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大戲骨 作者 : 七七家d貓貓 (連載中)

 
mk2258 2017-2-13 21:01: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2 1150596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 20:50
第872章 幡然醒悟

     經歷過千夫所指、昏天暗地的時光之後,「藍禮-霍爾」這個名字所蘊含的能量、所取得的成就、所建立的人脈、所收穫的口碑,一點一點地付出水面,透露出真相。

    如果說安德魯-加菲爾德、傑西卡-查斯坦、魯妮-瑪拉的應援,僅僅只是讓人們感覺到意外的話;那麼伍迪-艾倫和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兩位大佬的發話,就顯得意味深長了。

    「我不清楚事件的來龍去脈,我也不關心。」伍迪依舊是一副文人的清高和挑剔姿態,「但我知道,即使是現在,藍禮依舊偶爾前往先驅村莊表演,而且還會客串侍應生。但,從來沒有媒體報導過。在紐約這座城市,真正征服藝術愛好者們的,不是新聞,而是實力。」

    史蒂文在接受電話採訪時則表示,「這是一位非常敬業的演員。」

    「我現在都記得,在』太平洋戰爭』拍攝期間,中間有一段時間,五天還是七天,具體時間我有些記不得了。但,那段時間裡,藍禮沒有任何戲份,他可以休息,可以放假,可以待在休息室裡放鬆,可是他沒有。他加入了其他演員的行列,作為一名群眾演員,躺在泥濘之中,跟隨著整個劇組完成了所有拍攝。」

    講述完這一個小插曲之後,史蒂文輕笑地說道,「當時導演也好奇過,藍禮為什麼要如此選擇,難道是為了在我和湯姆面前好好表現表現。那個小傢伙是如此回答的:我不是天才,想要成為一名優秀演員,我還有很多空間需要努力。我沒有參加過戰爭,我也沒有經歷過真正的困苦,我希望深入戰場好好體會體會。」

    伍迪和史蒂文兩位大佬的採訪都十分特別,他們沒有回應「炒作門」的事件,而是側面列舉了藍禮的事蹟,卻在無形之中,豐富和飽滿了藍禮的形象。

    正如魯妮所說,「他是絕對不可能炒作的」,瑞恩、保羅和詹妮弗等人也都表示了相似的觀點。

    在一片喧鬧之中,道恩-強森的應援顯得格外突兀,著實吸引了不少目光,「不,我和藍禮沒有見過面,僅僅只是通過一次電話而已。確定我得到了』速度與激/情』續集演出機會之後,我的經紀人聯繫上了藍禮,讓我和藍禮可以直接通話。」

    「電話之中,藍禮向我表示了祝賀;並且大方地分享了當初演繹盧克-霍布斯的想法和構思,同時還對我的角色提出了一些意見。」道恩的爆料,揭開了「速度與激/情」續集的幕後面紗,「他是一名真正的演員,友善,親切,熱情。老實說,我覺得有些遺憾,沒有能夠和他合作。」

    道恩的發言本身,沒有正面回應新聞事件,但他卻透露出了一個信息:「速度與激/情」續集劇組和藍禮的關係十分親密,不僅僅是保羅-沃克和蓋爾-加朵,包括道恩-強森、傑森-斯坦森也都是如此,這也進一步證實了媒體的猜測,范-迪塞爾才是那個搗亂者。

    於是,事情就變得有趣起來了——「娛樂週刊」那些信誓旦旦、證據確鑿的證據,經得起推敲嗎?亦或者僅僅只是記者的自我推斷呢?

    在一片應援聲之中,大牌和意外著實太多,以至於傑克-吉倫哈爾這位平素一貫低調的演員,站出來時,人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在柏林,我沒有掩飾自己對這位演員的喜愛,在這裡,我也不會。」傑克沒有拐彎抹角,「之前,我閱讀到了一些新聞,指責藍禮在柏林故作姿態,炮製新聞。但我相信,撰寫這些新聞的記者都沒有親自到柏林去。」

    「如果你們在電影節期間前往柏林,你們可以親自詢問當地的電影觀眾。這位年輕演員是如此熱愛電影,對於每一部電影,他都可以說出自己的見解和觀點,真正地與電影愛好者們展開交流。這一份誠懇和真摯,在好萊塢還剩下多少呢?這是無法作假也無法捏造的。」

    傑克的話語不緊不慢,始終保持著謙遜,卻有著強大的說服力,「回到洛杉磯之後,我聽說了』堂吉訶德』這張專輯。我不是民謠的狂熱愛好者,但我會購買這張專輯,然後認真傾聽的。」

    支持,支持,還是支持!

    來自同行的堅定支持,與鋪天蓋地的指責形成了鮮明對比,一點一點地扭轉著輿論走向;更重要的是,人人都說,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困難,當藍禮深陷困境時,迎接他的不是集體沉默,也不是落井下石,而是溫暖的肯定和應援,浩浩蕩蕩的聲援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在一片非難和詆毀之中,越發顯得難能可貴。

    「炒作門」的事件發酵還在持續中,以「娛樂週刊」和哈維-韋恩斯坦為首的發起者,自然不可能輕易繳械投降,而以「紐約時報」、「美國週刊」和「紐約客」為首的批判者,他們也絕對沒有就此罷手的打算,剩下的中立旁觀者們,有人選擇了立場,有人選擇了旁觀,媒體的討論越來越熱鬧,看起來絲毫沒有沉澱的跡象,而且越演越烈。

    在萬眾矚目之中,頒獎季的列車還在轟轟烈烈地前行。美國演員工會獎閃亮登場,揭曉了整個頒獎季之中四大演技獎項最重要的一個風向標。

    最佳女主角,「幫助」的維奧拉-戴維斯;最佳女配角,「幫助」的奧克塔維亞-斯賓瑟;最佳男主角,「藝術家」的讓-杜雅爾丹;最佳男配角,「初學者」的克里斯托弗-普盧默。

    對於韋恩斯坦影業來說,結果一目瞭然,女演員的兩個部門全面失手;男演員的兩個部門則收穫希望——

    雖然「初學者」是焦點影業的作品,不是韋恩斯坦影業的,但他們運作的「我與夢露的一週」依舊擁有角逐獎項的實力。距離奧斯卡還有兩週,他們依舊大有可為。

    最重要的是,男主角部門,讓-杜雅爾丹的優勢漸漸明顯了起來,最近的運作和推動,終於看到了成效。現在,韋恩斯坦兄弟需要做的就是進一步鞏固優勢,然後將更多精力放在女主角部門的運作之上。

    這也側面說明了,「炒作門」的熱潮,短時間之內還是不會沉澱下去,至少,韋恩斯坦兄弟不會允許。

    可是,對於克羅斯夫婦來說,頒獎季的紛紛擾擾都沒有任何意義。他們失去了自己摯愛的女兒,家庭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塊版圖,生活開始變得支離破碎起來,他們甚至沒有時間照顧彼此,名利場的那些糾葛就更加沒有意義了。

    靜靜地,艾麗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其實,窗外什麼都沒有,只是再平常不過的郊區街景了;天空之上漂浮著兩片雲朵,一動不動,無聊得可怕。但,艾麗就這樣愣愣地看著,突然,一隻麻雀低空飛過,打破了寧靜,驚動了艾麗,她慌亂地收回視線,抬手擦拭掉眼眶裡的溫熱,假裝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抬起頭,艾麗偷偷地瞥了德里克一眼,唯恐德里克注意到自己的狼狽。但隨後艾麗就意識到,這是不可能的。

    德里克手裡端著一本雜誌,似乎正在翻閱,但眼神的焦點卻已經徹底潰散,久久地,始終不曾翻頁。且不說這本雜誌是「娛樂週刊」,平時德里克是絕對不可能翻閱的,一點興趣都沒有;而且此時雜誌也上下顛倒了。

    艾麗的眼眶不由再次一陣狼狽,垂下眼簾,遮擋住了自己的狼狽,抬手接過了雜誌,驚醒了德里克,「準備上班了,還有十五分鐘,趕不上火車,你就要遲到了。」他們居住在紐約的郊區,每天都乘坐進出城內的火車上班。

    德里克胡亂地點點頭,站起來朝著客廳方向走了過去,面前的早餐卻一口都沒有吃。

    艾麗也沒有心思勸阻德里克,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盤子裡不曾觸碰的早餐,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視線餘光就看到了雜誌之上碩大的照片,「藍禮-霍爾:那個欺騙了全世界的男人!」

    微微一愣,艾麗就開始閱讀下去。越讀越心驚,越讀越恐懼,眼神裡透露出了不可思議,摀住了嘴巴,但淚水卻根本止不住,大顆大顆地滑落下來。

    當閱讀到「海瑟下葬、藍禮缺席」的那一段內容時,艾麗不由驚呼到,「上帝,我到底做了什麼。」

    聽到了呼喊,德里克快步衝了進來,滿臉擔憂、滿眼混亂地說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艾麗抬起頭,淚流滿面,「德里克,我到底做了什麼。」艾麗僅僅只是重複著這一段內容,眼神裡寫滿了不可思議,悲傷和絕望緩緩地、緩緩地滲透了出來。

    藍禮和海瑟之間的所有一切,藍禮為海瑟付出的所有一切,沒有人比他們更加清楚。這篇文章之上滿嘴謊言、胡編亂造,僅僅只需要一眼,她就可以識別出來。

    那些消失的、破碎的、隱藏的記憶悄悄浮現出來。

    她記得一曲「時光」的動人,她記得一曲「說你不會放手」的感動,她記得「克里奧帕特拉」的癲狂,她也記得屬於藍禮和海瑟的秘密,她還記得海瑟的夢想和藍禮的堅持。那場演唱會,所有的回憶都是如此生動而真實,消失了許久之後,再次回到了腦海之中,栩栩如生。

    德里克接過了雜誌,快速瀏覽起來,眼底的震驚和錯愕也一點一點浮現。他不知道,他們完全不知道,他們一點消息都沒有聽說,媒體根本沒有打擾他們的生活,他們完完全全地被蒙在鼓勵。雙手,不由就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上帝,我們到底做了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 20:50
第873章 真相大白

     布萊德利-亞當斯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電腦屏幕,思如泉湧,雙手飛速地在鍵盤之上敲打著,將思緒化作文字記錄下來。

    「炒作門」,從起源到興起再到沸騰,事件的發酵正在越演越烈。

    最開始,布萊德利更多是為了維護藍禮的名譽、尋找事情的真相,試圖還原事情的原本面貌;但漸漸地,身為一名記者的正義和責任正在覺醒,這不僅僅涉及到了藍禮-霍爾,而且是瀰漫整個社會的腐朽現象,他希望用自己的筆桿子,真正地履行一名記者的職責:輿論監督和引導社會。

    也許,對於「娛樂週刊」來說,對於哈維-韋恩斯坦來說,這不過是又一次炒作而已,不過是頒獎季的又一次學院公關運作而已;但對於布萊德利來說,他依舊保留著新聞從業者的職業道德和理想,他不希望丟掉這些特質。

    「布萊德利。」耳邊傳來了同事的呼喊聲,布萊德利卻沒有回頭,雙手依舊快速敲打著鍵盤,對方又再次呼喚了兩次,最後乾脆走了過來,「你的內線電話,有一條線索說是能夠提供藍禮-霍爾事件的直接證據。」

    布萊德利依舊無動於衷,全神貫注。對於「紐約時報」來說,類似的新聞線索,每天都會出現;而且最近新聞焦點正處於高峰,平均每天至少二十個電話都與之相關。

    「布萊德利,來電說是克羅斯。海瑟-克羅斯的父母。」對方再次補充說明到,這頓時讓布萊德利猛地一下站立了起來,嘟囔地抱怨著,「怎麼不早說!幾號線?」

    「二號。」對方條件反射地說道,說出口之後,這才開始抗議,「嘿,是你自己不搭理我的。我給你提供了如此重要的線索,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布萊德利打發小狗似得揮了揮手,「下次請你吃飯。」然後也顧不上解釋了,接通了二號線,「這裡是布萊德利-亞當斯,請講。」

    「亞當斯先生,這裡是德里克-克羅斯。」

    「嘿,克羅斯先生。」這不是布萊德利和德里克的第一次溝通,演唱會開始之前,布萊德利就採訪過德里克和艾麗。

    最近的新聞爆發之後,布萊德利也清楚地知道,採訪克羅斯夫婦,以當事人的身份,澄清所有的負面新聞,這是最直接也最乾脆的辦法。

    但安迪-羅傑斯卻來電強調,藍禮不希望打擾克羅斯夫婦,也不希望打擾西奈山醫院。所以,整個事件的發展走向這才偏離了軌道,卻又出人意料地迸發出了別樣光彩。

    德里克遲疑了片刻,「抱歉,現在才打電話過來,我和艾麗今天才看到新聞,這才瞭解情況。現在……藍禮怎麼樣?」

    「藍禮很好。」布萊德利回答到,「你知道,藍禮是一個令人佩服的年輕人,他很好。」即使作為一名記者,回顧事情的來龍去脈,布萊德利也還是不得不表示自己的敬佩。

    「……那就好。」德里克的聲音微微哽嚥了片刻,此時此刻,心情著實複雜,一言難盡,但對於藍禮,他知道,自己欠他一句「抱歉」,「呃,我和艾麗商量過了,我認為,我們需要向媒體澄清一下事實,不能讓藍禮背負這樣的罵名,這是不對的。海瑟……海瑟也不會同意的。」

    「你確定嗎?」布萊德利反而是有些猶豫,「事情發生之後,其實我就想過聯繫你,但……藍禮不希望打擾你們。你知道,對於海瑟的離開,我也感到十分遺憾,藍禮不希望為海瑟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一旦你們站出來之後,那些記者就會糾纏著你們不放。」

    站在電話旁邊,艾麗清楚地聽到了布萊德利的話語,摀住了嘴巴,哭聲還是洩露了出來。

    德里克的話語之中也洩露了一絲鼻音,視線模糊起來,「耶穌基督。」德里克懊惱地握了握拳頭,胸腔裡激盪著無法形容的悔恨和憤怒。

    「不……我是說,我不介意。我們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更何況,海瑟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面,她的夢想,她的世界,只有藍禮才真正地明白。藍禮……」德里克的話語也哽咽地打斷了,「嗯,藍禮一直在堅守他的約定,海瑟也不會想要毀約的。」

    布萊德利點點頭,「我尊重你們的決定。那麼,有什麼我可以幫助你們的嗎?」

    德里克深呼吸了一下,「我和艾麗想要召開一個新聞發佈會,但,我們不知道怎麼聯繫媒體,可以麻煩你幫忙一下嗎?」

    「當然,當然沒有問題!」布萊德利乾脆利落地答應下來,「時間和地點,你告訴我,後續的事宜交給我就可以了。」

    掛斷電話之後,布萊德利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愣愣地有些出神。

    藍禮-霍爾,這到底是一位什麼樣的演員呢?從「太平洋戰爭」首映式上的初次見面,一直到今天為止,藍禮的形象漸漸變得飽滿而立體起來,也許,「堂吉訶德」這張專輯的份量,遠遠超乎了想像,即使是格萊美三座留聲機獎盃也不足夠。

    前所未有地,布萊德利開始好奇也開始期待,藍禮將成為一名什麼樣的藝術家,又將在歷史長河之中佔據什麼位置。

    深呼吸一下,收迴游離的思緒,布萊德利就開始忙碌起來。

    一週,距離「娛樂週刊」那篇驚世駭俗的專題報導,足足過去了七天時間。

    在聖經之中,上帝用七天創造了世界;而現實生活裡,七天時間也經歷了翻天覆地,「炒作門」漸漸已經演變成為了一起社會典型案例,成為了整個時代的濃縮,但,爭論依舊沒有停止,反而引發了越來越多的討論和爭議。

    一直到今天。

    德里克-克羅斯和艾麗-克羅斯兩夫妻——海瑟-克羅斯的父母,正式召開了新聞發佈會,在一百三十多名記者面前講述了事實的真相。不僅僅是「一個人的演唱會」而已,同時還回顧了過去三年時間的點點滴滴。

    從海瑟的病情,到海瑟的夢想,再到海瑟的振作,藍禮始終扮演了重要角色;最後來到了過去半個月時間裡的紛紛擾擾,以及……「一個人的演唱會」。

    「這是一個人的演唱會,屬於海瑟的演唱會,也屬於每一個夢想者的演唱會。這是海瑟生命裡最後的一個願望。」說著說著,艾麗就已經泣不成聲,德里克試圖接過妻子的話頭,但艾麗拒絕了,這是她的義務,同時也是她至少能做的補償。

    重新振作起來,艾麗再次堅強地說道,「在病情惡化的一週前,海瑟準備參加』美國偶像』的海選,為此,她已經準備了將近半年時間。在演唱會之上,海瑟希望藍禮能夠演唱這首歌,但藍禮說,這是屬於他們的承諾,他希望海瑟能夠親自演唱;可惜的是,海瑟沒有能夠堅持到兌現承諾的那一天。後來,在格萊美頒獎典禮上,藍禮演唱了這首歌,履行了他們的承諾。」

    真相,終於顯露出了原本的面貌。那一曲「野獸」,是藍禮獻給海瑟的禮物,同時也是藍禮代替海瑟實現的夢想;格萊美的三段得獎感言,從來就不是作秀或者蓄意,而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呼喊和宣告。

    說完之後,艾麗就徹底崩潰了,德里克接過了話頭,解釋了過去這一週時間裡發生的一切,還有藍禮為了保護他們而做出的努力。

    伴隨著克羅斯夫婦打破了沉默,後知後覺的西奈山醫院也終於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醫院的護士們主動站出來接受了採訪,過去三年時間裡的點點滴滴全部呈現在媒體之下,每一年聖誕節,藍禮贈送醫院的禮物,還有醫院孩子們為藍禮製作的禮物,這都是最好的證明。

    更進一步,安妮-西里曼、艾利克斯-瑞奇的父母也紛紛站了出來,講述了屬於他們的故事,也講述了藍禮為他們付出的努力。

    不僅如此,網絡之上鋪天蓋地的咒罵和譴責猶如退潮一般漸漸消散之後,那些支持的聲音漸漸顯露出來,緩緩地佔據上風,來自於親身經歷過「一個人的演唱會」的觀眾們,也來自於親身參加過「先驅村莊之夜」的聽眾們。

    真相的拼圖,一塊,接著一塊,漸漸拼湊完整,每一塊碎片的出現,都是如此真實,也如此動人。

    正當全世界都在指責那個男人說謊和欺騙的時候,正當全世界都在利用那個男人炒作新聞的時候,正當全世界都在輕易地對那個男人落井下石的時候,他沒有自怨自艾、沒有顧影自憐、也沒有苦大仇深,而是默默守護著內心的堅持和信念,進行了強有力回擊;並且始終堅持著自己,不為所動。

    如同「堂吉訶德」一般。

    此前的新聞浪潮有多麼熱鬧、多麼轟動、多麼嘈雜;現在的震撼迴響就有多麼隆重、多麼洶湧、多麼沉重。「娛樂週刊」的謊言,露出了全貌,印證了「美國週刊」的說辭,也印證了「紐約時報」和「紐約客」的譴責,更印證了現實社會的殘酷和狼狽。

    一夜之間,「娛樂週刊」成為了過街老鼠,所有的網友們、所有的媒體們都將自己的憤怒朝著「娛樂週刊」和康奈爾-麥格雷戈宣洩而下。人們總是善忘的,他們選擇性地遺忘了自己的所作所為,然後義正言辭、居高臨下地將審判之劍指向了罪魁禍首,以此來遮掩自己的慌亂和狼狽。

    輿論狂潮,爆發出了十倍乃至百倍的能量。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 20:50
第874章 口誅筆伐

     藍禮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娛樂週刊」所說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沒有所謂的演唱會事件,沒有所謂的西雅圖事件,沒有所謂的娜塔莉-波特曼事件,沒有所謂的「速度與激/情」事件,也沒有所謂的「炒作門」事件。所有的所有,只是「娛樂週刊」為了一己之私、為了娛樂至死、為了利益至上,捏造出來的。

    不僅如此,隱藏在這些事件的背後,卻是一個更加真實也更加生動的「藍禮-霍爾」。

    默默地堅持志願者工作,默默地投入音樂創作,默默地致力表演突破,始終腳踏實地地在藝術家的道路上,堅毅前行;「一個人的演唱會」,不是為了炒作,也不是為了宣傳,而是為了一個承諾,一個令人心碎更令人惋惜的承諾。

    但,就是這樣的一名藝人,卻站在了風口浪尖之上,背負著罵名,淪為千夫所指的對象。在娛樂至死的當代社會裡,如此諷刺,如此荒誕,如此可笑,卻又如此現實。

    站在此時此刻的時間交點之上,回顧過去一週的點點滴滴,所有的言語都剎那間消失,瞠目結舌,羞愧難當,不知所措。

    沉默,真相水落石出之後,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是因為震撼,也是因為羞恥,更是因為尷尬,所有的話語都卡在了喉嚨裡,無法發生,也無地自容。

    對於媒體來說,這是一次恥辱,甚至比女巫審判還要更加羞恥的侮辱;對於網友來說,這是一次撞擊,高高在上的嘴臉漸漸開始土崩瓦解,顯露出隱藏在背後的脆弱和渺小。

    這不是一記耳光,僅僅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個背影和一個輪廓,卻比耳光和拳頭還要更加凶狠、更加犀利,生猛而利落地掐住了所有人的喉嚨,胃部的灼熱在道德的拷問之中,熊熊燃燒。更加可笑的是:他們擁有道德底線嗎?

    他們可以昧著良心,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嗎?他們可以選擇性忽略,繼續譴責藍禮-霍爾嗎?他們可以暫時性失聰,忽然之間就對「炒作門」沒有任何關心,彷彿自己從來不曾參與其中一般嗎?

    事情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真實和虛偽的光影交錯,映襯著「炒作門」事件的來龍去脈,真正的惡意炒作者名利雙收,而真正的受害者則風雨飄搖,這不是魔幻現實,而是真實社會。

    歡迎來到二十一世紀!

    漫長的沉默,漫長的壓抑,羞恥和尷尬悄悄蔓延,回過神之後,媒體們和網友們終於清醒了過來。他們必須做出回應,他們必須做出反擊,於是,鋪天蓋地的言論,猶如洪水一般,洶湧而至。

    咒罵,指責,批判,嘲諷,怒斥。

    所有的矛頭,所有的箭矢,所有的攻擊,齊刷刷地指向了「娛樂週刊」,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將他們淹沒,就連一絲還擊的空間都沒有留下。

    首當其衝的排頭兵,卻是「滾石」。

    這本高舉「反對藍禮」大旗的綜合雜誌,第一時間發表了義正言辭的聲明,強烈譴責了「娛樂週刊」捏造新聞、製造混亂的醜陋行為,認為這是對整個新聞行業的侮辱,同時也對整個社會造成了不可磨滅的負面影響。

    在聲明的最後,「滾石」用簡短的言語表示了歉意,在沒有經過查證之下,刊登了錯誤新聞,誠摯地向讀者道歉。但,整個道歉的篇章僅僅只有三句話而已,輕描淡寫、一筆勾銷,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責任和過錯,而是把這一口黑鍋死死地扣在了「娛樂週刊」的腦袋上。

    不過,現在所有矛頭都指向了罪魁禍首,「滾石」的機智和果敢,成功地處理了危機,轉移了焦點,然後,「娛樂週刊」淪落到了千夫所指、眾叛親離的境地;更重要的是,即使是「娛樂週刊」想要拖著「滾石」一起下水,他們現在也已經焦頭爛額、自顧不暇。

    當初的收穫多麼輝煌、多麼成功,現在的境遇就多麼淒涼、多麼糟糕。

    「譭謗?污衊?捏造?隱藏在娛樂至死的背後,新聞行業的沒落和墮落才是真正的發人深省!」

    「這到底是一次新聞炒作的誤入歧途,還是一次私人恩怨的糾纏不清?康奈爾-麥格雷戈,屢次製造混亂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從證據確鑿到證據無效,短短一週時間裡,社會法庭到底發生了什麼?而羅列證據的檢察官又到底怎麼了?」

    「一己之私所導致的社會災難——』炒作門』折射出來的社會問題。」

    「『娛樂週刊』的迷失和墮落,他們到底是如何走向失足的?」

    「真相大白之後,那麼,』娛樂週刊』是否欠了藍禮-霍爾一句道歉?」

    「公眾人物的揭露與譭謗,僅僅只有一線之隔,到底應該如何界定?」

    「鋼絲繩上的狂舞,』娛樂週刊』身敗名裂!」

    「欺騙了全世界的男人,不是藍禮-霍爾,而是康奈爾-麥格雷戈!」

    「那個說謊的男人,他到底還說了哪些謊言?」

    ……

    口誅筆伐,鋪天蓋地的口誅筆伐,所有媒體——真正意義上的所有媒體,齊刷刷地將槍口指向了「娛樂週刊」以及康奈爾-麥格雷戈,強大的聲勢遠遠超過了數天之前針對藍禮-霍爾的批判和質問,似乎所有媒體都迫不及待地加入進來,為了顯示自己的清白,於是紛紛表達了強有力的譴責。

    這才是山呼海嘯!這才是天崩地裂!這才是無處可逃!

    「紐約時報」和「紐約客」的專題報導,此時才真正彰顯出威力:

    他們將矛頭指向了整個新聞行業的娛樂至死現象。現在,媒體們為了凸顯自己的職業道德,也為了撇清之前的負面報導,他們不得不第一時間做出回應,避免引火燒身,於是,「娛樂週刊」和康奈爾就成為了最好的怒火轉移對象。

    從娛樂媒體到社會媒體,更進一步到政/治媒體,紛紛進行了相關報導,展開了相關討論。

    「炒作門」的跌宕起伏、起承轉合,真正地將娛樂至死、利益至上的媒體文化放在了檯面之上。

    雖然說,過去十年時間裡,「無冕之王」漸漸地走下神壇,地位、聲勢和影響都已經非同往昔,相關專家、相關領域持續不斷地討論著如此現象的社會根源;但,始終沒有能夠真正地引起矚目,也沒有能夠真正地引發重視。

    這一次,借助著「炒作門」的熱度,借助著頒獎季的聲勢,社會學者、媒體專家以及公眾人物等等都站了出來,表明立場、發表言論、重申意見,希望能夠引起更多注意。

    於是,「娛樂週刊」和康奈爾就成為了反面教材的典型案例,轟轟烈烈、浩浩蕩蕩地引發了連綿不絕的討論,死死地釘在了恥辱柱上。可以預見的是,這一次新聞事件很有可能會伴隨著「娛樂週刊」長長久久地連綿下去,終身無法擺脫。

    如此走向,如此發展,確確實實已經脫離了控制,漸漸走向了未知的局面,無人可以預測;只有時間,也只有歷史,才能看到這一次事件所產生的影響。

    其中,「紐約時報」再次搶走了無數風頭,布萊德利-亞當斯專門撰寫了一篇社論,標題為,「康奈爾-麥格雷戈:又一個斯蒂芬-格拉斯(Stephen-Glass)!」

    1998年,美國發生了一起轟動整個北美乃至世界的新聞造假案。

    二十五歲之前,斯蒂芬-格拉斯任職於「新共和」雜誌,並且廣受歡迎;同時還為包括「紐約時報」在內的其他頂尖媒體撰稿,是整個紐約都廣為人知的著名記者。

    但二十五歲那一年,因為一篇離譜的新聞報導,人們發現了斯蒂芬涉嫌造假,完全憑空捏造出了整篇新聞。一夜之間,斯蒂芬跌落谷底。

    經過調查之後,一共檢查出四十多篇新聞報導,斯蒂芬僅僅只是在少量事實的基礎上,大量捏造、偽造、再創作、再加工成為報導,甚至文章之中的大量人名、地名、事實都是根本不存在的。這不僅僅是虛假新聞,完全就是杜撰新聞。

    造假案爆料出來之後,迅速成為了當年最轟動的案件,斯蒂芬徹底離開了新聞行業;同時,這也成為了娛樂至死的時代開端——因為當年斯蒂芬的新聞稿件,娛樂噱頭和熱議焦點就是成功的最大籌碼。後來,這起事件在2003年被好萊塢拍攝成為了電影,「欲蓋彌彰」。

    現在,布萊德利將康奈爾-麥格雷戈與斯蒂芬-格拉斯擺放在一起討論,經歷了十四年之後,娛樂至死已經成為了一種社會文化,深深地影響著方方面面。

    文章之中強調,在娛樂至死的文化之下,記者們不再滿足於爆料、秘辛和內幕,他們甚至開始偽造事實、推測事實、演繹事實,「看圖說故事」或者是「自行憑空想像」,亦或者是「胡編亂造」,在足夠的利益驅使之下,新聞,已經不再是新聞,而是小說劇本——還是低俗劣質的那種。

    這一次的新聞事件就是如此。「娛樂週刊」的實體銷量和網絡瀏覽數據雙雙創造了新高,取得了難以想像的利益回報,正是在足夠的利益驅使之下,康奈爾願意鋌而走險,炮製出了這起事件。這對於新聞行業來說,尤其是娛樂產業來說,是致命的打擊。

    「更為殘酷的是,在頒獎季的學院公關之中,捕風捉影的流言和傳聞,往往能夠成為扭轉現實的關鍵鑰匙。於是,名利場之中的譭謗和污衊,漸漸登上了大雅之堂,成為謀求利益的有效手段。道德的淪喪,消失在了鎂光燈的斑斕之中。」

    文章末尾,布萊德利點到為止卻意味深長地寫到,引發了無數討論。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 20:50
第875章 喪家之犬

     「那麼,請問這些紙質媒體與超市小報有什麼區別?」

    「紐約時報」的一句質問,犀利而尖銳,簡單而直接,狠狠地刺痛了每一位新聞從業者的軟肋。對於每一位記者來說,他們自詡和狗仔是不同的,他們更加不屑與超市小報之流並肩,「無冕之王」的名號已經不復輝煌,但記者依舊不是三流的緋聞撰稿者。

    可是現在,布萊德利-亞當斯的質問,卻猶如鞭笞之刑一般,嚴厲而深刻地拷問著當代社會的新聞現狀;同時,這一句話語也將「娛樂週刊」丟到了泥濘之中,與「世界新聞週刊」、「國家詢問報」之流相提並論。

    這,才是真正的恥辱。

    真相揭曉之後,「娛樂週刊」和康奈爾瞬間站在了聚光燈之下,成為了火力集中攻擊的焦點,真正地詮釋了「口誅筆伐」的奧義。相較而言,過去一週時間裡,藍禮所面對的危機,僅僅只能算是綿綿細雨而已,但現在卻是傾盆暴雨、狂風大作!

    漫天漫地、無處不在、無處可逃。

    康奈爾-麥格雷戈真正品嚐到了喪家之犬的滋味,巔峰與低谷的轉換,風光與狼狽的交換,僅僅只需要一個晚上的時間,惶恐不安卻又怒不可遏,驚弓之鳥卻又氣急敗壞,但,無濟於事。

    緩緩地將車子停靠在路邊,康奈爾低頭看著沾染上蛋黃液的襯衫,還有腦袋上低落下來的蛋白質液體。

    剛剛在超市,兩名年輕人意外地認出他來,一邊罵著「說謊者」,一邊將雞蛋砸了過來,逼迫他不得不抱頭鼠竄,旁觀指指點點的奚落和鄙夷,更是無處不在,他只能以落荒而逃的狼狽姿態離開了超市;但他們依舊沒有罷休,狠狠地砸了好幾個雞蛋在車子的後窗和側面,迫使他快速開車落荒而逃。

    如此遭遇,即使是真正的罪犯也遇不到。這讓康奈爾覺得自己是過街老鼠。聲名狼藉到底是什麼樣的體驗,現在康奈爾可以現身說法了。

    看著流淌的粘稠液體,怒火在翻滾洶湧著,卻終究束手無策,康奈爾搖了搖頭,打開車門,準備回家更換衣服,可是才走出停車場,下一刻就看到了公寓大門口的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得至少有兩百人以上,熱騰洶湧的熱浪撲面而來。

    如此場面,對於康奈爾來說,著實是再熟悉不過了:記者們展開圍堵時,總是如此。浩浩蕩蕩,水洩不通,沒有得到第一手資料,絕對不會輕易罷休。

    站在原地,康奈爾稍稍愣了愣,第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隨即,他才意識到,今天,自己不是圍觀者,而是被圍觀者——又或者說,被圍剿者。這些磨刀霍霍的記者們,正在等待著,等待著用手中的筆桿子,將康奈爾推上斬首台。

    剎那的愣神,康奈爾就注意到了兩名記者的動作。他們捕捉到了康奈爾的身影,投來了好奇的視線,頓時讓康奈爾渾身冰涼,慌張而緊迫地一個轉身,離開了視線,躲在了牆面的後面,心臟快速而猛烈地撞擊著胸膛,汗水涔涔,因為恐懼和緊張,渾身瑟瑟發抖,無法抑制。

    一片空白的大腦根本無法思考,僅僅只是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康奈爾轉過身,跑回了停車場,一鼓作氣地回到了自己的座駕,然後牢牢地將車門關上,並且落下安全鎖,放平了椅背,屏住呼吸,躺平下來,默默祈禱著,自己的行蹤沒有被發現。

    急促的呼吸和劇烈的心跳,如此狼狽如此憋屈,憤怒和恥辱洶湧而上,即使握緊了雙拳,粗口還是忍不住爆裂開來,「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該死的藍禮-霍爾!

    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偽君子,設立了一個陷阱,引/誘著自己跳下去,正當自己洋洋得意之際,早早就準備好的天羅地網就迅速收攏起來,根本沒有給他反應和反抗的機會,一網打盡!一切都是陰謀詭計!

    如果不是如此,那麼他怎麼可能淪落到如此地步?

    緋聞和八卦,向來都是三分事實七分演繹,根本沒有人會當真,整個娛樂新聞產業都是如此,這幾乎就是心知肚明的行業潛規則。所有記者都是如此運作的,但其他人相安無事,而他卻淪為喪家之犬、人人喊打。如此狼狽。

    都是因為藍禮!

    憤怒達到了極致,康奈爾狠狠地砸了砸車門,但下一秒,視線餘光就捕捉到了停車場裡快速湧入的人群,湧到嘴邊的話語頓時就變成了一個簡單粗暴的「草」。

    康奈爾併攏雙手,屏住呼吸,躺在平躺的座椅上,期待能夠躲避搜索;可視線裡已經可以看到有記者來到了車窗旁邊,爬在窗戶上,瞪大了眼睛,打量著裡面的情況。他頓時就意識到自己暴露了。

    顧不上多想,康奈爾立刻坐了起來,啟動了汽車,試圖快速離開。但,太遲了。猶如洩洪一般的人潮蜂擁而至,將整輛汽車團團圍住;而且還在持續增加,裡三層外三層,層層疊疊,看不到盡頭。

    記者們都知道,堵截汽車的最好辦法,就是搭建人牆,嚴嚴實實地將車子包圍住,不留下任何移動的空間,同時也不留下任何加速的空間,利用人多力量大的原理,死死地將車子固定在原地,然後逼迫司機和乘客下車,接受採訪。

    對此,康奈爾並不陌生。

    唯一的區別是,以前,他是包圍在外面的那一個;今天,他是圍困在裡面的那一個。甕中之鱉,現在康奈爾終於明白這是什麼滋味了。

    「砰砰砰」,這是敲打窗戶的聲響,整個車廂都開始地動山搖,似乎隨時都可能被圍堵記者們徒手拆成無數碎片;「咔嚓咔嚓」,這是閃光燈的聲響,沒有任何喘息空間的銀色瀑布宣洩而來,將整個世界都填滿,眼睛因為刺痛而不得不僅僅閉上;「轟轟轟」,這是記者提問的聲響,一浪高過一浪,一波凶過一波,根本看不到突破的希望。

    嘈雜聲,不絕於耳,穿透耳膜,尖銳而沉重地刺痛著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就連靈魂都開始撕裂,洶湧的痛苦剎那間淹沒頭頂,瞬間窒息,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無法抵抗,也無法逃離,絕望捆綁著腳踝,緩緩下滑。

    康奈爾苦苦掙紮著。他不服,他不認,他不甘!

    但無論如何掙扎,猶如浪潮一般的嘶吼聲還是揮之不去,他甚至可以聽到車窗玻璃正在痛苦呻/吟的聲音,隨時就要支撐不住了,那一聲接著一聲的提問,彷彿野獸一般,一口接著一口地撕咬著他的肌肉,暴露的傷口和新鮮的血液,不僅沒有阻止野獸們,反而讓他們更加亢奮起來。

    肌肉顫抖、大汗淋漓、臉色慘白、眼神無光,康奈爾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死裡逃生之後的茫然和恐懼,正在撕裂著靈魂,整個人無法控制地瑟瑟發抖起來,惶恐不安的眼神似乎瀕臨崩潰邊緣。

    忍耐,忍耐,終於再也忍耐不下去,康奈爾咬緊牙關,推開了車門,試圖逃離。如果在車廂裡繼續待下去,他就要徹底窒息了,他需要呼吸,他需要逃跑,他需要遠遠地離開這裡。

    但,腳步還沒有來得及邁開,洶湧的人潮就猶如巨獸一般,張開血盆大口之後,一口將他吞下。

    康奈爾慌亂地抱著腦袋,學**鳥的姿態,牢牢地將腦袋隱藏在雙臂之中,躲避著四面八方湧過來的攻擊,這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康奈爾,你為什麼要捏造新聞?」

    「你知道譭謗和污衊是打破法律的嗎?」

    「除了這一次的新聞之外,你還有捏造其他新聞嗎?」

    「你是因為私人恩怨,這才選擇污衊藍禮的嗎?」

    「欺騙了所有廣大群眾,你有什麼想說的?」

    ……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排山倒海。耳朵裡、腦海裡、胸膛裡,「康奈爾」的呼喚聲不斷轟鳴激盪著,沒有留下思考的空間,也沒有留下呼吸的空間,無處不在的攻擊,一點一點地擊潰康奈爾的所有防線。

    眼神裡的堅強開始崩潰,腦海裡的意識開始崩塌,就連靈魂深處的本/能也開始潰敗。一瀉千里,潰不成軍。

    康奈爾死死地抱著腦袋,開始尖叫起來,「啊!啊啊!」理智已經開始崩盤,猶如瘋子一般,不斷地尖叫著,試圖求助,也試圖反抗。緊張到了極致,褲襠裡傳來一陣溫熱,液體開始汩汩地往下流淌,在腳邊形成了一個水塘。

    可是,沒有人發現;更為準確來說,即使發現了,他們也不會有任何憐憫之心。是為了娛樂至死,也是為了利益至上,更是為了擺脫自己的麻煩。所以,沒有人會放手,也沒有人會手軟。提問聲不僅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洶湧。

    「你故意閉嘴拒絕回應,是不是因為心虛?」

    「如果藍禮提起訴訟的話,你會出庭嗎?」

    「你為什麼不給予回應?難道是還有內幕?」

    ……

    提問似乎有些失控,四周的相機和錄音筆開始莽撞地衝撞過來,狠狠地擊打在康奈爾身體的不同部位;甚至還有人開始拉扯康奈爾的衣服,渾身上下,全部都是漏洞,防不勝防。除了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腦袋,康奈爾什麼都做不了,整個世界開始分崩離析。

    當初藍禮所承受的遭遇和災難,現在,康奈爾正在親身體驗著,成倍地,凶殘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 20:50
第876章 聲名鵲起

     「沒有人真正地明白藍禮-霍爾,也沒有人真正地讀懂藍禮-霍爾。

    但,這又有什麼值得稀奇的呢?在網絡時代的快餐文化之下,到底還有多少人願意靜下心來,認認真真地傾聽一名演員、一名歌手、一名戲子的藝術追求和夢想堅持呢?更為準確來說,到底還有多少人願意靜下心來,腳踏實地地製作電影、製作音樂、創作藝術呢?

    大屏幕之上充斥著簡單粗暴的爆米花電影,其樂融融,閤家歡樂;唱片行和iTunes之上充斥著直接明了的電子舞曲,歌舞昇平,忘乎所以。這沒有什麼不好,恰恰相反,當代快節奏的生活之中,壓力無處不在,我們需要放鬆,也需要釋放;我們張開雙臂,擁抱快餐文化。

    但,在這些沒有深度、沒有靈魂、沒有思考、沒有底蘊的快餐文化背後,那些沉澱、那些反思、那些思辨,那些真正促進人類文明、豐富精神世界、推動社會進步的藝術創作呢?它們正在漸漸消失,乃至消亡。

    沒有人在乎。

    藍禮-霍爾,他是一名演員,他是一名歌手,他還是一名藝術家,至少,他走在探索藝術的道路之上。

    沒有人記得,他在獨立藝術電影之中的出色表現,奠定了現在的成就,也定義了自身的位置;也沒有人記得,他在音樂專輯之中的深刻思考,那張專輯在長達四個月的時間裡,完完全全被淹沒在了市場喧鬧之中。

    當人們注意到這些作品的優秀和傑出時,當人們注意到這些作品的深刻和震撼時,它們贏得了關注,成為了無數人盲目跟風的對象,然後卻反過來指責,這一切不過是炒作而已。這就是當代社會之下,藝術創作的現狀。

    沒有人理解,甚至沒有人試圖理解。藝術,正在淪為名利場的一個噱頭,猶如皇冠權杖一般,成為自己炫耀的資本,以及彰顯自己格調的勛章,但藝術真正的內涵卻已經枯萎。

    人們在譴責』炒作們』,人們在譴責』娛樂週刊』,但,卻沒有人在譴責自己。

    真相水落石出之後,再回頭看看』一個人的演唱會』,再回頭看看格萊美頒獎典禮的三段得獎感言,再回頭看看』堂吉訶德』,再回頭看看藍禮-霍爾。我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侷促和不安。人們高呼著,電視已死;人們又高呼著,電影已死;人們還高呼著,音樂已死。

    那麼,不久的將來,人們是不是應該高喊著,夢想已死?

    『所以草/你的夢想,你怎敢忘記我們的傷痕,我會為你化身成為一隻野獸,如果你支付足夠的金錢,所有一切都不作數,寥寥夢想能夠憶起。

    所以我們抵達了,一個回不去的孤地,你就是那張讓我赴湯蹈火的臉龐,這就是那個孩子們將繼承的名字,鑄就魅力,鑄就王冠。』」

    這篇短文,來自於「白蘭度狂熱」,最後一段引用了「野獸」的歌詞,並且附上了一副自己的手繪作品。

    彩色鉛筆畫之上,赫然是一隻傷痕纍纍的野獸,遍體鱗傷,鮮血從傷口出緩緩流淌出來;毛茸茸的頭頂之上帶著一頂沾染血跡的皇冠,歪歪扭扭地掛在腦袋前沿,粘稠的血液讓黑色的毛髮變得糾結起來;那雙深褐色的眼眸流露出淡淡的哀傷和痛苦,卻倔強地站直了脊樑,望向遠方。

    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真正地勾勒出那種動人的神韻,與「野獸」的歌詞、與現實的困境,相互映照、交相輝映,生動地詮釋出了白蘭度狂熱整篇文章的核心思想。

    真相大白之後,短暫的沉默緩緩蔓延,而後,媒體開始行動了,矛頭紛紛指向了「娛樂週刊」和康奈爾-麥格雷戈;緊接著,網友也開始行動了,迫不及待地撇清關係,重新選擇立場。

    整個網絡之上掀起了一股風暴狂潮,曾經那些惡言相向、落井下石、面目猙獰的網友們,似乎一夜之間都消失了,無影無蹤;所有人都紛紛站在了道德正義的高度,居高臨下地開始指責,彷彿他們從一開始就堅定不移地選擇了支持藍禮。

    「我早就知道,藍禮是不可能炒作的,絕對不可能!」

    「『娛樂週刊』怎麼能夠相信呢?你們腦子進水了嗎?」

    「現在真相總算水落石出了,過去這一週時間,我不斷向朋友解說,試圖證明藍禮清白,現在他們可以相信我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媒體絕對不能相信!創作了』堂吉訶德』那樣出色專輯的人,怎麼可能惡意炒作呢?」

    「哈哈!看吧,我就告訴過你們了,藍禮-霍爾絕對不是那樣的傢伙。」

    「媒體真的是太令人作嘔了,還好這次真相還原了。否則就只有我們相信藍禮,這也無濟於事啊。」

    ……

    似乎,所有人都變成了先知;似乎,所有人都變成了支持者;似乎,所有人都變成了堂吉訶德。從天堂到地獄,從地獄到天堂;從支持到反對,從反對到支持,所有的所有,大起大落、徹底翻盤,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如此輕鬆,如此簡單。

    但,在這一片聲音之中,白蘭度狂熱的文章得到了最為廣泛最為深度的支持和認可,短短十二小時之內,點擊率就高達五百萬,而回帖更是早早達到上限,雅虎社區鎖定了帖子,但點擊率依舊居高不下,呈現出幾何倍數的上揚曲線,持續攀升。

    同時,白蘭度狂熱還將文章截圖之後,發到了自己的照片牆之上;另外還單獨發佈了那一張手繪彩色鉛筆畫。

    這兩幅圖迅速成為了白蘭度狂熱最受歡迎的圖片,二十四小時之內的點贊數,雙雙突破一百萬,這是照片牆上線以來,突破百萬贊速度最快的兩張照片,創造了歷史;同時,點贊數還在持續增長中。

    無疑,白蘭度狂熱的文章最具代表性,以威廉-泰勒、霍普-貝茲、蒂姆西-萊斯利為首的堂吉訶德們,第一時間紛紛表示了支持。

    他們憤怒於「娛樂週刊」的譭謗和污衊,他們更加憤怒於網友們的見風使舵。

    負面新聞橫行之時,他們的呼籲和聲援,完完全全淹沒在牆頭草的咒罵和批判之中,網絡言論的煽風點火、雪上加霜,一步一步推動著事件越演越烈,真正地讓事情失去了控制;但現在,這些網友們卻在假裝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然後站在道德至高點上,展開譴責和批判,選擇性失憶。

    如果說「娛樂週刊」為首的媒體是主犯,那麼這些娛樂至死的網友們則是從犯。

    白蘭度狂熱的文章,犀利而尖銳地指出了事情的真相,並且得到了堂吉訶德們的熱烈支持,浩浩蕩蕩地,這篇文章就在網絡之上傳播了開來。

    後來,有人將這篇文章轉載到了推特之上,保羅-沃克進行了轉發,並且附上短評,「知己一名足以,盲從萬名嫌少。這是支持藍禮-霍爾走下去的動力和源泉。我願意成為第一個。」

    再一次地,保羅以實際行動表達了對好友的支持;緊接著,瑞恩-高斯林也轉發了這一條推特,「我願意成為第二個。」

    轉發,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卻慢慢地匯聚成為了一股強大的力量,一百、一千、一萬、五萬……轉發次數地漸漸疊加,浩浩蕩蕩地在推特之上蔓延了開來,以不同的視角,將「炒作門」的來龍去脈呈現在大眾面前,同時也將藍禮-霍爾的形象生動地勾勒了出來。

    克羅斯夫婦公佈了事情的真相之後,媒體們紛紛開始找「娛樂週刊」和康奈爾的麻煩,但出人意料的是,網絡之上的回應卻更多集中在了「藍禮-霍爾」身上,以白蘭度狂熱、保羅-沃克等人為首的言論,沒有炒作,沒有挑釁,也沒有譴責,更多是表示了扼腕和唏噓:

    那位曾經堅定不移地相信著堂吉訶德的歌手,那位曾經腳踏實地地專注於演技打磨的演員,那位曾經在追逐夢想的道路上、在藝術鑽研的旅途上赤足狂奔的年輕人,經過風霜、經過磨難、經過坎坷,隱藏在皮囊之下的那顆赤子之心,終於開始綻放光芒。

    猶如「一個人的演唱會」的舞台,猶如格萊美的得獎感言,猶如獨立藝術電影的演出,猶如「堂吉訶德」的音樂……作為一名藝術家的藍禮-霍爾,形象輪廓正在一點一點地鮮明起來。

    無論是事件之前的專心致志,還是事件之後的粉絲回應,亦或者是事件過程中的發展脈絡,這一切都再次具體而生動地證明了:

    藍禮從來就沒有炒作過,也沒有打算炒作過;藍禮與粉絲的溝通從來就不是新聞熱點的維繫,也不是社交網絡的人設形象,始終都是傾注了無數心血的作品。

    他是一名演員,他是一名歌手,他是一名藝人。也許,他暫時還稱不上一名藝術家,但至少,可以確定地說,他不是一名明星。

    負面新聞過後,污痕和血跡漸漸褪去,皇冠終於煥發神采,真正地令人驚嘆、令人讚嘆、令人感嘆。此時此刻,人們紛紛開始表示了扼腕和懊惱,他們錯過了「一個人的演唱會」,但至少,他們還可以傾聽「堂吉訶德」,他們還可以觀看「愛瘋了」和「抗癌的我」。

    對了,今年頒獎季之中,「愛瘋了」為藍禮連續第二年贏得了最佳男主角提名。現在進入電影院,似乎還來得及。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 20:50
第877章 福禍相依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福禍相依,世事難料。

    鮑勃-韋恩斯坦深深地呼吸了兩口氣,腦海裡依舊有些煩躁和雜亂,但總算是稍稍平靜了下來;然後,認真地回憶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翻來覆去、反反覆覆,卻依舊找不到一個清晰的思路頭緒,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到今天如此地步的?

    過去四十八小時裡,「愛瘋了」的討論熱度直線上升,同時爆發出驚人能量的還有「堂吉訶德」的銷量;而且,好評如潮,口碑出眾。

    「藍禮-霍爾」的討論熱度正在節節攀升,躥頭速度展現出了勢不可擋的架勢,勢如破竹地在頒獎季的喧鬧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此時,距離奧斯卡僅僅只剩下不到兩週時間,學院公關的各大重鎮都已經相繼落幕,現在只剩下美國導演工會獎、美國製片人工會獎、洛杉磯影評人協會獎以及另外幾個影評人協會獎而已。

    換而言之,頒獎季已經進入了最後衝刺階段,領先優勢已經基本確定,翻盤的可能性正在逐漸減少。「藝術家」已經隱隱追趕了上來,與「雨果」、「後人」、「午夜巴黎」並駕齊驅,接下來兩週時間就是刺刀見紅的最後拚殺決戰。

    但是現在,「藍禮-霍爾」卻異軍突起,而且聲勢駭人。

    作為業內頒獎季當仁不讓的頭把交易,韋恩斯坦兄弟的人脈和觸角自然是非同小可。他們已經可以嗅到了業內風向標的悄然變化。

    其實好萊塢是一個名利場,也是一個社會縮影,「炒作門」的影響,還是同樣的道理。

    在此之前,圍繞在藍禮身上的負面傳聞取得了出色的效果,惡意炒作、不折手段、虛名過盛、名不副實、虛偽狡猾,如此消極負面的形象引發了口碑崩盤的連鎖效應,進而導致了頒獎季之中競爭力漸漸落後的結果。即使是柏林電影節的銀熊獎也無濟於事。

    但現在,事實得到了澄清,罪名得到了昭雪。在愧疚和尷尬的補償心理之下,潛意識之中,人們對藍禮的正面好感開始成倍放大;尤其是一眾同行好友的聲援,效果更佳,甚至會讓其他人選擇性地遺忘某些負面印象,真正地產生更加親近、更加積極的形象。

    所以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鮑勃沒有預料到事情的如此走向;估計,康奈爾和藍禮等當事人也沒有預料到。

    當然,目前好萊塢依舊風平浪靜,似乎根本沒有收到影響;但湧動的暗潮,卻順著風聲傳來了氣息,猶如猛獸的直覺觸感,韋恩斯坦兄弟提前察覺到了異樣。

    問題就在於,他們應該擔心嗎?讓-杜雅爾丹和喬治-克魯尼的搭檔組合足夠穩當,他們應該節外生枝嗎?當前「藝術家」已經累計了足夠優勢,藍禮足以產生威脅嗎?

    冷靜思考,卻依舊不得其門。怎麼都想不到,千回百轉、跌宕起伏之後,事情正在走向一個完全未知也無法掌控的方向。現在的「炒作門」,顯然已經徹底脫離了預定軌跡。這讓鮑勃不由產生了一絲疑問:當初他們選擇推動這個負面新聞,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但,思緒僅僅只是冒頭而已,隨即就被掐斷。後悔,不僅無法解決問題,而且還會讓事情更加糟糕。當務之急是,他們應該怎麼辦?

    抬起頭,鮑勃看向了坐在斜對面的哥哥,哈維-韋恩斯坦。

    在韋恩斯坦兄弟之中,明面來說,哈維負責電影產業,鮑勃負責電視產業;但事實上,哈維殺伐果決、控制/欲/強、性格強勢,兩兄弟之中,他負責拍板決定,也負責出面交涉,而鮑勃則負責幕後事務,更多是一個輔助的位置。

    此時,哈維翹起了二郎腿,右手手肘支撐著沙發扶手,手掌支撐著下巴,粗短的手指正在慢慢地婆娑著鬍渣;耷拉下來的眼瞼,遮擋住了眼底深處的光芒,旁人根本無從判斷,可是緊皺的眉宇卻透露出正在深思的狀態。

    「哈維。」鮑勃出聲了,不過哈維沒有動靜,依舊垂著眼簾,鮑勃也不介意,接著說道,「我覺得,我們應該按兵不動。」

    「讓和喬治現在的優勢十分明顯,沒有必要多餘的操作了;那個傢伙終究還是太過年輕了,今年的聲勢更多是憐憫和同情,他還需要再打磨幾年,至少等到二十八、二十九歲,所以,根本不足為慮。」鮑勃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節外生枝。這是鮑勃唯一的看法,現在的任何舉動,都是節外生枝,沒有必要。距離奧斯卡只有兩週時間了,按照如此進程,今年頒獎季的最大贏家,依舊是韋恩斯坦影業。

    哈維抬起了眼睛,洶湧的憤怒絲毫沒有掩飾,「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當初在聖丹斯侮辱了我一次,現在又在好萊塢侮辱了我第二次,他已經在我們的地盤上撒野了,我就應該忍氣吞聲嗎?」那緊繃的聲線,透露出了他的狂暴怒火。

    「哈維,我的意思是……」鮑勃不得不解釋到,「現在那個傢伙的整體聲勢是積極正面的,此時此刻輕舉妄動的話,反而會適得其反,引發了其他人的逆反心理,那怎麼辦?更何況……」

    更何況,在今年的五部最佳男演員候補作品之中,單純從實力來說,藍禮的「愛瘋了」確實是最紮實最出色最優秀的;收穫的肯定和讚揚也是最多的。

    但,這一番話,鮑勃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吞嚥了下去。

    「更何況什麼?」哈維的眼神卻犀利起來,狠狠地拍了拍沙發扶手,暴跳如雷地嘶吼到,「鮑勃,你看著我,更何況什麼?」

    面對他的是一片沉默,但哈維的怒火卻依舊無法平息,「讓我告訴你,好萊塢,這是我的地盤!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不要以為出演了幾部藝術電影,就已經站穩了腳跟,在這裡,我才是說的算的那個。相信,我只需要放話出去,他就將徹底消失!聖丹斯的事情發生過一次,這就已經足夠了,我絕對不允許第二次!絕對不允許!」

    站起來,哈維一把就掀翻了眼前的桌子,酣暢淋漓地將所有的怒火都宣洩了出來。

    縱橫好萊塢超過二十年的哈維,權勢滔天且隻手遮天的哈維,跺一跺腳好萊塢就要地震的哈維,僅僅只是「哈維-韋恩斯坦」這個名字就代表了好萊塢半壁江山,現在,卻在自己的領地裡遭遇到了如此恥辱?

    而,還是兩次!聖丹斯一次!頒獎季一次!來自同一部作品,同一位演員!這不僅僅是恥辱,甚至是深深烙印在「哈維-韋恩斯坦」這個名字之上的奴隸印記!他不允許!絕對!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裡的怒火依舊無法平復下來,哈維重重地踢了踢旁邊的沙發,然後將旁邊的威士忌酒瓶舉起來,揚手就砸向了牆壁。「砰」的一聲,琥珀色的酒液炸開了一朵煙花,緩緩地流淌下來。

    憤怒,這才稍稍緩解了些許。

    哈維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既然他想要遊戲,那麼就讓遊戲開始。學院公關,我在玩/弄那些評委的時候,他還在幼稚園裡玩泥沙呢!」

    鮑勃張了張嘴,還想要再繼續勸說一番,擁堵在胸口的話語汩汩地翻湧著,卻終究還是沒有能夠說出來。因為,哈維已經自顧自地開始安排起來了,先是媒體,而後是派對,然後是內部試映,還有接下來的影評人協會獎……

    「鮑勃!」哈維沒有得到回應,呵斥了一聲,「你有沒有在聽?我們接下來的工作還有很多,你應該知道,兩週時間對於頒獎季來說,可以發生太多事了。現在,那個小子最好乖乖地待在紐約,不要輕易過來洛杉磯,否則,我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學院公關。」

    心底深處吐出了一口氣,表面之上卻沒有動靜,鮑勃點點頭,「是的,我正在聽。」

    頒獎季的風起雲湧,充滿了未知,也充滿了變數,因為學院公關謀取的是人心,恰恰是最無法揣測的意外。即使是韋恩斯坦兄弟,他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所有的結果,只有在頒獎典禮當晚能夠揭曉。

    但現在,韋恩斯坦兄弟就正在努力地「盡人事」,爭取做到天衣無縫、完美無缺,就好像去年一樣,「國王的演講」在奧斯卡的登頂,幾乎是水到渠成、毫無懸念,「社交網絡」在當晚就連一絲一毫的機會都沒有。

    至於藍禮,卻在沸沸揚揚的新聞之中,銷聲匿跡。

    媒體的喧鬧,網絡的轟動,頒獎季的漣漪……整個北美大陸都在熱烈地討論著「炒作門」、討論著「藍禮-霍爾」、討論著真相,但真正的主人公卻徹底消失,沒有任何聲響,沒有任何動靜,沒有任何回應,猶如莽莽雪原一般,靜謐在悄然瀰漫。

    克羅斯夫婦澄清了真相之後,西奈山醫院提供了證據之後,「娛樂週刊」的謊言被戳穿了之後,人們都希望第一時間能夠採訪當事人的感想,採訪看看沉冤昭雪之後的心情和感受。

    但,沒有。

    藍禮消失了,不僅沒有接受採訪,沒有發表聲明;而且就連蹤影都徹底消失,似乎已經離開了北美大陸,沒有人可以找到他的蹤影。安迪-羅傑斯和羅伊-洛克利成為了人們圍追堵截的對象,但兩個人也雙雙表示,他們不知道藍禮的行跡和狀況。

    就好像,這些所有的紛擾、所有的議論、所有的熱鬧,全部都和他無關。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 20:51
第878章 銷聲匿跡

     察覺到了注視的眼神,安迪放下了手機、抬起了眼睛,然後就看到了斜對面的羅伊。

    此時,羅伊的臉上帶著無可奈何、似笑非笑的神情,眉宇之間的荒謬和疲倦,揮之不去;安迪的嘴角揚了揚,而後聳聳肩膀,攤開雙手,表示自己的無奈。兩個人的眼神深處,情緒是如此相似。

    藍禮消失了。

    這是事實,不是藉口。安迪和羅伊都不知道藍禮的行蹤,內森也完全沒有收到消息;更誇張的是,藍禮關閉了手機,即使想要追蹤,安迪也無能為力。

    藍禮就這樣消失了,離開了公寓,離開了先驅村莊,離開了西奈山醫院,徹徹底底消失了。偌大的紐約城,人來人往,藍禮就這樣混入人潮之後,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沒有留言,沒有字條,也沒有預警。

    老實說,安迪和羅伊現在確實是焦頭爛額。因為,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藍禮為什麼消失了?消失是前往哪裡?藍禮還會回來嗎?如果會,什麼時候?如果不會,那他們應該怎麼辦?

    無數個問號,在腦海裡狂轟亂炸,卻尋找不到答案。

    剛才的電話,來自「美國週刊」的記者,蓋文-亨特。不是為了八卦,也不是為了採訪,他僅僅只是關切著藍禮的狀態。但,安迪卻無言以對,他也在關注著同樣的問題,他也在尋找著同樣的答案,卻束手無策。

    「你說,藍禮是真的離開了嗎?」羅伊終究還是沒有忍住,開口提問到。

    安迪沒有著急著回答,而是認認真真地思考了一番,「我覺得不是。他是一名演員,這一點從來不曾改變過,也不會改變,這是他的夢想,也是他的堅持。所以,我相信,他不是真正地離開了。僅僅只是……」安迪輕嘆了一口氣,「僅僅只是需要一點時間罷了。」

    說完之後,安迪嘴角的弧度緩緩平復了下來,笑容漸漸回歸平靜,眉宇之間平添了一抹唏噓,「他讓我想起了丹尼爾-戴-劉易斯。你知道,一個瘋子,卻是一個真正的藝術家。」說著,安迪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丹尼爾-戴-劉易斯,這是一位演員。之所以沒有添加前綴形容詞,那是因為「演員」就是最恰當的形容,不需要太多。這位演員將自己所有的熱情、所有的癲狂都奉獻給了表演。

    1989年,在「我的左腳」這部電影裡,他飾演愛爾蘭作家克里斯蒂-布朗(Christy-Brown)。克里斯蒂因為小兒麻痺症而導致了全身癱瘓,只有左腳可以活動;為了飾演好這一角色,在整部電影的拍攝期間,丹尼爾只允許自己使用左腳,甚至因為經紀人勸說他應該用手吃飯,丹尼爾狠狠地將經紀人訓斥了一頓。

    2007年,為了出演「血色將至」這部電影,他將自己關閉在片場旁邊的一座小木屋裡,家徒四壁,真正地體驗男主角那種為了利益而喪心病狂,最終導致眾叛親離、與魔鬼共舞的心境。從電影拍攝之前兩個月開始,一直到電影殺青之後的兩個月,他獨自一個人在木屋裡居住了大半年,幾乎走火入魔。

    「血色將至」之後,丹尼爾花費了超過一年時間,這才走出角色。正是因為如此,丹尼爾的演員作品數量十分有限,從1982年到2012年的三十年間,丹尼爾一共出演了十九部,先後摘下了三次奧斯卡最佳男主角小金人,成為歷史唯一一個達到如此成就的男演員。

    三次問鼎分別是「我的左腳」、「血色將至」和「林肯」。

    不僅如此,丹尼爾還是頒獎季學院公關之中的一道獨特風景。他不排斥出席公關場合,卻也不熱衷;每一年的頒獎季學院公關,活動寥寥,點到為止,幾乎缺席大部分派對和活動;但,三次奧斯卡小金人都是以絕對優勢、絕對實力成功登頂。

    在好萊塢名利場之中,丹尼爾確實是獨一無二的演員,無法比擬。即使是梅麗爾-斯特裡普、傑克-尼科爾森、羅伯特-德尼羅這樣的老戲骨,他們也是不同的。

    現在,安迪卻在藍禮身上看到了丹尼爾的影子。

    不僅是表演,也不僅是音樂,而是作為一名夢想家的毅力和執念,更是作為一名藝術家的堅持和追求;更加難能可貴的是,藍禮僅僅只有二十二歲,著實太過年輕,年輕得不可思議。這也使得安迪開始好奇,好奇著藍禮的上限,這條道路的終點,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幅畫卷?

    當然,作為經紀人,安迪的讚譽是理所當然的,摻雜水分,不能當真。

    不過,羅伊卻也沒有反駁,而是露出了一抹笑容,「你確定沒事嗎?」

    按照計畫,今天和明天,藍禮還必須出席幾場學院公關活動;但現在,藍禮突然消失了,而且沒有辦法聯繫上,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甚至不知道他是否會回來,全盤計畫都被打亂了。本來他們是可以趁勝追擊的,但現在……

    安迪重新浮現出了笑容,搖了搖頭,「沒事。過去這一週,所有的計畫都按部就班,效果已經遠遠超出了預期;老實說,我現在有點後悔,我寧願藍禮暫時停下腳步,好好休息一下。」

    頒獎季,學院公關,奧斯卡,年復一年,不會缺席,也不會遲到;但生老病死的傷逝,卻是生命長河裡的唯一,錯過了,就永遠錯過了。

    這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整個世界翻天覆地、滄海桑田,但藍禮始終沒有停下腳步。不僅如此,而且所有一切都正常運行,似乎一點影響都沒有。平靜而從容,坦然而鎮定,卻讓旁觀者心底發慌,無法著陸。

    羅伊扯了扯嘴角,「是啊,他需要休息一下。」話音沒頭沒尾地掐斷,停留在空氣裡,緩緩消散,嘴角的笑容也慢慢地平復下來,眼底閃過一絲失落和唏噓。

    「叮鈴鈴」,手機鈴聲再次打破了室內的沉默,安迪瞥了一眼手機的來電顯示,微笑著說道,「至少,我們可以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好。」

    又是記者,永遠不會消失也不可能消失的記者。

    羅伊快速收拾了情緒,打起了精神來,「那麼,就讓我們開始工作吧。我給莉迪亞-布魯克斯打一個電話。」

    很快,安迪和羅伊就開始忙碌起來。

    最近一段時間的兵荒馬亂,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腳不沾地,安迪和羅伊兩個人都有些疏忽了,以至於他們忘記了搜尋最重要的一個可能,這才沒有找到藍禮。如果,他們詢問克羅斯夫婦的話,答案也就不一樣了。

    「德里克,短信發送出去了嗎?」艾麗站在廚房的水槽前,正在整理碗盤,放進洗碗機裡,雙手的動作不由停了下來,揚聲詢問到,但不等德里克回答,她就轉過頭,不安地說道,「也許,應該由我來發送短信。不對,也許,我應該親自和藍禮碰面,我還欠他一句道歉。」

    海瑟去世之後,艾麗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藍禮身上,她需要一個藉口一個替罪羊,否則,她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也沒有辦法接受事實。於是,他們悄悄地舉辦了葬禮,他們切斷了所有聯繫,他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然後把所有怒火都宣洩在藍禮身上。

    但,這些愚蠢而幼稚的舉動,卻深深地傷害了藍禮。那個唯一真正懂得海瑟的男孩。

    後悔,是不是已經太遲了?

    「短信已經發送出去了。」德里克站在廚房的門口,依靠著門框,雙手盤在胸前,眉宇之間依舊帶著些許疲倦,但神情稍稍地放鬆了下來,「艾麗,藍禮會理解的。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艾麗搖了搖頭,聲音在微微顫抖著,「他沒有責怪我,卻不意味著我沒有過錯。」想到這裡,艾麗的眼眶不由再次泛紅,「上帝,我到底做了什麼?藍禮缺席了海瑟的葬禮,海瑟會傷心的,她一定以為是藍禮拒絕出席的。」

    德里克走了上前,從背後擁抱住了妻子,「是的,我們犯錯了。你說得對,我們還欠藍禮一句道歉。相信我,藍禮拜訪海瑟的時候,他們年輕人之間會溝通的,你知道嗎?我總是嫉妒藍禮,因為他和海瑟總是有著共同話題,讓我羨慕。」

    說著說著,德里克的的聲音不由有些哽咽,他連忙深呼吸一口氣,轉換了話題,「更重要的是,我們現在意識到錯誤了,以後不能再犯了。藍禮的提案,你覺得怎麼樣?就是那個基金會。」

    之前藍禮就提起過,希望能夠設立一個基金會,以「海瑟-克羅斯」命名。

    基金會將專門用來資助所有罹患病症的未成年少年,同時還將設立專門的研究基金,幫助研發以及治癒漸凍症。基金會的第一筆收入,將由「一個人的演唱會」的門票構成。

    那一場演唱會,從開始到結束,始終都只是屬於一個人的。

    艾麗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點點頭,「我當然贊成。」

    不是「藍禮-霍爾基金會」,而是「海瑟-克羅斯基金會」,這一件事本身就說明了許多事情,基金會的本質,終究還是為了幫助那些孩子們,而不是自我宣傳或者揚名立萬。

    艾麗相信,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像海瑟一樣的病患,等待著救助,她真心地希望,這個基金會可以成為一顆火種,點燃希望的光芒。

    ……

    「親愛的藍禮,

    抱歉。關於所有的一切,抱歉。我知道,你是海瑟的至交好友,對於她來說,你始終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但,我和艾麗卻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對不起。希望下次有機會,我們能夠面對面地坐下來交談,屆時,我再表達自己真誠的歉意。

    海瑟已經離開了,但,你始終沒有能夠和她說再見。以下是她現在安睡的地址。

    誠摯的,德里克-克羅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 20:51
第879章 遲來告別

     二月的天空,又高又遠,冰藍色的蒼穹泛著淡淡的菸灰色,透露出一股清冷;伸出指尖,觸碰陽光,淺淺的溫暖在指間躍動,可無論如何努力,終究也無法觸碰到眼前的那片雲朵。

    於是,收攏手指,留下食指,細細地描繪著雲朵的形狀,以天為幕,以指為筆,以思想為顏料,在大腦之中勾勒出恢弘磅礴的畫卷,整個世界都變得明亮起來。

    「可惜了這天氣。你知道的,紐約的冬天,如此晴朗的下午著實不多。我原本是想著,過來約你一起放風箏的,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很久很久沒有出去運動了?哈,總是喜歡偷懶,復健運動必須每天堅持,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

    「嘿,你覺得阿拉斯加怎麼樣?我最近正在想著,是不是應該嘗試一下雪地運動,比如說拉雪橇什麼的。你知道嗎?保羅之前拍攝過一部雪橇犬的電影,他說雪橇是一件很有趣的運動,而且在白雪皚皚的雪原裡狂奔,那感覺一定很刺激。」

    「昨天,福克斯電視台來電話了。他們說,』美國偶像』在今年第一週的直播賽裡,想要邀請我上台演唱』野獸』,哈,怎麼樣,是不是荒謬得不行?我怎麼可能答應呢。他們真是沖昏了腦袋。」

    「不過,我答應了他們使用』野獸』版權的要求。安迪建議他們,開場演出的時候,所有入圍選手集體演唱這首歌。老實說,我覺得這提案有點搞笑,惡作劇的那種,一般來說,他們都是演唱經典曲目的,』野獸』又不是什麼經典。但,娛樂效果最重要嘛。所以,我沒有拒絕。」

    「……我還是更加期待你演唱的版本。」

    靜靜地,靜靜地躺在草坪之上,翹起二郎腿,嘴角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香菸,看著頭頂之上的藍天,絮絮叨叨地交談著,彷彿海瑟從來不曾離開,彷彿時間從來不曾流逝,他們又一次回到了西奈山醫院,他們又一次回到了那些時光,小小的煩惱、小小的憂慮,總是掛在嘴邊,陽光卻如此美好。

    整個墓園是如此安靜,可以聽到鳥兒鳴叫,可以聽到風聲嗚嗚,絲毫沒有受到外面世界的影響。那些媒體的紛紛擾擾,那些炒作的熙熙攘攘,那些爭論的嘰嘰喳喳,那些關注的轟轟烈烈,所有的所有都被阻隔在了外面,似乎進入了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世界。

    海瑟,就在這裡安然入睡。

    這裡是新澤西州,毗鄰紐約的新澤西州。比起寸土寸金、繁華喧鬧的紐約來說,新澤西似乎有些安靜得過分,農村的閒情逸致和郊區的荒蕪遼闊,讓腳底下的每一寸土壤都蘊含著勃勃生機。

    對於紐約客來說,這種「生機」似乎是令人鄙夷的低級趣味,紛紛發出嘲笑;但對於往生者來說,這份「生機」卻埋葬著春天的盎然和朝氣,彷彿在暗示著,結束不意味著完結,而是另一個開始的起源。

    藍禮總是有種錯覺。海瑟沒有離開。

    他知道,這是一種錯覺,海瑟去世了,葬禮結束了,他現在就躺在墓碑的旁邊。意識十分清醒,理智十分確定,一切都無比真實,沒有任何產生誤會的地方。但,他還是有著這樣的錯覺,時間似乎永恆地定格在了西奈山的某個午後,世間萬物都停下了腳步。

    不知不覺地,嘴角的笑容就上揚了起來,眼底也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如果喬治和伊麗莎白看到這一幕,他們應該會暴跳如雷,哈哈。對了,喬治是我的父親,伊麗莎白是我的母親。一直都沒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你是我的朋友,他們是我的家人。上一次,我的二姐伊迪絲過來紐約的時候,我曾經想過,但後來還是沒有成行。現在看來,這是一個遺憾。」

    「哦,父母。他們是落魄貴族,你知道,就是掛著頭銜,但財富和領地都已經沒有了,現在依舊必須依靠著工作來維持生計。當然,區別就在於,他們依舊生活在上流社會,維持著光鮮亮麗的生活,同時,維持著貴族的禮儀和格調。」

    「所以,他們看到我躺在這裡,置身於一堆墓碑之中,然後悠閒地享受午後時光,他們應該會氣急敗壞。不對,生氣,這不是一個恰當的詞彙,他們應該是羞恥。拒絕承認,他們認識我,然後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也不曾發生,完全把我當做一個透明人。嗯,這才是正確的。」

    ……

    笑著笑著,嘴角的笑容就滲透出了一抹苦澀。

    「有時候,其實我在羨慕你,羨慕著艾麗和德里克的關懷和體貼。你去世之後,他們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了我的身上,我知道,但我不介意,因為他們需要一個人責備,他們需要一個遷怒對象,否則他們沒有辦法堅持下去。失去你,對於他們來說,這是無法接受的事實……我真的很羨慕。」

    話語停頓了片刻,眼眶突然就湧上了一陣溫熱和酸楚,藍禮緊緊地,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情緒如同退潮一般,迅速消失,笑容重新綻放開來。

    「海瑟,告訴你一個秘密。這是我的第二段人生,我叫做楚嘉樹,曾經,我在病床之上度過了十年光陰,我知道,你的苦悶和掙扎,我全部都知道;最後,我也走到了生命的終點,重新醒過來之後,我就成為了藍禮-霍爾。」

    「海瑟,你聽到了嗎?這就是原因,這就是我始終拒絕放棄的原因,這就是我追逐夢想的原因,這就是我與眾不同的原因。如果,你可以聽得見,記住,跑,不斷狂奔,朝著那一抹希望的光芒一直跑下去,擁有第二次機會的話,這一次一定不要放棄。一定不要。」

    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最大秘密,竊竊私語地分享給另外一個靈魂,和他如此相似又如此相通的靈魂,彷彿,躺在身邊的,不是海瑟-克羅斯,而是曾經的楚嘉樹,越過時空的阻隔,他再次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也看到了過去的海瑟,兩個形象漸漸地重疊在一起,難以區分。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是屬於藍禮和海瑟的秘密,就好像「說你不會放棄」一樣。

    淡淡的陽光灑落下來,盤旋在胸口的哀傷和惆悵消融瓦解;淡淡的溫暖滲透進去,順著血液朝著心臟流淌。笑容再次勾勒起來,睜開眼睛,那雙深褐色的眸子裡重新恢復了一貫的神采。

    坐直了起來,轉過頭看向墓碑之上的墓誌銘,「海瑟-克羅斯,1995-2012,當樂符在流淌的時候,我會意識到,有些東西,終究是黑暗無法從我身上奪走的。」

    藍禮輕笑出了聲,細細地朗讀了一遍墓誌銘,他喜歡這句話,始終如此,眼底流淌過一絲欣慰,「這一次,堂吉訶德不會遺憾了,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依舊是一個夢想者。」而後,輕輕地拍了拍墓碑,彷彿拍打著海瑟的肩膀一般,然後將擺放在墓碑前的那個蝴蝶風箏重新放好。

    「再見。海瑟-克羅斯。」告別,終究還是來了,雖然姍姍來遲。

    沒有猶豫,也沒有唏噓,更沒有不捨,藍禮站立了起來,邁開腳步,離開了墓園。

    突然,大風起,狂風大作,藍禮條件反射地轉過頭去,然後就看到墓碑旁的那個蝴蝶風箏,嘩啦啦地飄揚起來,忙亂無序地轉動著,勾勒出風兒行走的軌跡,越飛越高,越飛越高,呼嘯而過、自由翱翔。

    最後,消失在那一片冰藍色的蒼穹之中,似乎,觸碰到了雲朵的輪廓,消融在了金色陽光裡,再也找不到蹤影。藍禮知道,它終於自由了。

    收回視線,再次邁開了腳步,不緊不慢地朝著墓園門口走去。

    碩大的墓園佔地遼闊,僅僅依靠雙腳丈量,可能需要三十分鐘乃至六十分鐘。所以人們總是將車子直接開進墓園裡,然後停靠在路邊,再拾階而上,進行掃墓。

    不過,藍禮今天沒有驅車前來,僅僅只是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離開紐約,抵達墓園,而後就揮手示意司機可以離開了。他需要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也需要一點告別的時間。至於如何離開,藍禮從未擔憂過。

    慢慢悠悠地離開了墓園,雙腳沒有感覺到疲憊。附近是一個小鎮,並不喧鬧繁榮,卻也不荒涼偏遠,僅僅只是一個充滿生活氣息的小鎮。

    任由腳步牽引,沒有刻意地識別方向,走了許久許久,不知道是十分鐘,還是四十分鐘,最後感覺到了飢腸轆轆,於是,就在路邊隨便一家破舊的酒吧停了下來,推門進去。

    老舊的酒吧充滿了煙燻的歷史質感,稀稀拉拉地坐著五、六名客人,剝著花生,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寧靜之中帶著些許躁動,洋溢著淡淡的溫暖。比起紐約來說,這裡的酒吧總是顯得更加友好而親切。

    「下午好,請問有什麼需要?」站在吧檯裡的年輕酒保丟下了手裡的抹布,走了過來。

    藍禮的視線落在了旁邊的小舞台之上,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高腳凳上,調試著懷抱裡的吉他,金褐色的長發雜亂無章,沒有修建的絡腮鬍更是顯得落魄,帶著一頂油膩膩髒兮兮的小禮帽,沒有燈光,也沒有話筒,專心致志地忙碌著自己的事。

    「廚房現在還有人嗎?」藍禮熟練地開口詢問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後,要了一份最簡單的漢堡薯條,然後點了一杯啤酒,悠閒愜意地享受著下午的時光。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 20:51
第880章 分崩離析

     無名酒吧裡的食物,根本沒有質量可言,漢堡太乾了,薯條炸焦了,就連咖啡都糟糕透頂,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就是啤酒了。但,藍禮卻毫不在意,慢條斯理地品嚐著自己遲來的午餐,彷彿正在享受米其林三星的尊貴晚餐一般。

    站在吧檯裡忙碌的酒保,滿臉神奇地發出了感嘆,「上帝,你確定沒事嗎?就連流浪漢都嫌棄我們家的食物,你居然還如此享受?我現在就已經可以感受到胃部的痙攣了。」

    「沒有選擇的情況下,要麼放棄,要麼享受。」藍禮聳了聳肩,微笑地說道,順手就再次丟了一根薯條到嘴巴裡,而後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舞台之上正在表演的那名中年男子,「他是怎麼回事?現在酒吧裡可沒有什麼客人。」

    「老弗蘭克?」酒保轉過頭,望了過去,「鎮上的水管修理工,僅僅只是業餘時間,過來這裡表演表演,免費的。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你有興趣?」

    重新回過頭,酒保朝著藍禮投去了詢問的視線,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後,他也暫時放下了手裡的啤酒杯,雙手支撐在吧檯上,開始講述起來,「聽說,他年輕的時候是一名音樂人,你知道,就是背著吉他浪跡天涯的那種,在不同城市、不同酒吧裡表演,賺取微薄的收入,等待自己的機會,期待有一天可以出專輯,成為真正的音樂人。」

    酒保看起來非常年輕,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而老弗蘭克則非常蒼老,至少五十歲以上。所以,年輕歲月的故事,落在酒保的口中,都變成了傳說,帶上了一層朦朧的色彩。

    「但,他失敗了。」酒保乾脆利落地說道,「顯然,不是每個人都適合音樂的。於是,他灰溜溜地回到了鎮上,成為了水管工,然後回歸日常生活。在我們鎮子上,關於他年輕的事蹟非常多,傳聞說,他以前還和鮑勃-迪倫一起巡演過,但……誰知道呢?」

    酒保呵呵地輕笑了起來。

    夢想,在現實生活中,大部分都以失敗和破滅告終。夢想的意義從來都不在於實現,而在於希望,一個讓生活變得可以忍受也可以堅持的希望。

    許多人所謂的成熟,不過是被世俗磨去了棱角,變得世故而實際了。那不是成熟,那是精神的早衰和個性的夭亡。真正的成熟,應該是獨特個性的行程,真實自我的發現,精神上的結果和豐收。

    人們總是念叨著:夢想是不可能實現的,夢想是不切實際的,夢想是虛無縹緲的,然後,他們肆意地嘲笑著那些夢想家的愚蠢和頑固,自詡成為了生活的勝利者,以不同的方式適應了社會的脈絡,謂之成熟。但殊不知,他們已經在生活之中漸漸迷失了自己。

    這不能說是錯誤的。畢竟,堅持夢想太過辛苦,放棄夢想、選擇妥協,事情會簡單許多;更何況,生活本來就充滿了無數可能。僅僅只能說,歸根結底,每個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夢想家不會更加高貴,現實勝利者也沒有更加成功。

    藍禮沒有回應年輕酒保話語裡的調侃,自然也沒有譴責和批判的打算,而是微笑地詢問到,「他年輕時候,表演什麼音樂的?」

    「呃,我不知道。」酒保搖了搖頭,無奈地攤開雙手,「我只知道,去年聖誕節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張專輯,叫什麼名字來著,我想想,好像是……

    我不知道,堂吉訶德還是什麼的。反正就是一個小說的人物名字。然後,他彷彿煥發了第二生命一般。來到了酒吧,和老闆表示,他希望能夠過來表演。

    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也聽到了,他的表演著實不怎麼樣,最後,在他的死纏爛打之下,我的老闆這才同意,下午的閒散時光,他可以過來表演,免費的……」

    酒保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但藍禮的注意力卻漸漸飄遠了,注視著舞台之上的老弗蘭克。

    在現實生活裡,老弗蘭克這樣的人才是大多數。

    懷抱著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不顧一切、飛蛾撲火般地燃燒自己,試圖觸碰夢想的輪廓;但,最後失敗了,於是,碌碌無為地泯然於眾人,漸漸地成為年輕一輩口中的失敗者,似乎整個漫長的人生一事無成,成為反面教材,人人都教導著,「不要像老弗蘭克一樣」。

    但很少人知道,老弗蘭克的生命曾經是如此璀璨,綻放出萬丈光芒。他經歷了常人所無法想像的苦痛,卻也經歷了常人所無法見識的世界。在短暫的生命之中,他比多數人都更加幸福,也更加充實。

    「堂吉訶德」這張專輯,代表的是海瑟,是藍禮,同樣也是喬治,是斯坦利,是……老弗蘭克。

    老弗蘭克專心致志地演奏著吉他,哼唱著曲調,蒼老的嗓音,偶爾有些走調,似乎失去了音準的觸感,但聲線之中蘊藏的故事,卻讓他的演唱充滿了味道。也許,他不是一位出色的歌手;但他卻是一位出色的表演者。

    一曲,又一曲;客人走了一波,又來了一波。

    老弗蘭克就這樣孤單落寞地演唱著,整個酒吧里根本沒有人傾聽,彷彿他只是在獨自歌唱,靜靜地等待著傾聽者的出現。藍禮喜歡這樣的表演。

    又是一首歌的表演完畢。視線裡,老弗蘭克放下了吉他,坐到了鋼琴面前,簡單地調試了幾個音,然後就開始了演奏。那前奏,赫然是「克里奧帕特拉」!

    歡快的旋律,猶如泉水一般叮咚作響,動人曼妙的樂符,在午後的慵懶之中輕盈地舞動著,老弗蘭克那滄桑的嗓音高歌著,「我曾是克里奧帕特拉,我曾是年輕的一名戲子,當你雙膝跪在我的床前懇求我的牽手……」

    藍禮愣愣地坐在原地,靜靜地側耳傾聽,細細地品味音樂,時光似乎在指尖之上停留了下來,回憶的碎片上下翻飛,當耳邊傳來那一句歌詞時,「當我孤獨去世時,我不會再錯過」,猝不及防地,淚水就這樣決堤。

    毫無預警,也無法阻擋,如此狼狽。

    滾燙的淚水完全失去了控制,滔滔不絕地洶湧而出,藍禮就這樣安靜地坐在高腳凳上,束手無策,甚至就連抬手擦拭眼淚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無聲地哭泣著;模糊的視線之中泛起了大片大片的光暈,斑斕的色彩正在潮起潮湧,苦澀的悲傷浩浩蕩蕩地呼嘯而過。

    淚水根本停不下來,藍禮就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整顆心臟都蜷縮起來,痛得幾乎無法呼吸,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是陷入了深深地、深深地絕望和哀傷之中,整個世界都開始分崩離析。

    海瑟去世了。海瑟-克羅斯,那個滿面笑容、滿眼光輝的女孩,離開了。

    這個事實猶如重錘一般,狠狠地撞擊在胸膛。堅強了太久,也平靜了太久,卻在不經意之間,毫無防備的狀態下,遭遇了重擊,所有的實感、所有的真實、所有的確切,洶湧而出,剎那間將他淹沒,沒有反應的餘地,更沒有還擊的空間,徹底繳械投降,支離破碎。

    「藍禮,你知道嗎?我現在開始喜歡』克里奧帕特拉』這首歌了。以前始終沒有聽懂,但現在,我懂了。當我孤獨去世時,我不會再錯過。當初你創作這首歌的時候,又到底在想什麼呢?上帝,我真的好嫉妒你。你是一個天才,你知道嗎?你是一個天才。」

    崩潰,徹底崩潰。嚎啕大哭到無法自已。那個懷抱著音樂夢想的女孩,那個高唱著「野獸」的女孩,那個抱怨著花季就要凋零的女孩,那個笑容滿面念叨著「唉,我都沒有辦法向自己暗戀的男孩告白了」的女孩,她,去世了。

    她說過不會放棄的。她說過的,但,她卻食言了。他遵守了承諾,但她卻沒有。這不公平。

    雙手緊握成拳,渾身的力量都傾注其中,因為太過用力而渾身顫抖起來,可即使如此,依舊沒有辦法宣洩內心的憤怒和鬱悶。那種深深的無力感,鋪天蓋地地宣洩而下,所有的堅強、所有的壁壘、所有的面具,全部崩潰,猶如世界末日一般,轟轟烈烈,氣勢磅礴。

    她沒有錯過,她終究沒有錯過。

    緊緊地閉上眼睛,緊緊地咬住牙關,緊緊地握住雙拳,卻依舊無法阻止淚水的崩潰。一直到旋律結束,一曲「克里奧帕特拉」落下帷幕,再次安靜下來,空氣之中飄散著裊裊的憂傷和苦澀,一點一點地,重新修復身上的傷口。

    婆娑淚眼之中,藍禮彷彿再次看到了海瑟。

    穿著一件白色的蕾絲長裙,沐浴在金色陽光之下,潔白的雙腳在嫩綠的草坪之上,充滿活力地肆意狂奔著,歡快的腳步踩著銀鈴的笑聲,盡情地奔跑著,追逐著輕風,翩翩起舞,那青澀甜蜜的嗓音放聲高歌著。

    「我不會再錯過,我不會再錯過,錯過我一生的摯愛。當我孤獨去世時,當我孤獨去世時,我不會再錯過。」

    歌聲張開翅膀,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累了,倦了,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轉過身來,稚嫩的臉龐之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雙眼盛滿了動人的幸福,白皙的臉頰之上湧起兩糰粉色的紅暈,大聲地呼喊到,「藍禮,聽見了嗎?我不會再錯過。」

    藍禮滿嘴苦澀、無法自已、淚流滿面。那個獨一無二的堂吉訶德,終究還是離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 20:51
第881章 背負夢想

     漸漸地,漸漸地,旋律停止了下來,裊裊歌聲在空氣之中漂浮湧動著,殘留著淡淡的悲傷和淡淡的喜悅,溫柔得如同午後四點的陽光,輕盈而柔和。

    洶湧的情緒,緩緩平復了下來;苦澀在舌尖翻湧,現實的真實感席捲而至,前所未有地清晰而真實,他終於感受到了傷口的痛楚。麻木了太久,忽略了太久,現在終於全部爆發了出來,失去的痛苦著實太過洶湧也太過真實,鮮血淋漓,不忍直視。

    但,現在終於發現了。傷口才能開始癒合。

    重新睜開眼睛,模糊斑斕的視線漸漸變得清晰,然後藍禮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老弗蘭克,那張滄桑而粗糲的面容,寫滿了風霜,他坐在旁邊的空位上,和藍禮間隔了一個位置,手裡端著啤酒杯,正在大口大口地灌著。

    似乎察覺到了藍禮的視線,老弗蘭克轉過頭來,看著那張狼狽不堪的面容,他沒有詢問,也沒有好奇,只是不在意地瞥了一眼,而後收回視線,粗聲粗氣地說道,「請你一杯啤酒?」

    「好。」藍禮如此回答到。

    端起啤酒,痛飲一口。酸澀感滿溢出來,藍禮不由就笑了起來,大大地笑了起來,「該死的,這啤酒真難喝。」

    老弗蘭克悶悶地笑了起來,連連點頭,「是的,這該死地難喝。」但說完,他還是端起酒杯,仰頭喝了一大口,發出了重重地嘆息聲,「上帝,難喝得讓人想要自殺。」

    「所以,這和苦艾酒是同一個道理嗎?」藍禮的調侃,站在吧檯裡的年輕酒保根本聽不懂,但老弗蘭克卻暢快地大笑起來,連連稱是。

    詩人們總是如此,喜歡苦艾酒的灼燒,卻又厭惡著苦艾酒的澀口,每一次創作時,卻總是會再經歷一次折磨,痛苦並快樂著。

    現實,在指尖縈繞,在胸口洶湧,在腦海沉澱;前所未有地,腳踏實地地,藍禮感受到了真實。海瑟去世了,留下了她沒有能夠完成的夢想,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不僅僅是參加「美國偶像」的夢想,還是成為歌手、站上舞台、用音樂詮釋自己、用音樂改變世界的夢想。

    「堂吉訶德」這張專輯,背負了喬治-斯蘭德和斯坦利-查爾森的夢想,同樣也背負了海瑟-克羅斯的夢想;現在,藍禮將背負著海瑟的夢想,同時也是他作為一名藝術家的夢想,繼續前行。他是一名演員,也是一名歌手。

    格萊美頒獎典禮之上,領取年度專輯獎盃時,藍禮就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一點;可是今天又更進一步,前所未有的確定,也前所未有的深刻。

    當然,他注定不是一名合格的歌手。

    他不會定期創作歌曲,他不會定期製作專輯,他也不會定期舉辦演唱會,他更加不會為了格萊美、為了市場、為了宣傳而配合演出;他是一名演員,在表演的道路上,他還有無數目標需要實現、無數挑戰需要嘗試,他依舊渴望著成為一名頂尖的演員。

    但,也許在「堂吉訶德」之後,可能還會有第二張專輯。雖然藍禮至今也看不到任何影子,而且也無法保證什麼時候可以問世。時機合適的話,他會主動張開雙臂,熱情地擁抱第二張專輯。

    重活一世,他不想不願也不會留下任何遺憾:「我不會再錯過。」

    比如現在。

    轉過頭,藍禮的視線落在了旁邊的老弗蘭克身上,微笑地說道,「嘿,你的吉他可以借我使用一下嗎?又或者,你想要一起加入嗎?」

    老弗蘭克愣愣地看向了藍禮。

    他不認識藍禮,這不能責怪他,一來,「堂吉訶德」專輯之上根本就沒有藍禮的照片,即使是實體專輯的內頁,也僅僅只有一張而已;二來,「堂吉訶德」從來沒有進行過任何形式的宣傳,對於那些從不關心八卦新聞的資深音樂愛好者來說,根本無從瞭解;三來,他們喜歡的是專輯的音樂本身,而不是歌手。

    但,老弗蘭克還是露出了笑容,「你也喜歡音樂?歡迎,當然歡迎。」老弗蘭克喝了一大口啤酒,主動招呼著,帶著藍禮走上了舞台,「有什麼需要,盡情使用,你平常習慣用什麼樂器?」

    「鋼琴和吉他。」藍禮緊跟著走了上來。

    眼前的平台,與其說是舞台,不如說是空地,僅僅只是空出了一小塊地方,擺放了高腳凳、樂器和華庭,這就成為了舞台;即使是先驅村莊那簡單大方卻設備齊全的舞台,也比這裡要完整多了。

    「流行?」老弗蘭克興致盎然地說道,提起音樂,眼神就綻放出了光芒,猜測著藍禮最擅長的音樂類型。

    藍禮輕笑了一聲,「僅僅只是享受音樂而已。」沒有正面回答。

    老弗蘭克卻也不介意,連連點頭,「當然,當然。享受音樂,這就是最本質也最重要的。」然後,老弗蘭克將吉他遞給了藍禮,熱情地說道,「我剛才已經調過弦了,不過,我的手指比較重,琴弦扣得比較緊,你看看自己的手感。」

    藍禮沒有客套,坐上了高腳凳,接過了吉他,簡單勾勒了幾下琴弦,熟練地開始調整起來,「請問,你是否願意和我一起演奏?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可以給我一點鼓點?還是說,這不太禮貌?」

    「不,不會。」老弗蘭克連連擺手,「你要演奏什麼曲目?我的架子鼓技術太糟糕了,只能給你一些基本的鼓點。」

    藍禮歡快地展露了笑容,「不,基本鼓點就可以了。」說完,藍禮就認真地回憶了片刻,腦海裡的旋律正在緩緩流淌,卻又激/情澎湃,順應著靈感,他開始擊掌起來,敲打著節奏。

    在架子鼓後面坐下來的老弗蘭克,跟隨著藍禮的節拍,試探性地開始擊打起鼓面來。

    藍禮點點頭給予了肯定,「力量稍稍再重一些,對;然後切入副歌時,你再切換成這個節拍。」兩個人一來一往地溝通,有些生疏,有些磕絆,卻和樂融融,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充滿了曼妙和愜意。

    鼓點節制而穩重地響動著,藍禮低下頭,勾勒起吉他琴弦,叮咚作響的琴弦音猶如冰雪融化的聲響,凜冽而清亮,洋溢著勃勃生機的氣息,穿過冬天的蕭瑟和寒冷,奔向春天的溫暖和明媚。

    那清澈透亮的旋律,宛若清晨的第一抹朝陽,撕破那厚重夜幕,穿過那層層迷霧,落在那修長指尖,折射那濃密睫毛,稀疏而璀璨地灑落下來;淡淡的溫暖在臉頰之上吹拂,洋溢著幹爽的氣息,不自覺地,嘴角就悄悄地上揚起來。

    「願你勇敢一躍,無所畏懼;願當水漲潮襲,築起高牆;願群起歡呼時,呼喚你名;願他人落荒而逃,你坦然面對。」

    藍禮那醇厚溫暖的嗓音,穿行在明亮的樂符之中,編織出美妙而動人的詩篇,發自靈魂深處的感動和堅定,一步一個腳印,如此堅實,如此肯定,又如此執著,毅然前行。簡單的吉他弦音與明快的架子鼓點交錯飛舞,一點一點地勾勒出旋律背後的昂揚鬥志和明媚希望。

    老弗蘭克不由就抬起頭來,滿臉驚詫、滿臉錯愕地看著眼前這位年輕人的背影。

    這是一首從來不曾聽過的曲目,簡單的和弦之間,卻迸發出了堅毅的能量;動人的歌詞之間,又迸發出了決然的執著,在那乾淨而透亮的嗓音之中,化繁為簡,卻又以簡馭繁。不經意間,震撼湧動,感動紛落,柔軟的心臟,微微顫抖起來。

    「願你墜入愛河,卻遍體鱗傷,只有歷經滄桑,才能大徹大悟;願你避免遭受苦難,但銘記疼痛滋味;願大限來臨之時,你能高喊:我傾盡所有,我毫無遺憾!」

    「我傾盡所有(I-Did-It-All)」,僅僅只是如此一句簡單而直白的話語,卻道盡了生命裡的所有坎坷和滄桑,也道盡了生命裡的所有喜悅和滿足。

    這是獻給海瑟-克羅斯的箴言,這也是來自堂吉訶德的心聲,這更是每一位夢想家靈魂深處的吶喊。

    他們勇敢而堅強,他們執著而坦然,他們傷痕纍纍又無堅不摧,他們飛蛾撲火卻綻放光芒,他們是一群愚蠢而偏激的獨行者,卻在生命的終點,釋放了所有的能量,自豪而滿足地高呼:

    我傾盡所有,我毫無遺憾。

    「我珍惜這世界所能給予我的每分每秒,我閱盡千山萬水,我一路披荊斬棘,即使粉身碎骨,我發誓不枉此生(I-Swear-I-Lived)!」

    激昂的旋律之中,藍禮的歌聲展開翅膀,飛上雲霄,靈魂深處的顫慄,正在瑟瑟發抖,盡情高歌、盡情歡呼、盡情舞蹈、盡情享受:即使粉身碎骨,我發誓,不枉此生。

    這是他的人生,這是他的夢想,這是他的道路,這是他的堅持。

    一路走來,磕磕絆絆、荊棘遍佈;一路走來,嘔心瀝血,滿身瘡痍;一路走來,舉步維艱,困難重重。但,他從來不曾後悔過,他不會後悔。即使遍體鱗傷,即使傷痕纍纍,即使披荊斬棘,即使粉身碎骨,即使跪著雙膝,他也要走到終點。他不會放棄,更不會退縮,因為這就是他的信仰,也是他的存在。

    作為藍禮-霍爾,他活過。他真實地存在過。不是碌碌無為,不是苟且偷生,不是畏手畏腳,不是得過且過,不是自欺欺人,而是真正地活過,按照自己的方式、追逐自己的夢想、綻放自己的光芒。這是他的人生,他不會留下任何遺憾。

    在這一生,在這一世,在生命的終點,即使粉身碎骨,他也發誓,絕對不枉此生!

    我,發誓。

    註:不枉此生(I-Lived——One-Republ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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