後帶著剛剛大學畢業的小女兒前往南京,參加周赫煊的授勳儀式。

  張滿怡悶悶不樂的留在艙內看書,張謀之則來到甲板上透氣,然後就看到精彩的一幕。

  只見甲板之上,一個青年兩股顫顫,頭頂蘋果,帶著哭腔哀求道:「社長,你饒了我吧,打偏了要死人的。」

  孔祥熙的大公子孔令侃,手裡拿著把毛瑟手槍,對著蘋果瞄來瞄去。他故意把槍口垂下,對準了青年的襠部,惡作劇般笑道:「你腿別抖,不然我的手就要跟著抖。安心站好了,本社長的槍法好得很。」

  「我不抖,我不抖……」青年已經快哭了。

  孔令侃再次瞄準蘋果,舉槍喊道:「嗙!」

  其實根本沒開槍,但隨著孔令侃發出聲響,那青年直接癱坐於地,面色慘白全身顫抖,褲襠裡滲出大股的不明液體——嚇尿了!

  「哈哈哈哈哈哈!」

  孔令侃捂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好半天才走到青年面前,踢了一腳說:「于老二,你也太慫包了,虧你還是南尖社的骨幹。丟人,忒他媽丟人!」

  孔令侃這輩子只崇拜兩個人,一個是姨父常凱申,另一個是希特勒。

  「納粹」在上海話裡諧音「南尖」,於是孔令侃便組了一個「南尖社」,並自任社長。隨著孔令侃執掌中信局,南尖社的規模迅速擴大,江浙一帶的商人很多都是社員。

  於老二面色難看的爬起來,哭聲道:「社長,我都快被嚇死了,咱下次別這麼玩行不?」

  「閉嘴!」

  孔令侃呵斥道:「入我南尖社,須做到令行禁止,就算我讓你去死,你也要硬著頭皮上!南尖是什麼,南尖就是納粹,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政黨!」

  「社長說的是,」於老二夾著褲襠說,「社長,我能先去換條褲子嗎?」

  「滾滾滾,盡給老子丟臉!」

  孔令侃笑罵著突然轉身,對著旁邊一張空桌子連開數槍,只見餐盤木屑亂飛,嚇得其他乘客慌忙逃竄。

  玩槍是孔令侃的興趣愛好,他辦公桌的抽屜裡,常備著兩把手槍。興致一來,他就掏出來隨意亂射,主要目標是辦公室的燈泡,那些燈泡一個月要換好幾回。

  張謀之在旁邊看得直搖頭,默默地退回船艙當中。

  對於孔令侃這位混世魔王,南方的商人們深惡痛絕,很不得把這傢伙掐死一百遍。從去年開始,南京政府就利用行政命令玩商業壟斷,而負責壟斷業務的正是中信局。

  恰巧,中信局的局長是個傀儡,而真正主事的則是孔令侃。

  其實孔祥熙和宋靄齡都希望兒子直接當局長,但孔令侃實在太年輕了,剛剛大學畢業才20歲,只能先弄個傀儡局長頂上去。

  孔令侃如今乃是民國第一公子哥,大學還沒畢業,財政部就給他專設了一個「特務祕書」的職位。你很難想像,這個剛滿20歲的二世祖,經手著中德兩國的軍火貿易。

  周赫煊讓希特勒降低軍火價格,其實沒給國家省幾分錢,省下的錢都流進孔令侃腰包了。

  當天下午,輪船抵達南京。

  孔令侃帶著自己的狗腿子,大搖大擺從船艙出來,其他乘客紛紛讓出通道。

  張謀之也連忙拉著女兒避讓,他惹不起這種權貴子弟。

  即便如歷史上那樣,張樂怡沒有嫁給周赫煊,而是嫁給了宋子文,張謀之也是惹不起孔令侃的。甚至,孔令侃還想強娶張滿怡,理由是要跟舅舅宋子文做連襟。旁人根本勸不住,就連宋子文都毫無辦法,張謀之只得悄悄把小女兒送出國躲婚

  「咦,這女囡生得好乖啊!」孔令侃突然盯著張滿怡說。

  張謀之聽到這話,連忙踏前一步,把小女兒藏在自己身後。

  「老東西,閃一邊去!」

  孔令侃直接把張謀之推開,他就是這麼霸道。別說一個商人,就連幾大國有銀行的總裁,孔令侃罵起來也跟訓孫子一樣。

  張謀之被推得差點摔倒,張滿怡連忙扶住,拉著父親連忙往後躲。

  孔令侃伸手去掐張滿怡的下巴,笑道:「皮膚滿嫩的,你叫什麼名字?」

  張滿怡不敢回答,推開孔令侃的手,像受驚的兔子一般躲得老遠。

  「沒意思,一點脾氣都沒有。」孔令侃連連搖頭。他喜歡那種成熟或者豪放的女人,張滿怡太嬌怯了,不是孔大公子的菜。

  孔令侃言語調戲了兩句,便自個兒揚長而去,留下張謀之氣得全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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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1-7 00:38
民國之文豪崛起 727【六親不認】

  南京,揚子飯店。

  咖啡廳裡。

  宋子文品著巴西進口咖啡,笑道:「恭喜恭喜,明誠兄,你明天就要成為首個獲得一等卿雲章的國士了。」

  「我也要恭喜宋兄啊,你現在是中國菸草大王。」周赫煊語氣中透著若有若無的譏諷。

  宋子文卻很得意:「當初讓明誠兄也參一股,你可是自己放棄的。」

  南洋兄弟菸草公司,是此時中國最大的民營菸草企業,完全稱得上日進斗金。宋子文趁著銀根緊縮的機會,卡住南洋菸草的資金鏈,用遠低於市場的價格收購了20萬股股票,一躍成為南洋菸草的最大股東。

  有這種手段,宋子文還真不需要貪污,人家直接玩官僚資本。

  「民族企業的商人們也不容易,我就不跟他們搶飯吃了。」周赫煊笑道。

  宋子文樂道:「明誠恐怕是不屑吧,你在英國和美國的生意,可是做得紅紅火火,看不起國內的那點小錢。聽說你剛才委員長的官邸出來?」

  「嗯,跟委員長聊了一會兒。」周赫煊點頭道。

  宋子文說:「他有沒有請你做官?」

  「算有吧,被我拒絕了。」周赫煊說。

  「拒絕得好,」宋子文攪著杯子裡的咖啡,「我早就看透了,這中國的官兒啊,做起來特別沒意思,還不如老老實實賺錢來得痛快。」

  周赫煊說:「宋兄生財有道。」

  「我不行,比不上明誠兄,」宋子文連連搖頭,突然說,「如今美國的經濟恢復很快,明誠有沒有什麼賺美元的路子?」

  周赫煊笑道:「美國佬的錢,哪有那麼好賺?倒是宋兄,你執掌著中國銀行,倒騰點外匯輕而易舉。」

  宋子文搖搖頭,笑而不語。

  現在孔祥熙是財政部長,不僅獨攬貨幣改革的大權,把利用中信局控制四大銀行,順便把持壟斷進出口貿易。根本不用孔祥熙親自出馬,但凡涉及進出口業務的商人,都把他兒子孔令侃當菩薩供起來。

  甚至為了討好孔令侃,商人們一窩蜂的加入南尖社,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宋子文對此很不高興,因為孔家擋了他的財路,以前很多賺錢手段都用不上了。

  兩人閒聊片刻,張樂怡帶著妹妹張滿怡,悄然來到咖啡廳。

  「姐夫。」張滿怡弱弱地喊。

  「五妹快坐,」周赫煊介紹道,「這位是宋子文,宋先生。」

  張滿怡微微點頭道:「宋先生好。」

  「張小姐好。」宋子文應道。

  幾人寒暄的時候,張樂怡反倒有些尷尬,因為宋子文當初追求過她。

  宋子文也有些尷尬,擠出笑容來,朝張樂怡點頭致意,然後說道:「既然明誠兄跟家人團聚,那我就不便打擾了,告辭!」

  「宋兄慢走。」周赫煊說。

  張謀之和張滿怡是剛剛才到飯店的,張滿怡不想去相親,只有向姐姐求救,然後又攛掇著讓姐夫出主意。

  「姐夫,我……我想去留學,不想結婚。」張滿怡說話時吞吞吐吐。

  周赫煊笑道:「留學好啊,想去哪個國家?」

  「我想……」張滿怡話沒說完,突然看著門口,嚇得臉色劇變。

  好巧不巧,混世魔王孔令侃也來了。

  孔祥熙和宋靄齡夫婦就住在南京,孔令侃回家只幾分鐘,就跟老爹吵了一架,然後氣呼呼地跑來揚子飯店開房間。父子倆吵架的原因很簡單,只因剛剛大學畢業的孔令侃,迷上了上海的一個交際花,頗有些假戲真做的徵兆,回去就被父親劈頭蓋臉訓斥一番。

  孔令侃沒有看到張滿怡,倒是跟宋子文撞個正著。面對自己的舅舅,孔令侃沒大沒小的喊道:「TV兄,好巧啊。」

  「TV」是宋子文的英文縮寫,幸好如今的中國沒有電視,否則叫起來那就更尷尬了。

  宋子文臉色難看道:「麻煩把『兄』字去掉,我是你舅舅!難不成,你還想跟你媽來個姐弟相稱?」

  「好好好,TV就TV,不『兄』了。」孔令侃笑得樂不可支。

  「沒家教!」宋子文咬牙切齒道。

  孔令侃頓時就怒了:「你他媽說誰沒家教呢?」

  「我媽是你外婆,嘴巴放乾淨點!」宋子文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

  「算了,跟你扯不清,這麼大了還不懂事。」孔令侃表現得極為大度,似乎宋子文才是那個熊孩子。

  宋子文氣得肺都快炸了,幸好這個時空他沒有小姨子,否則孔令侃還想跟他做連襟兄弟呢。

  孔令侃就像一隻打架勝利的公雞,兩手插著褲兜,一路吹口哨走進咖啡廳。他除了喜歡玩槍以外,最大的愛好是跳西洋舞,直奔咖啡廳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物色一位順眼的咖啡女郎當舞伴。

  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孔令侃突然看向周赫煊那桌。他認出了周赫煊,也認出了張滿怡,但目光最終鎖定到張樂怡身上——孔令侃喜歡成熟有韻致的女人。

  「你就是周赫煊?我在報紙上見過你的照片。」孔令侃也不把自己當外人,拖張椅子就在那桌坐下。

  張滿怡嚇得臉色蒼白,連忙朝姐夫那邊挪位置。

  「你誰呀?」周赫煊很不高興。

  孔令侃得意洋洋地說:「常凱申是我姨父,孔祥熙是我爹,你說我是誰?」

  周赫煊不由冷笑道:「原來是孔家的公子,幸會,幸會!」

  孔令侃居然把譏諷當成了恭維,笑道:「你面子蠻大啊,我姨父親自給你授勳,你是怎麼哄騙他的?」

  「憑本事,不用哄。」周赫煊說。

  「你就吹牛吧,一個寫窮酸文章的,有屁的本事。」孔令侃毫不掩飾他對周赫煊的輕蔑。

  周赫煊反辱相譏道:「如果投胎也是本事的話,我確實不如孔公子。」

  孔令侃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拍著胸脯說:「那當然,本公子投胎的本事可大了,放眼整個中國誰比得上我?」

  周赫煊瞬間無語,懶得跟這逗比瞎扯淡,對老婆和小姨子說:「我們走吧。」

  「唉,別走啊,再聊會兒!」孔令侃起身攔住,說話的時候看向張樂怡,「你會跳舞嗎?晚上一起跳舞,本公子可是跳遍上海灘無敵手。」

  周赫煊冷著臉說:「麻煩讓開。」

  「我就不讓,你拿我怎麼著吧? 」孔令侃招了招手,兩個跟班頓時圍上來。

  坐在旁桌的孫永振早就嚴陣以待了,立即衝上來阻攔,袖子裡還藏著一把手槍。

  宋子文剛才一直沒走,見狀又跑回來,對周赫煊說:「明誠兄,一起吃飯吧,有個事想跟你聊聊。」

  「好啊。」周赫煊笑道,懶得再跟孔令侃糾纏。

  有宋子文幫忙解圍,孔令侃不敢真的動手,把路讓開冷笑道:「TV,你是故意跟我作對吧?小心老子讓中信局扣你的貨!」

  宋子文大怒,指著孔令侃的鼻子說:「你有種就當著你媽面自稱老子!」

  「你以為老子不敢啊?」孔令侃怒極而笑。

  周赫煊是又好氣又好笑,對孔家的家教佩服到了極點,兒女一個個全是極品奇葩。

  「我們走!」宋子文不再理會孔令侃的挑釁。

  兩個跟班看了看主子,孔令侃無奈地點頭,他們才終於把路給讓開。

  直到走出了咖啡廳,周赫煊才問:「不會有麻煩吧?」

  「放心,孔令侃嘴巴雖然臭,但還不敢真的亂來。」宋子文說話的時候,突然想起孔二小姐,那位姑奶奶才真的一言不合就要掏槍殺人。兩相比較,孔大公子已經算是守法兒童了。

  但也不能這麼簡單的比,孔二小姐對外不對內,遇到親戚表現得很乖順,面子上極為尊重宋子文這個舅舅。孔大公子則不然,他脾氣來了連親爹都罵,只是很少真正傷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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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1-7 00:39
民國之文豪崛起 728【叫人】

  洪門致公堂,上海分部。

  已經快傍晚了,劉福泰接到一個電話,通話之後面色嚴峻。他把手下最得力的紅棍閔舟喊來,交代道:「閔三,明公在南京遇到點麻煩,你馬上趕去幫忙,務必要保得明公周全!」

  「哪個明公?」閔舟愣神道。

  「五洲洪門總堂的坐館大爺,周赫煊周明公。」劉福泰說。

  「拿諾貝爾獎那個?」閔舟大喜道,「好嘞,我立刻就過去!能為周先生效力,也不枉我學了一身武藝。」

  劉福泰琢磨道:「明公主動打電話尋求幫助,肯定不是什麼小事,你一個人恐怕不頂事。」

  閔舟驚訝道:「周先生名揚海內,哪個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害他?」

  「所以事情不簡單啊,」劉福泰說道,「南京的情況很複雜,人去多了也不頂用,得增派幾個好手才行。」

  閔舟笑著提醒道:「杜爺最近就在上海啊,何不找他幫忙?」

  「對啊!」

  劉福泰眼睛一亮,朝院外喊道:「快給我備車。」

  杜心五,原名杜慎愧,人稱南北大俠,自然門第二代掌門,青幫與洪門的雙紅棍,曾做過孫中山的保鏢和張作霖的師父。

  去年中,土肥原賢二製造華北五省獨立,企圖誘使杜心五擔任華北自治政府高官,杜心五當場撕毀200萬元的支票,然後帶著家人和徒弟祕密逃到上海。

  去年底,上海工人大罷工,老蔣讓杜月笙出面解決。杜月笙這回也不頂用了,最後還是杜心五幫忙調解的。

  此時杜心五的徒弟萬籟聲,是湖南省國術館的館長,另一個徒弟李麗久是國術館的技術大隊長。年初的時候杜心五還在長沙,這陣子恰好帶徒弟來上海辦事。

  「師父,洪門劉福泰求見!」弟子李如圭稟報導。

  「有請。」杜心五把玩著核桃說。

  劉福泰被領到堂前,作揖鞠躬道:「洪門劉福泰,拜見杜爺!」

  杜心五早在20多年前,就是洪門元帥孫中山手下的紅棍,在洪門內部的資格比劉福泰老多了。他也不起身迎接,只笑著招手:「坐吧。」

  「杜爺,今日冒昧來訪,還請贖罪,」劉福泰說,「我洪門新福周赫煊先生,在南京遇到些麻煩,想請杜爺派些人手過去幫忙。」

  「有人找周明誠的麻煩?瞎了他娘的狗眼!」杜心五猛拍椅子扶手。

  劉福泰說:「聽聞是有人想對周先生不利。」

  杜心五琢磨道:「多半是日本人,這幫孫子禍害華北不說,居然敢來南方挑事。」說著,杜心五吩咐徒弟李如圭,「你把朱家兄弟叫來!」

  不到片刻,朱國福、朱國祿、朱國楨三兄弟聯袂而來。

  八年前的南京武術國考,最優等十五人當中,朱氏兄弟就佔了三個,「朱家三虎」名震全國。隨即,朱國楨被聘為中央國術館技擊隊隊長,朱國祿為副隊長,朱國楨為教授班班長,三兄弟還受邀去中央軍校當教官。

  這三兄弟本來前程似錦,可惜受到師父和師弟萬籟聲的連累。

  李濟深曾邀請萬籟聲擔任兩廣國術館館長,授少將軍銜,時年25歲。當時兩廣跟中央打仗,杜心五也站在兩廣那邊,引起老蔣的深深不滿,連帶著朱家兄弟在中央的職務也被撤了。

  杜心五指著朱家三虎說:「我得到了可靠情報,日本人想對周赫煊先生不利。你們三個快去南京,保護周先生安全!」

  「遵命!」朱家三虎應諾。

  當晚,朱家三虎就和洪門紅棍閔舟,一道出發坐火車前往南京,大概明天上午就能抵達。

  一下子跑來四個好手,周赫煊還真沒料到。

  之所以打電話向上海洪門要人,是因為南京的人靠不住。以周赫煊的名氣和人脈,分分鐘就能請到中央國術館的教頭當保鏢,但找麻煩的是孔令侃,關鍵時候中央國術館的人很可能背叛。

  對於孔令侃,周赫煊非常頭疼。

  殺是殺不得的,有宋美齡、宋靄齡和孔祥熙護著,周赫煊名望再高也要被抓,頂多保住性命被判個十年八年,那就太不划算了。

  而孔令侃則沒那麼多顧忌,這傢伙是個二愣子,才不管周赫煊的影響力有多大,毛躁起來說不定真把周赫煊一槍崩了。而且,孔令侃即便殺了周赫煊,他最多出國避避風頭,誰讓人家投胎技術好呢。

  周赫煊現在的打算是先保命,如果孔令侃不亂來那就算了。如果真的還想搞事,那周赫煊也不是紙糊的,殺了孔令侃再逃到兩廣或者雲南即可。

  當天晚上,周赫煊讓孫永浩帶著家人,連夜押送行李登船,直奔山城重慶。他身邊只留下了張樂怡和孫永振,這樣遇到麻煩跑路也更加方便。

  與此同時,希特勒送的那把槍,周赫煊也隨時帶著身上。誰敢撞上來,他就敢殺誰,包括孔家的人。

  早晨,前來支援的朱家三虎和閔舟,已經在南京火車站下車。

  周赫煊穿戴洗漱完畢,帶著老婆、岳父和小姨子,前往行政院大禮堂接受勛章。

  「止步!」

  一隊憲兵將他們攔住,憲兵隊長說:「周先生請恕罪,兄弟們要搜身。」

  自從半年前汪兆銘遇刺,南京的憲兵就查得格外嚴格,每逢重大場合,中央部級以下官員都要被搜身檢查。

  周赫煊的後腰正好別著一把手槍,他冷笑道:「連我的身也要搜?」

  憲兵隊長愣了愣,尷尬道:「周先生稍等,我去請示一下上級。」

  「請便。」周赫煊說。

  過了大概20分鐘,憲兵隊長再次回來,帶專門帶著個女兵,賠笑道:「周先生和夫人不必檢查,其他人還請配合。」

  周赫煊朝孫永振點點頭,孫永振立即拿出兩把手槍和一把匕首,主動交到憲兵的手中。那個女兵,則負責搜查小姨子張滿怡,岳父張謀之也被憲兵搜了個裡外通透。

  一行人很快步入行政院大禮堂,沒過多久,孔令侃也帶著跟班來了。

  「請出示官函。」憲兵隊長說。

  孔令侃冷笑道:「常凱申是我姨父,行政院就是我家,老子來行政院就是回家,你他媽敢問我要官函?」

  憲兵隊長估計早就跟孔大公子打過交道,苦笑道:「孔祕書,那請允許兄弟們搜身。」

  孔令侃直接把手槍拔出來,指著憲兵隊長的腦門:「你搜一個試試。」

  憲兵隊長無奈道:「孔祕書,咱都是混口飯吃,別讓兄弟們為難。」

  「你他媽叫誰兄弟呢,就算谷正倫來了,也沒資格跟我稱兄道弟!」孔令侃囂張地說。

  谷正倫,中國憲兵之父,中華民國御林軍統領。

  憲兵隊長頭大無比,對一個手下說:「馬上打電話報告谷司令。」

  谷正倫接到消息,飛快坐車前來,笑呵呵說道:「哎呀,令侃公子回南京了,怎麼不找我喝酒啊?」

  「還喝酒?老子都快被你的手下氣飽了,」孔令侃指著憲兵隊長,「就是這混蛋,問我要官函,還搜我的身。我命令你,馬上把他開除!」

  谷正倫笑哈哈說:「我的孔大公子唉,兄弟們都是混口飯吃,我代他向你陪個不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今天這事兒就算了。行不行,就一句話,給我老谷一個面子!」

  孔令侃猶豫片刻,說道:「那好,我就給你谷司令一個面子。」

  「看嘛,這不就結了,」谷正倫笑呵呵的勾肩搭背,順手把孔令侃的手槍奪過來,「走,孔大公子,我老谷親自陪你進去。」

  孔令侃感覺倍兒有面子,居然忘了自己的手槍被人奪走,樂顛顛的就與谷正倫一起邁進行政院大門。

  谷正倫悄悄對憲兵隊長使了個眼色,憲兵隊長立即會意,舉槍把孔令侃的幾個跟班攔住。那些步槍是已經上膛的,跟班們若敢再踏前一步,直接就是被打成篩子的下場。

  別拿憲兵當擺設!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1-7 20:40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1-7 00:39
729【借刀殺人】

  行政院大禮堂內,已經來了不少人,主席台後方懸掛著橫幅,內容為:諾貝爾獎大學者周赫煊先生表彰會暨一等卿雲勛章授予儀式。

  中央社和國黨各報記者,已經提早到場等候,一有大官或名人進來就連連拍照。

  張謀之和張滿怡父女倆,只能坐在比較靠後的位置。張老頭兒樂顛顛的到處跟人打招呼,趁機拉關係,擴充自己的交際人脈。

  張樂怡坐在丈夫身邊,身穿月白色絲綢旗袍,頭髮高高挽起,顯得雍容貴氣又端莊美麗。

  沒等多久,便陸續有人前來道賀,從學界到政界人士應有盡有。

  蔡元培緩緩走來,微笑道:「恭喜明誠。」

  「竟是孑民先生,領受一枚獎章而已,何敢勞您大駕來南京?」周赫煊起身握手道。

  「可不止一枚獎章,那是諾貝爾獎啊,」蔡元培握著周赫煊的手不放,笑道,「去年我從報紙上看到消息,高興得連飯都多吃了兩碗。更何況,明誠你還把居里夫婦請到中國交流學術,我必須代表中央研究院感謝你!」

  蔡元培此時已經沒當官了,因為他總是跟民主人士攪在一起,讓蔣委員長極為不滿。蔡元培定居在上海,這次為了參加周赫煊的授勳儀式,專門坐火車趕來。

  兩人正說話時,馮玉祥大笑而至:「哈哈哈,周老弟,好久不見啊!」

  「馮將軍安好。」周赫煊問候道。

  馮玉祥擺手說:「手底下無兵無將,不敢做將軍,你直接喊我老馮就可以了。」

  周赫煊揶揄道:「那我乾脆叫您馮委員長。」

  馮玉祥臉上浮出古怪笑容,指著北邊說:「你要是敢喊,我就敢答應,就怕他蔣某人吃醋。」

  「哈哈,馮將軍真幽默。」周赫煊乾笑兩聲。

  馮玉祥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光桿司令,雖然無兵無權,但職務卻高得嚇人。他是南京軍委會的副委員長,在軍界的地位,表面上僅次於常凱申這個委員長。

  如今馮玉祥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蹭熱點刷存在感。但凡國內出了點什麼奇事怪事大事,他都要站出來吼兩嗓子。比如施劍翹刺殺孫傳芳,馮玉祥要求特赦;比如章太炎因病逝世,馮玉祥又在國葬申請書上簽名。

  今天老蔣要授勛章給周赫煊,馮玉祥巴巴的跑來露臉了,這位換章將軍的出鏡率很高啊。

  「咔嚓,咔嚓!」

  記者席裡猛閃鎂光燈,能把狗眼給亮瞎了。

  來的是考試院長戴季陶,他穿著一襲長衫,朝馮玉祥、蔡元培兩人點頭致意,又跟周赫煊握手道:「明誠,你辛苦了。」

  「不辛苦,」周赫煊問候道,「戴院長好。」

  「我說的是奧運會,你辛苦了,」戴季陶說道,「我明天就要去德國,參加柏林奧運會,要不一起結伴而行?」

  周赫煊說:「我可能要再等幾天。」

  歷史上的柏林奧運會,中國代表團的真正領隊正是戴季陶。可惜這位先生兩手空空變不出錢來,以至於中國隊的開幕式服裝都沒有,只能在會見希特勒時請求幫助,讓主辦方解決了中國隊的服裝問題,實在有夠丟人的。

  而且,戴季陶發現中國隊成績欠佳,便扔下運動員不管了,自己遊歷歐洲整整五個月才回國。

  馮玉祥見戴季陶來了,實在找不到共同語言,立即閃人跑去落座,蔡元培也抱拳離開。

  戴季陶就在旁邊坐下說:「明誠你那麼討論戰和問題的文章,我看了,寫得很好。唉,落後就要挨打,只剩下奮起反抗一條路了。」

  「那就請戴院長不要再鼓吹和平,中日兩國之間沒有和平選擇。」周赫煊說。

  「可能吧。」戴季陶有些沮喪。

  戴季陶一向是鐵桿「主和派」,但他近來的思想正在向「主戰派」轉變。歷史上,等戴季陶從歐洲遊歷回來,就立即表明了自己的新立場。

  那是年底的一次國府高級會議,戴季陶在休會的時候,突然跪下向其他參會者磕頭說:「我是信佛的。活佛在拉薩,去拉薩拜佛有三條路,一是由西康經昌都,二是……誠心拜佛的人三條路都走,這條走不通走另一條,總有一條走得通的,不要光走一條路。」

  說完,戴季陶又向眾人磕了一個響頭,隨即退席離開。

  這番話的意思是,主戰與主和都是為國家,兩條路愛國者都應該走走。他的選擇是,一邊試圖爭取和平,一邊積極備戰抵抗,讓大家放棄戰和之爭而齊心協力。

  後來撤離南京的時候,國黨內部充斥著亡國論。戴季陶為了激發眾人信心,除了鋪蓋衣物什麼都不帶,把貴重物品全部留在南京家中,並對眾人說:「離開南京最多十年八年,一定會重返的。」

  這是個奇怪的老頭兒,陰險又隨性,刻薄又大度,很難看清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戴季陶是常凱申的頭號智囊,不知幫老蔣解決了多少政治問題。若沒有戴季陶輔佐,老蔣直接就瘸了,很難坐到國家元首的位子。

  老蔣對戴季陶的信任和尊重,在國黨內部也是絕無僅有的。

  整個國黨內部,只有戴季陶可以當面對宋美齡喊出「滾」字,理由是他看不順眼宋美齡的舉止打扮。

  突然,憲兵司令谷正倫,親自帶著孔令侃走進大禮堂。

  孔令侃掃了眼第一排的座位銘牌,不滿地說:「怎麼沒有我的位子?」

  谷正倫哄孩子般笑道:「孔大公子神龍不見尾,誰知道你今天會來啊?放心,我馬上叫人安排調整。」

  「這事我親自來辦!」翁文灝突然走過來說。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汪兆銘遇刺被擼後,他的心腹們也紛紛調整降職。

  當初汪兆銘的頭號心腹褚民誼,也即是不著四六,當街穿褂子駕車追求南國美人魚楊秀瓊那位。現在也丟掉了行政院祕書長職務,接任者正是翁文灝,相當於此時民國政務系統的二把手(一把手是老蔣)。

  翁文灝叫來一個工作人員,令其把第二排某局長的銘牌換掉,笑嘻嘻的對孔令侃說:「孔祕書,你去坐那裡吧。」

  「憑什麼我要做第二排?」

  孔令侃非常不高興,他看了看周赫煊和張樂怡身邊的銘牌。左邊的名字是張群,但戴季陶坐在那裡,孔令侃不敢造次。右邊的名字是于右任,這死老頭兒也不好搞,孔令侃感覺有些頭疼。

  再往右邊繼續看過去,不遠處的銘牌上寫著「薛篤弼」三個字。孔令侃眼睛一亮,嗯,這個人是他可以踩的。

  孔令侃直接把薛篤弼的銘牌扔地上,然後把于右任等人的銘牌依次挪位置,自己笑嘻嘻的坐到張樂怡旁邊。

  翁文灝連忙阻止:「孔祕書,你這樣不合章法。你是財政部的特務祕書,於情於理,不該坐在此處。」

  孔令侃指著張樂怡說:「她一介女流,無權無職,憑什麼坐這裡?」

  翁文灝解釋說:「今天是給周先生開授勳大會,周夫人也是重要嘉賓,自然要安排在比較重要的位置。」

  「我不管,你自己想法子解決,」孔令侃說著就往張樂怡身邊靠,調笑道,「周夫人,我昨晚回去打聽了一下,發現你也是在上海讀洋人中學的。正巧啊,我也一直在那邊讀書,經常去你的母校。要不,改天我們一起再去看看,重溫一下中學時光?」

  張樂怡拉開椅子,蹙眉怒視:「孔先生,請自重!」

  「誒,我就喜歡你生氣時候的樣子。」孔令侃一臉賤笑。

  周赫煊把張樂怡拉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然後翹著二郎腿坐在孔令侃旁邊,冷笑著說:「孔大公子,有沒有興趣跟我交流一下?」

  「老子對男人沒興趣。」孔令侃沒好氣道。

  周赫煊也不生氣,掰著指頭說:「讓我算一下啊。我跟馮庸是拜把子兄弟,馮庸跟張學良是拜把子兄弟,張學良又跟你姨父是拜把子兄弟。論起輩分來,我也該是你叔叔輩。你現在自稱老子,是要跟你姨父蔣委員長平輩論交?」

  孔令侃口不擇言地說:「我姨父拜把子兄弟多著呢,死了的都一大堆。就你這七彎八拐的叔叔輩,老子一腳能踹死十個!」

  「得,」周赫煊突然探頭對戴季陶說,「戴院長,你這位兄弟的國術好厲害,他說能把你一腳踹死。」

  好巧不巧,戴季陶正是常凱申的拜把兄弟,孔令侃剛才把戴季陶也罵進去了。

  戴季陶勃然大怒,他連宋美齡都敢罵,更別提宋美齡的外甥。戴院長抄起拐棍當標槍投出,大喝道:「小兔崽子,給老子滾一邊去!」

  「哎喲!」

  孔令侃痛呼一聲,卻是戴院長標槍技術不錯,拐棍正好擊中孔令侃的額頭,瞬間鼓起一個大青包。

  在平常時候,孔令侃根本不敢頂撞戴季陶。但他現在被打得眼冒金星,腦子已經暈乎了,又是大庭廣眾之下覺得丟人,頓時拍桌子大吼:「老傢伙,你找死啊!」

  「你罵誰是老傢伙?啊!」戴季陶氣得吹鬍子瞪眼。

  「就是罵你!」孔令侃毫不示弱。

  周赫煊坐在中間笑而不語,等著繼續看好戲。

  文化人嘛,自己動手多不雅觀,有人幫忙那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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