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大戲骨 作者 : 七七家d貓貓 (連載中)

 
mk2258 2017-2-13 21:01: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2 1150227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2 22:52
2170 目瞪口呆


    「抱歉。」威士肖還是在表達歉意,抬手揉了揉眼睛,擦去濕潤眼眶裡的水汽,情緒總算是稍稍安定了些許,他抬頭看向了藍禮,卻還是忍不住朝著旁邊偏移了目光因為藍禮的眼神就是整個笑點的來源,「藍禮,你不要用那種迷離恍惚的眼神看著我,好嗎?那種求知好奇的目光真是讓人招架不住。」

    歐格斯看向了藍禮。

    藍卻收斂了眼神,滿臉無辜,「我只是在完成我的工作而已。」

    威士肖立刻為自己申辯起來,「不!不不!你和約翰兩個人就是約定好了,你們兩個同時用那種無辜困惑的眼光看向我,明明好像思想已經飛到了外太空,對話題根本不感興趣,卻以一種敷衍的方式來打發我。尤其是你們的眼神都透露出了那種打趣!上帝!這不是你的工作!絕對不是!」威士肖忍不住自己的笑容,卻立場堅定地為自己辯護起來,一邊說著一邊笑著,威士肖覺得自己的腹肌就要出來了。

    真的很辛苦!

    歐格斯細細回想了一下,頓時就明白了過來,但他也沒有辦法責備藍禮,因為藍禮的表演完全符合這場戲的氛圍,而且讓那種黑色幽默透露出來怎麼說呢?

    現在正在拍攝的這場戲份,其實是瘸腿男人也就是威士肖所扮演的角色,正在與大舌頭男人、大衛一起聊天,然後他為兩個人解釋,酒店到底是如何把人類轉變成為動物的,詳細地講述了整個過程。

    這是一個荒誕的場景,瘸腿男人和大舌頭男人認認真真討論,而大衛則始終處於一種置身事外的困惑之中明明社會現實已經入侵、魔幻已經演變成為現實,大衛的哥哥就被轉變成為了一隻大狗,但他們卻以一種學術的方式來討論,就好像如此現實再正常不過了,那種詭異的幽默效果就會被放大到極致,而藍禮的眼神和姿態更是增加了這種反差對比效果。

    當然,歐格斯也可以猜測得到,藍禮和約翰肯定是故意用眼神來捉弄威士肖了,那些細節的變化,攝像機不一定能夠捕捉到,卻能夠撞到威士肖,然後就製造出了笑場的結果。

    歐格斯無法責備藍禮「增加了更多幽默感」,最後只能是無奈地搖搖頭,「約翰,你不應該加入藍禮的行列。」因為大舌頭男人是認真參與討論的,就好像「把人類轉變為動物」是再正常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

    約翰敷衍地點點頭,「是是是。」但眼神裡閃爍的光芒卻再明顯不過: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他和藍禮準備聯手再次捉弄威士肖一回當然,不是為了破壞這場戲,而是為這場戲增添更多化學反應。約翰覺得藍禮的喜劇表演方式非常有趣:

    以劇情電影的正劇表演方式賦予角色靈魂,卻依賴於劇情和設定,做出違反常規的舉動,就類似於打斷敘事節奏一般,以反差來製造出一種冷幽默的嘲諷效果。千萬不要小看如此表演方式,準確的時機和正確的情緒,這是非常有學問的一件事,只有對喜劇的理解和領悟達到一定程度之後,才能夠呈現出來。

    約翰與藍禮的合作就迸發出了不少火花,同時,逗弄威士肖也非常有趣,他們三個人之間的化學反應應該可以成為電影的一大看點。

    不要忘記了,任何作品的對手戲,都可能成為精彩看點。前提是,演員們之間能夠迸發出精彩火花。

    拍攝再次開始了,前半部分依舊是按部就班,然後順利來到了剛剛威士肖笑場的節點

    藍禮依舊是那個藍禮,以自己的方式來詮釋角色,這一次威士肖成功度過了危機,將表演延續了下去。

    「服務生怎麼會知道流程?他們是不被允許進入那個房間的。」大舌頭男人依舊正在認真參與話題討論,而大衛也依舊滿臉茫然地在兩個男人之間游弋著視線,就好像隨風搖擺的蘆葦。

    「不管如何。」瘸腿男人直接就無視了大舌頭男人的疑問,只說自己想說的,甚至有些急切地掐斷了大舌頭男人的話語,接著說道,「接下來,他們會剝去你的皮,經過水洗和肥皂之後,皮膚就已經變軟。」

    瘸腿男人滿臉認真地講述著那個荒誕而血腥的過程,他轉頭看了大衛一眼,然後就看到大衛緩緩地、緩緩地眨了眨眼不是慢動作,只是好像眼睛特別大,眼皮從上到下合攏再重新睜開的時間需要更加漫長一點點,那沒有太多表情的臉龐無意識地微微張開嘴巴,迷濛的眼神正面發起了「攻擊」。

    緩緩地,瘸腿男人又轉移了視線,看向了大舌頭男人,逐字逐句地說道,「之後,他們會用激光或者手術刀摘除心臟、眼球以及其他重要器官。」

    大舌頭男人快速眨了眨眼睛,就好像眼睛有些干澀一般,然後瞪圓眼睛注視著瘸腿男人。

    瘸腿男人下意識地迴避視線,重新轉頭看向了大衛,等注意到大衛的表情,這才想起來自己剛剛為什麼轉移視線,但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大衛就那樣微微張開嘴巴,沒有太過誇張,就是留下一條縫隙,無意識地張開;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瘸腿男人,眉頭微蹙起來,眼神裡依舊充滿了困惑不解,但有趣的細節是:他就這樣屏住了呼吸,似乎因為瘸腿男人的話語而不由忘記了呼吸,然後那種驚慌和恐懼就通過靜止的僵硬透露出來。

    之所以說有趣而不是驚悚,就是因為那微微泛光的眼神,就好像小時候聽說床底下有怪獸的孩子一般,明明害怕得不行卻還是充滿了好奇,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稚聲稚氣地詢問到,「真的有怪獸嗎?」

    瘸腿男人不由屏住呼吸。

    半秒。

    停頓了半秒,瘸腿男人終究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接著說道,「根據所選動物的不同,之後的流程也不同。」

    眨眼,再眨眼,就在瘸腿男人幾乎以為大衛要窒息暈倒的時候,大衛開口了,「呼……」因為此前閉氣的關係,這一口呼吸非常沉重,可以清晰地聽到呼氣的聲響,有種屏息凝視之感,就好像……就好像他們現在正在討論改變世界的重要理論一般,「你說得很有道理。」

    科學研討會之上,大衛第二個發表看法。

    「我猜測,比如說哺乳動物和飛禽的步驟肯定不同,海洋生物和陸地生物也不一樣,畢竟他們的身體構造都不同。」一本正經說胡話,但大衛的眼睛卻閃爍著專注的光芒,那認真而投入的表情百分百真摯。

    「的確……」瘸腿男人的喉嚨有些沙啞,似乎咯痰了,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威士肖的忍耐已經達到另外一個極限了,請問一下,藍禮到底是怎麼做到不笑場的?上述話語全部都是藍禮自己的胡編亂造,但藍禮卻能夠如此認真?他確定不是在開玩笑?威士肖的腹肌已經再次顯形,好不容易才用咳嗽聲壓制了下去。

    「結束之後,他們會把屍體殘骸扔在酒店餐廳外面,然後血液捐獻給城市醫院。」瘸腿男人繼續自己的科普。

    大舌頭男人再次眨了眨眼睛,憨厚地說道,「為什麼呢?」

    「因為這些血液可以供給鮮血不足的地區做手術。」瘸腿男人給出了解釋,然後他端起了自己的雞尾酒,輕抿了一口,潤潤喉。

    就在歐格斯即將準備中斷拍攝的時候

    「但是,」大衛微微歪了歪腦袋,視線落在了瘸腿男人身上,但整個說話的節奏非常緩慢,焦點和焦距幾乎就要潰散開來的時候,他才重新回神,接著說道,「動物身上不需要血液嗎?我是說,難道不用轉化血液嗎?我還期待著能夠成為藍血貴族呢。」

    「……」

    瘸腿男人看向了大舌頭男人,滿眼都是不解,卻沒有想到,大舌頭男人也陷入了沉思,一本正經地加入討論,「但吸血鬼也沒有轉化血液,所以,我想這應該是一套自動更換的系統,就好像細胞一樣。」

    「……」大衛停頓了一下,視線微微低垂下來,然後轉頭對著大舌頭男人,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你的意思是,就好像製作木乃伊一樣,即使把內臟和血液全部都抽出來,木乃伊也依舊能夠永生。」

    這……等等,這話題走向好像不太對勁吧?

    瘸腿男人再次清了清嗓子,「你的觀點到底是什麼呢?人類轉化為動物之後,就演變成為另外一種生靈了嗎?」

    「我猜測是的。」大衛眨了眨眼睛,說完之後卻又停頓了下來,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大舌頭男人正準備說話,延續話題,結果卻被大衛的再次開口直接打斷了,「雖然我相信靈魂還是一樣的,即使動物無法像人類一樣思考,但靈魂本質應該沒有變化,就好像東方文化裡佛教的輪迴一樣。」

    「……」這又要如何繼續下去?

    威士肖低垂著眼瞼話題已經越來越離譜了,他們正在集體睜眼說瞎話,早就偏離了劇本軌道三千里,但歐格斯為什麼沒有阻止他們?更重要的是,他們應該如何繼續下去?談話難道不是進入死胡同了嗎?

    呃……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威士肖憋笑憋得真心辛苦。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07
大戲骨 2171 胡說八道


    「……」瘸腿男人,沉默。

    「……」大舌頭男人,沉默。

    「……」歐格斯,沉默。

    整個話題的荒腔走板程度已經越來越荒謬,睜眼說瞎話的境地已經不可收拾了,那麼,接下來應該怎麼辦?難道導演不應該中斷拍攝嗎?歐格斯就這樣放任他們繼續胡說八道下去嗎?這場戲要怎麼收場?

    威士肖現在憋笑憋得真心辛苦,他不得不低垂著眼瞼,避開約翰和藍禮的眼神和表情,最重要的是隱藏自己的眼神,否則他隨時都處於笑場的邊緣:上帝,請問他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如此考驗他?

    現場唯一自如淡定的應該就是大衛——又或者說藍禮了。

    大衛輕輕合攏了嘴巴,淡定地轉移了視線,在現場環顧了一週,砸吧砸吧嘴巴,那茫然困惑的視線依舊遊離在外,就好像剛剛的那些情緒全部都不曾發生一般,這到底算是沒心沒肺,還是天真無邪?

    大衛怡然自得地環顧一週後,收回了視線,重新落在了自己面前的雞尾酒之上,毫無預警地就再次出神了,焦點和焦距潰散開來,就好像正在研究那杯雞尾酒的顏色到底是如何製造出來的,然後突兀地說道,「昨天有新人入住了。」

    沒有鋪墊也沒有轉折,甚至沒有銜接,就這樣從一個話題跳到了另外一個話題,太過生澀也太過僵硬,以至於讓人滿頭問號,忍不住就紛紛抬起視線,朝著大衛望了過去,可是大衛依舊是眼睛沒有睡醒一般的模樣,「你們看見了嗎?」

    「是的,我看見了。」回答的是大舌頭男人,瘸腿男人坐在旁邊已經目瞪口呆了——等等,那剛剛那些胡說八道呢?就沒有後續了?就沒有尾巴了?就這樣斷在那裡了?這樣真的好嗎?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大衛朝著瘸腿男人望了過去,滿臉真摯地說道,「我覺得,我好像看到一個瘸腿女人了。」

    瘸腿男人微微挺直了脊樑,試圖振作起來,但緊接著就再次耷拉下去,那種情緒的一起一落格外明顯——原本顯得有些奇怪,但跟隨著後面的談話,就不奇怪了,「她只是扭傷了腳踝。」瘸腿男人流露出了遺憾扼腕的表情,撇了撇嘴角,「幾天之後,她就會恢復正常了。」

    「哦。真可惜。」大衛遺憾地說道,但話語沒有太多遺憾扼腕,平靜的語調來說出根本沒有任何色彩的話語——居然滋生出了些許機器人的既視感。

    然後,坐在旁邊的大舌頭男人沒有說話,只是持續不斷地輕輕頜首點頭,過了許久許久,這才緩緩說道,「這是一個遺憾,的確如此。」

    沉默。

    還是沉默。

    按照拍攝計畫,此時酒店內部應該響起警笛聲,示意外出狩獵的時間來臨,打斷三個人的交談,但道具組似乎出現了問題,警笛聲沒有按時響起,這才製造出了沉默;但歐格斯也沒有打斷拍攝的原因卻是,他也好奇接下來會怎麼樣,因為三個人的沉默都可以品味出味道來:

    那種沉默之中的尷尬,故意打破了敘事節奏,製造出了反差,此前那些談話就開始反芻,無形之中釋放出來的嘲諷和戲謔,在緩緩蔓延;更何況,三個人的表演方式都有些不同。

    瘸腿男人安靜下來,端著自己的雞尾酒,低垂的視線不知道正在思考什麼;大舌頭男人就是純粹的發呆,那「懵」的表情沒有任何多餘情緒,似乎思緒已經插上了翅膀,就這樣出神了。

    至於大衛,他的眼神微微有些發愣,但視線餘光卻正在不動聲色地慢慢移動著,因為移動的速度太過緩慢,幾乎就區分不出來,但細微的變化還是能夠傳遞出情緒,讓人忍不住猜想:他到底在觀察什麼又在思考什麼,明明看起來沒有思考任何事情,眼神卻與大舌頭男人截然不同。

    同樣是沉默,三個男人之間緩緩湧動的情緒卻正在摩擦火花。

    「你之前遇到過大舌頭女人嗎?」毫無預警地——再一次地,大衛又開口打破了沉默,拋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話題。

    大舌頭男人如夢驚醒,「嗯?」疑問聲脫口而出,抬起視線望向了大衛,「不,沒有。但我覺得問題可能不在這兒。」

    什麼問題?

    大舌頭男人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反問道,「你呢?」

    「……沒有。」嘴巴上說的是沒有,但其實眼神裡的困惑卻是「不知道」,大衛的言行不一又傳遞出了更多內容。

    「嗶!」

    警笛聲終於姍姍來遲,而且非常突兀,把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歐格斯也緊接著就喊了「卡」來中斷拍攝。

    因為警笛聲太過突然,現場有些驚魂未定,以至於大家暫時忘記了剛剛的那場戲,等驚嚇小腿過後,慢慢回過神來,那種荒誕不經的喜感就撲面而來,然後在場工作人員的嘴角就不由輕輕上揚了起來。

    喜感何來?

    其實非常簡單,就是一本正經地說胡話,把那些荒謬乃至於恐怖的事情,以一種探討科學的口吻說出來,這也就製造出了嘲諷和戲謔的黑色幽默;但歐格斯卻更進一步地展開了思考:他們為什麼要如此表演呢?

    前半段,藍禮以科學角度來分析「人類轉換成為動物」這件事,並且上升到靈魂和輪迴的高度,這顯然是正在吐槽歐格斯所創建的故事背景的荒謬,剝奪了個人的存在權利,進而把生命當做可以肆意擺弄的對象——換而言之,也就是少數人扮演上帝來決定大多數人的生死以及自由,這故事是不是聽起來有些耳熟?

    一個提示:二戰。

    本來,大衛三個人只是在正經討論,歐格斯的用意也就是通過這種討論來衍生出人們對故事背景的反思,但深度沒有達到如此程度;現在,經過「大衛」有點胡說八道的引導,黑色幽默之餘則增添了更多層次。

    後半段,藍禮把目標從瘸腿男人引申到大舌頭男人身上,在歐格斯看來,這其實是畫蛇添足的一個舉動。

    歐格斯希望通過瘸腿男人的處境來表達一種觀念:在電影故事背景裡,那些有缺陷之人是被認為低人一等的,哪怕是疾病或者殘疾或者肥胖,然後他們遭受到排擠,瘸腿男人就只能和瘸腿女人搭配。

    這顯然是非常非常冷血且可怕的一種觀念。

    蜻蜓點水地提提瘸腿男人,這就已經足夠,如果更進一步地引導向大舌頭男人,這就顯得發力過猛了,就好像把整個觀念強制性地塞給觀眾一般——歐格斯不喜歡;但藍禮在後半部分的表演卻非常有趣。

    約翰-賴利表示自己的最大問題可能不是大舌頭,暗示自己還有其他毛病,然後又把問題反向拋給了藍禮,不管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意而為,重點是藍禮的反應:言行不一。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大衛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尋找什麼,如果是尋找伴侶,那麼他就應該像「瘸腿男人vs瘸腿女人」那樣,尋找和自己一樣的宅女;但如果是尋找愛情,難道不應該是打破偏見、打破桎梏的心心相印嗎?又或者說,大衛也無法完全清楚地定義愛情——畢竟,在故事背景裡,愛情已經淪為了一道公式。

    也就是數學題。

    數學是理性,而愛情是感性,這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現在卻被僵硬死板地規則限制住了,於是,大衛也就糊塗了。

    從第一場戲開始,大衛的困惑和遲緩兩個特點,就貫穿在藍禮的所有表演之中,這也賦予了角色更多質感——為什麼困惑?遲緩又代表著性格什麼特點?過去的故事和社會的制度,到底對大衛造成了多少影響?

    這些疑問都可以伴隨著故事的推進慢慢延伸出去,然後故事的廣度、深度和寬度都能夠在無形之中增加——只是針對那些願意思考也深入思考的觀眾。

    如此角度來看,藍禮的那個眼神與話語所製造出來的矛盾,就堪稱是神來之筆了,瞬間點亮了整場戲。

    現在,歐格斯就陷入了左右為難之中:他應該怎麼辦?他喜歡某些部分卻討厭某些部分,那麼到底應該如何取捨呢?

    歐格斯正在審視整場戲,越是思考就越是亢奮——他喜歡藍禮的表演,雖然他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藍禮賦予了角色更多可能,有些積極的有些消極的,但至少他能夠通過藍禮的表演來探究更多可能,這也是「龍蝦」這部電影所期待達到的最高目標。

    藍禮正在幫助他實現。

    但歐格斯之外的其他工作人員們卻正在狂笑不止,尤其是威士肖。

    可憐的本-威士肖抱著肚子,發不出任何聲音來,無聲地爆笑著,腹肌太過僵硬以至於開始隱隱作痛,他看著眼前無動於衷的藍禮和約翰,連連搖頭,「……你們……不厚道。」兩個人一起聯手坑他一個!

    身為罪魁禍首的藍禮和約翰卻無動於衷,甚至還交換了一個視線,滿臉的坦然,藍禮淡定地說道,「我們只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

    「胡說八道嗎?」威士肖抹了抹濕潤的眼眶,因為笑得太開心而導致臉部肌肉也僵硬了起來,在表演過程中,憋笑真的非常辛苦,還請救救孩子吧。

    面對威士肖的指責,約翰卻和藍禮交換了一個視線,然後雙雙露出了微笑,約翰輕描淡寫地說道,「我無法否認。」

    居然……居然就這樣承認了?威士肖直接驚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3 22:07
2172 左右為難

    本-威士肖覺得自己非常無辜,約翰-賴利和藍禮就是兩支老狐狸,你來我往地讓他一個人陷入為難境地,強忍住笑容而避免笑場,這絕對堪稱是人生一大酷刑!威士肖同學義正言辭地向兩個傢伙表示強烈譴責。

    黑色幽默卻能夠製造出如此喜劇效果,「龍蝦」劇組的輕鬆歡樂絕對是開機之前所沒有能夠料想到的情況,但……也許這就是化學反應?這同時也意味著,歐格斯的選角眼光堪稱毒辣,聚集了一批優秀的演員。

    全場歡騰氣氛之中,歐格斯應該是唯一例外:雖然說威士肖的笑場問題不容忽視,但通過不同機位的鏡頭拼接,這卻不是致命問題,即使沒有重拍,後期剪輯也可以完成製作,而不需要擔心露餡的情況;現在更重要的是藍禮的神來之筆,打亂了整場戲的原定計畫,卻也同時賦予了角色更多可能。

    從整場戲的效果來看,其實黑色冷幽默的基調符合歐格斯的想法要求,但歐格斯的腦海裡湧現了無數情緒,整個故事都開始發散開來,就好像被貓咪弄亂的毛線團一般,拉拉渣渣得出現一大堆線索,看起來眼花繚亂,而他卻需要尋找出其中的線頭。

    「藍禮?」

    歐格斯無視了現場的歡快氛圍,主動來到了演員身邊,示意約翰和威士肖都留在原地,他則來到了藍禮身邊,正視著藍禮的眼睛,「事實上,我有一個問題,從拍攝第一天開始就出現了,卻始終沒有找到機會詢問;剛才這一場戲又再次提醒了我,所以……你為什麼放緩了說話節奏?」

    停頓片刻,歐格斯又緊接著解釋到,「我是說,你的整個節奏都正在放慢,不是慢動作,卻把節奏放緩……是這樣吧?」

    在最後,歐格斯還補充了一個問句,以此來確定自己的判斷沒有出錯。

    「是的。」藍禮給予了肯定的答覆。

    歐格斯輕輕頜首表示瞭解,然後就是一陣沉默,他不得不重複詢問到,「然後呢?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哦。」藍禮停頓了半拍才反應過來,然後視線落在了歐格斯身上,靜靜地停頓了一個吸氣的空檔,「你是說這樣,對吧?」稍稍放緩節奏的說話再次重現了大衛的感覺,這讓歐格斯連連點頭表示了贊同,但接下來的話語卻讓歐格斯有些打拐——

    「沒有理由。只是覺得合適。」藍禮如此說道。

    什麼?

    歐格斯滿頭都是問號地看著藍禮,他原本還以為藍禮會如同以往一般,從性格切入、從心理出發,分析出更多關於大衛的細節,然後闡述自己如此表演的理由,比如說大衛性格內向,平時待在家中居多,不擅長社交;又比如說大衛的思考速度稍稍緩慢,連帶著說話節奏也放慢;再比如說大衛性格溫吞,習慣以自己的步調生活,與週遭格格不入,這也是他被安排結婚的原因……諸如此類的等等等等,他也期待著如此理由能夠為剛剛這場三人對談的戲份尋找到更多靈感。

    但……什麼?沒有理由?這又是什麼回答?難道不是騙子在開玩笑嗎?這到底是什麼一竅不通的垃圾回答?

    因為歐格斯呆愣的表情著實太過驚愕,這讓約翰和威士肖都雙雙輕笑了起來——場面確實有些喜感。

    藍禮的嘴角也跟著上揚起來,耐心地解釋到,「沒有特別理由。一方面,我的確正在琢磨著大衛的性格與特徵,但那些細節都沒有本質根源,不能算是角色框架,說話緩慢和容易走神祇是其中的小細節而已;另一方面,我也正在研究喜劇表演,希望能夠尋找到一種適合自己的表演方式,為角色增添光彩。」

    巴啦巴啦。

    巴啦巴啦。

    藍禮的語速已經恢復常態,從大衛狀態切換到藍禮模式,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番話,歐格斯細細地品味一番,然後終於回過神來,「你的意思是,你只是覺得如此表演具有幽默感,所以就這樣表演了?」

    「是。」藍禮理所當然地點點頭表示了肯定。

    歐格斯滿臉生無可戀。

    藍禮眼底浮現出了一抹笑意,「怎麼,如此表演方式沒有太多幽默效果嗎?我還以為,你喜歡這樣的表演呢。」

    歐格斯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我只是,」這確定不是坑爹嗎?「我只是以為你有更多想法和深意,就好像以前一樣。」不知不覺地,歐格斯就說出了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約翰和威士肖雙雙笑了起來,威士肖更是忍不住吐槽,「看吧,我不是唯一一個!」

    藍禮滿臉無辜,「我只是試圖成為一名喜劇演員。」

    「……」歐格斯無法反駁。

    藍禮是認真的,以喜劇表演方式來呈現大衛這個角色,顯然有著多種表演方式,他認認真真分析了大衛的性格以及後續的劇情,最終選擇了一種「烏龜」式的表演,借此來呈現出大衛性格里的天真和拘謹。

    但如果說,純真善良的角色是不是都是如此說話行動,那就未必了,勢必還有諸多不同的表演方式與演繹途徑,只不過是藍禮選擇了這種方式而已,希望能夠製造出一種反差的冷幽默,無形之中將喜劇效果滲透出來。

    關於喜劇表演,藍禮依舊正在琢磨探究,「龍蝦」顯然不同於「超能陸戰隊」,他需要在歐格斯的風格框架裡詮釋出自己的風格,這也就意味著他需要注入更多心血,尤其是那些沒有台詞的空白,這對於喜劇效果來說,非常重要。

    此時看到歐格斯鬱悶的表情,藍禮認真地詢問到,「怎麼,你不喜歡嗎?還是不適合?你希望把前面的部分全部調整過來嗎?」

    「不,不不。」歐格斯連連擺手,「我只是好奇……」停頓了一下,然後歐格斯稍顯迫切地提出了討論話題,「我只是擔心,談話之中大衛的表現,是不是太激進了一些?反而是沒有必要地對觀眾做出強制引導,就好像強制性地告訴觀眾,到底應該如何思考這場戲。這就顯得太低級了。」

    「噢。」藍禮拖長了尾音,似乎正在思考,「那你需要我修改表演方式嗎?還是那些臨場發揮出來的台詞全部都刪掉?亦或者是把整個情緒全部都壓制下來,儘可能地把那些情緒線索埋藏得更深一些?」

    藍禮正在專心致志地參與討論,沒有任何冷嘲熱諷的意思。其實臨場發揮不見得全部都是積極正面的,更多是在充分吃透原有表演基礎之下的靈感迸發,自然也就有好有壞,最終的取捨還是需要決斷。於是,他把問題拋給了導演,看看導演到底需要什麼。

    歐格斯反而是猶豫了,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會懷疑藍禮正在開玩笑;但現在他卻知道,藍禮是真心實意的,這絕對不是什麼以退為進、冷嘲熱諷,對待表演時藍禮總是格外專注,這也意味著歐格斯需要重新思考這場戲了。

    改,還是不改,這是一個難題。

    「不,我的意思是,我喜歡某些部分,卻也不喜歡某些部分。」歐格斯有些矛盾,但沉吟著思考了片刻,他還是決定按照「老規矩」:

    反覆拍攝幾遍,然後在後期製作過程中,挑選出自己最滿意的片段,剪輯成為最終作品。

    如此決定讓威士肖發出了痛苦的呻/吟,懊惱地用雙手摀住了臉頰,「上帝,請饒恕我可憐的靈魂吧。」

    那鬱悶的模樣讓約翰吭哧吭哧地笑了起來,「本,你難道不知道,你越是如此,就越是能夠刺激我們嗎?」

    威士肖悄悄地放下了手掌,有些不解也有些困惑地望向了約翰,似乎不太明白。

    然後威士肖就轉頭看向了藍禮,投去了詢問的視線,藍禮卻是連連搖頭,「不,只是他,和我沒有關係。我對那些特殊嗜好沒有偏見,但同樣,我也沒有那些特殊嗜好,我覺得,我們應該以平常心看待約翰。」

    什麼特殊嗜好?虐?還是受虐?什麼什麼之類的?

    藍禮意味深長的暗示讓周圍的工作人員一片震驚,那些奇妙的打量視線都紛紛朝著約翰投射了過去。

    藍禮還對著約翰說了一句,「對吧,約翰?」

    約翰眨巴眨巴眼睛,轉頭看向了威士肖,「有人提醒過你,必須小心藍禮嗎?我現在終於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了。」

    在一片歡愉輕鬆的氣氛中,拍攝重新開始了。

    不僅是藍禮,約翰和威士肖也開始稍稍做出調整,試圖在表演之中摩擦出不同火花,整個拍攝過程也就充滿了諸多笑聲:

    有些時候,藍禮依舊能夠誕生全新靈感,以不同的感覺來詮釋角色;有些時候,藍禮則需要改變節奏和內容來探索大衛這個角色;還有些時候,藍禮更多與約翰、威士肖配合,在三個人的化學反應中摩擦出火花;另外還有些時候,則是中規中矩、按部就班地完成表演,看看是否符合歐格斯的需求。

    這本來就是一段相對較長的戲份,前後必須調整三個不同鏡頭完成拍攝;而且,大量的台詞也需要保持穩定狀態,這都無形之中為拍攝增添了變數,這也使得三個人來來回回拍攝了十七遍,這才得到了歐格斯的點頭,終於結束了這一個漫長夜晚的折磨。

    可憐的小貓咪威士肖,好不容易得到解放。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5 15:26
2173 小鎮影院

  藍禮非常非常享受「龍蝦」的拍攝工作。

  一方面,這部喜劇電影讓藍禮能夠嘗試以正劇的表演方式來詮釋出幽默,通過眼神、語氣和動作的節奏變換來改變整個表演的氣質,這著實是一件十分奇妙也無比有趣的事情;另一方面,劇本和故事本身就具有深度挖掘的可能,這也使得角色具有更多經度和緯度,表演與劇情的結合就能夠碰撞出更多火花,這也是藍禮對表演始終擁有熱情的一部分。

  總而言之,藍禮能夠真正地樂在其中。

  得益於演員們的精彩發揮,「龍蝦」的拍攝進度十分順利,至少在進入森林之前的酒店戲份,一帆風順。

  順風順水的拍攝進度讓劇組演員能夠按時收工下班,然後……參加劇組的拼字遊戲,又或者是放鬆休息,再不然就是和歐格斯討論角色、探討劇本,為後半部分森林的戲份構建更多信息,完成劇本創作。

  今晚,結束拍攝結束晚餐之後,藍禮和威士肖、約翰三個人卻離開了酒店,一行人驅車前往斯尼姆小鎮,因為根據工作人員的信息反饋得知,小鎮之上唯一一家電影院今晚會播放巴斯特-基頓(Buster-Keaton)特輯。

  對於普通影迷或者業餘電影愛好者來說,巴斯特-基頓是一個稍稍沒有那麼熟悉的名字;但對於資深影迷來說,這卻是歷史上最偉大的喜劇演員之一:關於查理-卓別林和巴斯特-基頓,誰才是默劇時代最偉大的喜劇演員之爭,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與查理-卓別林稍稍不同,巴斯特-基頓被譽為是「冷面笑匠」,他出生於雜耍演員家庭,從小就受到了雜耍和滑稽表演的影響,後來逐漸蛻變成為一位具有創造力的表演藝術家,他的表演具有自己的獨特魅力——

  扮演角色總是毫無表情,即使在驚慌或者恐懼或者愛慕的戲份之中,也依舊是肅穆凜然,但他卻能夠通過自己的肢體語言來創造出與內心情感狀態相契合的視覺形象,將自己的情緒與情感傳遞給觀眾。

  誠然,查理-卓別林是一代喜劇大師,但巴斯特-基頓的歷史地位卻毫不遜色,「將軍號」、「福爾摩斯二世」、「七次機會」、「待客之道」等等作品都是值得載入史冊的經典。遺憾的是,這位喜劇大師始終沒有能夠擺脫酗酒的毛病,職業生涯黃金時期僅僅持續了約莫六年左右,而後就因為酒精問題而導致藝術創作能力直線下滑,再加上有聲電影的快速崛起,這也加速了這位喜劇天王的隕落,就這樣淹沒在了好萊塢的璀璨星光之中。

  時至今日,對於年輕電影觀眾來說,巴斯特-基頓的名望遠遠無法與查理-卓別林相媲美。但事實上,從藝術角度來看,巔峰時期的基頓不僅不遜色於卓別林,甚至可能還要技高一籌,「將軍號」更是在多個權威喜劇榜單之中高居前列。

  得知斯尼姆小鎮的電影院居然願意播放巴斯特-基頓特輯,這無疑是一個巨大驚喜。

  不僅因為這是一位喜劇大師,而且因為這是一位「冷面笑匠」大師——他最為擅長的就是在面無表情的情況下通過肢體語言來傳達出荒誕幽默的效果,無疑,這對於正在拍攝「龍蝦」的演員來說,無疑是一次難得的學習機會——溫故而知新,也許結合自己的角色,在觀看電影過程中,能夠得到別樣的靈感。

  於是,藍禮決定結束一天工作之後,前往小鎮電影院觀看電影,同行的,還有威士肖和約翰。

  稍稍有些意外的是,在劇組之中,性格、風格、特徵都截然不同的三個人,卻意外地成為了好朋友,就如同電影裡大衛、瘸腿男人和大舌頭男人結成了小分隊一般,三名演員也總是聚集在一起有說有笑。

  約翰的幽默、威士肖的細膩和藍禮的機智,奇妙地和諧融洽在了一起,這也促進了今晚的共同外出。

  被奧莉薇婭戲稱為「男士之夜的約會」。

  「……我觀看過』攝影師』,但只是片段而已,以前在電視頻道里意外看到過,短短的片段很快就結束了,老實說,那也不是基頓的巔峰狀態,我現在就可以說得出來,當年基頓和米高梅之間的矛盾已經可以看到苗頭了;但還是不得不承認,基頓的肢體語言著實太出色了,即興創作無疑是他的才華來源。」藍禮講述著自己記憶裡的故事。

  然後,威士肖表示了贊同,「可惜,米高梅不這樣認為,於是,他們』殺死』了基頓。」

  約翰卻又有其他意見,「與其說是米高梅殺死了基頓,不如說是片場體系殺死了傳統的臨場發揮喜劇。」

  「就好像現在流水線作業的超級英雄電影殺死了傳統爆米花電影的創意靈感一樣?」藍禮的回應讓威士肖和約翰雙雙笑了起來。

  站在當代回眸歷史,巴斯特-基頓最為巔峰最為輝煌的六年,是1923年到1928年,當時他的作品全部都是小型電影公司獨立製片,只是將發行權交給米高梅而已,這也保留了他的即興創作能力和現場靈活能力,他的藝術才華得到了自由發揮,期間創作的十二部作品,每一部都是佳作、每一部都取得了成功。

  1928年,因為一系列特殊事件,巴斯特最終決定與米高梅正式簽約,成為了米高梅旗下的專屬藝人。

  雖然巴斯特與米高梅合作的第一部作品「攝影師」依舊是經典,但喪失了自己對影片的控制,也沒有了支持他的技術班底,這使得巴斯特開始進入製片廠的固定套路之中。作為米高梅的第一位動作喜劇明星,片場工作人員完全就是一片空白,他們甚至不知道應該如何運用道具,尤其是進入有聲電影之後,片場對製片過程控制越發阿嚴格,這也束縛住了巴斯特的手腳。

  巴斯特無法像以前一樣沒有劇本地直接即興創作,只能按照片場的要求使用劇本拍攝;還因為片場使用規範——使用時間、使用預算等等,巴斯特無法精心雕琢自己的作品,更加無法隨心所欲地設計動作,必須使用特技替身來確保拍攝進度,這也使得巴斯特的創作活力與節奏出現了明顯下滑。

  當然,巴斯特的酗酒和有聲電影時代的衝擊,加速了這一進程;而片場體系的流水線作業確保了電影數量,還有電影質量的底線,卻扼殺了藝術創作者的活力。

  類似的悲劇在每一個時代都出現了,即使是現在也不例外。

  藍禮一行人互相調侃互相打趣地抵達電影院,然後就看到了一間古老而破舊的傳統電影院,就好像走進「天堂電影院」之中一般,不同於那些大型連鎖電影院已經形成了一個娛樂中心,如此傳統電影院更加純粹也更加簡單,承載了童年記憶裡的那些美好。

  三個人之中,最為開心也最為興奮的是約翰——比起三十四歲的威士肖、二十五歲的藍禮,今年已經四十九歲的約翰,從小到大就是在此類電影院裡感受到膠片的光影魅力,那些美好回憶一股腦地洶湧而上,「現在洛杉磯的那些傳統電影院也幾乎要支撐不住了,我前一段時間還和他們感嘆著時代的終結,卻沒有想到居然在這裡看到了。」

  約翰邁著輕快的腳步進入了電影院,整個電影院就只有一個放映大廳,每個時段就只能放映一場電影,這也意味著大廳裡正在等待的觀眾全部都準備觀看同一場電影,再加上小鎮子的街坊鄰居全部都互相認識,那種親切熟稔的氣氛頓時就撲面而來。

  「我記得電影院都有自己製作的宣傳冊子,我去看看。」約翰跳躍著腳步,無法壓抑亢奮地側身移動了過去,就好像螃蟹走路一般,而後又想起了什麼,對著藍禮再次揚聲說道,「你可以詢問一下今晚連放嗎?我們可以連續觀看兩場嗎?我有預感,今晚一定非常有趣。」

  還不等藍禮回答,約翰就差一點自己把自己絆倒,跌跌撞撞地踉蹌起來。

  藍禮和威士肖雙雙笑了起來,藍禮拍了拍威士肖的肩膀,「你過去看著他,我去買電影票。你需要爆米花或者可樂嗎?」

  「不用。我的晚餐還沒有消化。」威士肖也沒有推辭,流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快步朝著約翰跑了過去。

  藍禮則轉身朝著售票櫃檯方向走了過去,對著櫃檯裡的售票員禮貌地微笑頜首示意,腳步在櫃檯前停了下來,抬起頭看向了上方的排片表,「哦……』小比爾號汽船』,這是一個意外驚喜,我還以為只有那些眾所皆知的經典呢,沒有想到今晚居然遇上了特別禮物,難道這是我的幸運日?請給我三張票,謝謝。」

  站在櫃檯裡的少年就正面看到了藍禮燦爛的笑容:沒有帽子,沒有墨鏡,也沒有化妝,完完全全沒有任何遮擋,就這樣坦然地站在自己面前,少年不由吞嚥了兩口唾沫,卻依舊覺得喉嚨乾澀得厲害。

  「嗯……呃……嘿,藍禮!」少年鼓起勇氣打了一個招呼,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歡迎來到斯尼姆。你專程前來觀看電影嗎?」

  「是的,誰能夠錯過巴斯特-基頓特輯呢?」藍禮輕快地笑了起來,顯然心情非常愉快。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5 15:26
2174 特殊請求

  麥克斯-羅奇(Max-Roach)深深地認為,自己現在的笑容應該比哭臉還要更加猙獰,但他真的已經竭盡全力了,臉部肌肉完全失控也是沒有辦法;更糟糕的是,他現在整個腦筋也不聽使喚地亂做一團漿糊,就好像被阿凡達操縱了一般,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正在做什麼,這真是一場災難。

  但誰能夠責備他呢?

  他只有十六歲,他生活在一個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人的小鎮,他甚至還沒有高中畢業,更不曾離開過斯尼姆小鎮;而現在站在他眼前的卻是藍禮-霍爾,那個「藍禮-霍爾」,那個站在全世界金字塔最頂尖的藍禮-霍爾,那個在「明日邊緣」裡拯救世界、在「地心引力」裡逃離太空的藍禮-霍爾……然後就這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就好像一個普通朋友一般,他,他怎麼能夠控制得住呢?

  他真的做不到。

  「歡迎來到斯尼姆。你專程前來觀看電影嗎?」麥克斯可以聽到自己的聲音正在顫抖,但亢奮和激動佔據了上風,他已經沒有時間顧忌這些了,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藍禮,努力瞪大眼睛,唯恐一個眨眼就要夢醒了。

  「是的,誰能夠錯過巴斯特-基頓特輯呢?」藍禮歡快地笑了起來。

  麥克斯就這樣愣住了:藍禮的眼睛裡盛滿了星辰,鮮活的生命力就在眸子深處湧動著。他現在終於明白推特之上那些話語的意思了,但他的腦子卻停止了思考的腳步,傻乎乎地注視著藍禮,沒有說話。

  藍禮察覺到了停頓,眉尾輕輕揚了揚,嘴角的笑容也跟著滿溢了出來,友好地說道,「三張電影票,謝謝。」

  「哦。噢!」麥克斯懊惱地低頭掩飾著自己的慌亂,有些狼狽又有些慌亂地摸了摸腦袋,搓揉著自己的頭髮,然後靈光一閃,一個大膽的想法就冒了出來——他覺得自己就是天才,「藍禮,我可以給你員工折扣,你只需要簽字確認一下就可以了。」

  這樣他就可以得到藍禮的簽名了,不是嗎?而且不會打擾冒犯到藍禮,不是嗎?這絕對是一個天才的主意。

  「哦,不,不用。非常感謝你的提案,但我不在這裡工作,我不能連累你被經理責備。」藍禮輕笑地搖了搖頭。

  天才的主意?他簡直就是笨蛋!麥克斯恨不得直接捶打一下自己的榆木腦袋,怎麼就連最基本的常理都沒有想到呢?「噢,哦哦。」麥克斯慌手慌腳地低垂了腦袋,掩飾著自己眼神裡的懊惱和鬱悶,連聲回答到。

  平常反覆操作了百遍千遍的工作,卻變得磕磕絆絆起來,就連出票如此簡單的動作都連貫不起來。

  麥克斯覺得,自己在藍禮眼中一定非常愚蠢,他根本不敢抬頭,就這樣悶悶地低垂著腦袋,自己對著自己生氣。

  「蓮恩就一定不會這樣。」麥克斯心底暗暗說道,然後就越發懊惱起來——

  蓮恩-路易斯(Layne-Louis),旁邊櫃檯專門負責販賣爆米花和甜品的女孩兒,她比麥克斯年長四歲。

  偷偷偏了偏腦袋,麥克斯朝著蓮恩投去了視線,然後就看到了笑容滿面的蓮恩,似乎剛剛親眼目睹了整場災難的發生,這讓麥克斯想要直接鑽到地洞裡,心情瞬間跌落谷底,他覺得這應該是人生最黑暗的一天。

  錯過了藍禮,沒有討要到簽名,而且還自作聰明地鬧了笑話;又在蓮恩面前出糗,看起來又青澀又笨拙,蓮恩肯定認為,他就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事情還可以更糟糕一點嗎?他不這樣認為。

  側過頭,麥克斯就這樣目送著藍禮走向了他的小夥伴們,三個人有說有笑地朝著放映廳方向走了過去。

  麥克斯沮喪地耷拉下了肩膀,他深深地覺得,人生沒有希望了——他甚至可以想像,明天整個鎮子的年輕人都將知道他的窘迫和笨拙了,到時候前往學校的話,他就將成為每個人嘲笑吐槽的對象。

  「嘿,麥克斯。」

  突然,正前方響起了一個聲音,這讓麥克斯猛地抬起頭來,然後就看到了去而復返的藍禮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臉上依舊帶著一個淺淺的笑容——麥克斯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夠用,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剛意識到,你可能是想要我的簽名。所以,我簽在了這裡。」

  藍禮的右手抓住一個冰淇淋甜筒,左手遞來了一張收據,放在麥克斯的面前,而後又補充了一句,「對了,你是叫做麥克斯,對吧?至少你的銘牌是這個名字。」

  麥克斯無法發出聲音,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的銘牌,然後僵硬地從藍禮手中接過了收據,呆呆地點點頭,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回答哪個問題,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就連疑問都沒有,只是停止思考。

  藍禮沒有多說什麼,微笑地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就轉過身,朝著不遠處走去,將手中的冰淇淋遞給了一個正在玩耍的孩子,這才大步大步地朝著放映廳方向再次小跑了過去,轉眼就消失在了大門背後。

  呆愣在原地的麥克斯這才反應過來,其實藍禮根本就對冰淇淋沒有任何興趣,他只是想要找到一張紙,然後完成簽名送給他。

  麥克斯覺得自己像是白痴!

  「麥克斯?麥克斯!藍禮在收據上面寫了什麼?」蓮恩的呼喚聲從旁邊傳了過來,雀躍的話語充滿了好奇。

  麥克斯此時才低頭朝著收據望了過去,就在收據背面赫然寫著:

  「致親愛的麥克斯,

  如果說電影是美好的夢境,那麼影院就是夢境的入口,你是一個入口守護者,希望你也能夠尋找到自己的夢想。

  你的,

  藍禮-霍爾,一位專程前來觀看巴斯特-基頓的夢想家。」

  短短的收據之上擁擠地記載了一句話,因為字跡略顯潦草而有些分辨不清楚,可以察覺到他應該是在匆忙之間完成的;但一字一句都透露著真心實意,那些話語背後的真誠與熱忱,在字裡行間透露出來。

  不由自主地,嘴角就緩緩上揚了起來,笑容由內而外地綻放,最後咧成了一個大大的弧度,嗡嗡的笑聲就這樣肆意而暢快地在胸腔裡響動著,滿滿噹噹的幸福和喜悅讓麥克斯就想要學習泰山一般仰天長嘯。

  「麥克斯!」蓮恩的聲音再次響起,由遠及近地在耳邊炸開,把麥克斯狠狠地嚇了一跳,但麥克斯卻毫不在意,轉頭看向了蓮恩,「藍禮說,我是夢想守護者。」

  「狗/屎。」蓮恩毫不猶豫地直接吐槽,根本就不相信,然後探頭望了過去,想要親眼看看藍禮的筆跡和簽名。

  但麥克斯卻條件反射地收藏了起來,就好像是專屬自己的秘密一般。

  下一秒麥克斯就看到了蓮恩滿臉嫌棄的表情,他這才訕訕地撓了撓頭,「我只是擔心一不小心撕破了而已。」

  蓮恩認真地看了看麥克斯,「你現在知道自己為什麼單身了吧?」

  啊?單身?

  麥克斯滿頭都是問號,跟不上蓮恩的思考速度,這是哪兒跟哪兒,總覺得跟不上節奏,但他也沒有時間深思,只是下意識地將收據遞給了蓮恩,然後好奇地詢問到,「剛才藍禮找你買冰淇淋,你沒有和他交談嗎?」

  蓮恩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對話了,但是我沒有索要簽名,我不喜歡他,我還是更加喜歡克里斯-海姆斯沃斯那樣的肌肉男人。」

  「嘔(EW)。」麥克斯下意識地發出了排斥的聲音,表示了自己的強烈喜好。

  蓮恩瞪圓了眼睛,狠狠地用肩膀撞了撞麥克斯,「怎麼了,你不喜歡,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能喜歡呀。我就是喜歡行走的荷爾蒙。」

  「你確定是行走的荷爾蒙,不是行走的花瓶?」麥克斯吐槽到——此時,麥克斯就顯然比剛剛面對藍禮要靈活多了。

  蓮恩卻毫不在意,「即使不想成為花瓶,也要先具備花瓶的資本呀。他顯然是布拉德-皮特之後最具花瓶潛質的帥哥了。我就覺得他比藍禮有魅力……」看到麥克斯那嫌棄的表情,蓮恩假裝自己就要撕毀那張藍禮簽名的收據。

  結果麥克斯臉色立刻就變了,這讓蓮恩哧哧地笑了起來,「放心,我只是嚇唬你罷了。你不喜歡克里斯,沒關係;如果你喜歡了,我才覺得奇怪呢。畢竟,喜歡藍禮,可能是文藝青年;喜歡克里斯的話,那就……」蓮恩的視線意味深長地朝著下方探了下去,那眼神頓時就讓麥克斯漲紅了臉頰。

  「哈哈。」蓮恩歡快地大笑起來,將收據交還給了麥克斯,「放心,這種文藝紙條,我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麥克斯嘟囔著,「我以為全世界沒有女人能夠拒絕藍禮。」

  「相信我,不僅存在,而且非常多。我承認藍禮的電影還是很有趣的,但不喜歡藍禮這一類型的女人絕對不在少數。」蓮恩理所當然地說道,「不是每個人都必須喜歡藍禮的,他不是神。」

  麥克斯卻根本不在意,自言自語地說道,「但對於堂吉訶德來說,他是。」

  蓮恩看著麥克斯的專注和認真,不由扶額:難怪麥克斯總是找不到女朋友,她現在終於知道原因了。但蓮恩也沒有繼續吐槽,而是忍不住輕笑了起來,用指尖點了點麥克斯的腦袋,「小心保存起來,否則丟掉就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5 15:27
2175 遠道而來

  「老實說,我沒有這樣的天賦,啊,我真的好嫉妒基頓哪,還有約翰也是,你也應該可以隨時臨場發揮吧?」

  「胡說八道!每次臨場發揮的都是你,好嗎?你!約翰才沒有呢。抱歉,約翰,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

  「本,你被約翰那老實的外表欺騙了,他的臨場創作能力非常出色,我只是出頭鳥而已,你不能這樣看待我的。」

  「切!」

  「切!」

  「本,你沒有說錯,我的確可以做一些簡單的臨場創作,但怎麼可能比得上你呢?我是勤能補拙的笨鳥,你才是真正的天才,拜託!請不要弄錯重點,好嗎?這位少爺!我覺得,巴斯特-基頓也會認同我的想法,你難道不是比他更出色的天才嗎?」

  「我是認真的!停!停停停!我沒有在開玩笑,每一場戲,我都必須完成充足的準備,那些臨場發揮全部都是可以尋找到脈絡的……」

  「但問題是,我們即使是提前完成準備,也臨場創作不出來。」

  面對威士肖和約翰兩個人的聯手圍攻,藍禮有些招架不住,最後乾脆攤開雙手,「好吧,我的確是天才。」

  「哈哈!」威士肖和約翰歡快地大笑了起來,甚至還擊掌慶祝:能夠看到藍禮吃癟,如此難得的機會,他們怎麼可能錯過呢?

  藍禮滿頭都是黑線,然後站在旁邊陰森森地說道,「小心天才報復,那可是防不勝防。」

  威士肖和約翰雙雙打了一個冷顫,他們怎麼忘記了,現在身邊這位少爺可是惡作劇大魔王,稍稍不小心就要遭殃了——尤其是威士肖,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可以原地消失嗎?現在撤回還來得及嗎?

  一行三人的腳步因為麥克斯的出現而停頓了下來。

  麥克斯離開了櫃檯,一路小跑地來到了藍禮面前,臉上表情還是微微有些拘謹和緊張,原本已經想好的說辭,卻在感受到藍禮的目光之時,全部又煙消雲散,然後大腦就再次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約翰和威士肖都朝著藍禮投去了疑惑的詢問視線,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藍禮也沒有解釋,而是展露了一個微笑,「還有什麼我或者我的朋友們可以幫上忙的嗎?」

  「……你們應該嘗嘗酒吧裡的啤酒,我們愛爾蘭擁有全世界最好的啤酒!」麥克斯自己都不知道這話語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但他還是挺起了胸膛,堅定而自豪地說道,那磕磕絆絆的話語總算是流暢起來。

  「謝謝推薦,我們週五應該可以前往。」藍禮笑盈盈地看向了約翰和威士肖。

  約翰連連點頭表示了贊同,「當然,當然!我在紐約曾經嘗試過最正宗的愛爾蘭啤酒,那是他們能夠想起家鄉的最好辦法;當然,還有每週一次的同鄉舞會。如果有機會在愛爾蘭品嚐,我怎麼能夠錯過呢?」

  因為藍禮等人的友善,麥克斯稍稍安定了些許,然後亢奮地大喊道,「歡迎來到愛爾蘭!」

  說完之後,麥克斯就一溜煙地轉身跑了回去,等藍禮等人離開之後,麥克斯這才意識到:他本來是準備專程感謝藍禮的,但結果卻什麼都沒有說,這真是……麥克斯不由捂臉,但嘴角笑容還是忍不住想要飛揚起來。

  離開電影院,由威士肖開車,藍禮三個人就朝著酒店方向前行,車廂裡依舊充斥著嘰嘰喳喳的討論聲,關於巴斯特表演風格的討論,關於巴斯特和卓別林的區別,關於默劇時代表演技巧的發展進化……諸如此類等等,當然還有現在的喜劇表演,羅賓-威廉姆斯和比利-克里斯托無疑是最令人喜歡的選擇——因為金-凱瑞的風格太過鮮明,其他演員著實難以模仿借鑑。

  觀看電影最有趣的事情之一就是,與三五好友又或者是一群陌生人,為了自己喜歡的作品而爭論不休,卻又能夠冷靜下來傾聽對方的觀點,就事論事地發表觀點,然後爭執得面紅耳赤,靈感也就迸發出來——這是一個互相交流互相學習的過程,即使不喜歡也尊重彼此,因為電影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雖然斯尼姆小鎮沒有多少人,但電影院放映廳的兩百個位置卻坐滿了大半,可以感受到他們對電影的喜歡——即使不是熱愛,即使不是鑽研,卻也是居民生活裡的組成部分,這就是文化生活的來源。

  藍禮非常享受今晚的一切,從映前到映後,包括現在與約翰、威士肖的爭論時刻,所有一切都格外美好。

  某個瞬間,藍禮會恍惚地以為自己置身於電影節,卻沒有電影節的喧囂。果然,生活處處都是美好與幸福,只是缺少一個發現的眼睛。

  「本,那個信號燈是遇上麻煩了嗎?」藍禮有些不太確定,打斷了正在交談的威士肖和約翰。

  威士肖快速收回視線,朝前方瞥了一眼,車速已經徐徐放緩下來,「對,看起來應該是車子出現故障了。」威士肖低頭看了看手錶,「上帝,現在都已經超過十點了,附近有修車廠嗎?道路救援還會出動嗎?我們能夠幫得上忙嗎?」

  一邊說著,威士肖就一邊將車子停靠在了路邊。

  藍禮透過後視鏡看向了約翰,「你知道後勤組查克的電話嗎?詢問一下附近的修車廠,我想斯尼姆應該也有修車廠,不確定現在是否還有人願意出來加班,但總是要試試看。」然後,藍禮就推開了車門,威士肖也打開了車內燈,藍禮沒有貿然上前,避免被曲解善意,當然,也是避免遇到釣魚陷阱,「嘿,需要幫忙嗎?」他揚聲詢問到。

  ……

  佐伊-凱希爾(Zoe-Cahill)有些暴躁有些沮喪也有些無助:半夜時分汽車拋錨,這在任何時候都不是一件好事吧?

  更重要的是,他們距離目的地就差一點點了——卻不知道這「一點點」到底是多少,這種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的感覺,真的非常糟糕。

  佐伊知道自己頭腦發熱,也知道自己衝動誤事,但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明明知道藍禮就在愛爾蘭拍戲,距離自己所在城市只有三個小時車程,而她卻乖乖地待在學校,而沒有前往劇組近距離追尋藍禮的足跡?她做不到。

  一直到現在,佐伊依舊能夠清晰地記得「愛瘋了」這部電影裡的每一個細節,她足足觀看了三十五遍,甚至看到自己都想吐了,可是情緒低谷的時候再次翻找出來,卻還是瞬間墜入那個美好卻傷人的故事裡。

  更重要的是,「堂吉訶德」這張專輯成為了她的動力,她重新撿起了畫筆,重新開始描繪自己的夢想,她知道也許這個繪畫的夢想不會有結果,但……她就是一名堂吉訶德,就這樣孤獨而落寞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佐伊甚至想著,藍禮是不是全世界唯一一個理解她的人?又或者說,藍禮是不是就是她命中注定的戀人?

  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滿腦子都是衝往斯尼姆小鎮的念頭,即使她不知道劇組具體在哪兒,即使她明天還有課程安排,即使她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進入劇組——她最遠的一次就只是去過都柏林而已,但她還是按耐不住自己的衝動。

  於是,拉著好友蘭道爾-法瑞爾(Randell-Farrell),佐伊就這樣一頭衝了過來,沒有計畫也沒有想法,只是埋頭前衝,即使只是呼吸一下藍禮所在區域的空氣,似乎也沒有遺憾;最終,因為車子拋錨而被迫停下了腳步,被遺棄在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外,這讓佐伊有些沮喪。

  更荒謬的是,比起車子拋錨,無法見到藍禮的念頭才讓佐伊更加在意。

  「我告訴過你,這行不通!」蘭道爾有些壓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嘟囔地抱怨著——剛才至少有三輛車經過,卻沒有人願意停靠下來幫忙,現在這個時間點確實太過特別,貿然幫助路邊陌生人可不是一個好主意;更何況,佐伊的老爺車已經有兩年三年沒有清洗過了,遠遠看起來就好像不是什麼善良之輩,有心人注意到他們也都遲疑著揚長而去,終究還是沒有停靠下來。

  然後,他們就站在黑暗之中,無依無靠。

  蘭道爾鬱悶地說道,「你不知道片場在哪裡,你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進去,你更不知道應該怎麼看到他……如果我的理解沒有錯誤的話,拍攝片場難道不是不能隨便進去的嗎?還有,他難道不是生人勿近的超級大明星嗎?你就這樣冒冒失失地過來,然後就夢想著能夠看到他?那全世界那麼多影迷又怎麼說?」

  那絮絮叨叨的抱怨讓佐伊也有些煩躁,「如果你沒有好主意的話,那就閉嘴!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少爺那麼有意見,他沒有得罪你,不是嗎?」

  「怎麼沒有?這一切難道不是因為他嗎?否則,我們現在就應該在宿舍裡準備睡覺——又或者是喝一杯啤酒也是不錯的選擇,而不是站在一條無人公路上冷得瑟瑟發抖,我想念我的暖氣!也想念我的淋浴!」

  還想念他的佐伊!

  都是那個該死的藍禮,每次提到他的時候,佐伊就好像走火入魔一般,然後根本就看不到他的存在。上帝!如果不是為了佐伊,他才不要前來探訪什麼藍禮!但另一方面,他又暗暗地希望佐伊永遠都不會見到藍禮,甚至因此而痛恨藍禮,那麼……他是不是就有機會了?不對,佐伊和藍禮本來就沒有機會,不是嗎?

  「有車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8 20:48
大戲骨 2176 海市蜃樓

    蘭道爾偷偷摸摸地打量著佐伊,又是煩躁又是憤怒,那些話語幾次三番地湧到了嘴邊,卻終究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然後就演變成為了絮絮叨叨的抱怨和吐槽,總是忍不住想著,如果自己拉住佐伊不要衝動,那麼事情是不是就是另外一番面貌?

    「有車來了。」

    佐伊察覺到了遠車燈的光亮照了過來,再次振奮起來,「蘭道爾,你把應急車燈亮起來了嗎?」

    一邊詢問著一邊跳躍著,佐伊竭盡全力揮舞著雙手示意,希望對方能夠看到自己,這可能就是他們今晚的最後希望。

    連帶著蘭道爾也激動了起來,探進車窗裡,連續摁著喇叭,試圖讓對方注意到自己其實在夜幕之中,燈光就已經足夠,根本就沒有必要喇叭來製造噪音;但因為等待時間著實太久,蘭道爾也有些壓抑不住。

    果然!

    「他們停車了!耶穌基督,他們真的靠邊停車了!」佐伊幾乎就要哭出來了,他們已經被困在這裡將近一個小時了,又冷又困、又餓又累,憑藉著一股衝動就這樣狂奔過來,什麼準備都沒有,然後就淪落荒野,感覺已經達到了自己的極限,現在終於看到希望,佐伊整個人都忍不住跳躍歡呼了起來。

    蘭道爾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從車窗裡爬出來,一路朝著佐伊小跑過去,準備迎接他們的救命恩人。

    車子緩緩在路邊停靠下來,車燈從遠燈變成了近燈,然後車廂裡的奶黃色燈光就亮了起來,如同點亮了希望光芒一般,讓漆黑的夜晚徐徐明亮起來,那暖洋洋的燈光並不刺眼,似乎正在驅散寒冷。

    一個身影從副駕駛座走了下來,揚聲詢問到,「嘿,需要幫忙嗎?」

    「是……是!」佐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兩步,不希望自己嚇到對方,卻又壓抑不住迫切,「我們的車子拋錨了,聯繫了道路救援卻始終沒有等到,現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抵達,請問一下,你知道這附近哪裡有修車廠嗎?又或者是,這裡距離斯尼姆還有多遠?」

    說著,走著,靠近著。

    佐伊就看到那個身影的臉龐輪廓在夜色之中逐漸清晰起來,那禮貌而溫柔的聲音揚聲做出了回應,「這裡距離小鎮只有五分鐘車程,走路的話,應該二十分鐘到二十五分鐘可以抵達,我沒有嘗試過,但的確不遠。你們需要的話,我們可以載著你們前往小鎮,然後尋找修車廠的人過來幫忙,又或者是我們回頭詢問一下小鎮修車廠的電話……」

    佐伊的腳步就這樣停頓了下來,如同遭遇了雷劈一般,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就這樣注視著不遠處的那個身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彷彿看到了海市蜃樓,太過震驚也太過美好,以至於開始懷疑自己。

    是他嗎?

    真的是他嗎?

    佐伊不敢確定,她只是緊緊地閉住嘴巴、屏住呼吸,就好像潛入水底一般,讓時光的腳步就這樣定格,如果真的是海市蜃樓,那麼就讓這個幻覺持續得再久一些,她希望夢境就這樣停駐,永遠都不要醒來。

    「藍禮-霍爾?」蘭道爾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腦海裡的想法就這樣大喇喇地呼喊出來,衝破了理智禁錮,喜悅和歡快剎那間凝固住,瑟瑟寒風呼嘯而過,整個後背浮起大片大片的雞皮疙瘩,打了一個冷顫。

    對面的車輛又下來了兩個人,副駕駛座旁邊的那個身影沒有做出回覆,只是接著詢問到,「需要我們幫忙致電修車廠嗎?亦或者是,你們可以自己前往小鎮尋求幫助?」

    蘭道爾微微愣了愣:難道自己認錯人了?

    「現在氣溫下降得很快,你們確定沒有關係嗎?」從後排座走下來的胖乎乎身影,友善和煦地開口詢問到。

    站在駕駛座旁邊的消瘦身影則關切地說道,「亦或者是,你們有連接索嗎?我們可以拖著你們前往小鎮,五分鐘車程,這不是什麼大問題,我想,我們可以解決。」他搓了搓雙手,朝著掌心呵了一口氣,「深夜的氣溫確實不可小覷,我現在終於知道,奧莉薇婭為什麼勸我們帶外套了。」

    佐伊沒有說話,整個大腦似乎陷入了卡殼狀態,有些運轉不起來。

    蘭道爾也有些摸不清楚情況,只能下意識地開口詢問到,「呃……如果方便的話,可以拖著我們的車子前往斯尼姆嗎?」蘭道爾稍稍有些拘謹,但還是打起精神來表達了要求,「我們已經在這裡等待了將近一個小時,而且晚上沒有吃晚飯,我們真的需要一點幫助。」

    「當然!舉手之勞!」副駕駛座旁邊的男人開口說道,即使微弱的燈光映照下,只能隱隱捕捉到臉部的輪廓,卻依舊可以從話語裡捕捉到微笑的弧度,無須多言,氣氛就稍稍有點輕鬆了起來,緊接著,駕駛座和後排座的身影也雙雙表示了贊同。

    「那真的太好了!謝謝!非常感謝!萬分感謝!」蘭道爾連連重複著同樣的意思,傳遞出自己真誠地感謝,然後轉過身,呼喚到,「佐伊?走了!」

    「嗯。」佐伊條件反射地回應了一句,但腳步卻沒有移動,視線依舊牢牢地鎖定住那個身影,捨不得離開,這讓蘭道爾不得不主動走了上前,拉了拉佐伊,「走吧,那應該不是。」蘭道爾快速朝著那個方向掃視了一眼,有些好奇,但更多還是逃避內心深處,他也不希望那是真的,於是就說服自己,世界上哪裡有那麼多巧合,否則他們就可以直接拍電視劇了,又或者是寫。

    「什麼?」蘭道爾拉扯了她的手臂,佐伊這才稍稍回過神來,不解地看向了蘭道爾,「那怎麼可能不是?」

    佐伊想要一探究竟;蘭道爾則害怕真相,兩個人就站在原地寸步不讓地對峙起來,這也是萬萬沒想到的局面。

    「怎麼了?還有什麼問題嗎?」其中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過來,原本是準備過來連接套索,拉著對方的車輛前往斯尼姆,結果卻看到兩個年輕人正在鬥雞一般對峙著,畫面著實有些好笑,讓人忍俊不禁。

    蘭道爾試圖阻止佐伊,卻終究還是被佐伊搶先了一步提出疑問,蘭道爾只能是滿臉無語地瞪了佐伊兩眼。

    「有人說過,你們的朋友很像藍禮-霍爾嗎?」佐伊也有些不太確定,心情無比忐忑,於是怯生生地詢問出了問題,「我是說,就是那個藍禮-霍爾,你知道,當代最偉大的演員,贏得了全世界的寵愛。」

    然後佐伊就可以看見眼前兩個人交換了一個視線,雙雙笑了起來,那個胖乎乎的男人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贏得了全世界的寵愛,但的確是贏得了女孩的芳心。的確,不少人都說他像藍禮-霍爾。」

    那個瘦高男人意外地看向了同伴,似乎不理解同伴的回答,然後看到同伴眼睛裡閃爍的打趣和戲謔,他這才明白過來,也不由笑了起來。

    兩個人的視線交換落在了蘭道爾眼中,他頓時警惕起來,一個箭步擋在了佐伊身前,橫亙在她與兩個男人之間,渾身肌肉都緊繃起來,就好像野獸一般,隨時準備出擊,「佐伊,小心,他們可能是騙子!」

    卻沒有想到,佐伊重重地拍打了一下蘭道爾的後背,「本!本!那是約翰!上帝,約翰!」佐伊就這樣沒頭沒尾地呼喊著,就好像牙牙學語的孩子一般,只是重複幾個單音節而已,但興奮雀躍的情緒卻根本停不下來。

    蘭道爾不明所以,「什麼?」

    佐伊的思緒終於轉過彎來,思緒也就通暢了,「你是本-威士肖!你是約翰-賴利!蘭道爾,他是本-威士肖!」

    蘭道爾此時才回過神來,雖然他不喜歡藍禮,對電影也不感冒,但因為佐伊天天在耳邊絮絮叨叨,他對於這些諮詢也有所瞭解,他知道本-威士肖和約翰-賴利,「龍蝦」的兩位演員;難道眼前兩個人不是騙子,而是真正的演員?

    蘭道爾略帶遲疑地朝著兩個人投去了視線,然後就漸漸地回過神來,這也意味著,還有一個身影是……

    「藍禮!」佐伊的聲音突然就在耳邊炸響,但緊接著她就牢牢地閉上嘴巴,不可思議地注視著出現在眼前的那個男人,用盡全力才控制住自己尖叫的衝動:上帝,上帝上帝上帝!上帝!她現在就站在藍禮面前。

    讓她就地死亡吧!如果這是一段美好的夢境,那麼她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清醒過來,就直接當場去世。即使生命終點就到此為止,她也不會有任何遺憾,因為她最美好也最狂妄的夢想就這樣實現了。

    站在旁邊的蘭道爾滿頭都是黑線,一臉鬱悶和煩躁地朝著來人投去了視線,那陰沉的臉龐可以滴出水來,無比怨念又格外幽怨地瞥了一眼,內心深處也滿滿都是問號:怎麼可能?居然就這樣碰上正主了?這是不是太離譜了?上帝,你難道聽錯了我的許願?故事的發展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呀!

    罪魁禍首顯然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主動走了過來,禮貌地詢問到,「牽引的話,有什麼需要幫忙嗎?我們應該快點前往鎮子,否則你們都餓壞了。」

    然後,約翰就故意惡作劇式地往前走了半步,壓低聲音說道,「是的,他就是藍禮-霍爾。」

    佐伊覺得自己已經停止呼吸。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8 20:49
大戲骨 2177 低調善行


    佐伊就這樣憋住了呼吸,瞪大眼睛注視著藍禮,不敢說話也不敢移動,就連眨眼都舍不得——雖然沒有說話,但其實她的腦海裡已經描繪了無數故事的無數版本,比如說,從今天開始,她就和藍禮擁有一段浪漫史,然後就如同灰姑娘一般,從此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再比如說,她和藍禮成為了至交好友,時不時就聚集在一起聊天,好像他們早就已經熟悉了彼此一般……

    佐伊的腦補根本停不下來,而蘭道爾的煩躁也無處安放。

    蘭道爾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視線餘光瞥了佐伊一眼,注意到佐伊那根本就無法離開的迷離視線,一股無名火就竄了起來,讓他暗暗開始磨牙,但終究還是打起精神來,「謝謝,麻煩你們親自送我們過來,如果我們知道距離鎮子這麼近的話,之前就自己過來了,也不必在黑暗之中等待那麼長時間。不是你們的話,我們還不知道今晚到底怎麼收場呢。」

    「我猜想,這也是一次特別經歷,未來可以告訴朋友們,自己當初被困在了荒郊野嶺,感受到了寒冷和飢餓的攻擊,後來才知道其實救援就在二十分鐘的腳程之外,那也是一件趣事。」藍禮微笑地打趣起來,輕盈簡潔又帶著些許調侃,讓嘴角不由上揚起來。

    站在對面的約翰也露出了微笑,「趁著年輕佻戰一些可能,豐富了自己的故事和經驗,又避免最後演變成為我的樣子。我覺得這很划算。」然後,約翰就如同拍打西瓜一般敲了敲自己的肚皮,讓大家都笑了起來。

    蘭道爾卻笑不出來,看著開懷大笑的佐伊,那雙眼睛綻放著明亮的光芒,這就讓他的胃部燃燒起來,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今晚就謝謝你們了,我想,我們麻煩你們就到此為止,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們自己吧。」

    「你們確定嗎?」藍禮打量了一下四周,整個小鎮都已經安靜了下來,幾乎看不到燈光,似乎所有人都早早地上床睡覺了,即使佐伊和蘭道爾已經抵達了小鎮,在人生地不熟的環境裡,接下來也必然手忙腳亂,「約翰?查克回覆了嗎?我們有沒有什麼聯繫方式可以幫上忙?」

    「查克正在幫忙,我們劇組在小鎮的基地還沒有休息,應該可以幫忙。」約翰轉頭看向了蘭道爾和佐伊,「如果你們需要的話,也許劇組可以幫忙聯繫一下。對於寒冷和飢餓的感受,我著實是再瞭解不過了。」

    佐伊激動地不斷點頭,一次又一次地重重點頭,因為太過激動而說不出話來,她只能用動作來表達自己的想法,甚至整個人都忍不住跳躍了起來,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喜悅和幸福,完全無法也沒有打算掩飾。

    約翰忍不住笑了起來,「藍禮,看來這裡有一位狂熱影迷,正在等待你的回應。」

    「我的榮幸。」藍禮禮貌地朝著佐伊點點頭,「至少,我能夠幫助你暫時遺忘飢餓與寒冷,這就太過難得了。」那小小的打趣讓眾人都哄笑了起來,氣氛格外融洽。

    蘭道爾站在旁邊卻是越來越鬱悶,那股煩躁和焦慮根本抑制不住,最終忍不住脫口而出,「你總是表現如此完美嗎?」

    那激烈而尖銳的話語打破了和樂融融的氣氛,佐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轉頭看向了好友,滿眼都是差異和驚訝,「蘭道爾?」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怎麼回事來著?

    但蘭道爾此時卻根本沒有心思搭理佐伊,視線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藍禮,由內而外地爆發出一股戾氣,「你總是帶著一層紳士面具嗎?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以完美的形象對待所有一切,就好像沒有情緒一樣,冷冰冰得一點溫度都沒有?就好像你是一個完美化身一樣,但沒有人是完美的!沒有人!」

    威士肖和約翰都愣住了:這是……怎麼了?

    藍禮的眼神微微頓了頓,那種歡快的溫暖一點一點冷卻下來,然後嘴角再次勾勒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出人意料地給出了肯定的回答,「是。」

    居然承認了?

    蘭道爾微微愣了愣,但馬上就開心起來,「看吧,我抓住你了!你就是一個偽君子!」

    「蘭道爾!你瘋了!」佐伊暴怒地拉扯著蘭道爾,不敢置信地嘶吼到,「他們正在幫助我們,而你現在在幹什麼?你腦子被凍僵了嗎?像條瘋狗一樣胡亂咬人?」

    「不要管我!」佐伊的話語讓蘭道爾越發怒火中燒,本來還有一絲愧疚,現在也都被怒火沖昏了頭腦,「我只是說出了實話,怎麼,現在還不允許說實話了?我還以為我們生活在愛爾蘭,這是一個說話自由的國度!」

    然後,蘭道爾看向了藍禮,咄咄逼人地說道,「總是假裝善良、假裝紳士、假裝完美,編織出一個美好的夢境,用這樣的完美假象欺騙所有人,讓人上當,讓人瘋狂,你這樣的行為和那些騙子有什麼區別?」

    這是非常嚴重的指控,卻也是名利場的真諦——那些鎂光燈所編織出來的,就是一個普羅大眾所希望看到的完美形象,寄託自己所有的美好想像。真實?這本來就不是聚光燈之下所關注的核心內容。

    藍禮不準備反駁,不是因為不能,而是因為沒有必要。

    「你瘋了?」約翰不可思議地看著蘭道爾,沒有能夠忍住自己的憤怒,滿臉無語,「我們不需要你的理解,但至少我們沒有傷害你,好嗎?你為什麼要無緣無故地攻擊我們?至少你可以感謝一下我們今晚的幫助!」

    「約翰!」藍禮揚聲呼喚到,搖搖頭,示意他們沒有必要繼續爭論下去,轉身就準備上車離開。

    佐伊滿眼都是失望和難過,不敢置信地看著蘭道爾,那眼神真正刺痛了蘭道爾,他的腦袋一熱就衝動地說道,「又來?假裝自己高高在上,然後無視我們,等等,是不是你太過尊貴而不能和我們交談對話?」

    「夠了!」約翰真正地拉下臉來,「你越界了。這位年輕人。你可以有自己的觀點,但不意味著你可以傷害其他人,尤其是我們沒有做任何事的情況下。」

    蘭道爾卻依舊不依不撓,「讓他說話,怎麼,沒有聲音了?讓那個男人說話,他不是最擅長用言語來蠱惑觀眾嗎?」

    「蘭道爾!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什麼?你是不是神經不太正常,你在發什麼瘋?你現在就給我閉上嘴巴!閉嘴!閉嘴!閉嘴!」佐伊不斷拉扯著蘭道爾的手臂,重重地捶打著,試圖阻止這個喪心病狂的傢伙,卻沒有想到,這讓蘭道爾越發鯁直了脖子,拒絕妥協,就好像蠻牛一般,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藍禮停下了腳步。

    「藍禮?」威士肖有些擔心地望向了藍禮,但藍禮卻朝著他輕輕搖了搖頭,這一點點髒水只能算是灑灑水而已,根本無法傷害到他,他只是認為沒有回應的必要罷了——那些流言蜚語永遠都客觀存在著,他不可能向每個人做出解釋,也不可能還擊每一次質疑,那些人,不值得!

    只不過,藍禮意識到了佐伊的受傷,還有蘭道爾的糾纏不休,連帶著約翰和威士肖也都受到了傷害,他這才停下了腳步。

    「那麼,你期待著什麼?」藍禮平靜地回望著蘭道爾。

    「真實。」蘭道爾毫不猶豫地正面撞擊了過去,他以為這就是完美的攻擊,藍禮是絕對不可能逃脫攻擊的。

    卻沒有想到,藍禮給予了一句還擊,「憑什麼?」

    蘭道爾還試圖攻擊,佐伊也滿臉震驚,就連威士肖和約翰也都滿臉意外,他們都沒有預料到藍禮的如此回應,這已經超越了想像,難道藍禮自暴自棄了?這不是等於承認蘭道爾的指控了嗎?

    但藍禮卻沒有任何遲疑,緊接著就用話語展開了還擊,「就連你的好友,你的家人,你的愛人都無法得知你的全部真實,你又憑什麼要求我展示我的真實?」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使是最親密之人也不例外。

    就好像佐伊不知道蘭道爾暗戀她一般。

    藍禮那意有所指的暗示讓蘭道爾嚇了一跳,猛地轉頭看向了佐伊,眼底寫滿了不安與緊張,唯恐自己被識破了真相。

    但藍禮卻沒有就此罷手的打算,他的攻擊還在繼續,如同毒蛇一般步步緊逼,「還有,你足夠瞭解我嗎?你怎麼知道,這不是我的真實?亦或者說,這不是你期待的真實?我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配合你的臆想。」

    「你期待著首次見面的陌生人就展現出自己的真實?憑什麼?還是說,你期待著我無差別地向首次見面的陌生人展開攻擊,還是我簡單粗暴地對待那些喜歡我作品的影迷?亦或者是像流氓一樣捲起袖子朝你揮舞拳頭?」

    「你有你的判斷,我有我的堅持,所以,我不認為我欠你一個解釋。」

    輕描淡寫的語氣卻帶有一種不容置疑也不容侵犯的堅定,藍禮就這樣平靜地注視著蘭道爾,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威嚴,一點一點地朝著蘭道爾碾壓過去,沒有狡辯,卻也沒有迴避,就這樣坦然面對。

    他帶著面具嗎?當然!但他沒有打算將自己的面具摘下,也沒有打算向觀眾做出解釋,在名利場的鎂光燈之下,他必須學會保護自己。他承認蘭道爾的指控,但他不會道歉。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8 20:49
大戲骨 2178 個人困境

    重活一世,藍禮似乎與生俱來了一種能力:激怒他人的能力,那種由內而外迸發出來的冷靜與驕傲,就連喬治和伊麗莎白這樣修煉多年的涵養都無法抵抗他的「攻擊」,更何況是蘭道爾這樣的普通人呢?

    面對蘭道爾,藍禮就好像正在欺負幼稚園的小朋友。

    蘭道爾的臉頰微微脹紅起來,愣愣地注視著藍禮,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整個大腦似乎已經完全空白,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他甚至不記得藍禮剛剛說了什麼,只是在那步步緊逼的話語之中節節敗退,然後怒火就在胸膛裡竄動,滿腔怒火卻找不到一個宣洩口,唯一的想法就是狠狠擊碎那張面具。

    「偽君子!」蘭道爾咬牙切齒地說道,滿眼都是鄙夷與嘲諷,怒不可遏地發起攻擊他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的,但擊碎面具的想法已經佔據了腦袋,於是就蠻不講理地發起了攻擊。

    原本,蘭道爾以為藍禮會方寸大亂即使不會,至少也會情緒波動,但藍禮卻沒有,那平穩冷靜的姿態似乎沒有任何溫度,就如同一個沒有生命也沒有情感的機器人一般,冰冷得讓蘭道爾不寒而慄。

    「你就是一個該死的偽君子!」蘭道爾有些失控地再次呼喊到,內心深處的恐懼正在悄然滋生,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雙手已經緊握成拳頭,腳步無意識地往後退了退,那慌亂而恐懼的神態似乎看到了惡魔。

    藍禮嘴角的笑容輕輕上揚起來,「……那麼你呢?」

    藍禮沒有做出正面回應,因為那不值得,也因為沒有必要,於是,藍禮僅僅只是以一個反問畫上了句號,然後就收回了視線,沒有再理會蘭道爾,「本,約翰,我們回去吧,明天還有工作。」視線餘光捕捉到佐伊那惴惴不安的身影,藍禮朝著佐伊露出了一個微笑,微閃的眼神表示了安慰,「如果不太確定方向的話,可以到街角的酒吧去問問看,那裡還在營業,他們應該會願意幫忙的,祝願好運!」

    沒有再過多停留,藍禮就徑直坐進了副駕駛座裡,然後約翰和威士肖也相繼上車。

    約翰忍耐了又忍耐,卻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忍住,搖下車窗,對著表情猙獰的蘭道爾說道,「年輕人,我們不欠你任何事情,包括解釋。」說完,約翰這才縮回了腦袋,重新搖上車窗,威士肖啟動引擎揚長而去。

    寒冷開始漸漸侵襲過來,一陣冷風打著璇兒旋轉了過去,皮膚表面浮現出一片雞皮疙瘩,細細寒氣順著毛孔鑽入血液裡,腳趾似乎已經感覺不到了,蘭道爾不由打了一個寒顫,過熱的大腦終於冷卻了下來。

    他,到底做了什麼?

    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蘭道爾只看到了佐伊的背影,「佐伊,佐伊!」蘭道爾連聲呼喚著,卻沒有能夠讓佐伊停下腳步,他終於開始著急起來,大步大步地追了上去,「佐伊!」他用力抓住了佐伊的手臂,一把拉扯過來,然後佐伊就面對面地望了過來,蘭道爾卻直接愣住了,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愣住了。

    佐伊淚流滿面地注視著蘭道爾,她沒有說話,只是這樣瞪大了眼睛注視著蘭道爾,無聲的控訴卻狠狠撞擊在了蘭道爾的心坎上。

    「為什麼?」佐伊平靜地詢問到,「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蘭道爾無法回答。

    「你難道不知道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嗎?他們沒有義務停車,他們也沒有必要停車!如果他們真的是偽君子,他們完全可以直接離開,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那輛車裡到底是誰!就好像之前那些離開的陌生人一樣!但他們停了下來,為了什麼?為了製造口碑嗎?僅僅只是拯救兩個站在路邊的陌生人?這難道只是一場秀嗎?你我都應該清楚,這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假!」

    佐伊的淚水卻根本止都止不住。

    「你傷害了他,你明白嗎?你狠狠地傷害了他!你不理解他,你沒有資格攻擊他,因為你從來都不知道他正在承受著什麼。禮儀,那是他的禮貌,同時也是他的保護色,他的完美,恰恰來自於他的不完美,那些真實的傷痕,你不明白,對吧?因為你從來沒有聽懂』堂吉訶德』那張專輯,你從來不知道所謂的完美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佐伊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那種萬念俱灰的情緒就好像整個世界正在崩潰,而她卻無法阻止。

    「我不懂。的確,我不懂!因為我不想懂也不願意懂!」蘭道爾又是煩躁又是憤怒,就這樣狠狠地抓住了自己的頭髮,「藍禮藍禮藍禮,全部都是藍禮,你的整個世界裡全部都是藍禮,但你從來都不知道,那只是他的一個假象,你永遠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他永遠都不會正眼看你,你明白嗎?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那只是一個夢,一個美好到不真實的夢,就好像灰姑娘的故事永遠都不會過時一樣,藍禮少爺只是我的一個夢,最完美也最幸福的夢。但那個夢,同時也是我繼續堅持生活堅持奮鬥的動力,你明白嗎?堂吉訶德這個名詞到底意味著什麼,你的不明白恰恰證明了堂吉訶德的意義沒有人能夠理解我們,所有人都認為我們是瘋子,但我們不是,我們只是試圖成為真正的自己。」

    佐伊的思緒前所未有地清晰,失望而哀傷地注視著蘭道爾,「但你剛剛又一次傷害了他,也又一次傷害了我。」

    「我沒有想要傷害過你,我只是……我只是喜歡你。」蘭道爾終於說出口了,那些隱藏在心中的話語終於說出來了,「我永遠都比不上他,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只能默默守候在你身邊,期待著你能夠看到我,我只是……喜歡你。」

    佐伊不敢相信地看著蘭道爾,因為太過震驚也太過意外,整個腦子都亂成了一團麻,但她的視線卻越發悲傷起來,原本已經停止的淚水再次滑落,眼神裡閃爍著痛苦的神色,「但你卻從來都不曾瞭解過我,你甚至不知道堂吉訶德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那麼,你又到底喜歡著我什麼呢?你確定自己知道嗎?」

    蘭道爾微微張了張嘴,佐伊卻沒有再說什麼,掙脫了蘭道爾的右手,轉身朝著街角的酒吧方向走了過去。

    蘭道爾站在原地,就這樣注視著佐伊的背影,茫然若失。

    ……

    軲轆軲轆。軲轆軲轆。

    輪胎碾壓著地面沙礫的聲音正在微微響動著,越發襯托出了夜色的安靜與祥和,卻也讓沉默開始緩緩蔓延。

    約翰沒有說話,威士肖也沒有說話因為藍禮沒有說話,他們正在通過後視鏡交流眼神,卻不敢出聲。

    同樣作為演員,約翰入行二十五年,威士肖也入行十五年,他們都在這個名利場行業內部打滾了許久。說實話,對於公眾人物面臨的困境,他們感同身受不是抱怨也不是不滿足,而是不同位置有著不同處境。

    公眾人物就沒有情緒嗎?不,他們當然也有自己的情緒,甚至還需要承擔更多負面情緒,但他們作為公眾人物,卻不能隨意將自己的情緒宣洩到那些無辜的普通民眾身上,有時候,即使民眾無理取鬧,他們也必須保持良好姿態,否則他們就會成為被指責的一方,而社交網絡時代就更是變本加厲,稍稍不注意就將演變成為「女巫審判」,卻從來沒有人真正關心過,他們是否也正在經歷低谷又或者是面臨困境。

    誠然,作為公眾人物,他們享受著鎂光燈,名譽、榮耀和金錢似乎唾手可得,根本不需要花費多少努力,這也使得普通民眾對他們更加苛刻也更加嚴格所以,他們不是在抱怨,只是在表示一個事實: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困境,收穫與回報、幸福與痛苦,只有他們自己才能夠感受得到。

    藍禮的表現太過紳士,卻被指責冰冷而沒有情感;但如果藍禮的表現不夠紳士就好像今年六月在魔都的宣傳一般,那麼就會被指責大牌而粗魯,傷害觀眾情感,這也讓他們陷入了「裡外不是人」的困境。

    那麼,藍禮到底應該怎麼辦呢?又或者說,普通民眾到底期待著藍禮怎麼辦呢?

    約翰和威士肖都親身經歷過類似的狀況,但問題就在於,藍禮達到了整個影史長河都難以企及的高度,這也意味著普通民眾對於藍禮提出了更多要求,千人千面,遠遠超過了約翰和威士肖所面臨的局面那麼,藍禮怎麼可能滿足每一個人的期待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堅持自我,最真實也最得體的自我。

    但藍禮的堅持,卻屢屢遭受到他人的攻擊。這絕對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人們看到了藍禮站在鎂光燈之下的光鮮亮麗,卻看不到聚光燈之外的那些藏污納垢,即使是約翰,即使是威士肖,此時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憤怒,還有悲傷。

    沉默之中,威士肖和約翰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藍禮,那種難以言喻的無奈摻雜著哀傷,情緒就這樣緩緩沉澱了下來,腦海裡不由再次浮現出了今晚的電影片段:巴斯特-基頓那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龐卻透露出了悲傷與苦澀,就如同小丑一般。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8 20:49
大戲骨 2179 不值一提


    「呼呼。呼呼。」

    車窗之外的風聲正在獵獵作響,可以捕捉到森林正在朝著一面倒的痕跡,以此來捕捉風的行走痕跡,墨綠色的浪濤追趕著車輛不斷奔跑著,就如同宮崎駿動畫電影裡的某個畫面般,將時間定格下來。

    「就要下雨了。」藍禮靜靜地捕捉著風的痕跡,嘴角輕輕地上揚起來,「你們難道不覺得,如此場景很像』龍貓』嗎?大雨即將來臨,我們正在追逐著風的腳步,也許,街角的路燈之下,龍貓就正在等待這。」

    那微微帶著沙啞的聲音,在夜色和狂風的寧靜之中響動著,帶著一絲雀躍和歡快,幸福就這樣輕盈地滿溢出來,讓人忍不住也朝著車窗之外望過去,努力搜尋探索著在自己反應過來如此動作是多麼幼稚之前,他們已經開始尋找龍貓的痕跡了,就如同沒有長大的孩子一般。

    「藍禮,你知道龍貓是不存在的吧?」約翰啞然失笑,出聲打破了平靜。

    可是,藍禮卻絲毫不為所動,「因為只有心思純淨之人才能夠看到龍貓呀。」

    威士肖沒有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起來,用視線餘光打量了一番,卻看見藍禮如同孩子一般爬在窗戶旁邊,抬頭仰望著樹梢,似乎龍貓真的就隱藏在那狂風的綠色浪濤之中一般,腦海不由就浮現出了電影裡的畫面:

    雨天裡,大龍貓撐著雨傘,突然有樹枝上累積的大顆水滴低落下來,發出了砰的聲響,它就開心起來,很喜歡那個聲音,不由跳到了樹梢之上,震得樹枝和樹葉的所有雨滴紛紛落下,奏響了一曲交響樂。

    那純粹美好的童真,長大後卻再也找不到了。

    「藍禮,你還好嗎?」威士肖小心翼翼地詢問到。

    「嗯?」藍禮揚起了聲音,注意力依舊留在了窗外那浩浩蕩蕩的綠色浪濤之上,反應速度稍稍慢了半拍,「哈,你是說剛剛發生的事情嗎?我很好,那些話語根本無法傷害我,否則,我也不可能堅持到現在了。」

    的確,藍禮始終帶著完美的紳士面具,不是為了保護民眾,而是為了保護自己,從當初踏入這一行業開始,他就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麼代價,而他也已經做好了準備,恰好,貴族教育賦予了他如此能力。

    但很少人知道,其實在成為演員之前,藍禮就已經帶上了面具,因為霍爾家的每一個人都戴著面具,他習慣保持距離、也習慣保持生疏,小心謹慎地呵護著他們根本不存在的親情關係,維持著羈絆糾纏。

    久而久之,藍禮也習慣了如此方式,這是他的習慣。他承認,這有些虛偽,但他不認為這是錯誤的選擇。

    真實,不要說完整的真實了,又有誰能夠做到大部分真實呢?即使不是在名利場,現實生活裡也是如此,每個人都帶著面具,保護自己、疏遠安全,這也是親情、愛情和友情珍貴的原因,那些人是少數能夠窺探到自己真實面目的存在,也是少數能夠提供溫暖港灣的存在,除此之外,他們都戴著面具。

    蘭道爾的攻擊,根本就無法傷害到藍禮,不值一提。因為藍禮知道,那些言論只是在試圖宣洩負面情緒而已,把他們生活裡的悲傷、痛苦、煩悶、憤怒和挫折,全部都推卸到他人身上,那會讓他們的生活輕鬆許多他沒有必要為那些負面情緒買單。

    「我知道……但是……只是……那些誤解和指控,總是惡意揣測攻擊,這難道不會讓你質疑自己的工作嗎?」威士肖循序漸進地詢問到。

    約翰也收回了視線,稍稍調整了坐姿,發表了自己的觀點,加入討論。

    「我不喜歡。他們似乎總是以為,如果我在大屏幕上展露笑容,我就應該永遠都保持開心;但問題就在於,我應該被允許悲傷和失落,這是我的權利。儘管這就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但這一部分真是糟糕透頂了,我經常會質疑自己的選擇,但似乎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什麼,於是,就這樣卡在了這裡。」

    藍禮輕笑了一聲,「我當然也不喜歡。我也有自己的情緒和困擾,我也有自己的低谷和麻煩。這也是我喜歡表演的原因,在表演的時候,我總是能夠假裝成為另外一個人,而這個人的生活總是能夠找到出口至少美國電影是如此。」這是在吐槽美國電影的「完美結局」嗎?

    威士肖和約翰雙雙歡快地大笑了起來,那些苦澀和煩悶瞬間就緩解了不少。

    「上帝,你真是一個特別的傢伙,你就如此喜歡表演嗎?從來不曾厭倦過?」約翰充滿好奇地詢問到。

    「也許,有過一次,拍攝』抗癌的我』的時候。」藍禮稍稍思索了片刻,誠實地說道,「那時候,我開始質疑自己的選擇也懷疑自己的狀態,就好像真正困在了癌症牢籠之中一般,我有種落荒而逃的衝動。」

    「但除此之外,就不曾出現過了。」藍禮接著說道,「不過,我不是所有時間都花費在表演和片場上的,我還非常享受戶外運動你們知道的,就是讓自己放空身心,站在大自然面前,感受自己的渺小。」

    「哦,對,我聽說過,攀岩、跳傘、徒步。」約翰滿臉都是抗拒的表情,用全身動作來表達自己的排斥,連帶著威士肖也流露出了驚訝震撼的表情,「上帝,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你難道不知道,這些運動可能會殺死你嗎?」

    「誰知道呢?也許讓這些意外發生,反而能夠感受到生命的重量,讓你學會珍惜生活。」藍禮歡快地笑了起來。

    但約翰依舊是滿臉嫌棄,「可是,意外真的出現了呢?」

    「那麼也許就是命運,悲傷、遺憾、扼腕,卻足夠真實。」藍禮輕快地說道,「每個人都有感受生活的方式,就好像有些人總是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宣洩到其他人身上,而有些人則選擇遠離城市生活的束縛。」

    「啊哈!你還是在意的,剛剛那個年輕人的攻擊,終究還是在意的!」約翰就好像抓住了藍禮的把柄一般,整個身體都忍不住前傾,從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之間探出了身體,看向藍禮,無比雀躍地說道。

    藍禮不由笑出了聲,「我不是金魚,只有七秒記憶,雖然我不在意,但我依舊記得。我所表達的意思是,我不會讓他來影響我的生活方式。」

    然後威士肖不動聲色地補了一刀,「至少,你表現出了在乎和介意,這也就意味著,那個觀點是錯誤的,你不是冰冷的,這是好事。」這完全就是在吐槽藍禮「明明介意卻假裝不在意」的虛偽。

    藍禮瞬間就捕捉到了威士肖話語裡的深意,但他沒有回答或者反駁,而是微微歪著腦袋,滿臉好奇地詢問到,「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為什麼我總覺得,整個劇組都正在試圖圍攻我,奧莉薇婭是如此,蕾切爾也是如此,然後你們也都是如此,等等,我是不是錯過了哪個會議的哪個部分?」

    威士肖和約翰通過後視鏡交換了一個視線,然後同時轉移了視線,假裝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一般。

    「嘿,有人嗎?我在這兒。」藍禮不得不揮了揮手,打破了沉默,「你們應該知道,拒絕回答讓你們看起來更加可疑,對吧?」

    「不,不不。」

    「沒有,肯定沒有。」

    「都是你胡思亂想。」

    約翰和威士肖就好像兩個被抓包的小孩一般,拙劣而糟糕的掩飾技巧完全就是在自曝,這讓藍禮眼底流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但藍禮接下來的反應卻非常意外:

    他沒有繼續追究。

    「好吧,應該是我的錯覺。」藍禮居然就這樣輕鬆地鳴金收兵了?

    約翰和威士肖卻隱隱感覺不妙,總覺得藍禮正在挖陷阱,但他們卻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種膽顫心驚的滋味真是不好受,那麼,他們現在到底應該怎麼辦?難道是尋找蕾切爾和奧莉薇婭等人召開緊急會議嗎?

    等等,還是說,這是陷阱?一旦他們召開會議,藍禮就會突然出現?亦或者是,他們應該召開一個隱秘的視頻會議?但萬一藍禮識破了他們的伎倆呢?哎呀,他們到底應該怎麼辦?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就好像站在斷頭台上,鍘刀落到了一半,然後又收了回去,卻不知道下一次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落下,這種忐忑不安的情緒著實是難以形容,還不如直截了當地落下,一了百了,也沒有必要緊張下去了。

    但……

    難怪都說藍禮是惡作劇大魔王!明明他們佔據上風,卻總覺得主動權掌握在藍禮手中,這種滋味真是不好受。

    威士肖專心致志地繼續開車,約翰悄悄瞥了藍禮一眼,卻有些做賊心虛,然後突然就看到藍禮轉過頭來,這把約翰嚇了一跳,差點就要直接尿了,結果藍禮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一般,露出了一個笑容,「好像馬上就要下雨了。」

    轟隆隆!

    藍禮的話音才剛剛落下,車窗外就傳來了電閃雷鳴,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那巨大的轟鳴把約翰嚇了一跳,整個人就在後排座跳了起來,直接撞在了車頂上,滑稽的動作好不狼狽,不由用力搓揉著腦袋。

    然後,下雨了。

    浩浩蕩蕩的暴雨連成了一片,漆黑的夜幕都染成了青色,狂風驟雨之中,世界就這樣縮小成為車廂大小,只有暖氣的排氣音在微微竄動著,然後就再次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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