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大戲骨 作者 : 七七家d貓貓 (連載中)

 
mk2258 2017-2-13 21:01: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2 1150589
Babcorn 發表於 2018-2-2 12:37
第902章 目光聚焦

     經歷過艾美獎、金球獎和格萊美;又經歷過柏林、多倫多和聖丹斯。短短三年時間之內,即使說不上身經百戰,但也不再是愣頭青。更何況,去年他乾脆利落地退出了奧斯卡,沒有任何惋惜和遺憾,小金人的意義似乎從來就不曾特殊過。

    藍禮以為,自己不會緊張。

    但,真正地置身其中,真正地身臨其境,感覺卻截然不同。有些不真實,卻又無比真實,如此矛盾而衝突的滋味,在胸口激盪,心臟撞擊的聲響猶如擂鼓震天一般,一下接著一下地敲打著耳膜,緊張和忐忑的情緒在灼熱而沉悶的空氣之中暈了開來。

    下意識地收攏指尖,那一抹濕滑觸碰到了掌心的滾燙,似乎感受到了猛烈跳動的脈搏和汩汩沸騰的血液,條件反射地舒展開了手指。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焦躁和忐忑。他以為自己沒有特別期待,他以為自己沒有患得患失。

    顯然,內心的慌亂還是洩露了真實的想法。奧斯卡,終究還是與眾不同。即使學院公關漸漸讓小金人失去了味道,即使商業妥協削弱了學院的權威,即使頒獎季博弈已經偏離了獎項的原本軌道,但,這依舊是電影產業最重要的嘉獎之一。

    曾經,他以為生命到達了終點,但他擁有了第二次機會;曾經,他懷疑自己的天賦和能力,但夢想的道路卻堅持了下來;曾經,他陷入了迷茫和困頓之中,但終究還是撥開雲霧見明月;曾經,他以為那片舞台太過遙遠,無法觸碰,但現在卻近在咫尺。

    兩世為人,三十二年加上二十二年,半個世紀的滄桑和輪迴,夢想忽然就變得觸手可及,指尖忍不住就開始顫抖起來。

    他終究也還是不能免俗。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藍禮反而釋然了,嘴角的笑容輕輕上揚,深呼吸,再次深呼吸,煩躁的心緒漸漸沉澱了下來。再次握緊了拳頭,緊繃到了極致的肌肉開始變得僵硬起來,隱約可以感受到些許痠痛。

    轉過頭,藍禮就注意到了傑西卡和瑞恩的緊繃和慌亂,甚至比當事人還要更加嚴重,讓人啞然失笑。

    「夥計,你還好嗎?」藍禮輕輕撞了撞瑞恩的手臂,眼看著瑞恩似乎就要爆炸了,他有些擔心頒獎典禮的進程問題,看看是不是應該呼喚一下救護車。

    瑞恩木訥地轉過頭來,虛無的焦點快速聚集,拚命地眨著眼睛,就好像拋/媚/眼失敗的機器人一般。藍禮一下沒有忍住,輕笑聲就溢出了嘴角,「放鬆,放鬆,這不是世界末日。」

    瑞恩吞嚥了一口唾沫,瞪大了眼睛,一臉惶恐的表情,試圖說點什麼,卻也說不出來。這不是瑞恩第一次奧斯卡之旅,而且瑞恩自己也經歷過提名揭曉的時刻,但現在瑞恩看起來,卻比藍禮還要緊張了許多。

    旁觀者總是比當事人更加緊張。這算是什麼定律?

    藍禮無可奈何地拍了拍瑞恩的肩膀,開玩笑地說了一句,「不要爆炸。」

    原本是玩笑話的,結果瑞恩還認認真真地點點頭,表示了贊同,而後又轉過頭,看向了舞台,如此真摯的模樣反而是讓藍禮一口氣卡在了喉嚨裡,差點就被自己嗆到。

    如此這般,藍禮的視線再次轉向舞台時,又是緊張,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又是忐忑,注意力反而有些分散,一時間有些晃神,然後,藍禮就注意到了鎂光燈之下的娜塔莉-波特曼。

    此時此刻,整個柯達劇院內部鴉雀無聲,似乎就連呼吸聲都已經徹底消失,只剩下心臟跳動的聲響在空氣之中浮動著,並不吵鬧,也不刺耳,更像是隱藏在水面之下的沉悶聲響,從無比遙遠的世界盡頭緩緩傳來,聽不見聲音,只感受得到振動。

    洶湧的暗潮,在靈魂深處激盪。

    令人窒息也令人恐慌的氛圍之中,娜塔莉也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壓迫,表情和動作都稍稍不自然起來,那重若千鈞的壓力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似乎足以將她碾壓成為紙片,而她卻無處可逃。

    扯了扯嘴角,娜塔莉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但眼底的尷尬和生澀終究還是難以掩飾。不過,見過無數大風大浪的娜塔莉,還是鎮定了下來,「感謝我有這個榮幸,介紹五位最佳男主角的提名者。喬治,你讓所有一切都看起來不可思議。」

    沒有串場詞,而是以回歸表演的方式,拉開了頒獎序幕,「你讓人們相信你只是一個普通男人,只是遇到了特別情況而已。」這一句調侃,「普通」,贏得了現場一片輕笑聲,顯然,喬治-克魯尼是整個好萊塢最不普通的鑽石王老五。「當一位男人,發現了自己陷入昏迷的妻子曾經出軌了,你對悲痛和傷心的轉換,微妙動人。你在』後人』之中的表現,注定將會長存。」

    隨後,大屏幕之上就開始播放喬治的表演片段,結束之後,掌聲響起。

    「讓,你在美國的亮相真是別具一格,你的一舉一動都帶領著我們回到了將近一個世紀前的默片黃金時代,最後一段舞蹈贏得了我們的掌聲,而你也終於成功發聲。」娜塔莉的聲線稍稍發緊,現場氣氛終究還是有些緊張,這使得她的說話速度漸漸加快,「誠然,整部電影裡,你只說了兩個詞。但你在』藝術家』裡的表演卻無聲勝有聲。」

    介紹,一段接著一段,然後是布拉德,然後是加里,稍顯冗長的介紹卻沒有讓觀眾失去注意力,緊張的氣氛反而是漸漸走向了高/潮,最後,終於輪到了藍禮。

    「藍禮,難以想像,你居然只有二十二歲,你的年輕讓全世界為之驚嘆,但同時,你的才華也讓全世界為之鼓掌。」

    娜塔莉的介紹,讓整個柯達劇院都安靜了下來;而守候在劇院之外和電視機之前的人們,卻忍不住開始尖叫起來。

    站在柯達劇院所在的好萊塢高地中心,廣場之上熙熙攘攘聚集著超過八百名影迷,其中一半都是堂吉訶德們。為了在紅地毯之上應援,他們放棄了進入柯達劇院現場加油助威的機會,所以,此時選擇留在了現場,近距離地觀看直播,僅僅一牆之隔的裡面,懸念正在揭曉。

    霍普-貝茲也置身其中。

    她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但淚水還是沾滿了眼眶、模糊了視線,激動的情緒正在翻湧著,以至於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耳邊傳來了威廉、格拉漢姆等人的嘶吼和尖叫,「少爺!那是少爺!」看著大屏幕之上,攝像機特寫鏡頭之中的少爺。

    霍普的淚水就源源不斷地滑落下來。緊張和期待的錯雜情緒在胸膛之中沸騰,幾乎無法呼吸,但視線依舊沒有轉動,只是這樣專注地,前所未有專注地注視著少爺的面容:那優雅俊朗的臉龐之上,勾勒起一抹淺淺的笑容,輕輕吐出一口氣,沒有掩飾自己的緊張。

    生澀而忐忑,卻優雅而自然。沒有故作鎮定的掩飾,也沒有方寸大亂的僵硬,如此真實,又如此動人,以至於霍普的心臟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在』愛瘋了』這部作品之中,你飾演的不僅僅是一個叫做雅各布的男孩,同時也是每一位沉浸於愛情之中的男人。相識、相知、相戀,再到困頓、掙扎和離別,你的表演是如此細膩而豐富,賦予了角色靈魂,同時也詮釋了故事深意。乾淨利落、簡短有力的表演,卻真正地詮釋了表演的精髓。每一位觀眾都深陷其中,感同身受。」

    伴隨著娜塔莉的話語,大屏幕之上開始播放藍禮的表演片段。

    「你需要我熨燙一下你的牛仔褲嗎?」

    「嗯?」

    「你的牛仔褲,需要我替你熨燙一下嗎?」

    「呃……好的。」

    學院選取的,赫然是雅各布和薩姆的第一場對手戲。大屏幕之上,藍禮那雙深褐色的眼眸,從沉浸於幸福之中的快樂和愜意,到愣神之間的錯愕和猛然,最後到心碎之後的失落和寂寥,那剎那間的哀傷轉瞬即逝,卻猶如漫天星辰墜落一般,稀稀落落地灑落在眼眸深處,一個眼神,就道盡了所有的滄桑。

    似乎沒有任何表演的痕跡,卻將故事的來龍去脈全部說盡。雅各布和安娜分手了,選擇了各自前進,但他卻依舊沒有走出來。

    「上帝。」伊迪絲輕輕搖晃了一下手中的紅酒杯,低聲感嘆了一句,垂下眼簾,掩飾著自己的慌亂和難堪。但,這還是太遲了,眼底閃過了一抹淚光,洩露了她的脆弱和共鳴。

    今天,伊迪絲沒有前往洛杉磯,而是待在了倫敦。但,她準時守候在了電視機面前,觀看了頒獎典禮,她絕對不承認,自己是為了這一刻。可是,當這一刻到來時,伊迪絲的感動和感嘆還是不由自主地輕溢了出來。

    「他真是一名天才。」伊迪絲自言自語地說道,「可惜的是,那群頑固的老古董根本不願意欣賞。這到底是他們的損失,還是他的幸運呢?」嘴角輕扯出一抹笑容,卻泛起了苦澀。

    表演片段播放完畢了,鏡頭特寫再次回到了藍禮的身上。

    他輕輕垂下了眼簾,悄悄地掩飾了眼底一閃而過的生澀;再次抬起眼簾時,優雅得體的笑容輕輕綻放開來,坦然地迎接著全場轟動的掌聲。這都是屬於他的嘉獎。

    舞台之上的娜塔莉,拆開了手中的信封。
V123210 發表於 2018-2-4 20:37
大戲骨 902加冕皇冠

    所有的視線、所有的燈光、所有的焦點都落在了娜塔莉-波特曼的手上,那沉重的壓力讓她的肌肉也稍稍緊繃起來,指尖有些笨拙,第一次試圖拆開信封,卻失敗了,一不小心,撕扯了一層紙皮下來,娜塔莉尷尬地笑了笑,調侃著說道,「呼,手指出了一點汗。」

    小小的俏皮話,掩飾了自己的慌亂,現場響起了低低的笑聲,卻迅速平復下來。那緊張的氣氛越演越烈,似乎肉眼可以看見空氣開始沸騰起來,幾乎就要消失的氧氣,讓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註視著娜塔莉手中的信封。

    這一次,娜塔莉打開了。

    抽出卡片,娜塔莉低頭掃瞄了一遍,高深莫測的表情,似乎有些驚訝,又似乎有些坦然,著實難以準確解釋,「第八十四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得獎者是… …」娜塔莉稍稍停頓了片刻,再次看了一眼卡片,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足以殺死所有人,緊張到了極致,火藥桶幾乎就要爆炸,然後,娜塔莉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了出來。

    「藍禮-霍爾,』愛瘋了』。」

    誰?

    這是所有人腦海裡的第一反應。隨後,錯愕和驚訝,不解和茫然,激動和興奮,無數錯雜的情緒,洶湧而至,掀起了驚濤駭浪,困惑的視線之中,震撼開始浩浩蕩蕩地蔓延開來。

    「草!」伊迪絲一時間沒有忍住,粗口就脫口而出,抬腳就踢翻了眼前的茶几,直接蹦跳了起來,用力揮舞著握緊的拳頭,目瞪口呆地看著大屏幕,激動得無法自已。

    猝不及防地,眼眶就徹底模糊了,伊迪絲抬起右手,慌亂地擦拭掉還沒有來得及聚集的淚水,大喇喇地說道,「你做到了。」聲音不由有些哽咽,但最後,她就燦爛地大笑起來,「哈哈,他們知道的話,估計嘴巴都要歪了。」

    他們,指的是喬治和伊麗莎白。腦補一下他們得知如此消息之後的表情,伊迪絲就歡樂了起來,放聲大笑著,但視線又一次模糊了,如此狼狽,她再次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眶,歡快地說道,「你終究還是做到了。」

    與此同時,好萊塢高地中心的廣場已經徹底成為了一片歡騰的海洋,尖叫聲、嘶吼聲、呼喊聲,不絕於耳,所有人都在跳躍著,所有人都在歡呼著,那滔滔不絕的喊聲,爆發出了驚人的能量,開始撼動整個世界。

    站在原地,霍普就這樣徹底支離破碎,嚎啕大哭起來,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放聲哭喊著,所有的憋屈、所有的壓抑、所有的苦澀,在這一刻都完完全全釋放出來,她只是哭著,淚水洶湧而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泣不成聲。

    「啊啊啊!」威廉好像瘋了一般,高高舉起雙手,看看大屏幕,又看看霍普,再看看其他人,似乎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只是尖叫著,「啊啊啊!」喊著喊著,淚水就這樣滑落下來,但威廉卻依舊停不下來,只是握著右手的拳頭,振臂高呼著,「啊啊啊!」

    聲音越是狂熱,淚水就越是洶湧。最後,威廉也站在了原地,所有喊聲都消失在喉嚨裡,放聲痛哭。

    只有他們才知道,這一路走來,多麼艱辛、多麼痛苦、多麼困難;也只有他們才知道,這一個獎項,到底意味著什麼。喜悅洶湧,淚水決堤。

    泰莎-布里登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忘我地大喊大叫著,然後招呼著小夥伴,試圖讓所有人一起加入慶祝之中,不想卻看到了一片閃閃淚光,「為什麼要哭?這是開心的時刻,我們要歡呼,我們要慶祝,我們要讓那些反對者們看到,這才是真正的少爺!」

    說著說著,泰莎的眼眶也開始泛紅了,「堂吉訶德終於成功了,不是嗎?堂吉訶德終於證明了自己,堂吉訶德終於不再是被人嘲笑的笨蛋了。」泰莎倔強地抬起下巴,擦拭掉臉頰上滑落的淚水,「我才不要哭泣,我才不要讓那些人看笑話!這是屬於少爺的時刻,我們要慶祝!」

    泰莎深呼吸了兩下,然後揚聲喊到,「少爺!少爺!少爺!」那一聲一聲的呼喊,可以清晰聽到聲線的微微顫抖,洩露了她的真實情緒;但她卻沒有放棄,依舊堅定不移地呼喊著,一次,又一次。

    然後,格拉漢姆加入了,威廉加入了,霍普也加入了,他們所有人都加入了,那振聾發聵的呼喊聲,呼嘯而起,整個世界開始地動山搖起來,「少爺!少爺!少爺! 」

    聽見了嗎?那是堂吉訶德的呼喚,那也是堂吉訶德的吶喊。

    「少爺」,那山呼海嘯的喊聲,似乎穿透了牆面,在柯達劇院內部開始迴蕩起來,喚醒了陷入震驚的所有嘉賓們,真實感終於開始入侵身體。

    不是喬治-克魯尼,也不是讓-杜雅爾丹;不是布拉德-皮特,更不是加里-奧德曼。而是藍禮-霍爾。

    年僅二十二歲一百零一天的藍禮-霍爾,憑藉著「愛瘋了」細膩而深刻、錯雜而洶湧的表演,爆冷擊敗了兩位熱門候補,成功加冕奧斯卡影帝頭銜,不僅成為了史上最年輕的影帝小金人獲得者,而且還一鼓作氣地將阿德里安-布洛迪所保持的記錄提升了足足七歲。

    最不可能也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卻真實地發生了。打破了年齡壁壘,打破了學院偏見,打破了時代封鎖,歷史,在此刻誕生了!

    藍禮愣愣地坐在原地,表情有些困惑,眼神有些動搖,似乎在某一個剎那,「藍禮-霍爾」成為了另外一個人,而他則是楚嘉樹。

    於是,他開始納悶,「藍禮-霍爾是誰?為什麼是這個人得獎?按照歷史軌跡,難道不應該是讓-杜雅爾丹登頂嗎?現在,歷史改變了?蝴蝶翅膀開始震動了?等等,藍禮-霍爾到底是誰?」

    那種不真實感,讓他的大腦陷入了瞬間的空白之中。

    「藍禮!藍禮!藍禮!」耳邊傳來了瑞恩那忘我所以的歡呼和吶喊,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了瑞恩重重的擁抱,結結實實地擁抱,「夥計,是你,是你!你得獎了!耶穌基督!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可以!」

    瑞恩的嘶吼聲,似乎失去了控制,彷彿得獎的人不是藍禮,而是他自己一般,那洶湧而沸騰的幸福感,宣洩而下,狠狠地擊中了藍禮,真實感開始一點一點浮出水面。

    下一秒,藍禮就看到了傑西卡-查斯坦那淚光閃閃卻笑容滿面的臉孔,她不可思議地搖晃著腦袋,似乎因為激動而失去了語言;視線交接,傑西卡摀住了胸口,用嘴型說道,「恭喜!恭喜!」然後,傑西卡也回過神來,張大了嘴巴、睜大了眼睛,高高舉起雙手,加入了藍禮和瑞恩的擁抱,大聲說道,「夥計,你得獎了!」

    剎那的失神,隨後,藍禮就回過神來。這一世的貴族教育,藍禮已經漸漸習慣了控制自己的情緒,僅僅只是瞬間的失態,隨後就再次恢復了鎮定,他拍了拍瑞恩和傑西卡的肩膀,然後站立了起來,一下就注意到了眼前近距離鎖定自己的**,緊接著,他就看到了大屏幕之上,自己那震驚和錯愕依舊沒有來得及消散的臉孔。

    嘴角就不由上揚了起來。剛才的失態,如果被喬治和伊麗莎白看到,他們應該會讓他在回爐重造一遍,好好地學習一下什麼叫做「寵辱不驚」。如此荒謬的想法,一閃而過,藍禮嘴角的弧度又再次上揚了一些。

    不僅僅是瑞恩和傑西卡,艾瑪-斯通、馬丁-斯科西斯、梅麗爾-斯特裡普等人全部都紛紛站起來,向藍禮表示了祝賀;轉過頭,人群之中還可以看到詹妮弗-勞倫斯、德雷克-多雷穆斯的身影,不少人都吹起了口哨,表示慶祝。

    離開了座位,藍禮就看到站立起來的布拉德-皮特和安吉麗娜-朱莉。兩個人臉上都帶著得體的笑容,可是近距離還是可以捕捉到布拉德眼底的失落,藍禮卻來不及多想,禮貌地點點頭,然後就朝著舞台方向邁開了腳步。

    震驚和感嘆過後,人們終於意識到了現場的狀況:他們見證了歷史。不僅是影史最年輕的影帝得主;同時也是藍禮一路崛起的奇蹟,短短三年時間就站在了奧斯卡的最高領獎台之上;更是過去一個月風雨飄搖之後的雨過天晴。

    這位年僅二十二歲的年輕演員,正在以強勢的姿態,成為了y世代當之無愧的領軍人物。

    陸陸續續地,現場觀眾開始站立起來;斷斷續續地,現場掌聲開始喧鬧起來。面面相覷之間,柯達劇院再次見證了集體起立鼓掌,這是今晚第三次的如此待遇,但與前兩次的致敬和仰慕不同,這一次,他們卻是在見證歷史,同時也是在見證未來。

    掌聲,真正地連成一片,猶如雷鳴。

    腳印,一個,再一個。腳踏實地的感覺,讓真實感漸漸變得清晰,猶如二十二年前的那一個瞬間,黑暗來臨,拔足狂奔,僅僅只是為了一抹光亮,奮不顧身地前進、再前進,抓住了希望光芒的剎那,他擁有了第二次生命,也擁有了追逐夢想的第二次機會。

    這一路走來,如此漫長,卻又如此短促;如此艱辛,卻又如此幸福;如此坎坷,卻又如此堅定。最後,他終於走上了這一片舞台,籠罩在鎂光燈之下的舞台,所有的歡呼聲、所有的鼓掌聲,漸行漸遠,化作了一片回音,在靈魂深處激盪。

    胸腔之中激盪的幸福和知足,開始滿溢出來,一股溫熱湧上心頭,狠狠地撞擊著鼻樑,苦澀和酸楚的滋味在舌尖泛了開來。

    他,終於做到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4 20:38
大戲骨 903 首奪影帝

    舞台之上,右手邊是娜塔莉-波特曼,一襲大紅色的曳地長裙,典雅高貴,面帶微笑地手捧小金人;左手邊是藍禮-霍爾,經典的黑白西裝,優雅紳士,嘴角的笑容弧度帶著翩翩騎士風度,如夢似幻。

    前者是y世代第一位斬獲奧斯卡小金人的演員;後者則是y世代第二位登頂奧斯卡的演員,同時還是影史最年齡的影帝小金人得主。連續第二年,y世代的演員成功登上了最高領獎台;連續第二年,學院選擇了y世代的年輕演員而且還是「越醇越香」的男演員部門!

    更加有趣的是,娜塔莉和藍禮的那一段淵源,從去年連綿到了今年。這算是緣分,還是冤家?

    娜塔莉展露了笑容,眼底閃過了一絲尷尬和僵硬,這應該是去年金球獎之後,兩個人第一次在公開場合的正面相遇,沒有想到,卻是在柯達劇院的舞台之上,短短一年時間,世界已經滄海桑田、翻天覆地。

    娜塔莉以為自己會在藍禮的眼神裡尋找到戲謔或奚落,但她失敗了。抬起下巴,那一片深褐色的眼眸盛滿了漫天璀璨星辰,溫暖又明亮,禮貌而疏離,完美得體的禮儀沒有絲毫的破綻,彷彿多倫多事件從來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如此風光月霽的模樣,卻讓娜塔莉有些窘迫。倉皇地垂下眸子,鄭重其事地將小金人獎盃交給了藍禮,然後就慌亂地退後了兩步,讓開了位置,視線餘光捕捉到了藍禮的背影時,這才想起:她沒有恭賀道喜,這著實太失禮了。

    但,機會已經錯過。

    藍禮正在調整呼吸,心潮澎湃,胸口腫脹,那沸騰的情緒幾乎就要衝破束縛,噴薄而出;貴族的禮儀和規矩正在持續地發出警報,不斷地提醒著,他必須喜怒不形於色,他必須保持貴族的優雅和從容。

    微笑地迎向娜塔莉的視線,微笑地接過小金人,微笑地走向話筒,微笑地看向舞台。所有的心緒都集中在情緒的控制上,卻依舊無比困難,指尖猛然收攏,掌心感受到了小金人輪廓的流線和棱角,那冰冷狠狠地撞入皮膚的溫熱之中,攪起一片驚濤駭浪。

    低下頭,視線捕捉到了那座小金人。流光溢彩的獎盃,落在手心裡,如此輕盈,卻又如此沉重。

    剎那間,情緒決堤,所有的禮儀、所有的束縛、所有的規矩都不作數,狠狠地衝向大腦,摧枯拉朽地摧毀所有的教養。如此狼狽,以至於藍禮不得不仰起頭來,看向天空,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眼眶裡的溫熱瞬間洶湧、瞬間平復,鼻頭的酸澀幾乎無法壓制。

    他以為自己不在乎,他以為自己可以坦然,他以為自己不會感觸,他以為自己可以平常心。但,但是……

    指尖收攏,再收攏,狠狠地握緊了小金人獎盃,幾乎將其捏碎。澎湃的心緒再次隱忍了下來,模糊的視線重新清晰起來。然後,藍禮低下頭來,展露微笑,迎接了全場的目光。

    「抱歉,請原諒我的失禮。希望學院不會立刻奏響樂曲,催促我離開舞台。」藍禮調侃地開起了玩笑,但濃濃的鼻音卻洩露了他的狼狽和慌亂,一句話語說完之後,那種強烈的酸澀再次狠狠地撞擊在了鼻樑之上,滾燙的淚水幾乎無法控制。

    於是,藍禮低下了腦袋。默默地,就這樣默默地站在原地,漸漸僵硬起來的肩膀和手臂,洩露了內心的湧動和感嘆;奶黃色的光線灑落下來,溫柔地勾勒出側臉的輪廓,微微的顫抖描繪出無盡的喜悅和悲傷。

    注視著電視機屏幕之上的藍禮,沒有言語,也沒有動作,甚至沒有眼淚,但馬修-鄧洛普卻感受到了,深深地感受到了藍禮內心深處的湧動。

    馬修安靜地坐在紐約公寓的沙發裡,靜靜地看著沐浴在聚光燈之下的藍禮,靜靜地注視著試圖控制情緒的藍禮,但連續兩次的嘗試,都以失敗告終。那一份隱忍和釋放,矛盾之中道出了千言萬語,一言難盡。

    洶湧澎湃的感動在心頭緩緩流動,不由自主地,眼眶就泛紅起來,在意識到之前,滾燙的淚水滑落下來。但,馬修嘴角的笑容卻悄悄上揚起來。他抽出了一支香菸,叼在了嘴邊。沒有點燃,也沒有擦拭眼淚,只是靜靜地品味著這一刻的錯雜,喜悅和幸福在淚水之中綻放開來。

    柯達劇院旁邊的好萊塢高地中心廣場之上,更是一片泣不成聲。那一聲接著一聲的」少爺「,越來越激動,越來越感動,越來越沙啞,閃閃淚光連成了一片海洋,在這一刻,徹徹底底地釋放出來。

    藍禮再次抬起頭來,眼眶裡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微不可見,世界卻泛出了斑斕的色彩,一點一點地在光明與黑暗交錯之間暈了開來,「這一路走來,真的真的太漫長了,我甚至懷疑,這是不是消耗掉了我所有的運氣。呼,也許今天開始,我應該開始做禮拜了。」

    嗓音之中帶著淡淡的沙啞,洩露了一絲脆弱和慌亂,輕鬆調侃的話語卻讓全場觀眾輕笑了起來。

    漫長?對於觀眾們來說,年僅二十二歲的藍禮,就是登頂影帝最迅速的演員了;但對於藍禮來說,他卻經歷了漫長的兩世人生,走過了約束自我的歲月,走過了身心禁錮的十年,走過了踽踽獨行的二十年,一路走到這一片舞台之上,他消耗了兩輩子的時光,經歷了無數滄桑和坎坷。最後,終於抵達了終點。

    指尖在微微顫抖著,藍禮不由用力收了收,死死地攥著小金人,以至於指尖開始泛白,「我曾經被告知,我不是天才,從來都不是;我的夢想沒有意義,所有的堅持只是愚蠢,我應該學會放棄。」藍禮的笑容悄悄綻放了開來,璀璨奪目。

    舞台底下傳來了輕笑聲,所有人都以為藍禮在開玩笑;但電視機前的伊迪絲和馬修卻知道,藍禮沒有。

    「但現在,我站在了這裡,接受著無數矚目的目光,羨慕的、嫉妒的,還有仇恨的。」藍禮輕鬆的話語帶著一絲調侃,總是可以輕易地引發笑聲,一陣,接著一陣,這一次,就連布拉德-皮特也都不由莞爾,「對於一名沒有天賦的演員來說,我猜想,我一定非常非常努力,甚至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我是多麼努力。」

    如此自我調侃和戲謔,引爆了全場的哄笑聲。瑞恩更是吹起了口哨,大喊到,「藍禮,你是最棒的」,那喊聲著實太過突兀,以至於哄笑聲更加洶湧了。

    「我知道。」藍禮對著瑞恩所在的方向,坦然地接受了讚揚,那自信滿滿而堂堂正正的姿態,成功贏得了全場掌聲。

    這是屬於藍禮的時刻,這是屬於藍禮的獎盃。有實力,也有運氣,但沒有人可以否認,這是藍禮應得的。從「活埋」到「愛瘋了」和「抗癌的我」,再到「超脫」,這位年輕演員早就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和天賦。

    「每一位演員都是自戀的,看,我就是典型代表,所有的感言都是關於我自己的。這不是一個好兆頭,所以我想,我應該感謝一下其他人。」藍禮的話語是如此自如、如此幽默,劇院裡的笑聲根本停不下來。

    「詹妮弗,菲麗希緹,查利,還有劇組的其他演員和夥伴們,謝謝你們的陪伴,沒有你們,作品最終絕對不會是如此模樣。我很想要一一感謝下去,但顯然我的腦袋現在處於罷工模式,那麼就等我回去之後,列舉清單,再慢慢溝通。」

    這一次,輪到詹妮弗-勞倫斯吹響口哨了,全場的笑聲和掌聲同時響起。

    「還有,德雷克-多雷穆斯。在特柳賴德電影節之上,你告訴我,這部電影非我莫屬。當時,我相信你了,於是,』愛瘋了』誕生了。現在看來,你是正確的。」藍禮以一種另類的方式,向德雷克表示了感謝,「這是屬於你的電影,能夠成為其中一部分,我很榮幸。」

    坐在觀眾席之中的德雷克,此時已經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最後乾脆將腦袋埋在了雙手之間,放聲痛哭起來。只有他才知道,「愛瘋了」這部電影到底意味著什麼;也只有他才知道,藍禮飾演的雅各布到底意味著什麼。

    今晚,「愛瘋了」受到的嘉獎,不僅是對藍禮對德雷克的肯定,更是對德雷克那一段美好回憶的緬懷。

    「最後……」藍禮不由微微停頓了一下,聲音再次哽咽起來,腦海裡又一次浮現了那個身影,海瑟-克羅斯。

    距離她的離開,僅僅只過去了兩週,卻彷彿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所有的記憶都蜂擁而至。她錯過了格萊美,也錯過了奧斯卡。通往夢想的這條道路上,她終究還是沒有能夠陪伴他走到這裡。

    「最後,感謝在夢想的道路上,每一位孜孜不倦堅持下去的獨行者。也許我是愚蠢的。也許。」藍禮欲言又止,還有無數話語想要表達,卻終於沒有開口說下去,只是舉起了手中的小金人,在空中稍稍停頓了兩次,一切話語都包含在了那雙深褐色的眼眸之中。

    朦朧的淚光,折射出萬丈光芒,堅毅而強大的信仰,勾勒出那張俊朗面容的輪廓,猶如西西弗斯,猶如堂吉訶德,猶如……藍禮-霍爾。即使夢想是愚蠢的,即使現實是殘酷的,但,他依舊無怨無悔。

    然後,沒有停留,藍禮轉身離開了舞台,只留下一個背影,在光影之中,拉得老長老長。
V123210 發表於 2018-2-4 20:38
大戲骨 904 變數橫生

    這是二十二歲的藍禮第二次奧斯卡提名、第一次奧斯卡得獎,但所有人都堅信,這不會是最後一次。

    這名年輕演員,一次又一次地推翻人們的慣性認知,一次又一次地驚豔人們對表演的認識,更重要的是,他對夢想的執著、對表演的堅持、對藝術的追求,真正地令人欽佩!正如藍禮所說,也許,這很愚蠢;但,愚蠢得令人敬仰。

    目送著藍禮離開的背影,瑞恩-高斯林第一個就站立了起來,吹著口哨、拍打雙手,送上了至高讚譽;然後是傑西卡-查斯坦,然後是詹妮弗-勞倫斯、艾瑪-斯通、魯妮-瑪拉,然後是德雷克-多雷穆斯……

    人數不多,不過稀稀拉拉的三十、四十人左右,但如此待遇,卻是克里斯托弗-普盧默和梅麗爾-斯特裡普都沒有能夠享受到的。一名入行僅僅三年時間的「准新人」演員,卻收穫了如此愛戴和擁護,堪稱匪夷所思。

    「藍禮-霍爾」,這個名字對於好萊塢來說,意義非凡。至少在y世代演員之中是如此。

    離開舞台,隱隱之間,藍禮可以感受到一道尖銳而犀利的目光投射而來,猶如箭矢一般,破空而來,狠狠地撞擊在他的背上。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毫無疑問,他現在已經一命嗚呼。那眼神是如此銳利、如此惡毒、如此凶狠,以至於藍禮根本無法忽視。

    腳步微微一頓,轉頭看了過去,但在舞檯燈光之下,只能看到黑壓壓的一片,大團大團的熱浪在湧動著,模糊成一團明暗交錯的光暈,不要說臉孔了,就連方位也不太容易識別。

    根據直覺、摸索方向,然後,藍禮嘴角的弧度就輕輕上揚了起來。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不是哈維-韋恩斯坦,還能是誰呢?

    顯然,手拿把攥的影帝小金人,意外旁落,刺痛了哈維的自尊和驕傲;但,他和哈維之間本來就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道不同不相為謀。現在僅僅只是死結再更加「死」一些,已經不能更加糟糕了。所以,無須在意。

    「藍禮?」耳邊傳來了司儀禮貌的聲音,轉過頭,藍禮就看到了跟在後面的娜塔莉和司儀,他微笑地收了收下頜示意,再次邁開了腳步。

    哈維死死地咬住雪茄,死死地,那難嚼的雪茄頭幾乎就要咬斷,可即使如此,內心的滔天怒火已經難以抑制。

    煮熟的鴨子居然飛了!

    美國演員工會獎之上,讓-杜雅爾丹順利登頂之後,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奧斯卡影帝勢必將歸屬於「藝術家」、歸屬於韋恩斯坦影業,1995年頒發了第一屆美國演員工會獎以來,這就是演技四大獎項最終重要的風向標。沒有之一。

    2000年到2004年,連續五屆美國演員工會獎的得獎名單,在奧斯卡之上都被顛覆,少則一項,多則三項;但在那之後,2005年開始,七屆典禮之中,其中六屆頒獎典禮都準確預言了至少三項得主,過去兩年,更是連續兩年准確命中所有四項演技獎得主。

    今年,似乎也不應該是例外。

    但,現實就偏偏這樣發生了!美國演員工會獎之上,配角部門的兩位得主在奧斯卡順利登頂,而主角部門的兩位得主則雙雙錯失小金人。

    這是一場失敗,毋庸置疑的失敗;如果有什麼事可以讓這場失敗變成恥辱性的慘敗,那就是輸給「愛瘋了」的藍禮。

    輸給布拉德-皮特,輸給喬治-克魯尼,這都是令人扼腕卻可以接受的結果,即使是輸給加里-奧德曼,哈維也勉強可以吞下這口氣。但,絕對不能是藍禮-霍爾!

    當初在聖丹斯電影節之上,拒絕了哈維的藍禮;頒獎季之中,如影隨形、陰魂不散的藍禮;學院公關之中,被韋恩斯坦兄弟視為最強勁對手、多加照顧的藍禮。最有可能卻最不可能的藍禮。

    哈維可以感覺到怒火猶如火山一般爆發,自從「莎翁情史」登頂奧斯卡以來,過去十五年時間裡,他都是好萊塢最頂尖的存在,呼風喚雨、為所欲為,沒有人可以挑戰他的權威;但是今晚,這一記耳光是如此響亮,又如此凶狠,以至於哈維開始感受到了周圍的憐憫和同情。

    如果可以,他會殺了藍禮。

    腦海之中閃過一絲頭緒:他們沒有推動「炒作門」的話,那麼學院公關的優勢是不是就不會顛倒了?「炒作門」結束之後,鮑勃建議見好就收,他是不是應該收手?事情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錯的,是不是他的決策失誤?

    但,如此思緒僅僅只是一閃而過,轉瞬即逝,然後就再也不曾出現過。這不可能是他的失誤,所有過錯都是來自於藍禮。所有。

    目光灼灼地「護送」著藍禮的背影消失在側台,哈維重重地哼了一聲。奧斯卡小金人?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接下來的漫長職業生涯,他們可以好好較量較量。除非藍禮立刻退出娛樂圈,否則,他會讓藍禮意識到,「為什麼當初不早點退出娛樂圈呢?」

    哈維收回了視線,再次聚焦在舞台之上,開始關注接下來的典禮進程。他們還有更加重要的獎項需要關注:最佳導演獎。

    2005年的奧斯卡,再次重演了;在今晚,最佳原創劇本、最佳改編劇本、最佳剪輯、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等七個獎項,分別屬於七部不同的作品,一一對應的是「午夜巴黎」、「後人」、「龍紋身的女孩」、「初學者」、「幫助」、「愛瘋了」和「鐵娘子」。

    在這之中,四部作品無緣角逐最佳影片、五部作品無緣角逐最佳導演。換而言之,「午夜巴黎」、「後人」和「幫助」這三部作品的最佳影片得獎希望,匪夷所思、不可思議地保留了下來,而上半場遙遙領先的「雨果」和「藝術家」,依舊懷抱著小金人,忐忑不安地坐在冷板凳之上,等待著宣判。

    最佳男主角的頒發,人們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正如墨菲定律。「藝術家」和「後人」雙雙落敗,甚至不是「點球成金」這部早早退出最佳影片爭奪的作品,而是「愛瘋了」,和「鐵娘子」一樣,完全憑藉著表演而在頒獎季之中佔據一席之地的作品。

    於是,亂戰和混亂還在持續。壓力進一步累積,而後來到了最佳導演之上。時間的推進,懸念感還在持續上升,緊張感還在持續疊加,對於觀眾來說,這是福利,越來越精彩;但對於現場嘉賓來說,這卻是折磨。

    最佳導演的五位提名者分別是,「雨果」的馬丁-斯科西斯,「藝術家」的米歇爾-哈扎納維希烏斯,「後人」的亞歷山大-佩恩,「午夜巴黎」的伍迪-艾倫,「生命之樹」的泰倫斯-馬力克。

    如果是馬丁、米歇爾、亞歷山大和伍迪這四位導演之中的任意一位,那麼他們所執導的作品,就將脫穎而出,成為最佳影片的頭號候補如此說法也不太準確,畢竟,頒獎典禮已經接近了尾聲,現在就只剩下最後一個懸念沒有揭曉了。

    但如果是泰倫斯的話,這也意味著,此前始終波瀾不驚、一路陪跑的「生命之樹」,繼續加入戰局,亂上加亂,在最佳影片揭曉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這聽起來不可思議,但今晚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可能性依舊不能完全杜絕。

    2005年以來最混亂的頒獎小年,絕對名副其實。所以,最佳導演獎的頒發,壓力成倍增長。

    回到後台,藍禮也感受到了那無處不在的緊繃和壓抑,視線裡的每一個人都紛紛上前表示了祝賀,眉飛色舞之間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對於旁觀者來說,如此好戲絕對是精彩紛呈,熙熙攘攘的人潮絡繹不絕。

    停下腳步,藍禮和娜塔莉的視線一個交錯一個停頓。

    娜塔莉挺直了腰桿,迎向了藍禮的視線,以強力出擊的方式,掌管了主動權,「恭喜!」娜塔莉抬起了下巴,高傲而清冷地說道,「恭喜今晚的勝利,這著實難得。」

    藍禮可以察覺到娜塔莉的傲慢。也許,這是她的自我保護;也許,這是她的本性使然;也許,這是他的錯誤解讀。但,他不在乎。對於藍禮來說,娜塔莉始終是一個陌生人,他在媒體面前的話語不是賭氣,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自然也就沒有任何情緒。

    老實說,娜塔莉大可不必擺出一副如此姿態,唯恐他會奚落或者挑釁。他們都是聰明人。

    「謝謝。」藍禮紳士地點點頭,以微笑表示了回應,緊接著退後了半步,再次點頭示意了一下,繞過了娜塔莉,轉身告辭。

    娜塔莉站在原地,憋著一口氣,眨了眨眼睛,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

    藍禮進入了待機室,摩肩接踵的人群將整個空間堵塞得水洩不通,幾乎所有人都冒出來,守候著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的揭曉,前所未有的亢奮;注意到藍禮的身影,大家都歡快地打起了招呼,然後讓開位置,歡迎藍禮一起加入他們。

    視線之中,演員有一些,但更多都是幕後工作人員。這樣的奧斯卡,有點可愛。藍禮看了看手中的小金人,啞然失笑,腳步停留在了人群之中,抬起頭,看向了大屏幕。

    舞台之上,頒獎嘉賓邁克爾-道格拉斯已經做好了準備。作為業內最著名的大佬,也作為演藝家族道格拉斯的當代家主,邁克爾的份量自然非同小可,作為最佳導演的頒獎嘉賓,著實再合適不過了。

    「現場感受到了如此熱度,這是正常的嗎?」才一上場,邁克爾就掌控了現場的氣氛和節奏。
V123210 發表於 2018-2-4 20:38
大戲骨 905 典禮落幕

    最佳導演的五位提名者,所有的分析、所有的統計、所有的衡量、所有的預測,在此時此刻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人人都知道,「藝術家」的米歇爾橫空出世,以黑馬之姿,向學院致敬、向電影工業致敬,向黃金時代致敬,在頒獎季之中成為了領跑者;人人也都知道,「雨果」的馬丁、「後人」的亞歷山大和「午夜巴黎」的伍迪,實力不分軒輊,同時他們的好萊塢影響力也遠遠超過米歇爾,威脅強度毫不遜色。

    人人還都知道,「生命之樹」的泰倫斯無疑是一匹黑馬,就和影帝候補的加里-奧德曼、影后候補的魯妮-瑪拉一樣,實力出眾,卻聲勢不足。很大幾率,應該是陪跑。

    但,經歷了漫長的夜晚,也經歷了驚人的動盪,顯然,之前的預測和評估都可以丟到垃圾桶裡了,安靜地坐下來,等待結果,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邁克爾-道格拉斯也沒有讓觀眾們等待太久,打開了信封,瀏覽了卡片,瞪大了眼睛,聲音微微停頓了片刻。這短短的一絲神色,卻牽動了全場所有觀眾的注意力,然後,他宣佈了答案,「第八十四屆奧斯卡,最佳導演的得主是……」邁克爾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卡片,一字一頓地說道,「『雨果』,馬丁-斯科西斯。」

    滴答,滴答,滴答,現場可以清晰地聽到心臟跳動撞擊的聲音,然後剎那間,壓抑的情緒猶如瀑布暴雨一般宣洩而下,全場所有觀眾在驚愕和震撼之中,紛紛站立起來,以最隆重、最盛大、最恢弘的掌聲,送上了祝福和恭喜!

    馬丁-斯科西斯!居然是馬丁-斯科西斯!得獎熱門米歇爾-哈扎納維希烏斯落馬,古稀之年的馬丁-斯科西斯再次斬獲小金人!

    馬丁-斯科西斯,毋庸置疑,他就是美國電影史上最重要的導演之一,「出租車司機」、「憤怒的公牛」、「好傢伙」、「窮街陋巷」、「純真年代」等等,全部都是載入史冊的佳作,與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喬治-盧卡斯、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並列稱為八十年代四大導演。

    但陰差陽錯之下,他卻始終沒有能夠得到奧斯卡小金人的認可。進入千禧年之後,馬丁有些走火入魔,「紐約黑幫」、「飛行家」、「無間行者」,每一部作品都是寫給奧斯卡的情書,情真意切,卻終究丟失了他一貫的銳氣和深刻。

    26年的「無間行者」,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之下,終於讓馬丁圓夢奧斯卡,成功收穫了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這是馬丁最好的作品嗎?顯然不是;這是馬丁集大成之作嗎?顯然也不是。功勞票和同情票的雙重作用之下,馬丁成功一圓夙願。

    在那之後,放下了奧斯卡的束縛,馬丁擺脫了自己一貫的黑色和暴力,放開手腳之後,反而不斷突破自我。今年更是拍攝出了令人驚嘆的「雨果」,鏡頭的運用、觀影的調度、表演的鎖定以及重新回歸初心的童趣,展現出了這位導演大師的別樣風采。

    今晚奧斯卡開場之中,比利-克里斯托在唱段裡調侃馬丁,「那個暴力、血腥、黑暗、粗口連篇的馬丁,如果』雨果』還有續集的話,請一定回來,好嗎?」但,沒有人可以否認,突破自我之後的馬丁,更加揮灑自如,反而彰顯出了大師風範。

    現在,馬丁-斯科西斯憑藉著一封寫給電影的情書,收穫了個人的第二座奧斯卡最佳導演小金人。如此意外,卻又如此驚奇!

    全場觀眾,起立鼓掌,掌聲雷動,驚嘆連連。

    萬眾矚目之下,馬丁滿臉驚訝和意外地走上了舞台,從邁克爾手中接過了小金人獎盃,臉上洋溢著孩子般的笑容。

    全場觀眾,久久站立;洶湧掌聲,經久不息,甚至比當初「無間行者」的集體致敬還要更加瘋狂,也甚至比今晚任何一位得獎者還要更加熱烈。

    站在人群之中,哈維-韋恩斯坦的情緒猶如脫韁野馬一般失去了控制。早些年的時候,他一直是老謀深算的狐狸,控制情緒的能力著實不俗;但伴隨著權勢越來越高,他也越來越不需要隱藏和控制自己,脾氣的壓制能力也漸漸開始弱化。

    今晚,勝券在握的情況之下,幾乎就是「藝術家」的加冕登基時刻,卻在「鐵娘子」爆冷收穫影后小金人之後,連連挫敗,先後丟掉了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導演。這絕對是奇恥大辱!洶湧的情緒猛然就衝破了束縛。

    摘下嘴角的雪茄,丟在了地上,然後抬腳狠狠地碾壓、再碾壓,用盡全身力氣。所有的風度、所有的禮儀、所有的優雅,全部都在火山噴發般的怒火之中焚燒殆盡,連綿不絕地噴薄爆發,但這依舊無法宣洩自己的憤怒,即使頒獎典禮還在進行,哈維也頻臨失控的邊緣。

    幸運的是,全場觀眾起立鼓掌,在洶湧人潮之中,哈維的動作還算隱蔽,周圍的其他人也都假裝沒有看到。沒有人敢觸怒暴跳如雷之中的韋恩斯坦。

    「那傢伙!都是因為那傢伙!」哈維開始咬牙切齒,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那個傢伙開始的。該死!該死的傢伙!

    腳底下的雪茄已經徹底破碎,看著那瑣碎的煙葉消失溶解在紅色地毯之中,彷彿慘遭肢解一般。哈維的脾氣才終於平復了下來,深呼吸,再次深呼吸,整理好西裝、整理好頭髮,重新露出笑容,禮貌而優雅地開始鼓掌,為馬丁送上了掌聲。

    今晚的恥辱,哈維永生難忘。又或者更準確來說,聖丹斯的恥辱烙印,從來就不曾消退過;不過,戰爭,從今晚正式開始,此前的小打小鬧僅僅只是灑灑水而已,現在開始真刀真槍的較量,就讓他們看看鹿死誰手。

    不要退出娛樂圈。哈維改變主意了,他真心地祈禱著,那個傢伙絕對不要退出娛樂圈,在這筆賬算完之前,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好好地較量較量。

    最佳導演頒發完畢之後,只剩下最佳影片了,目前戰況是「雨果」絕對領先,五座技術部門獎盃,再加上一座最佳導演獎,當之無愧地成為了領跑者,上半場的熱門,迂迴曲折之後,再次回到了熱門行列。

    在這之外,其他四部作品平分秋色。「藝術家」兩座技術獎盃;「後人」、「午夜巴黎」、「幫助」各自一座核心獎項。

    九部提名作品,五部作品角逐最終大獎,「雨果」遙遙領先,頒獎典禮的懸念似乎終於浮出水面。於是,最後一位頒獎嘉賓湯姆-克魯斯登場時,整個柯達劇院的氣氛都放鬆了下來,緊繃的壓力似乎瞬間完成釋放,晚會重新回到了和樂融融、歌舞昇平的喧鬧和繁華之中。

    就連電視機前的觀眾們都已經開始鬆懈了。或者轉台,或者發臉書推特,或者吃零食,或者閒聊,似乎所有人都篤定自己知道得獎結果。直到湯姆-克魯斯打開了信封。

    看著手中的信封,湯姆有些猶豫遲疑,但再三確認之後,他還是宣佈了結果,「第八十四屆奧斯卡最佳影片的得主是……』藝術家』。」

    不是「雨果」,而是「藝術家」。自戀的學院,自戀的電影人們,終究還是選擇了致敬自己的「藝術家」,而不是致敬電影的「雨果」;韋恩斯坦兄弟的毒辣眼光和準確公關,再一次鑄就了奧斯卡奇蹟,掀翻一眾對手,登頂最高舞台。

    重新隱藏起了所有情緒的哈維,笑容滿面地接受了周圍所有人的祝賀和恭喜,春/風得意地擁抱了屬於自己的榮耀和光芒。至於內心的真實想法,這就不得而知了。

    但對於觀眾來說,對於嘉賓來說,最佳女主角、最佳男主角、最佳導演、最佳影片,連續四個獎項爆冷,如此走勢,著實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

    事實上,頒獎典禮之前,最佳影片爭奪戰之中,「藝術家」已經是稍稍領先了,「雨果」和「午夜巴黎」兩部作品的競爭力稍遜一籌,而「後人」則聲勢又稍稍落後了一些。

    「藝術家」的得獎,這應該是預料之中的結果,但經歷了今晚跌宕起伏的頒獎過程之中,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雨果」將會得獎之際,卻又再次掀翻了人們的猜測,重新回到了「軌道」上來,但,這到底是驚嚇,還是驚喜呢?

    「藝術家」的名字從話筒之中傳來時,現場可以清晰地聽見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電視機前更是可以清晰地聽到摔碎東西的聲音不是心碎,而是摔碎盤子和薯片,那清脆的聲響和脫臼的下巴,猶如諷刺默劇一般,呈現出人們的錯愕和惶恐。

    這是學院評委們親手票選出來的結果,但即使是他們自己,在獎項揭曉之前,同樣無法預測六千名評委的選擇,現在看來,今年的混亂之中,每個人的選擇都充滿了意外和挑戰,於是,造就了25年之後的又一次爆冷。

    當年,「斷背山」輸給了「撞車」,至今依舊被認為是奧斯卡千禧年之後最糟糕最錯誤的一次選擇;今年,「雨果」輸給了「藝術家」,那麼歷史又將會如何看待如此結果呢?

    第八十四屆奧斯卡頒獎典禮,就在這樣的氛圍之中落下了帷幕,「藝術家」擒獲三座小金人,登頂最佳影片;「雨果」收穫六座小金人,為馬丁-斯科西斯拿下了第二座最佳導演,卻遺憾錯過了終極大獎,其他獎項則由不同作品分別瓜分。

    還有,梅麗爾-斯特裡普收穫個人第三座小金人,真正地載入史冊;而藍禮-霍爾則收穫個人第一座小金人,刷新影帝得獎的年齡記錄;克里斯托弗-普盧默則成為了影史最老的演技得獎者。

    如此一屆不走尋常路的頒獎典禮,終於落幕了,至於獎項到底如何,就留給後人評說。
V123210 發表於 2018-2-4 20:39
906 漫天星辰

    墨黑色的天幕廣袤無垠地鋪陳開來,銀色的星光、黃色的路燈和白色的尾燈交織成墨,恢弘而肆意地潑灑開來,緩緩暈開之後,泛出了一層厚重而深邃的藏藍色,一點一點地漾起漣漪,在幕布之上塗抹勾勒,濃淡相宜、美妙絕倫,宇宙的奧妙和神秘倒映的瞳孔深處,讓人挪不開目光。

    漫天漫地的瑣碎星辰隨意地灑落在天鵝絨之上,似乎每一個都平淡無奇,卻又都獨一無二;似乎每一個都遙不可及,卻又都近在咫尺。不由自主地,視線慢慢地深邃起來,細細地打量著那無數繁星,幻想著那些星球之上的地貌和世界。

    藍禮喜歡洛杉磯的夜空。不同於紐約的高遠和清冷,也不同於倫敦的朦朧和黯淡,洛杉磯的夜晚總是如此璀璨,天際邊的暗紅色、寶紫色和湛藍色在翻湧沸騰著,瑰麗地燃燒起來,平靜之中卻有種驚心動魄。

    靜靜地站在好萊塢高地中心五樓的天橋之上,狂暴的夜風在耳邊呼呼作響,似乎只要張開雙臂,就可以輕盈地乘風翱翔;視線遠端的「hollywood」標誌牌在夜空之下格外耀眼,空曠而平坦的城市構圖將整個世界都呈現在眼前和腳底。

    影迷們和記者們的歡呼吶喊猶如岩漿一般,在腳底下汩汩作響;談笑風生、觥籌交錯的派對氣氛已經在柯達劇院內部蔓延開來,距離「名利場」舉辦的奧斯卡之夜還有兩個小時,人們沒有著急著離開劇院。

    經歷了破產風波和冠名風波之後,「暫時命名為好萊塢高地中心」的柯達劇院,也許是最後一次舉辦奧斯卡了,經歷了漫長的十二年之後,塵封進歷史的櫥櫃之中。正是因為這個「也許」,所有人都依依不捨地留在柯達劇院裡,留下自己的存在證明,緬懷曾經的美好回憶。

    但,藍禮卻知道,柯達破產了,柯達劇院卻沒有;後來,著名的音響技術公司杜比實驗室贏得了冠名權,於是,杜比劇院繼續成為奧斯卡頒獎典禮的舉辦地,簽署二十年合作協議。所以,劇院依舊是同一個劇院,只是名字不同罷了。

    這就是生活。人們總是希望留下一點什麼,證明自己存在過。

    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天橋的盡頭,注意到了夜色之中的藍禮,對方的腳步稍稍停頓了一下,正準備離開,但原地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走了過去,那一抹白色長裙在狂風之中獵獵作響,猶如古希臘女神一般高貴而挺拔,不過,不是美麗女神,而是戰爭女神。

    距離藍禮還有三步遠,腳步就早早地停了下來,沒有交談,也沒有對話,只是依靠著欄杆,抬起頭,仰望著天空,驚嘆於那漫天星辰的璀璨和浩瀚,靜靜地接受大自然的震撼洗禮。

    陌生來客的出現,卻沒有破壞空氣之中的那股靜謐,喧鬧和嘈雜依舊在狂風之中湧動,而沉默和寧靜依舊在天橋之上流淌,兩個人彷彿是沒有任何關係也沒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僅僅只是再次萍水相逢的偷閒片刻。

    「你說,玫瑰園是在哪顆星星之上呢?」旁邊的女人揚聲問道,聲音沾染了些許深夜的露水,清冷而沙啞。

    玫瑰園。這說的是「小王子」這本童話書之中的玫瑰園,小王子拜訪了六個不同星球,其中一個就遇到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朵玫瑰花。

    藍禮嘴角輕輕一扯,不由莞爾,「至少不是你所指的那一顆。」女人抬起了右手,指向了漫天星辰之中的一顆明亮星星,藍禮順著手指方向看了過去,「那是飛馬座的阿爾法。」隨後,藍禮也抬起手來,在夜空之中描繪著星辰的位置,「這三顆都是飛馬座的星星,這一顆則是仙女座的阿爾法,形成一個四邊形。」

    說著,藍禮在虛空之中描繪出一個四邊形的模樣;不由地,指尖就停頓下來,彷彿回到了小時候,總是仰望著天空,整晚整晚得無所事事,沐浴在漫天星光之下,漸漸入眠。

    魯妮-瑪拉挑了挑眉,跟隨著藍禮的指示,勾勒出天空的四邊形;忍不住就開口詢問了飛馬座和仙女座的位置,耳邊緊接著就傳來了藍禮低沉的嗓音,細細地解釋起來,魯妮輕輕地、輕輕地伸出之間,像個孩子一般,幻想著自己踮起腳尖,就可以摘下星星來。

    在意識到之前,嘴角的笑容就上揚起來。

    收回視線,收回手指,側過頭看著藍禮的側臉,「不要告訴我,你同時還是一位天文學家?」

    「呵。不是。」藍禮低低地笑著,微微有些沙啞的嗓音在喉嚨深處翻滾著,「只是小時候喜歡看一下雜書,瞭解一些皮毛罷了。如果你再繼續詢問的話,我立刻就要露出馬腳了。」

    貴族教育是一個龐大而繁雜的系統。有人好奇,為什麼貴族們看起來整天無所事事卻又無比繁忙?為什麼貴族們的業餘生活似乎什麼無比空閒卻又充實得不行?

    讀書,對於貴族來說是無比重要的。

    除了藝術、哲學、名著以及打發時間的小說之外,貴族們或多或少都會閱讀一些自然科學的書籍。諸如生物、物理、化學、天文等等。簡單舉例,每一位學習繪畫的學生,必須學習生物學、解剖學、人體學等相關學科,甚至必須親自解剖屍體,瞭解人體的骨骼架構。

    一名真正的貴族,從基礎教育開始到順利出師,往往需要十年到十五年的時間,而在這之後,還有一個漫長的沉澱過程。數世紀之前,貴族少女在十六歲時會舉辦盛大的成年禮,一方面是年齡到了,另一方面則是學成出師。這是雙重含義。

    藍禮沒有客套謙虛。對於天文,他確實是僅僅瞭解一些皮毛而已;在自己擅長的項目之外,其實他最喜歡的是化學,僅僅只是因為各式各樣的化學反應和化學實驗,充滿了惡作劇的樂趣。

    「即使是瞭解皮毛,這也非常難得,告訴我,這管用嗎?」魯妮笑盈盈地說道,眼底閃爍著一絲戲謔。

    沒頭沒尾地,突然就來一句「管用嗎」,但藍禮卻一下就聽懂了:搭訕利器。通過天文學的小小交談,自然地拉近彼此距離,成功搭訕。

    藍禮不由莞爾,收回了視線,看了魯妮一眼,「我不太確定,應該由你來回答。管用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然後藍禮就看到魯妮揚起了眉尾,那英氣逼人的眉毛毫不示弱地迎向了他的視線,然後就聽到魯妮的回答,「差了一點火候。」

    藍禮輕輕收了收下頜,認真地回答到,「我會繼續努力的。」

    魯妮也一本正經地頜首表示了贊同,然後給出了意見,「你知道,真正的高手,絕對不會那麼老實的。你應該走到女人的背後,自然而親切地抬起手,將星座的輪廓描繪出來,呈現在女人的視線之中,然後,你知道……」

    後面的話語化作了一團咕嚕聲,在喉嚨裡翻滾著,卻終究沒有說出口。魯妮聳了聳肩,掩飾著自己的尷尬和生澀,尤其是在藍禮那灼熱而專注的視線之下,有種無處遁形的窘迫,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視線,瞥了一眼,然後就看到了那雙明亮的眸子。

    漫天星辰倒映在那深褐色的瞳孔之中,暈出一層淺淺的笑意、淺淺的溫暖、淺淺的光暈,徐徐蕩漾,即使是懸掛在天際邊的銀河也黯然失色;視線餘光似乎可以捕捉到嘴角那一抹戲謔調侃的微笑,淡淡的,輕輕的,彷彿初夏午後在藍天之上散落開來的魚鱗雲一般,慵懶而愜意。

    魯妮的臉頰頓時就染上了兩團紅暈,慌亂地移開了視線,故作鎮定,僵硬臉孔,假裝毫不在意,清了清嗓子,開口繼續說道,「你的方法還是太過稚嫩了,嗯,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支離破碎的話語,魯妮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瞎說什麼,內心深處暗暗握了握拳,懊惱不已。

    「呵呵。」藍禮的喉嚨深處響起悶悶的笑聲,微微有些沙啞,似乎染上了濃厚的夜色,不是墨黑色,而是藏藍色,細膩柔和得猶如天鵝絨。

    魯妮緊緊地閉上了眼睛,狠狠地咬了咬牙關,低聲嘟囔了一句,「該死的。」

    「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發出邀請嗎?」藍禮的聲音傳來,魯妮嚇得直接張開了眼睛,「沒有!絕對沒有!」但說出口之後,魯妮才意識到了自己的方寸大亂,再次閉上眼睛,無奈而鬱悶,可是嘴角的笑容還是不由自主地上揚起來。

    「你是故意的吧?」魯妮終於反應了過來,察覺到了藍禮的惡作劇,她不由輕輕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又好氣又好笑,想著想著,自己也不由自主輕笑了起來。

    藍禮無辜地攤開雙手,「我做錯什麼了嗎?還是說,我應該走到你的背後,向你展示一下飛馬座的輪廓?」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魯妮睜開眼睛,翻了一個白眼,斜眼看著藍禮,「哈!哈!」乾笑了兩聲,「非常好笑。」魯妮調整了一下姿勢,挺起胸膛,抬起下巴,一幅苦口婆心的模樣,「我只是再給予一些建議,來自淑女的建議,你知道,幫助你更加瞭解女性,說不定,以後有機會,你可以用得上。」

    藍禮的臉上依舊掛著那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眉尾輕輕一揚,「你確定?」
V123210 發表於 2018-2-6 20:49
大戲骨 907星空之下

    「你確定?」

    沒有多餘的話語,藍禮僅僅只是一句反問,再簡單不過了;而魯妮的話語就卡在了喉嚨口,試圖反駁,卻發現自己的反駁根本站不住腳,認真回想一下自己剛才的話語,隨即就意識到了其中的矛盾和錯誤,不由啞然失笑。

    那些套路、那些策略,必須因人而異。對於某些人來說,那是油嘴滑舌;而對於某些人來說,則是風/流/倜/儻;對於某些人來說,又是玩世不恭。顯然,不適合藍禮。

    腦補一下,一貫紳士得體、禮儀到位的藍禮,風格突變,滿嘴甜言蜜語,渾身散發著荷爾蒙氣息,又是口花花,又是身體接觸,那場面真是……魯妮自己都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顫,雞皮疙瘩爬滿了手臂,真是油膩,太油膩了!

    抬起眼睛,魯妮輕而易舉就捕捉到了藍禮的目光,眼底深處湧動的戲謔和調侃,在漫天星辰之中帶著一絲玩味。魯妮的臉頰微微一燙,不過,這一次她卻沒有閃躲,落落大方地迎向了藍禮的打量,「真正的紳士,應該懂得見好就收。」

    然後,魯妮就看到藍禮的嘴角和眼底都滿溢出了燦爛的笑容,整個世界剎那間明亮起來,輕輕地、輕輕地搖了搖頭,眉宇之間閃爍著一抹歡快和雀躍,那儒雅的氣質沾染了些許青春活力,變得驚心動魄起來。

    不過,藍禮沒有回答,而是禮貌地點點頭,表示了歉意,又或者說,表示了同意。而後,轉過頭,再次看向了星空,兩個人的話語就這樣沒頭沒尾地中斷了下來,卻沒有絲毫的尷尬和生澀。

    魯妮微微愣了愣,隨後也轉過頭,再次看向了天空,風聲送來了藍禮帶著淺淺笑意的聲音,「我不是紳士。至少,我希望我不是。」

    下意識地,魯妮就輕笑了起來,條件反射地想要反駁:藍禮的優雅氣質無疑是最為獨特的一道風景線;但轉過頭卻看到了藍禮的側臉,微笑依舊,眼瞼之下的陰影卻勾勒出一抹哀傷和苦澀,僅僅只是一閃而逝,那抹脆弱似乎從來不曾存在過,然後,魯妮的話語就停留在了舌尖。

    重新細細品味一遍藍禮的話語。

    忽然,魯妮就想起了關於藍禮家世背景的猜測,那些善意的、惡意的、八卦的揣測,從來不曾得到過證實,人人都好奇著:這個優雅、沉穩、博學的男人,到底出身如何;年僅二十二歲,卻擁有一股屬於歲月沉澱和打磨之後的氣質,那紳士的儀態完美得無可挑剔。

    魯妮-瑪拉,她自己就是一位出身名門的家族名媛。來自家族的壓力,來自姓氏的束縛,來自階級的桎梏,無處不在,否則,當初她也不會逃往洛杉磯了,經過這麼多年的打磨之後,這才願意重新回到紐約。

    現在,魯妮在藍禮的身上,嗅到了相似的氣息。

    於是,魯妮收回了視線,嘴角上揚了起來,「你是,但你也不是。」

    他是一名紳士,真正的紳士;但他不是背負著家世重量的傀儡,依靠自己的雙手和雙腳闖出了一片天地。所以,他是,他也不是。

    藍禮沒有回答。魯妮也沒有繼續開口。沉默,在兩個人之間緩緩蔓延,靜靜地傾聽安靜之中的嘈雜,靜靜地欣賞夜空之上的璀璨。有時候,寧靜也可以很美好。

    悠揚的旋律在腦海裡輕輕迴蕩飄動著,猶如空曠山谷裡的清幽回音,淺淺的淡淡的震動卻在靈魂深處留下了一片共鳴,透著一絲清冷,帶著一縷溫暖,哀傷而苦澀。

    這是紅地毯之上,間或滑過思緒的那一闕旋律,依舊是那兩個相同的八拍,彷彿唱詩班的吟唱般,彷彿吟遊詩人的高歌般,一遍又一遍地反覆著。

    「若他們說,誰會在乎又一道光芒熄滅,在漫天億萬繁星之下,它正閃爍,不斷閃爍……」

    藍禮輕聲哼唱著,輕輕地,溫柔的嗓音宛若拂面楊柳風一般,在鼻翼和指尖穿行縈繞,勾勒出淡淡的悲傷,如同漣漪一般泛了開來。那近乎呢喃細語的聲音,在喉嚨深處響動著,似乎可以窺見蝴蝶搧動翅膀的軌跡。

    多少人曾經放下前行的腳步,靜靜地欣賞頭頂之上的那一片蒼穹;多少人曾經停下生活的繁忙,注意到漫天星辰之中劃過天際的那一顆星辰。億萬繁星之下,一道光芒的熄滅,有人在乎嗎?千萬生命之中,一縷靈魂的沉寂,又有人在乎嗎?匆匆生活之中,一個夢想的消亡,還有人在乎嗎?

    「是的,我在乎。」耳邊傳來了一個清冷的嗓音,打破了藍禮的思緒,猛地轉過頭,此時才回想起來,他不是一個人。

    魯妮依舊仰著頭,沐浴在浩瀚星光之下,那張白皙柔嫩的臉龐之上,閃爍著堅毅的光輝。她轉過頭,坦然地迎向了藍禮的視線,輕聲說道,「你知道,缺少了任何一道星光,這片夜空就不是曾經的夜空了,缺一不可。所以,是的,我在乎。」

    兩道視線在夜色之中輕輕一個觸碰,而後默契十足地輕輕閃開,嘴角的笑容同時上揚起來,雙雙轉過頭,往前遠方那個靜靜閃爍的「hollywood」標誌牌。

    魯妮輕笑了起來,笑聲在耳邊汩汩作響,「今晚,我們還遵守兩天規則嗎?」

    「當然,當然。」藍禮聳起了肩膀,表示了肯定,「我們之前就溝通過了,我是一個嚴肅的』時間書呆子』。」

    「而我認真地討厭時間書呆子。」魯妮也點頭表示附議,「看來,我們還是達成了共識。我喜歡這樣,和聰明人溝通總是輕鬆的。」

    「所以,這依舊不是約會,你專門走出來,不是因為跟蹤我?」

    「不是。那麼,你站在這裡,也不會故意等著我?」

    「不不,不。巧合,純粹是巧合。」

    「巧合,是的,我也認為是巧合。」魯妮握了握拳頭,以肯定的姿態表示了同意,然後這才想了起來,「對了,恭喜。」

    「謝謝。」沒有客套,藍禮坦然地接受了恭賀。

    魯妮左右打量了一番,「我沒有看到你的獎盃。你知道,對於大部分人來說,贏得自己的小金人之後,愛不釋手、拒絕放手。」魯妮抿了抿嘴角,「即使是梅麗爾-斯特裡普也不能例外。」

    「在經紀人那裡。」藍禮卻沒有大驚小怪,坦然地說道,「太沉了,也太麻煩了。」稍稍停頓了片刻,又補充了一句,「我只是需要一點新鮮空氣,欣賞一下夜色。如果隨身攜帶著小金人,這聽起來就太……裝/逼了。」

    藍禮的用詞讓魯妮哧哧地笑了起來,可是藍禮卻聳聳肩,「就好像意大利或者法國電影一樣。緊緊地抱著自己終身的最高榮譽,然後從這裡一躍而下,生命就在巔峰終止。我對這樣富有哲理的結局沒有興趣。」

    那嘲諷戲謔的語氣,著實是讓人開懷大笑。好不容易,笑聲才漸漸平復了起來,看著夜色之中的藍禮,整個人似乎消融在了濃鬱的墨色之中,感覺如何?」魯妮好奇地詢問到,「我是說,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

    「嗯……」藍禮沉吟了片刻,認真想了想,「我也終究不能免俗?」一個自我調侃的反問,成功地讓魯妮噗嗤一下輕笑出聲,藍禮的嘴角也上揚了起來,「我是認真的。如果我真的不在乎的話,我就不會離開倫敦了,我也不會站在好萊塢的鎂光燈之下。所以,內心深處,我還是在乎的,我還是試圖證明自己的存在;我還是試圖贏得自己的證明。」

    置身於名利場,又有誰是真正的清高呢?就如同貴族的上流社會一般,又有誰是真正置身事外呢?

    「我們誰不是呢?」魯妮似乎也明白了這一點,笑聲平復了下來,但笑容卻依舊停留在嘴角,落在了眼底,「但,你是一名演員,不是一名明星。」

    演員和明星,終究還是有所不同的。內心的堅持,內心的追求,內心的信仰,這才是真正定義自己的存在。

    藍禮不置可否。以前,追逐夢想的道路十分單純,只是埋頭不斷衝刺著、前進著、拚搏著;但漸漸地,事情開始變得複雜起來。

    現在,收穫了奧斯卡小金人之後,夢想似乎已經實現了,可是,真的實現了嗎?他真的就成為一名優秀的演員了嗎?他真的已經觸摸到演技的全新境界了嗎?他的夢想,真正的夢想,成功了嗎?在好萊塢的名利場之中,下一步到底應該如何前進?

    只有真正實現了目標之後,才知道自己又面臨著全新的問題。今晚之後,呈現在藍禮面前的是一個嶄新的世界,即使兩世為人,他也不曾瞭解甚至不曾知曉的世界,現在,他必須依靠自己的信念,繼續邁開腳步。

    藍禮沒有繼續將話題停留在自己身上,轉而提問到,「所以,今晚你還是感覺到無法呼吸嗎?還是說,你已經做好了準備,站上這片舞台,展現自己的才華,追逐自己的夢想。」

    去年的西雅圖,藍禮和魯妮的交談,至今歷歷在目。轉眼,一年就過去了,兩個人的事業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我不知道。至少今晚我可以呼吸了,但還是有些困難,所以我需要一點新鮮空氣。我不太確定是因為我證明了自己的實力,還是因為贏得了提名,哈。看來,我和你一樣,終究還是不能免俗。但是,我想這就是名利場了,每個人都需要面對自己的機遇和挑戰。下一步,我的任務就是弄清楚腦海裡的新想法。」

    「生存還是死亡(to-be,or-not-to-be),這是一個問題。」
V123210 發表於 2018-2-6 20:49
大戲骨 908 邀請信函

    站在大門口旁,透過寬大的方格窗櫺,整個花園盡收眼底,汩汩流淌的大理石噴泉,正在演奏豎琴的天使雕像手臂之上停留著兩隻黃雀,嘰嘰喳喳地放聲高歌;青蔥欲滴的寬闊草坪,園丁正在專注地修理雜草,夏天到來之後,草坪就肆意野蠻地開始茁壯成長;老舊的青石板車道之上,青苔和雜草倔強地在縫隙之中尋找著生存空間。

    別墅終究不是莊園。小小的花園一目瞭然,每一個細節都可以清晰地收入眼底,一眼就可以看到臨街的馬路。即使是在房價相對便宜的貝斯沃特,但這裡依舊是倫敦,全球房價最頂尖的城市之一。

    一幢別墅,對於落魄貴族來說已經是極致。

    留在倫敦,之於上流社會的貴族,這是尊嚴,這是驕傲,這是底線。哪怕是一間小小的公寓,沒有專門的更衣室,沒有浴室和衛生間的分隔,沒有小小的花園,但,「總是比住在鄉下好的」,至少,他們可以出席各式各樣的晚宴和活動,他們可以留在焦點的視線之中。

    幸運的是,霍爾家依舊保留住了他們的別墅。八個主臥和兩個待客廳,算不上奢華,卻勉強留住了體面。

    菲利普-登巴邁著方正而規矩的腳步,走下樓梯,腳步聲完全消失在低調華麗的土耳其紅地毯之上,熨帖整齊的三件套灰色西裝依舊保持著嚴絲縫合的束縛和緊繃,即使是初夏的躁動之中,那一絲不苟的舉動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動作優雅地打開大門,古老的門板發出咿呀的呻/吟聲,透露出房子的歷史和底蘊也可以說是破敗和老舊,菲利普露出了禮貌而得體的微笑,迎接著上門的郵差。

    「早晨!先生,你依舊如此準時。」郵差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翻找著自己的郵差包,將信件清點了一下,一一交給菲利普,「希望有美好的一天。」

    菲利普點頭示意了一下,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板,站在旁邊的門房隔間門口,低頭開始翻閱著手中的信件,篩選掉垃圾郵件,然後將所有郵件一一分類,那些財務以及工作的信件,將直接送往書房;那些私人信件,則將分別送到每一位主人的手中。

    熨燙報紙,分類郵件。這是菲利普每天早晨的第二件事,保證自己在喬治-霍爾和伊麗莎白-霍爾進行早餐的時候,將報紙和郵件擺放在兩個人的手邊,開啟一整天的行程。至於第一件事,則是囑咐廚房準備早餐。

    同一份工作,堅持了四十多年之後,對於菲利普來說早就駕輕就熟。有些枯燥,卻始終專注。

    熟練的雙手稍稍停頓了片刻,看著手中的湛藍色信封,菲利普不由猶豫了片刻。這是一份垃圾郵件,準確來說,這是一份廣告郵件,至少外表看起來是如此。

    信封的右下角標註著,「阿爾梅達劇院」,顯示著,這是一封來自劇院的推廣信件。

    在戲劇、歌劇、芭蕾舞等表演無比繁榮興盛的倫敦,此類信件數不勝數,可以分為兩種:一種就是單純的垃圾郵件,劇院為了推廣,印刷廣告之後,廣為分發;一種則是特殊的會員郵件,定期向自己的會員更新接下來一個月到三個月的劇目清單,僅供參考。

    菲利普之所以判斷為垃圾郵件,那是因為霍爾夫婦不是阿爾梅達劇院的坐上賓。

    阿爾梅達劇院是倫敦的老資歷了,不過更換了劇院經理之後,開始變得大刀闊斧起來,總是願意推廣更多新鮮、獨特、年輕的創作劇目。這對於藝術來說,絕對是好事,保持創作的活力;但伴隨而來的缺點也非常明顯,提拔新人、草根雲集、劍走偏鋒,許多劇目都是與時俱進的年輕作品。

    這是一把雙刃劍。上流社會的貴族們,一方面自詡藝術造詣深厚;但一方面又愛惜羽毛,只願意觀看那些經典劇目比如說莎士比亞,拒絕降低自己的格調與水準,觀看那些草根出身的獨特劇目。

    偶爾,阿爾梅達劇院確實能夠一鳴驚人,觀眾嘉賓之中不乏貴族群體之中的年輕人,甚至於一些自詡藝術家的老貴族也會屈尊降貴地拜訪阿爾梅達劇院。

    但,社會場合之中,他們總是抱著一股挑刺的清高姿態,半開玩笑地嘲諷著阿爾梅達劇院的低俗和平庸,同時又補上一句,「但劇目還是不錯的」,以表示自己的藝術素養,足夠客觀,也足夠高雅。

    當了/婊/子,還要牌坊。二十一世紀的上流社會,就是如此;全世界的各界名流們依舊趨之若鶩。

    如果菲利普沒有記錯的話,霍爾夫婦僅僅觀看過兩次阿爾梅達劇院的劇目,他們絕對不是這間劇院的會員。自然而然,這就是垃圾郵件。

    但菲利普卻猶豫了。指尖的觸感可以感受到信封紙質的不同,這樣小小的細節,只有經受過長年累月訓練的人士才能區分。在霍爾家,也只有菲利普一個人能夠做到這一點畢竟,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貴族傳統早就已經七零八落、支離破碎。

    放下了其他信件,菲利普細細地打量了一番信件的正面和背面,而後拿起了拆信刀,乾脆利落地拆開了信封,抽出了裡面的信箋。作為管家,這是他的職權範圍;有必要的話,私人信件也是可以直接拆封的

    守口如**,這是貴族管家的基本素質。即使親眼目睹了秘密,他們也知道什麼可以看到,什麼不可以看到。

    這不是垃圾郵件,而是一封正式邀請函。

    來自阿爾梅達劇院的官方正式邀請。

    「五月十八日,阿爾梅達劇院即將舉辦全新劇目「悲慘世界」的首演。劇目將分為上半場和下半場,上半場的開場派對時間是兩點三十分,正式開演時間是三點整;下半場的開場派對時間是八點十五分,正式開演時間是八點三十分。整齣劇目長達六個小時。

    歡迎每一位劇目愛好者,前往阿爾梅達劇院觀看演出。」

    這不是邀請函的全部,隨後還附上了整齣劇目的介紹小冊子,詳細地介紹了整個製作團隊以及創作靈感,還有最為重要的演員名單,第一陣容以及第二陣容的所有演員名單。

    在倫敦西區和百老匯觀看劇目,演員無疑是重中之重。經典劇目的經典唱段,對於資深觀眾來說絕對是瞭如指掌,他們之所以不厭其煩地欣賞同一個劇目,一遍又一遍,就是為了欣賞不同卡司陣容所迸發出來的不同火花,還有不同演員對於同一個角色的不同演繹。

    無論是資深演員,還是新人演員。演員名單出來之後,都將成為討論焦點。

    觀看一齣劇目的正確方式是:瞭解劇目創作陣容以及演員陣容,瞭解劇目故事背景以及典故來源,進一步瞭解劇目的創作靈感,又或者是以前版本的對照比較。

    這些僅僅只是前期準備工作而已,抵達劇院之後,在開場派對之中,觀眾之間將會分享彼此的觀點,交流彼此的看法,並且提出自己的期待;而後,這才是觀看劇目環節,但這依舊不是結束;劇目結束之後,與主創人員的交流、與專業劇評人的交流、與其他觀眾的交流,所有都將在另外一場派對之上完成。

    觀看劇目,不僅僅是看劇,同時看的還是底蘊。無論是開場派對,還是落幕派對,自己的觀點、自己的見解以及交流的方式,展現的都是自己的底蘊和知識,乃至於家教和素養。

    為什麼暴發戶們無法融入上流社會的圈子?這就是原因;為什麼貴族的氣場總是無比強大?這就是原因。

    「悲慘世界」,這是一出無比特別的劇目。

    倫敦的每一位戲劇愛好者都看過,這是一個肯定的「每一位」,百分之百;但,同時也是倫敦的資深戲劇愛好者們排斥和鄙夷的對象,因為過度商業化的包裝和運營,現在已經淪為遊客欣賞的入門劇目,為了彰顯出自己的格調,資深觀眾是不會進入女王劇院觀看的。

    現在,阿爾梅達劇院再次排演了「悲慘世界」,而且還是大刀闊斧的六個小時?這,著實是太大膽了。

    突然,菲利普腦海之中就回想起了一件小事。

    三月初,藍禮低調地回到了倫敦。彼時,他剛剛收穫了奧斯卡小金人,成為了歷史上最年輕的影帝得主,短短一個月之內,先後登頂柏林和奧斯卡,絕對是萬眾矚目;但,正當所有人都在期待著藍禮的下一步動作時,藍禮卻通過經紀人,官方宣佈,他將投入一齣戲劇的演出之中,暫時不會接拍任何電影或電視作品。

    消息出來之後,引發了無數熱議。

    無疑,讚揚還是佔據了上風,人人都可以看得出來,藍禮再次回歸劇院舞台,打磨自己的表演基本功,鍛鍊自己的表演能力,這對於一位剛剛登上世界之巔的年輕演員來說,著實太過難得。更加難得的是,官方消息給予了確認,這齣劇目是早就安排好的,「明日邊緣」拍攝過程中,就已經密切接洽安排了。

    奧斯卡落幕之後,僅僅只是按部就班而已。

    回到倫敦之後,藍禮住進了馬修位於諾丁山的公寓之中,正式開始了劇目綵排。轉眼,十個星期就過去了,難道就是這一齣劇目?
V123210 發表於 2018-2-6 20:49
大戲骨 909 正式回歸

    藍禮再次回歸倫敦。

    這是短短四個月以來的第二次,更為準確來說,距離「明日邊緣」的殺青離開,也僅僅只是五週之前而已;不過,這一次,霍爾家沒有任何動靜。

    經歷了上一次的針鋒相對,留下了一片狼藉,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霍爾家都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經歷了「炒作門」的轟轟烈烈,霍爾家徹徹底底地關閉了所有的發言,假裝「藍禮-霍爾」從來不曾存在過,清晰地表達了他們的立場;又經歷了奧斯卡頒獎典禮的意外結局,藍禮成為了連續第二年問鼎小金人的英國演員,霍爾家在波瀾不驚之中,走向沉默。

    大風大浪、跌宕起伏、大出風頭。這對於貴族階級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只有那些低俗的暴發戶才會享受這種聚光燈的效果」。自然而然地,當藍禮再次回歸倫敦,喬治和伊麗莎白都假裝沒有這件事發生,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卻彷彿彼此根本不曾存在過。

    亞瑟-霍爾自然是知道的。以人脈和消息為生的亞瑟,根本不需要刻意打聽,就可以得知藍禮的情況;但這一次也老老實實地安分守己,緊緊地閉上自己的嘴巴。在貝斯沃特的別墅裡,「藍禮」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禁忌詞彙。

    更何況,進入倫敦西區之後,藍禮也保持了低調,一心一意地投入作品綵排之中,沒有任何消息傳出。

    一直到今天。

    靈光一閃,念頭一動,菲利普抽出了小冊子,翻開了演員名單。果然就在第一個最顯眼的位置之上看到了熟悉的名字,「藍禮-霍爾」。

    嘴角浮現出一抹淺笑,菲利普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這個名字,眼底閃過了一絲欣慰和開心。藍禮終於還是成功了,按照自己的想法,實現自己的夢想,堂堂正正地以演員的身份,再次回歸倫敦西區的舞台。

    不由自主地,指尖細細地摩挲著那一個名字,普普通通的鉛字卻彷彿擁有魔力一般,喜怒不形於色的菲利普,眼神稍稍明亮了起來,就在此時,手冊之中掉下了一張米白色的卡片,落在了桌子上。

    菲利普撿起了卡片,那蒼勁有力、瀟灑隨性的手寫字體映入眼簾,一看就知道是藍禮的親筆。

    「親愛的菲利普-登巴先生,

    五月十八日,』悲慘世界』即將在阿爾梅達劇院舉辦首演,誠摯邀請你的出席。

    你的,藍禮-塞巴斯蒂安-霍爾。」

    這是一封專門寫給菲利普的邀請函。不同於邀請喬治和伊麗莎白的印刷體,這封邀請函是手寫體,而且是以藍禮個人身份發出的邀請,署名之中還標註了全名以及教名,待遇和情誼都截然不同。

    不過,這一份情誼,對於喬治和伊麗莎白來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他們僅僅只會認為「這是浪費時間」;即使他們知道了如此差別,也不會介意。所以,藍禮大大方方地將邀請函放在了同一個信封之中,將菲利普當做了霍爾家的一份子。

    這一點,藍禮知道,菲利普也知道。但,菲利普還是可以感受到藍禮惡作劇的小心思,有些少年心氣。

    確認了邀請函來源之後,菲利普再次認認真真地閱讀了一遍整個信函內容。注意到了一個小小的細節,「首演」,不是「預演」,也不是「試演」,而是真刀真槍的首演。

    經歷過數個世紀的發展,倫敦西區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在這片區域裡,與時俱進地做出了諸多改變,試圖跟上時代的腳步;但本質來說,這依舊是一個保留了無數傳統的戲劇圈子,沿襲了上世紀二十年代、三十年代戲劇黃金時代的光榮傳統。

    事實上,試演和預演不是最為傳統的環節,首演才是。

    所謂首演,就是戲劇正式登上倫敦西區或者百老匯舞台的第一場表演,公開售票,接受大眾的評審和判斷,類似於電影的首映式,但更多是一個上流社會、頂尖人士、資深藝術家們群星雲集的場合。

    與其說是首映式,不如說是奧斯卡頒獎典禮,和伊頓-多默的個人品牌開幕儀式有異曲同工之妙。

    首演就是一場名流派對;同時,也是勝負分水嶺。

    不過,伴隨著時代的進步,人們的消遣活動越來越多,戲劇的地位節節敗退。於是,六十年代開始,出現了試演;七十年代開始,又出現了預演。

    所謂的試演,就是字面上的意義,在正式演出之前,進行一次嘗試性的、實驗性的演出,觀眾基本上全部都是資深戲劇愛好人士以及專業劇評人、製作人等等。

    試演結束之後,包括導演、編劇和演員團隊在內的所有人,都將虛心接受意見,然後徹夜不眠地對作品進行改動,演員盡快地重新開始排練,並且適應內容。

    最常見的情況是這樣的,試演結束之後,通宵達旦地進行修改,次日早晨,排練全新內容;下午的日場演出,依舊保留原本內容不變;但當天晚上的夜場演出,就必須按照新內容出演了。

    而所謂的預演,稍稍有些不同。一齣戲劇在倫敦或者紐約的劇院上演,成本著實太過高昂,不是每一個劇組都能夠承擔的,於是,在倫敦或者紐約的「首演」之前,劇組先在其他城市進行四周到六週的預演,希望可以收穫到更多積極正面的反饋評論,繼而為正式首演拉動票房。

    但預演的最大難題就在於,一部全新作品,終究還是要登上倫敦和紐約的舞台,接受那近乎殘酷的考驗,許多重要的音樂劇就是毀於預演時的口誅筆伐,來到倫敦和紐約之後,更是迎來了分崩離析的潰敗。

    尤其是網絡時代的到來,戲迷們可以在網絡之上分享每次預演最小的細節、最小的失誤,真正地將雞蛋裡挑骨頭的精神發揮到極致。

    試演是一個自我改進、自我追究的環節,而預演則更偏向於市場營銷、商業推廣的環節。但不管是試演還是預演,在戲劇普遍低迷的2012年,這都是至關重要的。就如同一部全新電影上映之前,通過內部試映來收集反饋信息,這是相同的道理。

    可是,菲利普仔細回憶一下,過去兩週、三週時間裡,始終不曾聽說「悲慘世界」的試演或者預演消息。至少,他沒有在「泰晤士報」、「衛報」、「金融時報」或者「獨立報」之上閱讀到相關評論。

    思緒翻湧之前,餐廳方向傳來了聲響,菲利普立刻就接收到了信號:應該是喬治抵達餐廳了。

    喬治就職於巴克萊銀行,負責管理信託基金,每一天上午,他的日程都是從閱讀「金融時報」開始,享用早餐之後,前往辦公室上班。同樣的行程,同樣的習慣,堅持了二十多年,始終不曾改變過。

    菲利普手腳麻利地收拾好信件,將邀請函重新裝封完畢,而後將報紙和信件放入托盤之中,不慌不忙地進入餐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的喬治,右手邊的咖啡散發出裊裊香氣。

    腳步快速卻毫無聲響,菲利普來到了喬治身邊,先是遞上了「金融時報」,而後將其他報紙呈現扇形地擺開,最後將需要第一時間處理的信件放置在正前方。結束了所有動作之後,菲利普退後了半步,又悄無聲息地轉身離開了。

    轉過身,菲利普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伊麗莎白,「夫人。」菲利普禮貌地打起了招呼。

    伊麗莎白優雅地點點頭,在餐桌的另一端安坐了下來,「菲利普,幫我安排車輛,我一會需要前往溫莎一趟,嗯……四十五分鐘之後出發。」

    菲利普點頭示意之後,快步離開了餐廳,可是腳步還沒有來得及邁開,就看到下樓的艾爾芙,「艾爾芙小姐。今天是早班嗎?」

    「對的,我昨晚喝了一點白蘭地,現在嗓子有些不舒服。早餐的咖啡,我需要添加一些熱牛奶。」艾爾芙優雅得體地點頭示意了一下,交代完畢之後,朝著餐廳方向邁開了腳步。

    菲利普讓開了通道,目送艾爾芙離開之後,這才朝著廚房方向走了過去。今天上午,可真是熱鬧非凡。

    按照平常的慣例來說,喬治在餐廳用早餐,伊麗莎白則在自己的房間裡貴族的夫妻都是分房就寢的;艾爾芙往往需要值晚班,早餐時間會延後一到兩個小時;至於亞瑟,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倫敦市內,不曾回來。

    但今天,喬治、伊麗莎白和艾爾芙都齊聚一堂,同時出現。回想一下喬治面前的那封邀請函,菲利普意識到,早餐時間應該會無比熱鬧。不過,現在菲利普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囑咐廚房,根據今天的意外情況,做出調整。

    餐廳之中,簡單的問候結束之後,三個人各自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每個人之間的距離至少有六米到八米,如果交談的話,勢必就要大聲說話,這是有損禮儀的,於是,他們干脆保持沉默,沒有任何交談,也沒有任何眼神交流。

    簡單翻閱了一下「金融時報」,瞭解了新聞,具體深入閱讀還需要到辦公室之後展開,喬治暫時把報紙放在了一旁,拿起了面前的信件,先大體籠統地瀏覽了一遍所有信件,然後就注意到了那個湛藍色信封,動作稍稍停頓了片刻,猶豫之間,手指就抽出了裡面的內容物。
V123210 發表於 2018-2-6 20:49
大戲骨 910 視同戰帖

    靜謐無聲的餐廳之中,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雖然輕微,卻足夠明顯,伊麗莎白和艾爾芙兩個人雙雙抬起頭,順著聲響的方向投去了視線,然後就看到了仍然在桌面上滑動的信件。顯然,剛才的動靜就是某人丟下信件的響聲。

    喬治的眉頭緊蹙在一起,凝重而嚴肅的神色在濃密的眉宇之間勾勒出來,隱隱蘊含著一絲怒火。可以看得出來,他正在試圖壓制,但粗魯而隨意的動作,翻扯著「金融時報」,嘩啦啦的聲響洩露出了他內心的煩躁和不滿。

    這依舊不是結束。報紙才剛剛打開,用力翻閱了幾頁,毫無誠意,毫無耐心,隨後就再次將報紙摺疊起來,重重地丟在了餐桌上。完全無視了餐桌之上的教養和禮儀。

    「喬治,注意你的言行。」伊麗莎白沒有忍住,語氣平穩,卻內含厲色。

    這一句話卻似乎刺痛了喬治的敏感神經,聲音微微上揚了起來,「我的言行?如果不是你的勸阻,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一步了。現在丟臉已經丟到倫敦西區了,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長年累月的教養累積,賦予了喬治強大的自控能力,但事情總是有例外,特殊的話題總是可以挑戰敏/感的神經,將所有負面情緒都釋放出來。

    說著說著,喬治就瞪圓了雙眼,隱隱可以看到那緊繃起來的下頜,話語也開始變得犀利起來,「如果你的言行如此完美,那麼你來告訴我,我們現在應該如何應對,讓亞瑟派出小嘍囉,把他綁架到湖區,然後關在精神病院裡幾個月嗎?耶穌基督,伊麗莎白,現在是2012年了,不是1912年!」

    喬治抬手就拿起了剛才的信封,輕輕一丟,信件就滑過了光滑如鏡的桌面,落在了伊麗莎白的面前,「現在一切都太遲了。至少,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他就這樣大喇喇地站在外面丟人現眼,而我們就老老實實地躲在貝斯沃特,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恥辱,這是真正的恥辱!」

    「冷靜。」伊麗莎白卻依舊不為所動,語氣平靜而冰冷地說道,「如此言行,如此禮儀,你覺得公爵還會願意將他們的資產委託給你管理嗎?喬治,你不是三十二歲了。」

    喬治沒有再失態,而是冷眼注視著伊麗莎白,等待著伊麗莎白打開信封,然後就看到伊麗莎白那波瀾不驚的臉色稍稍變了變,一如所料,喬治眉眼輕輕一揚,眼底滑過了一絲譏諷,等待著伊麗莎白的回答。

    伊麗莎白快速掃瞄了一遍邀請函的內容,左手就不由握緊成了拳頭,修剪整齊的指甲刺入了掌心之中,微微刺痛讓她迅速清醒了過來,「我告訴過你,在這齣戲劇開始之前,我們就應該扼殺在搖籃之中。」

    「如何扼殺?」喬治此時也徹底冷靜了下來,冰冷的話語不帶一絲一毫的煙火氣,彷彿剛才的情緒失控從來就不曾發生過一般,「約翰-科德,那就是一個硬骨頭,誰的賬都不買;阿爾梅達劇院更是一個刺頭,就連威爾士親王都願意拜訪,你覺得我們可以做什麼?還是說,你覺得我們可以說服安德烈-漢密爾頓?」

    他們不是沒有嘗試過。

    準確來說,伊頓-多默個人品牌揭幕儀式上的碰面,他們就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迫切和嚴峻了,在那之後,柏林電影節的銀熊獎,這是第一次迫近;奧斯卡的最佳男主角,這是第二次迫近;再次回歸倫敦,投入西區的戲劇綵排,這是第三次迫近。

    他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嘗試過不同辦法,試圖扼殺這齣戲劇在倫敦的前景,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約翰-科德和阿爾梅達劇院都是難啃的骨頭,一方面,他們一心一意地專注於藝術創作,對於錯綜複雜的人脈關係並不感冒;另一方面,他們的專業素養名聲在外,貴族階層之中也有不少支持者。威爾士親王,也就是查爾斯王子,待機時間最長的王儲。

    最重要的是,安德烈是這齣戲劇的投資方。不是漢密爾頓夫婦,而是安德烈。撇開安德烈和藍禮的私人交情不說,即使通過漢密爾頓夫婦施壓,這也是沒用的所有人都知道,漢密爾頓夫婦對這個小兒子寵溺有加,幾乎是聽之任之的。

    「所以,你就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伊麗莎白挺直了腰桿,毫不示弱地頂了回去,「當初,如果不是你沒有徹底切斷他的經濟來源,他怎麼可能前往紐約?他怎麼可能有機會?」

    對於貴族子弟來說,缺少了家族的支持,也缺少了其他小夥伴的支持,他們可能真的會餓死街頭。

    喬治也不願意背鍋,「最開始的時候,我就說過,他不應該學習鋼琴,不應該學習表演。你說什麼?是你告訴我,新世紀就要到來了,我們需要與時俱進,不能抱著傳統不放。那麼現在呢?現在你看看導致了什麼結果?」

    「停止!」一聲清脆的呵斥聲響起,制止了喬治和伊麗莎白的互相指責,赫然是在餐廳裡的第三人,艾爾芙-霍爾。

    即使面對突如其來的爭吵和紛亂,艾爾芙卻依舊沒有慌張。服服帖帖的發髻紋絲不亂,挺拔優雅的脊樑昂首挺胸,那微微抬起的下巴曲線,猶如高傲的白天鵝一般,潔白,柔順,優雅,「我們不是那些支離破碎的中產階級家庭,請注意你們的言行和態度。」

    電影裡出現的那些中產階級家庭危機,撕破彼此的臉面,展露出最醜陋也最真實的一面。那不是他們處理問題的方式。

    艾爾芙那清冷而平靜的話語,讓喬治和伊麗莎白都轉移了視線,但終究是平復了下來。「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最重要的是思考解決辦法。」

    波瀾不驚的話語,卻隱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嚴厲。不用奇怪,在霍爾家,艾爾芙確實是女兒,但在喬治和伊麗莎白面前,她卻擁有話語權。至少是平等交談的能力。

    喬治將手中的餐巾丟在了桌面上,「我不管。我不會出席首演儀式,我也不會談論任何相關話題,你們必須給我擺平,我不想要在工作場合裡,聽到任何人背後議論霍爾家的壞話。」說完,喬治就大步大步地離開了餐廳。

    「老爺。」菲利普去而復返,在餐廳門口看到了雷厲風行的喬治,讓開了道路,打了一聲招呼,卻沒有讓喬治停下腳步,「菲利普,備車。我現在就去銀行。」

    「是。」菲利普沒有爭辯,也沒有疑問,快速走向了門房,拿起了內線電話,通知司機備車。

    餐廳之中,就只剩下艾爾芙和伊麗莎白兩個人。

    伊麗莎白揉了揉太陽穴,情緒還是沒有能夠完全平復下來;艾爾芙站了起來,來到伊麗莎白身邊,拿起了邀請函,仔細地閱讀了一遍,「我們必須出席首演。」

    「艾爾芙!」伊麗莎白坐直了身體,甚至顧不上自己的優雅,微微顫抖的聲音上揚了起來,「我們必須出席首演,為什麼?讓他當面羞辱我們嗎?還是讓其他人看我們的笑話?我簡直不敢相信,他真的這樣對待我們,就這樣回到了西區的舞台上,而且還發出了邀請函?如此殘忍!」

    「你們對外宣佈,把他趕出了家門,沒有人認為這是殘忍的;同樣,他邀請你們出席首演儀式,也沒有人會認為這是殘忍的。」艾爾芙那平靜的話語,猶如一把軟刀,一點一點地刺入伊麗莎白的胸膛,但她卻恍若未知,放下了邀請函,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母親。如果藍禮沒有發出邀請函,這才是真正的丟臉,整個倫敦都知道了首演,都接到了邀請函,只有我們沒有受到邀請?這意味著什麼?」艾爾芙足夠冷靜,也足夠縝密,很快就將整件事想通了,「安德烈是一個喜歡熱鬧的,誰都不能確定,他會邀請誰出席首演。即使是這樣,你還是認為,我們不必出席嗎?」

    伊麗莎白擁有一家藝術畫廊。每當畫廊引進了全新畫作,或者介紹潛力藝術家登台,他們都會舉辦盛大派對,這樣的派對,不僅僅是為了銷售,同時也是貴族的日常社交場合。

    想像一下,所有貴族都出席了,只有少數幾個人缺席了,這就等同於被上流社會圈子摒除在外,這才是真正的丟人現眼。

    正如艾爾芙所說,安德烈就是一個不定時炸彈。更何況,藍禮在劍橋大學以及倫敦皇家戲劇藝術學院還有一大批同學。如果霍爾家缺席了首演,這場戰役,他們就等於直接繳械投降了。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伊麗莎白的手指再次蜷縮了起來,「這是一封戰帖!他就在打賭,我們不敢出席!」不出席,那就是縮頭烏龜;出席了,那就是面上無光,這是一場早早注定了結果的戰役。但,藍禮還是發出了邀請函。

    伊麗莎白不由咬緊了牙關。

    「你和父親不用出席。」艾爾芙已經構思好瞭解決辦法,「由我和亞瑟出席吧。社交應酬的事情就交給我們。」

    不是喬治和伊麗莎白,而是與藍禮同輩的艾爾芙和亞瑟。這無疑是再好不過了,無論輸贏,喬治和伊麗莎白都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艾爾芙抬起頭來,然後就看到了重新回到餐廳的菲利普,「菲利普,你也和我們一起出席吧。我想,藍禮會希望看到你在場的。」

    這就是霍爾家的大女兒,艾爾芙-霍爾,優雅,從容,運籌帷幄,並且,永不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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