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大戲骨 作者 : 七七家d貓貓 (連載中)

 
mk2258 2017-2-13 21:01: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2 1155721
V123210 發表於 2018-1-4 20:19
大戲骨 831盛大落幕

    「當我孤獨去世時,當我孤獨去世時,我不會再錯過。」

    藍禮的歌聲透過話筒傳播開來,沒有樂符的包裹,隱藏在歌詞和旋律之中的哀傷和苦澀,緩緩滲透出來。在這一刻,他們不是克里奧帕特拉,而是堂吉訶德。

    在原著小說裡,堂吉訶德躺在病床之上,奄奄一息,與世長辭。在死亡之前,他的內心充滿了悔恨和遺憾,否定了自己的一生,否定了自己的夢想,也否定了自己的意義;可是,在千百年之後,穿越了小說的束縛,堂吉訶德再次重新復甦,這一次,他不再是一個人。

    海瑟-克羅斯高高舉起了自己的雙手,狼狽不堪的臉頰之上卻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顫顫巍巍的雙腿幾乎就要站不穩,但她卻頑固而堅強地挺直了自己的脊樑,用盡身體裡的最後一絲力量,堪堪站立,然後,用自己的雙手開始擊打起節奏來。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輕快而雀躍的節奏,孤單而落寞,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輕輕迴響,猶如高空滑落的一片羽毛,輕盈得沒有任何力量,卻在飄零之中勾勒出驚心動魄的瑰麗和恢弘。

    海瑟的動作有些笨拙,手掌根本無法完全攤開,只能用手掌的下半部分擊打著,聲音沉悶而壓抑,幾乎沒有掌聲,但她卻毫不在意,只是堅定地拍打著,「啪啪啪啪!」那是「克里奧帕特拉」的鼓點節奏,猶如高山流水一般的湍急節拍,一聲,接著一聲,在腦海裡迴蕩著。

    海瑟那瘦弱纖細的身軀,此時此刻卻彷彿一根蒼天大樹,支撐起整個蒼穹的浩瀚,屹立於整個大地的荒蕪,猶如那遠古的詩歌吟唱,悠遠迴蕩。

    艾麗舉起了雙手,德里克舉起了雙手,霍普舉起了雙手,威廉舉起了雙手,萊斯利舉起了雙手……全場兩萬觀眾,那一雙雙手臂全部舉起來,豎立成為一片茂密的森林,加入了海瑟的行列,一起將整個世界支撐起來。

    「啪啪啪啪!」滔滔掌聲猶如驚濤駭浪,排山倒海地宣洩而下,整個舞台迸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能量和光芒,最後彙集在藍禮身上,激盪出匪夷所思的雷鳴,迴響,再迴響。那舉手投足、指點江山的豪情萬丈,徹徹底底地點燃了澎湃激/情。

    於是,藍禮站立了起來,再次將話筒架拉直起來,左手快速在吉他琴弦之上飛舞起來,汩汩的旋律漸漸衍生出了濤濤轟鳴聲,彷彿黃河入海一般萬馬奔騰,在麥迪遜廣場花園裡悠悠迴蕩起來,金戈鐵馬的錚鳴,猶如疾風驟雨般,讓人迷失,卻也讓人狂歡。

    悲傷,演變成為磅礴;苦澀,演變成為恢弘;悔恨,演變成為瀟灑。克里奧帕特拉們,堂吉訶德們,高高舉起自己的雙手,翩翩起舞,就好像這就是生命的最後一天!

    「我曾是克里奧帕特拉,我曾是年輕的一名戲子,當你雙膝跪在我窗前懇求我的牽手;我卻如此悲傷,因為我穿著黑色長裙,父親在棺木里長眠,而我沒有任何計畫。」

    舞動了起來,全場觀眾開始舞動了起來,聳動著肩膀,跳躍著腳步,搖晃著腦袋,擊打著雙手,就這樣盡情肆意地舞動了起來,嘴裡哼唱著曲調,跟隨著藍禮的指引,進入這個屬於他們的世界,放肆狂歡。

    「我在地毯之上留下了包裹泥濘的足跡,當你離開時,它像我的心臟般漸漸僵硬;但我必須承認,我會立刻答應你的求婚,詛咒你的妻子,為了留在你的身邊,我願意成為你的情人。」

    越來越激昂的吉他旋律,達到巔峰之後,戛然而止,就好像站在懸崖峭壁之上,狂風大作,獵獵呼嘯,張開雙手,就可以乘風翱翔。下一秒,縱身一躍,「但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我錯過了我一生的摯愛。當我去世時,當我去世時,我不會再錯過。

    笑著,唱著,跳著……不知不覺,淚水就再次模糊了視線,笑容越來越燦爛,舞姿越來越歡樂,但舌尖的苦澀和哀傷,卻越來越洶湧。

    穿過模糊斑斕的視線,海瑟可以看到猶如沸騰海洋一般的麥迪遜廣場花園,全場觀眾都在跳躍著、湧動著,即使是火山爆發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盛況,整個汪洋大海達到了沸點,汩汩翻滾,氤氳的蒸汽接天連地,世界籠罩在一片璀璨的金光和繚繞的霧氣之中。

    她,不是孤獨的。在她之外,還有兩萬人,足足兩萬人,跟著她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唱一起跳,一起孤單一起寂寞,一起前行一起做夢,一起出生一起死亡。

    在這一刻,他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群人。

    「上帝賜予我的唯一禮物就是一次生命和一次離婚,但是我閱讀了劇本,戲服也剛好合適,所以我會飾演好我的角色。我曾經是克里奧帕特拉,我曾經比屋脊還高,但所有的過去都已經隨風而逝;現在穿著白色鞋子的護士帶領著我回到客房。只有一張床和一間浴室,一個通往終點的地方。」

    跌宕起伏之中,旋律就在這裡停止了。藍禮停下了勾勒琴弦的雙手,抬起頭,靜靜地看著眼前那片洶湧的人海,唏噓和無奈,幸福和傲然,無數情緒在胸口激盪湧動著,莫名地,鼻頭就微微泛酸。

    此刻,他站在這裡,沒有任何防備、沒有任何面具、沒有任何虛偽、沒有任何掩飾,赤果果地敞開心扉,以音樂作為橋樑、以舞台作為陣地,展示著自己的靈魂和夢想,展示著自己的過去和現在,展示著自己的追求和堅持。前所未有的脆弱,卻也前所未有的強大。

    聽,現場傳來了歌聲。

    「我不會再錯過,我不會再錯過,錯過我一生的摯愛。」全場觀眾,齊聲歌唱,那整齊劃一的歌聲連成一片,浩浩蕩蕩地席捲而至,每個人都高高舉著雙手,每個人都盡情放聲高歌,每個人都卸下心房享受其中。

    那雜亂而弱小的歌聲,一束一束地匯聚起來,擰成一股繩,迸發出了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

    海瑟笑了,燦爛地笑了,她用盡全力,大聲歌唱著,加入了每一位觀眾的行列,也加入了每一位堂吉訶德的行列。那一個個詞彙、一個個發音,對她來說如此困難,但她卻不在意,只是大聲地、瘋狂地、熱烈地歌唱到,「當我孤獨去世時,當我孤獨去世時,我不會再錯過。」

    這一刻的幸福,著實太過洶湧,以至於讓人沉溺其中,無法忘懷。上帝,她真是如此熱愛著這一片舞台,她真是如此為這個男人瘋狂,她真是如此幸運可以成為今夜的一員。

    整齊的歌聲,音調有些不太穩,甚至還有些飄,沒有配樂,沒有鼓點,甚至沒有曲調,卻詮釋出了「克里奧帕特拉」這首歌最動人最美好的真諦

    「我不會再錯過,我不會再錯過,錯過我一生的摯愛。」藍禮再次勾勒起了琴弦,猶如吟遊詩人一般,放慢了節奏,放慢了腳步,輕聲哼唱到,那沙啞的嗓音在尾音之中裊裊氤氳,彷彿縈繞指尖的淡淡煙霧,讓人沉醉,讓人迷失。

    全場觀眾似乎心有靈犀,同時閉上了嘴巴,同時停止了擊掌,卻沒有放下手臂,只是安靜地、愣愣地看向舞台,靜靜地傾聽著藍禮的演唱,感受著心臟跳動的節奏和力量,奔騰的血液卻依舊在肆意燃燒著,寂靜無聲的耳邊,傳來一陣亙古的呼喚。

    「堂吉訶德孤獨去世時,堂吉訶德孤獨去世時,我們不會再錯過。」

    仰望著聚光燈之中的那個男人,海瑟的臉頰之上綻放出了盈盈光芒,嘴角的笑容沉澱到了眼底,在朦朧晶瑩的淚光之中,閃閃發光,熠熠生輝。

    如詩如歌的動人旋律,那小小改動的歌詞之中,卻演繹出了別樣的意義,拖拽的尾音在裊裊弦音的纏繞之中連綿,最後旋律停止、歌聲落幕,只剩下湧動的思緒和回味在空氣之中漂浮遊蕩。

    海瑟不由自主地就跟著輕聲哼唱起來,「堂吉訶德孤獨去世時,我們不會再錯過。」那近乎呢喃的哼唱,彷彿靈魂深處的回音,只有自己能夠聽見;卻又彷彿來自大自然的神諭,在整個世界迴蕩。

    她不想要遺憾,她不想要放棄,她更不想要錯過。

    她會重新振作起來,站在「美國偶像」的舞台上;她會在音樂的道路上繼續前行,成為一名真正的歌手;她會再次開始復健,對抗病魔,期待著某一天,她可以踏上旅途,看看西奈山醫院之外的世界;她會打起精神,牢牢地握住生命,讓每一天都變換出不同的色彩。

    她才十六歲而已,她還有很多很多遺憾、很多很多願望沒有實現。她不會放棄。全力衝刺、奮力拚搏,一直到生命真正的終點,那一天,那一刻,她不會再錯過自己的死亡。但在那之前,她要用自己的雙腳重新站立起來,用自己的雙手重新創造未來。

    「呼」,剎那間,全場燈光熄滅。在「克里奧帕特拉」那悠遠而詩意的旋律之中,麥迪遜廣場花園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一個人的演唱會」,結束了。

    漆黑之中,所有人面面相覷:他們應該呼喚安可嗎?他們應該就此結束嗎?他們應該準備散場嗎?

    然後,海瑟就揚聲呼喊到,「堂吉訶德!」聲響從微弱到宏大,從平靜到洶湧,最後形成一股風暴,恢弘而盛大地落下了帷幕。今夜,他們都是堂吉訶德。
V123210 發表於 2018-1-4 20:19
大戲骨 832座無虛席

    深夜的紐約,正在遭遇今天最大一波的寒潮侵襲,狂風肆虐、寒冰刺骨,似乎就連空氣都凍結成冰;即使是坐在室內的火爐旁邊,喝著熱咖啡取暖,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老舊房屋咯吱咯吱作響的顫抖,還有凝結成霜的玻璃,這還是讓人忍不住開始跺腳,重新感受著自己僵硬的腳趾。

    十一點剛過,整個曼哈頓就已經安靜了下來,時代廣場之上的霓虹燈光依舊在閃爍著,濕漉漉的地面倒映著城市的輪廓;但街道之上一片蕭索寂靜,沒有人來人往,沒有車水馬龍,不夜城的繁華和喧囂似乎都消散在凜冽的冷空氣之中。

    城市的熱鬧漸漸沉澱,只剩下萬家燈火的寧靜和安逸。僅僅只有一個角落是例外麥迪遜廣場花園。

    一年四季,風雨無阻,麥迪遜廣場花園總是張燈結綵、喧鬧震天,猶如靜靜守候這座城市的巨人,每個夜晚都在喚醒隱藏在大街小巷裡的熱忱和激/情。今晚也不例外,嬉嬉鬧鬧、轟轟烈烈的演唱會正在上演,而聚集在門口之外的記者也著實不在少數。

    伴隨著時間的推進,漸漸靠近十一點時,聚集在花園之外的人潮不僅沒有減少,反而還呈現出了增長的勢頭,每個人都扛著照相機、帶著錄音筆、背著公文包,千奇百怪的穿著打扮卻呈現出同樣的脈絡:記者風格

    皺巴巴的襯衫,土褐色系的毛衣,防風防水的外套,放置鏡頭蓋、錄音筆以及其他工具的外披夾克,圖案複雜的運動鞋或者穿著輕便的男士休閒鞋,還有清一色的深色便褲。渾身上下每一個細節都在貼著標籤:

    我是記者。

    過去一週時間裡,全美最為轟動、最為火熱、最為爭議的新聞事件,不是頒獎季的最新流言蜚語,而是「一個人的演唱會」。

    以「娛樂週刊」和「紐約時報」為首的新聞媒體,分成了兩派人士,陰謀論者和支持論者,連帶著,普通民眾和網友們也都涇渭分明地站定了立場,沸沸揚揚的爭論持續升溫,幾乎搶走了頒獎季的風頭。

    最主要的原因就在於即時突發。前前後後不過兩天時間,即使是從十一工作室發佈公告那一天開始計算,這也才不過四天而已;一切似乎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討論和爭議的爆發也迅雷不及掩耳,還沒有來得及理清所有來龍去脈,演唱會就已經閃亮登場。

    懸疑,期待,批判,質問,捧場,支持。各式各樣的言論漫天飛舞,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一個「真相」,至少是一個「趨勢」事情後續發展的趨勢,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今晚,演唱會揭幕,答案即將揭曉。至少是階段性的答案。

    面對如此重磅新聞,記者們自然不能輕易錯過,尤其是在今天早晨的「今日秀」直播揭幕之中,全美觀眾都親眼見證了麥迪遜廣場花園門口的排隊長龍,似乎演唱會的門票銷售根本不需要擔心。那麼結果呢?上座率到底如何?觀眾反應又到底如何?演唱會到底只是一個噱頭,還是真心實意的演出?

    「一個人的演唱會」沒有官方邀請任何媒體進入麥迪遜廣場花園展開採訪,進行宣傳和報導;但同樣,這場萬眾矚目的演唱會也沒有任何購票限制,完全開放的公開售票,只要願意,任何人都可以購買到一張門票。

    但,面對強勢侵襲的寒潮,面對清晨超過三千人的購票隊伍,記者們都打了退堂鼓。

    對此,記者們抱怨不已,甚至一大部分人都紛紛致電十一工作室和安迪-羅傑斯,申訴、抗議、譴責,甚至威脅,「如果不開放媒體採訪通行證的話,到時候就不要責怪我們胡亂報導了。」

    譁眾取寵,故弄玄虛,做賊心虛;正是因為心裡有鬼,這才故意關閉了媒體採訪通行證,正是因為惡意炒作,這才與媒體記者針鋒相對。

    同樣的新聞事件,只需要稍稍更換一個角度,記者們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讓當事人苦不堪言。無冕之王,即使在二十一世紀的網絡時代,他們依舊握有主宰輿論的筆桿!

    可是,十一工作室依舊沒有鬆口,擺出了一副「悉聽尊便」的高傲姿態,卻也讓記者們束手無策。因為這是一場可以容納兩萬人的演唱會,悠悠眾口,他們根本不能統一口徑。

    僅僅只有屈指可數的少數記者,積極主動、精力旺盛地加入了排隊,老老實實地完成購票,不僅進入場內觀看演唱會,同時也得到了第一時間近距離採訪的機會。

    至於其他的記者們,他們則在花園現場安排了眼線,當演唱會接近尾聲時,接到電話通知之後,他們這才離開溫暖的室內,迫不及待地出現在現場,期待著能夠盡快取材,拿到勁爆的新聞資訊。

    短短不到二十分鐘之內,門可羅雀的花園附近就出現了數百名記者,熙熙攘攘地守候住了各個出口,等待著演唱會的散場,而且四面八方湧過來的記者還在持續增加,熱鬧場面著實有些匪夷所思,尤其是在寒風呼嘯的二月冬夜裡。

    可是,比起眼前盛況還要更加匪夷所思的卻是記者們自己,幾乎每個人都瞠目結舌、面面相覷,不敢置信地提出了疑問,「什麼?座無虛席?爆滿?你這是在開玩笑吧?什麼叫做全場坐滿,沒有空位?」

    即使經歷了「今日秀」的現場採訪,即使見證了洶湧沸騰的排隊長龍,但三千人和兩萬人還是有著天差地別。幾乎沒有人相信,熱情的觀眾可以將麥迪遜廣場花園擠滿。這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甚至比登天還不可思議。

    哪怕是現在,有人親眼見證,有人親身經歷,有人口口相傳,不少記者依舊拒絕相信如此荒謬可笑的「傳聞」。

    康奈爾-麥格雷戈更是嗤之以鼻,「編故事,好歹也有邏輯、有理性一些,如此荒唐,我們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你為什麼不乾脆說,門票售磐之後,門口還有歌迷舉著臨時製作的牌子,試圖求票,哈哈。」

    「是的,真的有。演唱會開始三十分鐘之後,依舊有三、四百名歌迷,在花園門口遊蕩著,拒絕離開。」

    「對對對,後來藍禮聽說了這件事,考慮到今天紐約的糟糕天氣,他安排了二十多名保安人員,讓這些歌迷免費入場,只是,他們沒有座位,只能站立著觀看演唱會。 」

    「就是就是,我看到幾名記者也跟著混了進去。如果不是我必須在這裡等著,我也進去了。」

    ……

    熙熙攘攘,嘰嘰喳喳,康奈爾試圖張嘴回應反駁,但四面八方響起的感嘆,卻根本沒有給他留下任何插話的空間,那無心的話語卻猶如一記記耳光,狠狠地甩在臉上,火辣辣,得厲害,恥辱感彷彿火焰一般從腳底竄到了頭頂,在意識到之前就已經握緊了雙手拳頭。

    不過,沒有人理會。

    「麥迪遜廣場花園今晚座無虛席」,僅僅只是這一個消息,就足以轟動北美了。先是「愛瘋了」和「抗癌的我」的票房大捷,而後是「一個人的演唱會」在四天之內填滿麥迪遜廣場花園,尤其是後者,簡直足以載入史冊,真正地讓人們感受到了藍禮的人氣和熱度。

    對於普羅大眾來說,這位專心致志出演藝術獨立電影的演員,可能「速度與激/情5」就是他們所有的印象,根基不廣也不深;但對於資深專業觀眾來說,這位一步步實現夢想的年輕人卻是一名藝術家,他的表演和他的音樂真實生動地詮釋了創作品位和藝術堅持,真正地打動了每一位愛好者的心。

    尤其是「堂吉訶德」這張專輯,全面而深刻地唱出了藍禮的心聲。傾聽專輯之後,再回首觀看那些軌跡:「太平洋戰爭」之後,拒絕了「雷神」,選擇了「活埋」;特柳賴德之上,以兩萬美元的片酬答應出演「愛瘋了」;「速度與激/情5」的巨大成功之後,轉身投入「超脫」的拍攝。

    一切的一切,漸漸都變得清晰起來。從明星到演員再到藝術家,這是一條脈絡,令人驚嘆又令人欽佩的脈絡。

    於是,那些真正讀懂、聽懂、看懂了「堂吉訶德」的觀眾們,聚集在了一起。

    不多,卻堅固;稀少,卻深刻;獨特,卻真摯。

    在整個北美大陸之上,在整個紐約城之中,麥迪遜廣場花園的兩萬坐席,對於他們來說,卻太少太少。區區兩萬而已,遠遠達不到雅虎社區之上的喧鬧沸騰,這僅僅只是兩天時間之內發出的號召令,這僅僅只是週四工作日當天的演唱會。在這之外,不要說一場花園演唱會了,連續三天,場場爆滿,這也依舊不是難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人們從來不曾真正意識到,「藍禮-霍爾」這個名字已經具有了號召力。一直到今晚。

    不僅僅是康奈爾,每一位記者都正在消化這最新的消息,以及這條消息所帶來的衍生意義:

    這是不是意味著,藍禮在票房方面具有更多的號召力?這是不是意味著,藍禮對各大電影公司的影響增加?這是不是意味著,藍禮在頒獎季之中的關注扶搖直上?這是不是意味著,藍禮已經擺脫了新人的身份,具備成為巨星的潛力?

    這是不是意味著……

    思考還沒有來得及完全展開,花園的出口大門就打開了。演唱會,結束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4 20:20
大戲骨 833深入人心

    「精彩,真的是太精彩了!哇哦!我甚至無法找到一個恰當的形容詞,我只知道,這是我看過無數演唱會之中,最精彩的一場!」

    「沒有舞台效果,沒有燈光效果,甚至就連服裝也不華麗。老實說,我有些失望,我印象之中的演唱會,應該更加絢麗的。但,你同樣沒有辦法否認,這樣的演唱會是獨一無二的,也許只有這樣獨特的一場。是的,我確實認為,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會忘記。」

    「藍禮-霍爾,出色的演員?是的;但,一名歌手?他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可是,今晚顯然證明我錯了。」

    「我喜歡』堂吉訶德』這張專輯,更喜歡藍禮-霍爾的演唱會。我應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呢?他的音樂始終有一種打動人心的力量,在現場觀看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加強烈,同時也更加震撼。我認為他是一名真正的歌手。」

    「呼,我沒有辦法回答你的 題,因為我現在滿腦子都是藍禮的聲音,』克里奧帕特拉』、』你的骨頭』、』簡單生活』……對了對了,還有』時光』,耶穌基督,你可以幫我詢問一下,這場演唱會以後會出dvd嗎?我現在就想要再重新品味一遍了。」

    「當然,你可以保持自己的觀點,認為這一切都是炒作,認為這一切都是作秀。每個人都有看待事物的自由。但,你不能否認,這是一場精彩絕倫的演唱會,而藍禮-霍爾就是一個見鬼的天才。

    就好像伍迪-艾倫是一個自戀的混蛋,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是一個噁心的男權主義,可是他們的導演才華都是無法否認的,這是同一個道理……什麼?藍禮的演唱會是否精彩到如此程度?是的,絕對是。」

    「事實上,我有點困惑。我現在覺得,如果藍禮成為一名歌手,也許他會成為更加偉大的藝術家。哈哈,我知道,我知道這很荒謬,他是一名 優秀的演員。可是今天晚上的所有一切都太美好了,上帝,我真的不想要結束。」

    「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啊啊啊,我真的好喜歡!」

    ……

    嘩啦啦,洶湧的人潮猶如開閘洩洪一般,滔滔不絕地奔騰而出,熙熙攘攘的討論聲、比手畫腳的議論聲,不絕於耳,麥迪遜廣場花園正前方的廣場剎那間無比喧鬧起來,恍惚之間,呼嘯而過的寒潮似乎也變得溫和起來,溫暖柔和的氣氛在空曠冷靜的街道之上氤氳開來,就連路燈的光暈都更加明亮了些許。

    「等候多時」的記者們,此時終於等到了機會,紛紛上前,第一時間對觀眾們進行了採訪,全方位地對演唱會展開瞭解;但似乎所有記者們得到的答案都是相似的,驚嘆、讚美、震撼、回味無窮,那一雙雙閃爍著明亮光芒的濕潤眼睛,更是清晰地呈現出內心的湧動和亢奮,那股激動的情緒成為了採訪的主旋律。

    眾口一致?

    這……這到底發生了什麼?在過去幾個小時裡,麥迪遜廣場花園到底發生了什麼?

    恍惚和錯愕之間,記者們都不由開始懷疑人生:他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他們是不是做出了錯誤的決定?他們是不是應該排隊進入內場的?

    隨後,嗅覺敏銳的記者們就在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之中,捕捉到了同行的身影,布萊德利-亞當斯、伊萊-瓦拉赫、蓋文-亨特等等,著實不少,他們迅速圍堵上前,面對面地直接詢問演唱會觀感,同行的視角和觀點總是更加貼切的。

    「我說的都是真話,這場演唱會確實是特別的、難忘的、獨特的……」

    蓋文的話語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康奈爾就粗暴地打斷了,煩躁地攤開雙手,抱怨到,「拜託,蓋文,在我面前,你還在說這些客套話。如果我想要聽那些跪舔的讚美之詞,身後這裡有兩萬人可以採訪,我不需要來詢問你。」

    面對康奈爾的質疑,蓋文卻根本不想要理會,「那麼,我想,我就沒有其他話語要說了。」說完,蓋文就轉過身,準備履行自己的工作職責,採訪其他觀眾。

    康奈爾還是不甘心,再次拉著了好友的手臂,整理了一下思緒,「我就問一件事,這場演唱會真的是在四天之內籌備起來的嗎?」

    「是。」蓋文低頭瞥了一眼康奈爾抓住自己的左手,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沒有擺脫,「正如』紐約時報』所說,這場演唱會就是為了那個女孩舉辦的,短短四天時間之內……」

    話語還沒有說話,再一次地,康奈爾又流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這一次,蓋文反手過來,抓住了康奈爾的手臂,語氣也不由上揚了起來,隱藏了一絲怒火,「康奈爾,我告訴你,在演唱會之上,藍禮還專門為那個女孩創作了一首全新曲目,如果你在現場,真正用心傾聽的話,你就應該知道,你正在犯錯,你正在捏造新聞。」

    「狗/屎!」康奈爾直接罵了回去。

    蓋文也毫不示弱地還擊回去,「為什麼?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為什麼你還是不願意相信?」

    「因為這裡是好萊塢,這裡沒有事實,只有謊言。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天真了?裡面那個男人,滿嘴都是謊言,這是有目的的,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康奈爾的聲音也揚起了八度,怒不可遏地嘶吼到。

    如此嘶吼,周圍的觀眾都不由紛紛投來了視線,那一道道視線都飽含著怒火和困惑,有脾氣急躁的直接就喊到,「夥計,你剛才說什麼?」

    康奈爾環視了一圈,及時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扯出了一個笑容,揚聲說道,「沒事,我只是在和夥計說兩句話而已。」然後,摟住了蓋文的肩膀,重重拍了拍,緩解了大家的懷疑之後,「發現真相,這是我們的工作。你難道忘記了我們進入這一行業的初衷嗎?還是說,你已經被買通了?」

    「這句話應該由我送給你,到底是發現真相,還是捏造真相?」蓋文卻毫不示弱,直接頂了回去,「『娛樂週刊』到底支付你多少,就為了捏造一個子虛烏有的事實?你的證據呢?在你的文章裡,除了揣測和猜疑之外,我看不到任何證據。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你確定,你還記得我們成為記者的初衷嗎?」

    蓋文用指尖戳了戳康奈爾的胸膛,眼前的好友,他幾乎就要不認識了。

    康奈爾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再繼續多說下去。道不同,不相為謀。轉過身,看著全場的沸騰和歡呼,他知道,這裡沒有新聞價值了,所有人都在吹捧藍禮,就好像童話世界一般。於是,乾脆利落地轉身離開了花園。

    看著康奈爾漸行漸遠的背影,蓋文不由自主輕嘆了一口氣。人們總是說,學生時光是最美好的,進入社會之後,所有的美好都會一點一點支離破碎。蓋文現在只能希望,一切毀壞的速度不要那麼快。

    轉過身,康奈爾再次加入了觀眾人潮,開始了自己的採訪工作。今夜,這是一個狂歡的夜晚,演唱會在腦海裡留下的喧囂、亢奮、激動和反思,現在才剛剛開始而已,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加入這場盛會之中。

    2012年二月十六日,「一個人的演唱會」落下了帷幕,創造了麥迪遜廣場花園的諸多記錄:最短宣傳週期、最快銷售記錄、最多採訪記者、最短表演時間,諸如此類等等。

    最不可思議的是,這場表演在演唱會當天上午九點正式開啟售票,沒有網絡售票,僅僅只有現場排隊購票的唯一途徑。門票依舊銷售一空,兩萬張門票,依舊供不應求。但,這才不過是歷史的冰山一角而已。

    一般來說,麥迪遜廣場花園的門票都會區分六到八個檔次,從內場最靠近舞台的位置,一直到看台最遠端的位置,票價從十幾美元一直到數百美元;但「一個人的演唱會」官方只區分了兩種門票,內場票和看台票,前者四十九美元,後者十九美元。

    不僅如此,在演唱會開場之後,還有將近三百名歌迷獲得了免費入場的機會。

    這是麥迪遜廣場花園千禧年以來,最便宜的一場演唱會,幾乎是虧本倒貼的演出,就連場地費用都不夠。這甚至載入了吉尼斯紀錄之中:花園歷史上第一場座無虛席、門票售磐,結果卻虧本的演唱會!

    但是,演唱會結束兩週之後,藍禮-霍爾正式宣佈成立「克羅斯基金」,專門用於資助罹患疾病的未成年人,還有疑難雜症的研究。首筆資金來自於「一個人的演唱會」的全部門票收入,分毫不取,全部投入基金。

    僅僅兩天之後,「克羅斯基金」收到了第一筆捐助,高達五百萬美元,捐助者的落款署名是:堂吉訶德們。而,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一個人的演唱會」,到底是虧本了,還是賺錢了?這筆賬,著實算不太清楚。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個人的演唱會」成為了二十一世紀以來影響力最大的單場演唱會,不僅僅因為演唱會本身俱有的話題屬性,還因為這場演唱會奠定了「堂吉訶德」這張專輯的歷史地位,儼然成為了千禧年之後最廣為人知、同時最具藝術精神的一張專輯。

    藝術方面的成就,得到了樂評人們的肯定;隨後,市場方面的商業成績,也在接連不斷創造新高,如此姿態,儼然比流行專業還要更加狂熱。

    也許,在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擁有屬於自己的遺憾、自己的曾經、自己的失落、自己的故事。換而言之,每個人都擁有屬於自己的堂吉訶德。
V123210 發表於 2018-1-4 20:20
大戲骨 834曲終人散

    午夜時分的曼哈頓,燈火通明、徹夜不眠,即使是寒潮來襲的深夜,濃鬱夜色之中透露出來的奶黃色光暈依舊枝枝蔓蔓地連成一片,在藏青色的天幕之下小心翼翼地劃出一片安靜祥和的港灣,隱隱約約可以聽見吵鬧的歡笑聲,雪夜反而更顯靜謐。

    二十四小時沒有停歇的西奈山醫院,白熾燈的光芒猶如鉛筆素描一般,寥寥數筆勾勒出一座雪中城堡的形狀,透露出一抹寂寥;但是在醫院內部,寧靜的走廊之中,輕盈的腳步聲和推車的軲轆聲,依舊在輕輕迴蕩著,似乎白天和黑夜之間沒有本質的區別。

    遠遠地,病房裡傳來息息索索的嬉笑聲和議論聲,其中間或還夾雜幾句示意靜音的「噓」聲,但隨即歡快和雀躍的躁動還是難以抑制地流淌出來,在夜色之中輕輕迴響,平添一抹生機。

    「一個人的演唱會」結束之後,西奈山醫院小分隊的成員們集體護送著海瑟回來了醫院,熙熙攘攘得好不熱鬧,即使竭盡全力得控制,避免打擾到其他病人的休息,但血液之中快速奔騰的欣喜和狂熱還是忍不住地翻滾起來。

    不由自主地,藍禮就放慢了腳步,出於禮貌地,沒有打擾病房裡的歡樂氣氛,但僅僅只來得及站穩腳步,病房門就推了開來,一個年輕女人抱著一個孩子走了出來。

    年輕女人看起來還未滿三十歲,一頭金色長發此時微微有些鬆散,似乎剛剛經歷了一個瘋狂的夜晚,還沒有來得及整理髮型,「嘿,藍禮,你怎麼過來了?」女人展露了燦爛的笑容,「今晚的表演十分精彩!真是辛苦了。」

    喬絲-西里曼(joss-seliman),安妮-西里曼的母親。

    「過來看看海瑟。」藍禮微笑地回答到,海瑟清醒之後,他還沒有面對面地探望過她,喬絲抬起了下巴,點點頭表示了瞭解,「安妮已經睡著了嗎?趕快帶她回去吧。」

    趴在母親肩頭的安妮,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揉了揉眼睛,四周打探了一番,隱隱約約看到了藍禮的模樣,嘟囔著,「媽媽,我要去看演唱會……」泛著潮紅的臉頰,模糊視線的雙眼,高高嘟起來的嘴唇,還有一頭猶如泡麵一般的捲髮,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芭比娃娃。

    說著說著,安妮又鑽到了喬絲的肩窩裡,嘴裡含糊不清地嘮叨著,「明天,後天,大後天……」後面的聲音就徹底消失在呢喃之中,昏昏沉沉地居然就睡了過去。

    喬絲溫柔地拍了拍安妮的後背,安穩地讓安妮入睡,眼底流露出了一抹笑意,「今晚她徹底玩瘋了,度過了她童年最瘋狂的一個晚上。她根本不想要睡覺,一直念叨著,還想要再去看演唱會。她一直努力睜大眼睛,不敢睡覺,擔心睡醒起來之後,今天就結束了。」

    孩子氣的行動,落在喬絲的話語裡,卻多了一絲寵溺。

    「你應該告訴她,快點入睡才對,這樣就可以把美好的回憶都留在夢想裡了。」藍禮的視線也落在了那粉嘟嘟的小臉上,嘴角的笑容自然而然就上揚起來。「快點帶她去休息吧,今晚你要辛苦了。」

    安妮的病症與新陳代謝有著直接聯繫,所以,規律的作息時間是至關重要的。今天,安妮比往常都更遲休息,晚上和明早都需要父母、護士更多注意才行。

    喬絲沒有預料到,藍禮居然還記得,一時間就愣住了,慌亂地點點頭,抱著安妮朝著病房方向走了過去。走了幾步之後,喬絲又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呼喚到,「藍禮。」

    眼前的藍禮似乎和舞台上沒有什麼不同,僅僅只是更換了一套衣服,簡單的白色襯衫和藍色牛仔褲,搭配一件菸灰色的長款風衣,沒有多餘的打扮,也沒有繁瑣的遮掩,乾淨清爽。

    但,又和舞台上截然不同,身上有著一股溫暖柔和的紳士氣質,在午夜之中勾勒出一絲淡淡的脆弱,彷彿不是舞台之上那個光芒萬丈的表演者,僅僅只是西奈山醫院再熟悉不過的那名志願者。

    「謝謝。」喬絲開口說道,千言萬語,卻終究抵不過這一句簡潔的話語。

    藍禮嘴角的笑容上揚了起來,沒有謙虛,只是輕輕點點頭,表示瞭解。那坦然的姿態,讓喬絲也跟著輕笑了起來,「快點進去看看海瑟吧,她也必須盡快休息了。我想,在入睡之前,她會希望看到你的。」

    這一次,喬絲沒有再停留,抱著安妮離開了。

    收回視線,藍禮悄悄深呼吸了一下,然後推開了病房門,走了進去。

    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海瑟就發現了藍禮,展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高高舉起雙手,「我投降。」海瑟如此說道,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投降,一個約定,反反覆覆提醒了我那麼多次,我認輸還不行嗎?真是的,一個大男人,如此哼哼唧唧。」

    一番話語,其實海瑟說得有些含糊,某些咬字都不太清楚,但整體意思還是表達清楚了。

    藍禮打量了一眼艾麗和德里克的臉色,兩個人都露出了欣慰而興奮的神色,這意味著,海瑟今晚的狀態有所好轉了?「至少,效果達到了。」藍禮收回視線,笑呵呵地說道。

    「哼哼。」海瑟翻了一個誇張的白眼,然後故意高高地揚起下巴,敲打著床板,發出悶悶的聲響,表示自己的抗議,「還有,還有……以我的隨筆作為靈感,完成歌曲創作,卻沒有經過當事人的同意,這是不是觸犯了什麼法律?我是不是有必要邀請一名律師來處理處理才行呢?」

    那傲嬌的姿態,讓藍禮忍俊不禁。

    「說你不會放棄」,這首寓意深遠的歌曲,隱藏著海瑟的暗戀告白。但,海瑟卻沒有害羞拘謹,而是落落大方地主動提起,以調侃的方式,目光沒有任何退縮和膽怯,坦然地看向了藍禮,自信而從容,膽大而率真,「海瑟-克羅斯」又是那個熟悉的海瑟了。

    藍禮輕輕收了收下頜,抿住了笑容,「口齒如此清晰,沒有絲毫問題。我履行了我的約定,現在看來,你也遵守了你的諾言。」

    沒有迴避,沒有繞開,沒有謹慎,藍禮以坦蕩蕩的姿態,面對了海瑟曾經陷入昏迷數日,幾乎讓人陷入絕望的事實。不僅提起了,而且還語調輕鬆。

    站在旁邊的其他人都愣住了,尤其是艾麗和德里克,臉色刷白,不知所措。這是他們一直在迴避的,唯恐傷害到海瑟,也唯恐驚嚇到海瑟,更唯恐事實一旦說出來之後,他們自己會無法承受。

    演唱會之後,他們始終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之中,努力迴避那些潛在的可能和危險,似乎只要這樣歡笑下去,那段昏迷的時光就會消失不見。但現在,藍禮居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說了出來。

    剎那間,所有視線都集中在了海瑟身上。

    海瑟卻沒有絲毫的悲傷和緊張,而是輕輕地、輕輕地笑了起來,笑聲漸漸越來越大,最後肩膀無法抑制地聳動起來,放聲大笑。那模樣,那姿態,艾麗和德里克都面面相覷,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投向藍禮的視線,不由地都平添了一抹怒火和責備。

    隨後,海瑟就擺了擺手,制止了父母,「我沒事。事實上,我很好。我知道我經歷了什麼,我也知道我將要經歷什麼,沒有勇氣的話,我就不會醒來了。」話語依舊有些含糊,一些音節都被喉嚨吞了下去,但,意思卻再清楚不過了。

    海瑟抬起頭,再次看向了藍禮,視線在默默地交流,然後開口,一字一頓,無比清晰,「我,不會,放棄。」話語是如此輕鬆,卻又如此堅定。

    藍禮眼底流淌出了一抹笑意。只有真正經歷過生死的人,只有真正置身其中的人,才能夠感受到那些痛苦和折磨,也才能理解彼此的決心和選擇。他無法體會父母的心情,因為他始終沒有成為人父;但他卻可以體會病人的心情,因為他感同身受。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那首歌我依舊可以使用?」藍禮卻轉移了話題,半開玩笑地說道,「當然,版權費用我會定期打到你的賬戶裡的。」

    「等等,等等。」德里克有些跟不上速度,打斷了兩個人的交談,「你們在說什麼?哪首歌?什麼版權?什麼律師?」

    藍禮和海瑟交換了一個視線,然後兩個人雙雙露出了尷尬的表情,這要怎麼解釋:

    「說你不會放棄」的創作靈感來源是海瑟的日記,藍禮根據那些隨筆創作了這首歌;海瑟暗戀的對像是藍禮,但問題是,藍禮只是把海瑟當做朋友;創作了這首歌,勾勒的是海瑟對未來的憧憬和美好,同時也講述了暗戀的苦澀和幸福。當然,最重要的是,拒絕放棄。

    如此情況著實有些複雜,而且有些混亂。不僅如此,他們此時還要在海瑟的父親面前解釋?這聽起來不是一個好主意。

    更何況,這是海瑟的秘密,隱藏在歌曲之中是一回事,現在把歌曲的背後故事公開,又是另外一回事。藍禮選擇了閉嘴,保持紳士風度,而把決定權交給了海瑟。

    藍禮和海瑟雙雙輕笑了起來,還是海瑟主動開口說道,「我告訴過你吧,你在演唱會舞台之上,表現絕對會非常棒的。可惜,你不在格萊美表演,否則全世界都可以看得到了。對了,你會出席格萊美頒獎典禮吧?」

    居然轉移了話題!站在旁邊的德里克心急火燎、抓耳撓腮。
V123210 發表於 2018-1-4 20:20
大戲骨 835午夜回音

    海瑟直接無視了德里克的追問,轉移了話題,「對了,你會出席格萊美頒獎典禮吧?」

    藍禮可以看到海瑟那滿眼的期待,於是忽視了旁邊『欲』言又止的德里克,微笑地點點頭表示了肯定,「以參觀者的身份。」

    隨即,海瑟的眼底就流『露』出了羨慕的光彩,還隱隱湧動著期盼。藍禮腦海裡靈光一閃,順勢說道,「怎麼樣,你想一起出席嗎?我可以攜帶同伴出席的。」

    紅地毯之上,每一位嘉賓都允許攜帶親屬、伴侶或者朋友出席,這是官方慣例。藍禮卻是想了起來,海瑟錯過了「美國偶像」的海選,也許她會樂意到格萊美頒獎典禮之上見識見識。僅僅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藍禮沒有細細琢磨,脫口而出。

    「真的嗎?」海瑟不由『激』動起來,聲音都變形了,甚至整個人都坐直了起來。這讓藍禮知道,他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還有安妮和艾利克斯!你過來之前,這兩個小傢伙還在不停念叨著呢,我們可以一起嗎?真的可以嗎?不會影響你嗎?格萊美不會生氣嗎?媒體不會責怪你嗎?」

    藍禮啞然失笑,「不會,當然不會。」再次點頭給予了肯定,然後視線餘光就捕捉到了德里克那具有威脅的眼神,隨即意識到:就好像邀請『女』生前往畢業典禮一樣,不僅需要取得當事人的同意,當天晚上,還需要取得當事人父母的認可。

    於是,藍禮微笑地看向了德里克,「前提是,你的父母沒有問題。」

    德里克雙手盤在『胸』前,「哼」了一聲,沒有打算回應。

    藍禮不由莞爾,點點頭表示明白,「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今晚,你就好好休息吧,接下來距離頒獎典禮還有兩天時間,我們可以慢慢商量。夢想,還可以再等等,今天實現了一個,這就已經足夠了。」

    「嗯!」海瑟重重地點點頭,表示了肯定。

    藍禮沒有再繼續逗留,禮貌地點頭示意,「德里克!艾麗!」然後轉身告辭了。離開病房,在房『門』關上之前,隱隱約約可以聽見德里克焦急的追問,「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隨筆?哪首歌?為什麼你們之間有暗號,我卻不知道…… 」

    後面的話語,伴隨著房『門』的關閉,徹底切斷,留在了身後。來自父親對『女』兒的關懷,總是如此。藍禮嘴角的笑容也不由輕輕上揚了起來。

    此時已經接近午夜時分,離開西奈山醫院,寒『潮』的肆虐似乎稍稍平復了一些,空曠寬敞的街道,讓佇立兩側的高樓大廈似乎顯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猶如棋盤一般切割的天空變得無比廣闊,彷彿整個宇宙都呈現在眼前一般。

    寒風蕭瑟之中,內森-普雷斯和羅伊-洛克利兩個人依舊沒有離開,守候在一樓大廳,見到藍禮之後,驅車親自護送藍禮回到了公寓,兩個人這才結伴離開。

    回到家,洗了一個熱水澡,渾身的寒冷和疲憊漸漸消散,整個人稍稍放鬆了下來,但坐在大廳的沙發上,卻絲毫沒有睡意。對於藍禮來說,這不是一件經常發生的事,睡覺始終是他最熱衷的消遣活動之一;但不是今晚。

    原本,藍禮是想著到樓上找馬修-鄧洛普,兩個人對弈一盤國際象棋,在寒冷雪夜是一個值得推薦的消遣活動;但隨即想起來,因為工作的關係,馬修現在正在倫敦,之前藍禮在柏林的時候,兩個人還通過電話。

    於是,藍禮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隨手從書架上拿了兩本書,然後帶著耳塞、聽著音樂,再次離開了公寓。在瑟瑟夜風之中,沿著街道前行,不過兩條街的路程,雙腳就已經漸漸凍僵,氣溫下降得著實有些厲害,甚至比倫敦的冬天還要更加糟糕。

    生活在紐約的一個好處就在於,街區附近總是可以找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場所,包括了超市。

    午夜時分的超市,總是顯得特別寧靜,卻又不是萬籟俱靜。視線裡,依舊可以看到稀稀落落、來來往往的顧客們,推著推車,形單影隻、失魂落魄地行走著,無法確定,他們到底是真的有東西需要購買,還是在偌大的城市裡尋找一個午夜遊『蕩』的場所。

    猶如「行尸走『肉』」裡的喪屍一般。

    藍禮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在超市的角落裡待著,上一世的時候,他就熱衷於這件事,比起咖啡屋和圖書館來說,他總是更加中意超市的生活氣息,哪怕是偶爾無意中被人們打斷了思路,一切都顯得如此真實。

    進入超市之後,藍禮沒有著急著尋找一個角落,安坐下來,而是推著推車,慢條斯理地開始選購物品,但事實上,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也不知道冰箱裡缺少什麼,僅僅只是漫無目的地閒逛而已。

    偶爾,停下腳步,拿起一件貨品,閱讀著說明書,津津有味;偶爾,路過生鮮區,看著工作人員正在清洗櫃檯這些新鮮食品當天必須收藏起來,不能擺放在外面;偶爾,看著某位家庭主『婦』,端著兩個品牌的清洗劑,比較價格和成分,雖然藍禮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選擇在午夜出來購物。

    這樣的生活片段,總是可以讓藍禮的煩躁靜下心來。無論是上一世作為記者,還是這一世作為演員,觀察生活總是一件特別有趣的事,暫時可以讓藍禮的腳步停下,捕捉他人的生活片段。

    同樣的舉動,在咖啡店做的話,就充滿了想像力和小資氣息,但在超市裡執行,整個感覺就顯得有些怪異了。但,每個人都有些怪癖,也許,這就是屬於藍禮自己的怪癖,無法解釋的怪癖。

    晃晃悠悠地繞了兩大圈之後,推車裡依舊空空如也,藍禮卻在清洗用品專櫃找到了自己的角落,在一大堆汰漬洗衣液的面前,盤『腿』坐了下來,然後從隨身背包裡掏出了攜帶出來的兩本書,簡單翻了翻封面,啞然失笑。

    這兩本書是隨手『抽』出來的,一本是英國小說家肯-福萊特2009年出版的「無盡的世界」;一本則是「斯通納」,由美國已故作家約翰-威廉斯1965年創作。

    如此組合,真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前者是偽古典小說,將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與小說虛構的人物放在一起,構建出虛擬的驚悚故事;後者則是哲學生活小說,出版了將近半個世紀,依舊沒有得到世人的認可,但事實上,卻是一部『精』彩絕倫、詩意盎然的通俗文學。

    經過馬修的整理,書架嚴格按照字母順序排列,以至於藍禮對於書籍的所在位置都失去了判斷,隨手『抽』出的兩本,組合卻有些怪異。不過,這也是藍禮「隨手」的意義所在。

    暫時將「無盡的世界」放在了手邊,開始翻閱起「斯通納」,這本書,他匆匆閱讀過一遍,一直想著閱讀第二遍,卻始終沒有能夠開始。

    大學以前的生活,閱讀是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幾乎每天都必須『抽』出幾個小時閱讀;但來到紐約之後,繁忙的生活卻擠壓了閱讀時間。

    書架之上,馬修定期都在為他補充書籍,但他卻翻閱得太少了。歐洲人總是說,美國人閱讀得太少了,沒有底蘊,也沒有昇華。現在藍禮總算有了直觀體會。

    閱讀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只要願意真正靜下心來,進入文字的世界,就可以打開另外一扇窗戶,窺探一個與眾不同的世界。其實每一種藝術都是如此,電影、音樂、繪畫、歌劇、舞蹈等等,文學也不例外。

    不知不覺,藍禮就進入了約翰-威廉斯構建的世界,直到旁邊的推車輕輕一動了一下,撞到了他的膝蓋,條件反『射』地,他就抬起頭來,然後就看到一個身材嬌小的『女』生,帶著一頂鴨舌帽,因為背光的關係,看不清楚五官,卻可以隱約看到皺起來的臉頰,賠著小心,「抱歉,真的很抱歉。」『女』生壓低了聲音,慌『亂』地說道。

    藍禮帶著耳塞,根本聽不清,但隱約的口型還是可以做出判斷,「沒關係。」他也壓低聲音做出了回應,而後伸手稍稍移動了一下推車,儘可能地將整個通道都清空出來,保證通暢。

    『女』生禮貌地點頭示意了一下,「謝謝。」然後推著自己滿滿噹噹的推車,慢慢地朝前走了過去,但腳步卻不著急,而是站在貨架前,開始慢慢地打量起來,看起來正準備購買清潔用品。

    藍禮意識到自己可能擋住了貨架,於是站了起來,摘下耳塞,準備讓開位置,到對面去。這一個動作卻讓『女』生更加抱歉起來,「沒事,我僅僅只是需要一桶洗衣液罷了。很快就好了。」

    藍禮沒有說話,只是抿嘴笑了笑,然後就在對面盤『腿』坐了下來,將整個洗衣液貨架讓了開來,而後,重新戴上耳塞、打開書籍,繼續開始閱讀。

    不經意間,視線餘光輕輕一抬,藍禮就看到了斜前方的一個身影:她也盤『腿』坐了下來,面前擺放著幾個不同品牌的洗衣液,正在靜靜地打量著,就好像在看俄羅斯套娃一般,試圖『弄』明白其中的奧妙除了尺寸之外,它們都是一模一樣的。

    藍禮嘴角的笑容不由輕輕揚了揚,而後抿了抿嘴角,摘下了耳塞,「需要一點幫忙嗎?」

    「噢,那就再好不過了。」眼前的『女』人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摘下耳塞,抬起頭來,下一秒,『女』人卻不由愣住了,眼底閃過了一絲訝異;同樣,藍禮也揚了揚眉尾,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
V123210 發表於 2018-1-4 20:20
大戲骨 836怪異習慣

    寒潮過境的紐約,在午夜時分難得一見地安靜了下來,潮濕的街道、濃鬱的夜色、寂靜的高樓,這樣的城市有些陌生,還有些清冷。可是,魯妮-瑪拉卻有些心神不寧,無法安靜下來。

    「一個人的演唱會」在一個小時之前就已經落幕了,但閉上眼睛,那些支離破碎的旋律片段還是在腦海裡不斷迴旋,再迴旋,久久無法忘懷。轉過頭,空蕩蕩的嶄新公寓裡,整齊地擺放著搬家的箱子,依舊等待著拆封處理,但魯妮卻根本沒有動手的衝動,沉思片刻,拿起了外套,離開了家門。

    聖誕節過後,魯妮終於下定決心,離開洛杉磯,來到紐約。

    魯妮的家族在美國東岸擁有強大的影響力,祖父是紐約巨人隊的老闆,外祖父則是匹茲堡鋼人隊的創建者;為了擺脫家族的影響力,當初決定成為演員時,魯妮選擇了前往洛杉磯,在電影產業最繁榮的城市、在陽光璀璨的西海岸開啟了自己的演員生涯。

    但過去六年的浮浮沉沉,一直到「社交網絡」的崛起,魯妮卻漸漸厭倦了洛杉磯。

    兩座城市的藝術圈子其實大同小異,歸根結底還是各式各樣的名利場規則在作祟;而且比起紐約來說,洛杉磯更加浮躁、更加虛榮、更加繁華,根本沒有人願意靜下心來投入藝術創作之中;反而是始終清冷高傲的紐約,依舊保留了藝術的一片淨土。

    於是,魯妮回來了。三天前,她正式搬回了紐約。不過,沒有在長島或者上東區等繁華地段落腳,而是選擇了格林威治村這樣低俗、平民、混亂、繽紛、親近、友善、尖銳的藝術角落,尋找到了一間公寓。

    僅僅回歸紐約的第二天,「一個人的演唱會」新聞事件就爆發了。

    藍禮-霍爾,那個在特柳賴德的夜晚相談甚歡的演員、那個在西雅圖街邊靜靜沉思的演員、那個為了電影缺席奧斯卡且剃了光頭的演員,魯妮不會否認,她也有些好奇,一絲絲批判、一絲絲挑剔、一絲絲期待,回想起兩個人單獨聊天時的記憶片段,魯妮決定親自到現場求證求證。

    正好,十六號晚上,家裡召開了一個派對,邀請了一眾名流出席。魯妮可以以此為藉口逃避。於是,一大清早,魯妮就親自前往麥迪遜廣場花園排隊購票了。

    在排隊過程中,魯妮設想過演唱會的形式、模樣、規格等等,甚至還有藍禮站在舞台上勁歌熱舞的表演,老實說,有些滑稽;但事實上,她的所有猜想都錯誤了,實際的演唱會呈現出了想像之外的氣場和風格,那些深深迴蕩在腦海裡的旋律、深深烙印在靈魂裡的印記,真正地將瞬間變成了永恆。

    帶上耳塞,播放音樂,「堂吉訶德」這張專輯,第一首曲目就是「克里奧帕特拉」,歡快雀躍的旋律在腦海裡想起,自然而然地,魯妮就可以想起全場兩萬名觀眾集體鼓掌的畫面,浩浩蕩蕩,轟轟烈烈,即使是漫天流星雨的壯觀和震撼,也不足以形容心神激盪的萬分之一。

    現在播放的是數字音源,今晚回到家之後,她剛剛在itunes上購買的;但現在,她卻想要購買一張實體專輯,真正的專輯,指尖的觸摸是否會有不同的感覺。

    兜兜轉轉了幾條街,卻沒有能夠找到一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唱片行;視線餘光看到了街角的超市,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進入了超市內部,徑直走向了販賣專輯和書籍的區域,然後……找到了。她找到了。

    一切都和想像中一樣,一切卻又和想像中不一樣。魯妮在封面之上尋找了好久好久,這才找到了隱藏在背景牆之中的公告欄,「藍禮-霍爾」,那隱秘的存在似乎就像是一個暗號,只有堂吉訶德們之間才能找到。

    她喜歡這樣的小細節。作為歌手,他是如此;作為演員,他也是如此。她覺得,那傢伙真是一個稀奇古怪的存在,他才不過二十二歲,腦袋裡怎麼就可以擁有全世界呢?這讓她想起了當初閱讀「百年孤獨」的心情:總是好奇著,總是驚嘆著,總是探索著。

    耳機裡傳來的音樂剛好播放到了「布達佩斯」,不由自主地,她就踮起了腳尖,輕盈地跳躍舞動起來,彷彿自己穿梭在布達佩斯的城堡和河流之間般,明明穿著白色t卹搭配牛仔褲,腳上還是一雙白色帆布鞋,但她卻覺得自己裙襬飛揚了起來一般,嘴角的笑容就這樣輕輕地、輕輕地上揚起來。

    深夜時分的超市,空曠而寧靜,卻又不是一座空城,茶米油鹽的生活氣息讓人有些享受其中。也許是因為超市,也許是因為音樂,也許是兩種原因兼具,魯妮的煩躁心緒漸漸沉澱了下來,她意識到,自己的公寓依舊是空蕩蕩的,而自己現在正在超市裡游盪,那麼,為何不順勢進行購物呢?

    購買了洗漱用品,購買了清潔用品,購買了日常用品……魯妮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購買食物,單單是基礎用品就已經塞滿了整輛推車,路過清洗用品的貨架時,她這才想起來,忘記購買洗衣液了。

    「呼」,魯妮推著推車飛速奔跑,竭力衝刺,然後雙腳離地,整個人就飛翔了起來,嘴裡哼唱著動人的旋律,不知不覺,似乎再次回到了演唱會之上,盡情搖擺。這樣的夜晚,真是讓人心情愉悅。但緊接著,樂極生悲。

    拐入洗衣液通道時,遠遠地,魯妮就看到了一個人盤腿坐在地上,旁邊有一輛推車,讓開了通道的大部分空間,足以讓另外一輛推車順利通過。問題在於,魯妮現在是高速駕駛,車頭方向稍稍有些失去控制,她連忙跳了下來,用雙腳緊急剎車,可即使如此,還是碰撞到了另外那輛推車。

    「抱歉,真的抱歉。」

    魯妮不由齜牙咧嘴,滿臉都是歉意,連聲說道。幸運的是,盤腿坐著的那位小哥,不僅沒有生氣,而且還禮貌地把推車移到了旁邊,魯妮更是心生感激。

    小心翼翼地來到了貨架前,開始挑選洗衣液,但她卻遇到了難題,看著眼前形狀各異卻區分不出差別的洗衣液,魯妮有些發楞,「需要一點幫忙嗎?」斜前方傳來了詢問的聲音,魯妮下意識地點點頭,「噢,那就再好不過了。」

    摘下耳塞,抬起頭來,然後就看到了眼前的男人。

    眉宇疏朗、眸若星辰、嘴角微抿,朝氣蓬勃卻又儒雅從容,「少年」,這是魯妮腦海裡冒出的第一個詞彙,然後魯妮就捕捉到了男人眼中的驚訝和錯愕,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模樣,兩個人都微微有些愣神,顯然沒有預料到如此情形:

    在一個超市的過道里,在頻臨午夜的時段裡,他和她,兩個認識的朋友,再次相遇。

    於是,魯妮認認真真地開起了玩笑,「我想知道,哪一種洗衣液不會傷手?你知道,就是有一種化學成分,它們可能會傷害皮膚。」然後還點點頭,伸出了自己的雙手,「你知道,女人總是有些麻煩,需要擔心這擔心那。」

    藍禮也一本正經地回應了玩笑,「謝謝你提醒,否則我都忘記了,你是一個女人。」

    視線交錯之間,嘴角的弧度是如此相似——稍稍停頓片刻,隨後雙雙上揚起來,垂下的眼簾,掩去了湧動的笑意,彷彿兩個人站在鏡子麵前一般,看著自己的投影。

    笑聲過後,魯妮的視線落在了手中的耳塞上,歪著腦袋,斜著視線,「今晚的演出,謝謝。你奉獻了一場令人難以忘懷的表演。老實說,我現在開始有些困惑了,也許,比起演員來說,你應該是一位更加出色的歌手。」

    魯妮是在開玩笑,但她卻擺出了一幅嚴肅的面孔,眼神無比真摯。她更加好奇的是,藍禮會如何回應?尤其是在經歷了今晚的花園奇蹟之後。

    藍禮的眼神上下晃動了一個來回,似乎正在思考,「嗯,我應該理解為,今晚的門票值回票價?還是理解為,你之前觀看了我的電影,現在正在惋惜自己當初的電影票?」

    「……」一群烏鴉飛過,這是一個絕對的冷笑話,魯妮愣愣地看著藍禮,抿著嘴角,低下頭,悶悶地笑了起來。

    「剛才這樣的幽默真是糟糕透了,對吧?」藍禮詢問的聲音傳了過來,魯妮憋笑憋得著實太辛苦,但還是沒有忘記用力點頭表示了贊同,藍禮緊接著說道,「我現在可以重來一次嗎?」

    那真摯的詢問讓魯妮笑得更加開心了,不得不借助雙手的力量,這才避免笑出聲來,「很好,那麼我們應該轉移話題了:你觀看了今晚的演唱會?」

    魯妮雙手摀住了臉頰,悶悶地低笑了好幾聲,然後這才撤離了雙手,「你應該知道,這個話題的轉折無比生硬吧?」

    藍禮眉尾輕輕一揚,「你也應該知道,我今天的狀態不在最佳吧?」

    魯妮收斂了笑容,但眼底還是湧動著笑意,「是的,任何人經歷了一場如此精彩的演唱會,此時都應該精疲力竭了。」

    「噢,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聽到魯妮的話語,藍禮似乎恍然大悟,「我的意思是,今天不是約會的日子,我沒有做好約 會的準備,幽默觸感和紳士風度都忘在家裡了。」

    魯妮的視線落在了藍禮的嘴角,藍禮的眼神落在了魯妮的眼眸,同時閃過了一絲默契的狡黠。
V123210 發表於 2018-1-4 20:20
837睜眼瞎說

    鴨舌帽稍稍擋住了視線,但魯妮依舊可以看見藍禮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她傲嬌地抬起了下巴,輕輕搖了搖頭,「約會?耶穌基督,你真是一個自戀的傢伙。所以,我們現在是似曾相識嗎?重複第一次見面時的對話?」

    藍禮卻不緊不慢地聳了聳肩,嘴角輕輕一揚,「否則,還有其他解釋嗎?」對於兩個人在此時、此地的意外相遇。

    「哈!」魯妮誇張地干笑了一聲,而後促狹地眨了眨眼睛,「你怎麼知道?演唱會結束之後,我可是一路跟蹤著你,來到了這裡。怎麼樣,嚇到了嗎?」順水推舟,順勢而上。

    「嗯……」藍禮發出了意味深長的聲音,裊裊拖拽著,「那可真是一段漫長的路途,辛苦了。」那一副倍感欣慰的表情,就是最好的還擊,魯妮不由輕輕咬住了下唇,試圖解釋,卻發現自己無論解釋還是不解釋,怎麼解釋,似乎都已經掉到坑裡了

    而且還是自己挖的。

    魯妮不由皺了皺鼻頭,輕哼了一聲,暗暗磨著牙齒,清冷地說道,「小心我跟著你回家!」平靜的話語,透露出一股森森的寒氣。

    表面之上,故作鎮定,視線卻悄悄地偏移了些許,掩飾著內心的慌亂。但隨即,魯妮就再次迎向了藍禮的目光,強作坦然,微微瞇起眼睛,似乎正在居高臨下地打量,而後捕捉到了藍禮那波瀾不驚的眼神。

    沒有任何特別的波動,魯妮卻感受到了隱藏在眼底深處的戲謔和調侃,這讓她心底不由翻了一個白眼,然後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什麼作者?」

    藍禮抬起了手中的書籍,將封面展示給魯妮看,「約翰-威廉斯。」

    「斯通納」,魯妮眉頭不由微微皺了皺,她也是一個讀書愛好者,卻不曾閱讀過這一本。這讓魯妮微微有些興奮,因為她知道,藍禮的品味是值得信賴的,既然藍禮正在翻閱,那就意味著,她的閱讀清單之上可以增加一些新作品了,「關於什麼的? 」

    「關於生活的真實。」藍禮沉吟了片刻,做出了最為簡單的總結,「我覺得,它從本質上觸及了預見期待的理想生活與真實體驗的現實生活之間的落差。你知道,就好像生活裡真實發生的每一件事,它就存在著,但你我卻無法窺見隱藏在背後的真相。」

    「哇哦。」魯妮挑起了眉毛,那英挺犀利的眉毛高高揚起,在英氣逼人的氣質之中增添了一抹俏皮,「類似於』霍亂時期的愛情』?霍亂時期的愛情」,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加西亞-馬爾克斯(garia-marquez)在「百年孤獨」之外的另外一部名著。

    「哦,不,馬爾克斯的作品更加恢弘。威廉斯的作品十分簡單,甚至有些直率的簡單。」藍禮輕笑了起來,「你閱讀過赫爾曼-黑塞(hermann-hesse)嗎?」

    魯妮點點頭表示了肯定之後,藍禮也點點頭表示了認同,「但小說的精神內核,和黑塞有著相似之處。斯通納,這是主人公的名字。整本小說講述了他的一生,一個勇者,有著失敗卻不失意的人生。因為他知道,即使不能擁有完美的生活,但幸運的是,至少他曾經追求過完整的自我。」

    魯妮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沒有著急著說話,也沒有不懂裝懂,細細地反覆地咀嚼過後,這才抬起頭,再次看向了藍禮,「所以,這就是今天噢,午夜已經過了,那麼就是昨天的這場演唱會舉辦的原因?」

    稍稍停頓了片刻,魯妮又補充了一句,「堂吉訶德?」

    藍禮不由就愣住了,腦海裡再次回放起那些記憶碎片,時間開 倒帶:

    海瑟重新振作的亢奮和昂揚,演唱會的點點滴滴,海瑟昏迷不醒的壓抑和沈悶,為了「美國偶像」而付出的努力,追逐夢想道路之上的堅持,還有「堂吉訶德」這張專輯的誕生……

    視線再次落在了手中的書籍之上。原本以為,這僅僅只是無意之中隨手挑選的書籍,但有沒有可能,這其實是內心潛意識的折射呢?

    眼底滑過了一抹笑意,藍禮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生活往往充滿了未知和坎坷,夢想與現實碰撞之時,觸礁的往往都是夢想。但,與其懷抱著一個遺憾,碌碌無為地度過一生;不如在嘗試的道路上,撞得頭破血流。至少,可以製造出一些聲響來。」

    那戲謔的話語卻帶著一絲釋然和輕鬆,遊戲人間的不羈和狂放卻又隱藏著執著前行的決絕,「堂吉訶德。」魯妮再次重複了這個名字,聽過演唱會,聽過專輯,一直到現在,她才真正明白專輯名字的寓意。

    失敗,卻不失意。

    唇齒之間,又一次細細咀嚼了幾遍。魯妮抬起頭來,靜靜地打量著藍禮。

    魯妮不是一個八卦之人,但內心深處,關於這一次沸沸揚揚的事件,內心深處,她也和每一位旁觀者陌生人一樣,充滿了無數好奇:「一個人的演唱會」到底是怎麼回事?海瑟-克羅斯的病情是真的嗎?「娛樂週刊」和「紐約時報」孰對孰錯?

    沒有詢問,這是教養。

    但此時此刻,注視著眼前的男人,無需詢問,無需探究,魯妮卻已經有了答案。

    她知道,「說你不會放棄」這首歌是真正觸動靈魂的脆弱和懇切;她知道,「一個人的演唱會」從來就不是計畫中的行程;她知道,「紐約時報」的報導是真實可信的。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藍禮-霍爾不是一個熱衷於炒作的那個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未來,希望依舊不是。

    曾經有那麼一瞬間,魯妮好奇地試圖直接問出內心的疑問。與其胡亂猜測,不如正面詢問,由當事人的回答、表情和態度來判斷;可是現在,卻已經沒有必要了。

    建立信任,這不是一件容易的時,但同樣不是一件困難的事,真心,真摯,誠懇,這才是關鍵的鑰匙。

    「你可以說說,』克里奧帕特拉』這首歌是如何創作的嗎?」魯妮的眼睛明亮了起來,「今晚,我和不少聽眾交流,他們都說,這首歌的背後有一個有趣的故事。當初,你是怎麼想到創作這樣一首歌,又為什麼選擇了這種方式你知道,歌詞和旋律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緒?」

    「哈,我更加好奇的是,我從來沒有說過背後的故事,他們又是怎麼知道的?」藍禮微蹙起眉頭,但認真想一想,隨即就有了答案,「噢,應該是先驅村莊。」

    「先驅村莊?」魯妮感興趣的話題再增加一個。

    ……

    兩個人盤腿坐在洗衣液和洗衣粉的過道里,你一言我一語地閒聊起來,從音樂開始,到先驅村莊,再到不經意出現的西奈山醫院魯妮對此十分感興趣,兩個人聊起了海瑟,聊起了安妮,聊起了艾利克斯,出乎意料地成為了主要談話內容。

    然後,話題又來到了他們最為熟悉的電影,最後回到了紐約這座城市順勢就回到了魯妮手邊那堆滿的推車。

    「你決定了嗎?到底選擇哪一款洗衣液?」藍禮看著眼前像是萬國旗一般一字排開的洗衣液,輕笑地詢問到,然後看到魯妮那滿臉為難的神情,他補充說道,「我以為,你們都是把衣服扔到洗衣機和烘乾機裡,根本不需要手洗,我不太明白,研究成分的必要。更何況,真正嬌貴的衣服,難道不是乾洗店的工作嗎?」

    魯妮恍然大悟地張開了嘴巴,一臉認真地說道,「那麼我為什麼剛才考慮了那麼久?」

    藍禮聳聳肩,「因為你正在試圖和我約會?」

    如此回應,讓魯妮咬住了下唇,卻依舊沒有能夠阻止上揚的嘴角,她低下頭,輕聲笑了起來,導致肩膀微微聳動,好不容易這才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這不是約會。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就討論過這個話題了。」

    藍禮指了指面前那一排洗衣液,然後攤開雙手,似乎在說:如果這不是證明的話,那我就不知道什麼還能夠證明了。

    魯妮肩膀再次輕輕聳動了一會,啞然失笑,鄭重其事地重申到,「我知道,這聽起來像是套路。但,我現在對約會真的沒有興趣,我希望全力衝刺我的事業。你應該也清楚地知道,演員工作是十分消耗精力和體力的,簡直沒有私人的時間去做其他事。自從進入好萊塢之後,我就沒有約會過了,你知道,事情真的太多太多太多……」

    「你的意思是,那些正在約會,乃至於訂婚、結婚的演員們,他們都沒有在認真工作?」藍禮微微皺起了眉頭,總覺得談話內容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魯妮張大了嘴巴,愣了愣,然後緩緩地、緩緩地收攏上下頜,「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

    藍禮意味深長地頜首表示瞭解,沒有繼續發言,但那古怪的神情卻顯得意味深長,惹得魯妮無可奈何地再次笑了起來,「還是說,你覺得,我們是在約會?」

    魯妮抬起了右手,在兩個人之間來回指示了一下,然後瞪圓了眼睛,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似乎在說:上帝,我怎麼不知道,你居然對我有感覺?你居然喜歡我?你居然覺得這是一次約會?那,那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那耍寶的表情,意思著實再清楚不過了,藍禮連連擺手,「忘記了嗎?是我先到這裡的,我先在這裡的!」藍禮也立刻進行了澄清,但看到魯妮那不相信的懷疑眼神,藍禮也是啞然失笑,「不,我認同你的觀點,演員最好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絕對不能分心。」

    睜眼說瞎話大賽,藍禮的競爭力也絕對不弱。
Babcorn 發表於 2018-1-6 11:50
838 約會規則

    魯妮微微眯起了眼睛,一臉「信任遭受背叛」的質疑表情,意味深長地拖長了尾音,「嗯……?」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剛才的意思似乎不是這樣的。」

    藍禮滿臉無辜地攤開雙手,眼神彷彿在說:我只是試圖澄清誤會。

    但面對魯妮始終不相信的眼神,藍禮舉起了雙手,做出了投降的姿態,放棄瞭解釋,而是一臉誠懇地說道,「我的意思是,我現在也沒有在約會。否則,你覺得我為什麼會連續兩年贏得奧斯卡提名?」

    那明亮的眼神,似乎在說:怎麼樣?連續兩年贏得提名,厲害吧?這才是最好的證明,為了表演,全心全意地投入,那麼你呢?看吧,我才是沒有約會的那一個!

    簡簡單單的一個眼神,潛台詞卻一層接著一層,魯妮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地就再次上揚,不得不用牙齒咬住了下唇,掩飾自己的笑容,但眼底湧動的笑意卻根本無法說謊。

    「事實上,為了演員事業,我制定了嚴格的』兩天規則』。」藍禮卻沒有偷笑,依舊擺出了一本正經的嚴肅臉,彷彿正在展開學術研究座談會。

    「意思就是,我最多和同一個人連續見面兩天。既然我們現在已經相處了兩天,即使我想要再見到你——實際上我們絕對不會,因為你沒有在約會,我也沒有在約會,但,假設,假設的話,我最快也要後天才能見到你了。」

    看著藍禮的認真臉,魯妮那英氣的眉毛也微微靠攏起來,不由自主地跟隨著藍禮的話語陷入了思考,然後搖了搖頭,糾正藍禮的錯誤,「不,不,我們沒有連續見面兩天。我們僅僅碰面了……呃,我不確定,一個小時?九十分鐘?」

    「是的,但……」

    藍禮試圖繼續解釋,但魯妮的話還沒有說完,「不是因為我在意,僅僅只是因為我必須說清楚。」

    藍禮也沒有理會魯妮,堅定而專注地說道,「我是說,我們碰面的時候,大概是……十一點四十五?五十?那是昨天,然後現在是今天。午夜之後,日期就翻過了,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再加上午夜之前的一天,我們已經見面了兩天。」

    魯妮抬起了下巴,輕輕點了點下巴,表示瞭解,然後又搖了搖頭,「這就是問題所在。我是不會和你約會的,我們之間沒有可能。我拒絕和』時間書呆子』約會。因為真的太麻煩了。所以……你已經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說完,魯妮還攤開雙手,一臉遺憾扼腕的表情。

    藍禮抿了抿嘴角,「『時間書呆子』,這是一個真實存在的詞彙?」

    魯妮認真地點點頭,然後還瞪圓了眼睛,面對著藍禮攤開雙手,「嗒噠!」意思就是:你不就是一個嗎?完美的存在!

    藍禮頜首表示了贊同,「這也是說得通的。因為我是一個頑固的時間書呆子。」

    「是,是,看的出來。」魯妮笑盈盈地連連點頭。

    藍禮稍稍收斂了嘴角的笑容,擺出了一幅學術鑽研的架勢,「這同樣是我的重點所在。看,我從來都不願意和你約會,因為我是一個嚴肅的時間書呆子,而你不是。第一次見面是這樣,第二次見面也是這樣,今晚是第三次了。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了,也許我們應該翻過這個話題了,我們不適合彼此。」

    順著藍禮的話語,魯妮仔細地想了想:

    第一次相遇,特柳賴德,下午的偶遇卻演變成為了通宵的徹夜長談,日出之前的美好回憶,成為了兩個人友誼的開始。

    第二次見面,西雅圖,午夜時分的碰面,一個詭異的光頭和一條撕破的裙子,兩個人嘻嘻哈哈地聊著奧斯卡、聊著演員工作,她甚至不記得那個晚上是怎麼結束,又是什麼時候結束的了。

    今天,這是第三次。

    魯妮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兩天規則,我現在明白了!」

    明明只是機緣巧合,卻在兩個人的胡編亂造之下,成為了理所當然。這你來我往之間,視線交流之間,表面上卻依舊要維持波瀾不驚的狀態,憋笑憋得著實辛苦。

    「這就是我的意思。」藍禮接著說道,「關於上午、下午的區分,我是無比嚴格的;還有閱讀時間,六十分鐘,睡覺時間,三個小時,諸如此類,細節化到五分鐘之內。不允許任何誤差。」睜眼說瞎話的能力已臻化境,信手拈來。

    魯妮沉吟了片刻,「我瞭解,我完全瞭解。等等,我們剛才討論的結果到底是什麼?我們做出了最後的決定嗎?」

    「首先,這不是一個約會;其次,我們也不會約會;最後,下次見面的話,至少要後天了。又或者是,明年?」藍禮簡單明了地做出了總結,乾脆利落,條理清晰。

    魯妮恍然大悟,認真點頭,「好極了!很高興我們可以達成共識。」然後,魯妮就左右看了看,「呃,那麼現在,我們是不是需要握手一下?就好像那些領導人達成協議一樣?」

    「不,不用。你知道,握手太曖/昧了,不適合我們。」藍禮否決了該提案。

    魯妮挑了挑眉毛,「有道理。」這一次,她沒有猶豫,站了起來,「我應該離開了。」重新把洗衣液一一擺回了架子上,隨手挑選了其中一個,丟在了自己的推車裡。

    「噢,你決定了自己的選擇?」藍禮抬起頭來,看著猶如小巨人一般的魯妮,如此仰視的視角,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感,嘴角不由就微翹了起來,「你怎麼做出決定的?最昂貴的?最便宜的?」

    「不,它是紫色的。」魯妮的答案著實出乎意料,以至於藍禮微微張開了嘴巴,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魯妮捕捉到了藍禮眼神裡的「果然如此,女生的喜好都是難以捉摸的,為什麼會因為它是紫色的,就選擇了呢」,她也認真點點頭解釋到,「我是一個非常嚴肅的』顏色書呆子』,你知道,比如說,你今晚穿著的海軍藍,我覺得非常適合你,當然,不是說我對你有什麼好感之類的……」

    「是的,我相信,關於這一點,我們已經揭過了,可以不用再解釋了。」藍禮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魯妮沉吟著點頭表示附和,「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我是一個無比頑固的顏色書呆子,所以,小心。也許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可能會因為你衣服的顏色而選擇拒絕和你交談。提前警告一下。」

    藍禮抬起了右手,做了一個敬禮的動作,表示遵命。

    那乖巧而溫順的模樣,卻又帶著戲謔和調侃的意味,著實讓人忍俊不禁。這一次,魯妮沒有忍住,笑容在嘴角邊輕溢了出來,她連忙低下頭,掩飾了自己爆笑的衝動,整理了表情之後,再次抬起頭來,一臉冰山女神般的神情說道,「那麼,下一次再見了。」

    說完,魯妮酷酷地甩了甩清爽的短髮,壓了壓自己的鴨舌帽,轉過身推著推車離開了,但走出了幾步之後,猛然轉過身,然後就看到藍禮依舊抬起下巴,注視著自己,兩個人的視線不經意間就碰撞在了一起,這讓魯妮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咳咳」。

    緊接著,魯妮繼續說道,「先驅村莊的地址可以發送郵件給我嗎?也許有時間,我可以去哪裡消遣消遣。」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不是為了和你相遇。」

    原本還沒有什麼,附加解釋了一句之後,怎麼都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魯妮不由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交鋒對峙到了最後,她居然破功了!真是的!

    藍禮卻假裝沒有聽見,「沒有問題。」

    可是,眼底微閃的笑意卻讓魯妮的臉頰不由微微發燙,再次清了清嗓子,「謝謝。還有,我相信海瑟會沒事的。她就是堂吉訶德。」這一次,魯妮沒有再停留,也沒有再補充,轉過身,推著推車離開了過道。

    魯妮的身影消失在了過道盡頭,僅僅一會之後,車軲轆快速滑動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即使沒有親眼看到,腦海裡也可以描繪出畫面:魯妮再次快速衝刺起來,猶如小飛俠一般,享受著飛翔的快/感。

    笑容,爬上了藍禮的嘴角;雜亂,在眼底漸漸平復。垂下眼簾,嘴角的弧度卻放鬆而愜意地勾勒起來,眉宇之間的煩躁和紛亂緩緩地、緩緩地沉澱下來。

    這是無比漫長的一天,先是演唱會,而後是西奈山醫院;這是無比漫長的一週,離開柏林之後,整個世界就在瘋狂地旋轉起來。但現在,海瑟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現在似乎總算可以放慢腳步,好好休息休息了。

    再次低下頭,翻開了手中的書籍,藍禮靜靜地閱讀起來,享受著片刻的安寧,只有自己和書籍展開交流的時間。

    藍禮沒有立刻離開,在超市停留到了凌晨三點左右,然後這才收拾起自己的物品,禮貌地和超市工作人員打過招呼,朝著公寓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回到家之後,藍禮就立刻進入了夢鄉。這個夜晚,所有一切紛紛擾擾都沉澱了下來,睡眠如此安穩、如此深沉,他甚至沒有做夢,一覺到天明,渾身放鬆之後,整個人似乎沉睡著醒不過來,即使天崩地裂也不知曉。

    一直到門口傳來了真正「天崩地裂」的聲響,那砰砰砰的敲門聲,聽起來就像是世界末日般。藍禮可以聽到那些聲響,可是整個人卻昏昏沉沉地醒不過來,似乎意識清醒了,身體卻根本不聽使喚,猶如……魂魄出竅一般。整個人深深地、沉沉地陷入了一個混沌的邊界裡。

    然後,敲門聲終於停了下來,僅僅安靜了一小會,一股夾雜著寒氣的龍捲風就衝了進來,「藍禮,醒醒!藍禮,出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6 11:50
839 束手無策

    「藍禮!藍禮!」

    兵荒馬亂的呼喚,從九天之外穿越層層虛幻,猶如晴天響雷一般,撕裂蒼穹、平地炸裂,整個世界都開始晃動起來,縈繞四周的迷霧漸漸消散,那殘垣斷壁、遍地焦土的廢墟一點一點變得清晰,猛然之間,一股洶湧而澎湃的拉扯之力,藍禮甦醒了過來。

    也許是昨晚著涼了,也許是身體太過疲憊,也許是睡得太過深沉,藍禮只覺得整個身體發沉,腦袋一片模糊和混沌,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讓人有些暈頭轉向,口乾舌燥之間,胸口隱隱發悶,「怎麼了?」

    藍禮坐了起來,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那冰涼的開水順著喉嚨劃入胃部,這才稍稍舒爽了些許,但大腦依舊有些發暈,微微合著雙眼,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試圖緩解那浮浮沉沉的暈眩。

    「藍禮,出事了。」那咋咋呼呼、心急火燎的聲音是內森的,微微顫抖的話語洩露了他的緊張、急躁和慌亂,即使不用睜開眼睛,藍禮都可以想像得到內森六神無主的表情。內森是一名優秀的助理,但他終究不是經理人或者經紀人。

    藍禮卻是不慌不忙地抬了抬手,緩緩地往下壓,「內森,呼吸,呼吸。」以這樣的方式,試圖讓內森平靜下來。

    「藍禮。」緊接著又是一個呼聲,這不是內森,而是羅伊。

    藍禮稍稍有些驚訝,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之中,然後就看到了三個身影:不僅僅是內森和羅伊,安迪也站在床尾處。不由輕笑了一聲,「怎麼了?三個人都到齊了?應該不是我睡過頭,錯過了今天的活動吧?」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今天的派對是晚上八點……等等,還是說,我一覺就睡了將近二十個小時?」藍禮再次揉了揉太陽穴,聲音隱隱有些沙啞,說話的節奏也無比緩慢,似乎腦子根本運轉不起來,「難怪我覺得腦袋有些發沉,睡得太久了。」

    但,藍禮沒有得到回答,起床之後,腦袋完全是一片漿糊,放棄了思考,直接開口詢問,這樣比較高效,「怎麼了,具體是什麼事?好不容易把我喚醒了,現在居然又不說話了?安迪,這不是你的風格,吞吞吐吐的。」

    被點名的安迪,抬起頭看了看內森,又看了看羅伊,深呼吸了一下,然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這才簡單地說道,「海瑟-克羅斯的病情突然惡化,她可能……支持不下去了。」

    藍禮的呼吸不由微微一頓,不僅僅是呼吸,就連大腦、肌肉、血液、心跳都同時微微一頓,一片混沌的大腦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淺淺的微笑就這樣僵硬在了嘴角。一秒,兩秒,然後笑容的弧度就上揚起來,悶悶的低笑在喉嚨裡翻滾著。

    藍禮再次揉了揉太陽穴,張了張嘴,搖了搖頭,「不。」不是這樣的,昨晚在病房裡,海瑟的狀況明顯好轉了,就連口齒都伶俐了起來,「不……不,不。」不是這樣的,昨天他們才見證了奇蹟,這是一個惡作劇,這肯定是一個惡作劇。

    張了張嘴,卻又閉了起來。腦海裡翻湧的話語,卻一句都說不出來。一陣荒謬感侵襲而來,藍禮反而笑得更加燦爛了,一陣頭暈目眩,胃部泛起的噁心感讓他不得不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藍禮……」羅伊擔憂地開口呼喚到,卻發現自己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於是,話頭就這樣沒頭沒尾地停留在了原地,留下了一個尷尬而生澀的尾音。

    安迪的臉上依舊帶著一貫的微笑弧度,但在那微笑背後卻是淡淡的哀傷和擔憂,此時老辣如他,此時也必須小心謹慎,「今天凌晨,她的病情惡化突然急劇加速,陷入了危機情況。但,這一次,主要是因為呼吸系統的衰竭,是那個病症加速病變的表現。醫生們束手無策。」

    話語,不過是音節和詞彙的排列組合,它沒有任何力量,僅僅只需要一陣微風,就會消散在空氣之中;但有時候,它的力量卻是如此強大而兇猛,無視所有的防備和抵抗,輕而易舉地就可以將一名巨人擊潰。

    藍禮的大腦昏昏沉沉、混混沌沌,話語順著耳朵進入腦海之中,僅僅只是猶如計算機數據一般客觀解讀,卻沒有辦法用大腦進行消化理解。那些話語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一時之間,藍禮甚至感受不到那些話語所代表的真正意義,還有隱藏其中的真正力量。

    束手無策。這到底是一個什麼詞?這是一個彰顯人類無比渺小、無比脆弱、無比狼狽的詞語。

    「嗯……」藍禮沉吟了片刻,似乎終於理清了一個思路,「給我五分鐘,我洗漱一下,我們立刻就出發前往西奈山醫院。」藍禮沉穩地說道。

    掀開了被子,稍稍愣神了片刻,隨後又補充說道,「記得,不要讓媒體記者知道,他們總是圍堵得醫院水洩不通,吵吵鬧鬧地,影響病人休息,這對醫院來說不是好事;還有,今晚派對的西裝,內森,記得到乾洗店去取,伊頓之前送了過去。」

    隨後,藍禮走下床鋪,朝著浴室方向走了過去,身後卻傳來了羅伊充滿擔憂的呼喚,「藍禮?」

    這讓藍禮的腳步停下來,轉過身,再次交代到,「還有,羅伊,前天我們不是討論過成立基金會的事宜嗎?具體章程羅列出來了嗎?有需要的話,可以傳真給馬修,讓他看看,然後徵求一下克羅斯夫婦的意見,沒有問題的話,我們需要起草一份正式的聲明。這些事情不要忘記了。」

    交代完畢,藍禮認真回想了一下,確認沒有遺漏之後,這才走進了浴室,關上門。屋子裡的嘈雜聲徐徐沉澱下來,再次恢復了安靜,卻讓人心慌。

    如此平靜,如此冷靜,如此坦然,這樣的藍禮著實太過反常,甚至比五天前抵達紐約時還要更加反常。

    那一天,平靜背後的洶湧,始終無法隱藏,最後藍禮更是離開了車廂,一路奔跑著回到了曼哈頓;但今天,沒有,什麼都沒有,除了最開始那瞬間的茫然和慌亂之外,一切都沒有任何異常,彷彿這不過是正常的一天罷了。

    羅伊的太陽穴也開始隱隱作痛起來,轉過頭看向了安迪,擔憂地詢問到,「沒事吧?」

    安迪輕輕吐出了一口氣,「我們只能祈禱了。」

    對於安迪和羅伊來說,他們不擔心海瑟-克羅斯。

    如此說來,也許有些殘忍,也許有些冷酷,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們和海瑟非親非故,甚至沒有任何交集,僅僅只是昨天的一面之緣而已,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陌生人。是的,飽受病痛折磨,這讓人十分扼腕和同情,但,這就是全部了。

    他們擔心的是藍禮。看起來波瀾不驚的藍禮。風平浪靜的汪洋大海之上,他們可以嗅到風暴的氣息,卻看不到任何跡象和徵兆,自然也就無從判斷應該如何應對,這種未知所帶來的恐慌,猶如懸掛在半空中一般,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五分鐘,果然就是五分鐘,藍禮簡單沖澡了之後,換了一身清爽便利的衣服,白色襯衫搭配藏藍色西裝褲,隨手拿了一件藍色、綠色和暗紅色交錯的蘇格蘭格紋毛線開衫,對著眼前三個人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我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

    說完,藍禮還率先走在了前面,拿起了衣架上懸掛的深藍色長款風衣和寶藍色針織圍巾,一邊穿戴著,一邊回頭看著站在原地遲遲不動的三個人,「怎麼了?我們需要加快速度,否則可能就趕不及了。」

    「藍禮,你還好嗎?」羅伊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出聲詢問到。

    藍禮啞然失笑,「為什麼每個人都在詢問我好不好?上次在機場是這樣,今天又是這樣。我很好,除了昨晚睡得太沉了,有點感冒跡象之外,我很好。」

    看著三個人面色凝重的模樣,藍禮暫停了自己手中的動作,正正經經地說道,「相信我,我很好。生病的人不是我,面臨死亡掙扎的人也不是我,我沒有任何問題。」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但,海瑟的病症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七年,足足七年。我們都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只是沒有預料到,來得如此突然罷了。」藍禮吐出一口氣,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我們都需要時間來接受,不過,這是早就預見的結局。所以,我很好,放心吧。」

    那雙眼睛平靜而明亮,折射著室內燈光的盈盈斕光;那抹笑容輕盈而溫暖,綻放著包裹著沉重的釋然。藍禮就這樣落落大方地站在門口,坦然而直率,似乎根本不需要說服,而是事實就是如此:他,真的沒事。

    羅伊和安迪再次交換了一個視線,卻依舊說不出話來,他們應該放心嗎?他們應該放心的。但,這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們真的需要加快速度了。雖然現在不是交通堵塞的高峰期,但我們正在和時間賽跑。」藍禮微笑地提醒到,「我想要到醫院去,看看海瑟。也許,我應該履行我們的約定,彌補昨晚的遺憾,她最喜歡的那首歌,我們還沒有一起合唱呢。」

    雲淡風輕的話語,猶如清澈見底天空之下的雲卷雲舒,疏朗,閒散,裊裊不散,卻讓內森慌亂地避開了視線,大步大步走了上前,經過了藍禮的身邊,緊張地說道,「我先下樓啟動引擎。」匆匆忙忙地,身影就消失在了樓道之間。

    腳步,支離破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6 11:50
840 漫無目的

    寒潮風暴似乎已經過境,過分乾燥的空氣依舊殘留著凜冽和蕭索的寒冷,呼啦啦地不斷吹拂著,來來往往的行人都不由豎起了大衣的領子;但,稀疏慵懶的陽光徐徐灑落下來,穿過高聳入雲的鋼筋森林,在熙熙攘攘的城市街道之上灑下斑駁的光影,瑟瑟寒冬之中透露出一抹難得的生機。

    這是紐約冬季裡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打開車門走了下來,金色的燦爛陽光在果露的皮膚之上輕盈跳躍,淡淡的溫暖徐徐婆娑,讓人忍不住攤開手掌,感受著落在掌心裡的片刻躍動,然後,收攏指尖,悄悄地收藏起來;抬起步伐走進西奈山醫院的大廳,陽光落在了身後,掌心的溫暖一點一點地緩緩流逝,猶如沙漏一般,最終徹底消散。

    醫院依舊是一派寧靜,有條不紊,井然有序,猶如止水一般的空氣甚至感受不到洶湧的暗潮。在這裡,生與死,病與痛,本來就是組成的一部分。

    「叮」,電梯到達了目的地樓層,一行人先後走出電梯,藍禮熟練地右轉彎,朝著海瑟的病房邁開了腳步,但安迪的呼喚卻阻止了藍禮的步伐,「藍禮,你確定這是好主意嗎?」安迪示意了一下他、羅伊和內森三個人,「我們就這樣冒然過去,是不是不太禮貌?還是說,我們就在這裡的休息區等待著,得到了父母許可之後,我們再過去探望。」

    藍禮的視線落在了三個人的臉上,稍稍停頓片刻,點點頭表示了贊同,「你們先在休息區這裡等著吧。」電梯口距離休息區不過幾步腳程而已,藍禮主動做起了指引,帶著他們來到了旁邊,「吸菸區的話,一個是外面的陽台,一個是樓梯間……」

    話語還沒有來得及說完,透亮的落地窗之外就可以看見德里克-克羅斯和艾麗-克羅斯。

    兩個人的手上都夾著香菸,滿臉憔悴、髮絲凌亂,隨隨便便地裹著一件大衣,抵禦寒冷,面對面地爭執著什麼,看起來無比狼狽。

    此時海瑟的情況依舊危機,即使是抽菸,兩個人也不會同時離開,至少需要留下一個人在病房裡。還是說……情況有所變化?這一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藍禮主動走了上前,至少需要打一聲招呼。

    伴隨著腳步,兩個人的聲音漸漸變得清晰。

    「……你瘋了嗎?為什麼要給他打電話?他是一個明星,他之所以願意出現,就是為了利用我們家海瑟,炒作新聞!」

    「艾麗!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難道失去理智了嗎?藍禮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相信那些八卦媒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一個陌生人、一個義工、一個志願者,他和這個醫院裡的那些工作人員沒有任何區別,但,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對海瑟如此之好?」

    「艾麗!你在不講道理!你明知道藍禮對海瑟來說意味著什麼,昨天的演唱會……」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知道,如果不是他的話,如果不是昨晚演唱會的話,也許海瑟就不會有事,也許海瑟的病情就不會惡化得如此之快!」

    「醫生說過了,海瑟的病情本來就是無法控制的,我們在出發前往演唱會的時候,醫生不就說過所有風險了嗎?是我們一起決定前往演唱會的。」

    「不,你決定的,是你!是你!昨晚紐約經歷了寒潮,即使是一個健康人,在室外行走,都可能生病,更何況是海瑟!是你做出的決定!」

    「但如果沒有演唱會的話,海瑟根本就清醒不過來,難道你忘記了嗎?」

    「我沒有!我沒有忘記!但我寧願這樣!」

    艾麗的瘋狂嘶吼失去了控制,剎那間讓德里克安靜了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妻子,失去了辯駁的能力,可是艾麗卻不管不顧,頭髮在狂風之中變得凌亂不堪,她歇斯底里地吼叫著,彷彿要把內心的所有痛苦和絕望都宣洩出來,滔滔不絕地繼續說道:

    「是的,我說了,我說出來了!我寧願海瑟還在昏迷不醒,這樣至少,至少她還活著,不會說話,不會回應,不會微笑,不會痛苦,但,至少她活著!你明白嗎?我要我的海瑟活著,我只希望她活著。什麼夢想,什麼音樂,什麼藍禮,全部都他/媽/地滾開!我要我的女兒,我要我的寶貝!我只是要她活著。

    我恨他!我恨他!如果不是他,海瑟現在還好好的,海瑟現在還陪伴在我身邊,海瑟現在還能夠聽得見我說話。我恨他!你聽見了嗎?我恨他!」

    咬牙切齒地詛咒和痛恨,在那張猙獰的面孔之上張牙舞爪,扭曲而張揚,在稀疏的陽光和凋零的枯枝背景之中漸漸模糊成一團光影。

    「藍禮?」德里克看到了玻璃門裡面的那個身影,滿臉驚愕地喊到,快速拉開了推拉門,慌張地走了進來,「藍禮……呃……」試圖解釋一些什麼,卻發現所有話語都卡在了喉嚨裡,雙眼充滿了無助和無奈。

    藍禮的臉上保持著淺淺的微笑,禮貌地點頭打了招呼,「德里克。」然後又朝著艾麗點點頭示意了一下,艾麗有些窘迫,卻倔強地撇開了下巴,轉移了視線,拒絕和藍禮有任何眼神接觸。於是,藍禮又重新看向了德里克,「海瑟的狀況,還好嗎?」

    沒有想像中的憤怒,也沒有想像中的焦急,眼前的藍禮,平靜而坦然,彷彿一片靜謐而遼闊的湖泊,深藍深藍;但眼神裡的關切和擔憂卻依舊如此真誠,似乎剛才所有的話語,他根本都沒有聽見一般。

    德里克張了張嘴,辯解、道歉、安慰,無數思緒在腦海裡翻湧,卻一句都說不出來,只能沮喪無力地耷拉下肩膀,「不好。她現在很不好。」德里克回頭看了看妻子,那支離破碎的背影在蕭蕭寒風之中,似乎隨時都可能分崩離析,「呃……醫生說,呼吸系統的衰竭速度超出了想像。事實上,過去三週時間裡,惡化速度就一直在加快。現在……現在他們能做的不多……」

    德里克的話語也沒有太多條理,只是干巴巴地翻來覆去重複著同樣的內容,最後再也說不下去,就這樣愣愣地看著藍禮,「抱歉,艾麗她……」

    藍禮擺了擺手,微笑地說道,「沒事,我理解。」

    藍禮知道,艾麗不是針對他,沒有針對任何人,僅僅只是滿腔怒火,對所有的所有都感到憤怒,然後漫無目的地將怒火發洩向身邊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彷彿只要把過錯譴責出去,海瑟就可以好起來,內心就可以平靜下來。

    藍禮還知道,這是行不通的。當艾麗內心深處意識到這一點時,那種無助和茫然,這才是最可怕的,猶如無底深淵,死死地糾纏著自己。有些人,一輩子都走不出來。

    「藍禮……」德里克懊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總覺得應該說點什麼,卻歸根結底卻又說不出來。

    這不是藍禮的錯,這也不是任何人的錯。

    肌萎縮側索硬化症,在2012年的當下,這是一種無法預知、無法遏制、也無法治癒的疾病,只能緩解;但即使是復健和緩解,效果也依舊是未知的。

    當初海瑟確診時,醫生說告訴過德里克和艾麗,他們需要時時刻刻做好心理準備,病患可能在短短一年之內就離開人世,也可能延續生命十幾年,但以目前的醫療條件來說,大部分病患的平均壽命在三到五年左右。

    今年是海瑟確診的第七年。

    他們都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但他們依舊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德里克,我可以進去病房探望一下海瑟嗎?」藍禮沒有回應德里克。如果是艾爾芙-霍爾在這裡,她可以進退得當、禮儀到位地說出安慰的話語,卻又不會顯得太過親近或者太過疏離,但,藍禮不想要這樣。這不是客套的社交場合。

    「噢。」德里克反應過來,點點頭,正準備開口,身後卻傳來了艾麗的喊聲,「德里克!我們需要回病房了。護士們的工作應該已經結束了。」艾麗快步走了出來,匆匆瞥了藍禮一眼,卻終歸不敢正視藍禮的眼睛,加快速度,猶如一陣風般,穿行而過。

    德里克瞠目結舌,視線發愣,一時間話語又一次卡在了喉嚨裡。最後還是藍禮出聲提醒到,「趕快回去病房吧,我想,海瑟希望看到父母都在身邊。」

    德里克慌張地點點頭,再也顧不上藍禮,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兩夫妻轉眼就消失在了走廊那刺眼的燈光之中。

    「藍禮。」身後傳來了內森那壓抑著憤怒和不甘的聲音,藍禮轉過身來,臉上流露出了一抹笑容,「今天呼喚我名字的呼喚次數似乎有些太多了,昨晚演唱會的後遺症看來還沒有消散。」

    就連安迪和羅伊兩個人眉宇之間也湧動著淺淺的擔憂,更不要說內森了。他們都在為藍禮打抱不平,也都在擔心藍禮的狀態。

    但作為當事人,藍禮反而是最平靜的那個。上一世所經歷的情況再次發生,一切都似曾相識,只是這一次,他成為了旁觀者,這種感覺著實太怪異了。

    「你們先去忙碌工作吧,我在醫院待一會,幫忙幫忙。」藍禮當即做出了決定,「晚上的派對,我會準時出席的。」察覺到了安迪欲言又止的眼神,藍禮點點頭表示了確定,「相信我,我很好。就好像去年那樣,如果我感覺不好的話,我會主動提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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