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工程師 作者:米釀(已完成)

 
Babcorn 2017-2-23 18:52: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4 1009341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19:54
第150章 賀世壽入京

     忙完了土地勘測,李植就開始推進灌溉系統的建設了。

    一方面,李植開始擴大龍尾車作坊的規模。光靠五個炮匠鑄造龍尾車速度不夠,李植又從附近州縣找了三十個會鑄造銅鐘的銅鐵匠,和炮匠們一起鑄造龍尾車。三十五個人一天能生產七台龍尾車。

    灌溉系統依賴的三條小河的河道深淺不一:有些地方河道不深,用一台龍尾車就能把河水揚到灌溉水渠裡;有些地方河道則比較深,需要兩台龍尾車接力才能抽到水。算下來,九萬畝旱田需要八百多台龍尾車。李植要在二月春小麥播種之前準備好八百台龍尾車,日產七台勉強夠用。

    當然李植這水車不是白建的,李植準備對佃田收取三成地租,這些造水車的錢半年就能收回。

    另一方面,李植開始組織難民建造灌溉水渠。

    李植設計的灌溉水渠上寬一點五米,下寬半米,剖面是一個等邊梯形。灌溉水渠底部比地面高一些,這樣農戶只需要扒開水渠就可以從水渠裡引水灌溉。水渠靠近河道的地方離地高一些,遠離河道的一側則相對低些,這樣水就會往遠處流動。

    每道水渠灌溉兩百畝旱田,共有水渠四百五十道,每條水渠長約九百米。

    水渠是夯土築成的,沒有別的材料,只需要流民們出工出力修築就可以了。

    干體力活需要吃飽飯,李植停了粥棚,開始給這些難民供給管飽的白米飯——這些貧民為李植開墾新田,總不能餓著他們。

    貧民們見將軍大人願意收留他們,還給他們提供管飽的米飯,就一個個十分感激李植了。此後貧民們又陸續聽說將軍大人開墾出新田後,要給每個成丁和壯女二十畝旱田,更加興奮。

    這年頭有水源灌溉的話,旱田種冬小麥一年能有一石的收成,一家兩個成年人種四十畝旱田,一年就能有四十石的收成。聽說將軍大人以後只收三成的地租,而且這地租裡就包括上繳的屯田米粒,那一年下來能收進自己家裡的米面就有二十八石。

    家裡五口人的話,敞開肚子吃一年最多能吃十三、四石米面,那就還能餘下十四石糧食換銀子。十四石米面,能換二十八兩銀子。

    除了吃飽飯一年還有二十多兩銀子花銷,這是多好的日子啊?每個月家家戶戶都有二兩多零花?這是大明百姓有的好日子?這是這兵荒馬亂年頭的日子?

    明末相比明初來說耕地更緊張:一方面人口增加了,另一方面水利設施卻衰敗了農田減少了,百姓的人均種植面積十分有限。這些貧民以前都是自種或者佃租少得可憐的田地,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每年青黃不接的時候就要餓肚子,什麼時候想過自己也能過上每月有二兩多零花錢的日子?

    做夢都不敢想。

    當然,佃種將軍大人的田第一年時候經濟上要緊張些,如今第一年已經過了冬小麥播種的時候,只能種春小麥,估計每畝產量只有七斗。但將軍大人說了,第一年只收一成半的地租,那樣一家人佃種四十畝旱田也能收入二十餘石的糧食,除了吃飽飯也能多出十石糧食,折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銀子啊,足以讓貧民們衣食住行都體面起來了。一家人每個季度都能做新衣了,能買些油來炒菜吃了,甚至隔三差五能吃上一頓肉了。眾人都道自己命好,被范家莊的游擊大人從韃子手裡救了下來,如今眼看著好日子就要來了。

    想起那些被韃子殺害的兄弟姐妹們,真為他們不值。

    這些灌溉水渠就是為貧民們自己佃種的田地修建的。貧民們想到這一層,建水渠時候更加賣力用心,生怕哪一層泥土沒有夯好漏了水。眾人齊心協力,讓整個水渠工程推進的又快又好。

    ####

    十一月初三,京師生變。戶部左侍郎宋之普等奏劾戶部尚書侯恂靡餉誤國。天子派人查核,確認奏劾屬實,將戶部尚書侯恂削職投入大獄。戶部尚書下獄後,天子調禮物尚書黃士俊為戶部尚書。禮部尚書一職就此空缺。

    十一月初五,天子擢升剛立大功的兵部侍郎,右副都御史,天0津巡撫賀世壽為禮部尚書。

    消息傳來,天0津官場一震,百官們或喜或憂。

    賀世壽對於自己能執掌禮部大喜過望,立即在衙門裡打包家當行李,便要往京師去上任。

    十一月十一,賀世壽離津入京,天0津大小文武官員齊聚於巡撫衙門,送赴京的賀世壽一程。

    李植站在送行的武官人群中,看著歡喜的賀世壽一一和大小官員道別。賀世壽任上取得了范家莊大捷,他做主把首級分給了諸將,讓天0津的文武官員齊齊升職,天0津的官員們對賀世壽都十分滿意。此時眾官來送別時候的挽留之情都發自內心,讓賀世壽十分欣慰。

    走到李植面前,賀世壽拍了拍李植的肩膀,笑道:「如今我不做巡撫,你做事可要小心些。你這幾年陞遷太快,恐怕有人會嫉妒。」

    李植拱手說道:「恭喜大人升為禮部尚書。多謝大人指點!」

    賀世壽笑了笑,站在李植面前想了想。他突然往前走,走到前面把駱振定拉了過來,說道:「駱振定,如今我不做巡撫了,你是天0津武官之首,你要如何對李植?」

    駱振定看了李植一眼,笑著對賀世壽說道:「尚書大人有令,我等自然會精誠友愛,定不會讓尚書在京城為天0津的事情煩惱。」

    賀世壽見駱振定說得這麼好聽,撫鬚笑道:「你可要說到做到!」

    駱振定拱手說道:「在下豈敢欺誑尚書大人?」

    賀世壽轉頭對李植說道:「李植,總兵官這麼說了,你覺得如何?」

    李植見駱振定在賀世壽麵前說得這麼好聽,暗罵了駱振定一聲無恥。李植估計等賀世壽一走了這駱振定就會翻臉,哪裡會管一個天高皇帝遠的禮部尚書?李植有些唏噓,暗道這賀世壽做這場面上的無用功做什麼,這就算給自己一個交代麼?

    李植拱手說道:「若總兵能說到做到,下官就沒有顧慮了。」

    賀世壽哈哈大笑,說道:「那我也只能做到這樣了,接下來的事情就要你們兩人商量了!」

    賀世壽說完這話就離開了,許敏策走了上來,拱手朝李植說道:「賢弟,愚兄這便也隨舅舅入京了。」

    李植拱手說道:「大哥一路小心。」

    許敏策說道:「你也事事小心。」

    和官員們打完招呼,賀世壽就騎上了高頭大馬,興致盎然地離開了巡撫衙門。許敏策騎馬跟在賀世壽後面,帶著長長的車馬隊,從西門出了天0津衛城。

    看著賀世壽遠去的身影,李植吸了一口氣,暗道從今往後,這官場的事情就要靠自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19:59
第151章 駱振定發難

     送走了賀世壽,李植暗道局勢不妙,回到范家莊就又檢查了一遍物資庫存。

    他找來了鄭暉,問道:「硝石火藥最近補充了嗎?」

    鄭暉答道:「本來庫裡就有夠用大半年的庫存。上個月月底又托天0津的商人進了一批,如今庫存足夠虎賁師用一年的了!」

    李植點了點頭,又問道:「糧食夠用多久?」

    「糧食有大米四萬五千石,米面兩萬一千石,夠城中百姓吃兩年的了!」

    有了糧食和火藥,李植就不怕駱振定發難了,安心下來。實在不行,打一仗也能支持一年時間。就天0津的這些病兵弱旅,李植三個月就能佔領天0津全境。

    這兵荒馬亂的年頭,手上有兵,也沒什麼好怕的。駱振定實在欺人太甚,也逼得李植只能豁出去了。

    ####

    十一月十三日,剛送走赴京的賀世壽兩天,駱振定就帶人來到了范家莊。

    駱振定舉著旗牌打著旗幟,帶著五十名騎馬家丁浩浩蕩蕩進了范家莊,嚇得道路兩邊的百姓紛紛避讓。進了城,駱振定東看西看,越發覺得范家莊富裕,十分垂涎。

    駱振定身邊的一個幕僚指著范家莊百姓說道:

    「大人你看,這范家莊的百姓身上衣服沒有補丁,說明他們每季度都做新衣。茶樓酒肆裡坐滿了人,說明他們除了日常衣食住行外還有結餘!富裕至此,可知李植給的月錢之豐厚,可知李植產業的利潤之高!大人若是拿下了這些產業,進封都督不是難事!」

    駱振定十分認可這個幕僚的話,但卻是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駱振定帶著大隊人馬一路騎馬行到了李植的官廳前,讓僕從和官廳前的李植家丁大聲喊道:「總兵檢查!讓你家主人趕緊出來帶路!」

    家丁不明就裡,趕緊進去通報。

    李植得到通報,暗道這駱振定果然心急如焚,賀世壽才走兩天他就動手了,這是有多缺錢?他在賀世壽麵前言之鑿鑿說的那些話,這才兩天就全忘了?李植不急著出去見駱振定,而是把官廳裡的家丁集結了起來,防止意外。

    駱振定在門口等了半天沒等到李植出來,十分疑惑。

    把家丁佈置完畢,李植這才換上官服,帶著幾十個家丁一起出去見駱振定。

    駱振定早已經在外面等得不耐煩了,看見李植把眼睛一橫,罵道:「游擊李植,你竟讓本官等待了一刻鐘,好大的架子!」

    李植淡淡說道:「總兵也是人,等一等又如何?」

    「你...」

    駱振定吃了個鱉,想發作,卻被李植強硬的態度噎到,發作不起來。他一甩官服袖子,正要往官廳裡走,卻被李植的家丁們攔了下來。

    駱振定一臉的驚詫,厲聲問道:「李植,你不讓本官進門麼?」

    李植淡淡說道:「總兵官帶著這麼多人來,氣勢洶洶,料想沒有好事。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

    駱振定聞言愣了愣,上下重新打量了李植一番,彷彿從沒見過他一樣,大聲說道:「你可知怠慢上峰該當何罪?」

    李植揮手說道:「逼迫下屬也是罪,總兵不知道麼?」

    駱振定把臉拉了下來,大聲說道:「李植,玻璃秘方你是不準備交出來了是吧?」

    李植說道:「秘方本是家傳本事,傳子不傳女,沒有交出來的道理!」

    駱振定冷笑一聲,大聲說道:「那你就別怪本官用強,搜查你的范家莊全城了!」

    李植哼了一聲,大聲說道:「這是在本官的轄區,本官不許搜查!」

    駱振定大笑了一聲,說道:「此事由不得你!」

    他早已經探聽好玻璃作坊的位置,此時扔下李植,帶著人馬便往城南的作坊區走去。李植見駱振定要用強,立即派人快馬趕到作坊區,通知守衛作坊區的一百選鋒團士兵行動起來,防禦敵人。

    等駱振定趕到玻璃作坊外,等待他的已經是一百名子彈上膛,刺刀列陣的選鋒團士兵。那些士兵都是選鋒團的老兵,經歷過兩次大戰,目光決然動作狠辣,加上裝備精良,身上有一股殺氣,不是駱振定帶來的五十名蝦兵蟹將可以比擬。

    看到選鋒團士兵攔住去路,駱振定旁邊的家丁大聲喊到:「讓開,總兵官搜查東奴細作,哪個敢攔?」

    選鋒團的士兵沒有讓開,依舊守在作坊區外面。

    見李植的士兵不怕自己,駱振定氣得臉上發紅,親自喊道:「識相的都給我讓開,衝撞了本官的戰馬便是死罪!」

    選鋒團的士兵們看了駱振定一眼,依然堵在道路上,只直直地舉著自己的步槍。

    選鋒團的士兵本來就是家丁,不是大明的士兵。他們拿的是李植的私人月錢,不是大明的軍餉,素來只聽李植的命令。更何況李植平時注意教育選鋒團,時刻讓選鋒團明白他們的存在是為了保衛家園,而不是為大明衝鋒陷陣,所以大明總兵的名頭壓不住他們。

    總兵要搶將軍大人的產業,將軍大人產業被奪了就沒錢給士兵發月錢,士兵們人人羨慕的好日子就會失去。士兵們都明白這個道理,哪裡會放駱振定過去?

    見駱振定囂張,選鋒團指揮部隊的連長大聲喊道:「保衛家園!」

    一百士兵舉著刺刀大聲喊道:「嚯!」

    那連長又叫了一聲:「保衛家園!」

    一百人又喊道:「嚯!」

    那整齊的氣勢,大戰餘生的殺氣,嚇得駱振定這邊的人馬一陣聳動。駱振定今年帶來的家丁雖然也是磨練多年的老兵,但根本沒有上過戰場見過血,氣勢完全不比選鋒團的鐵血。被選鋒團一百士兵一喊,駱振定的人馬被嚇得連退幾步,走到十米外才停了下來。

    駱振定一行人的陣型頓時亂成一團,狼狽不堪。

    駱振定要強行搜查,卻被李植的家丁攔著進不了玻璃作坊,好不尷尬。他紅著臉左右張望了一陣,正在那裡生悶氣,卻看到了悠悠然騎馬而來的李植。

    他趕緊朝李植喊道:「李植,過來解散你的家丁!」

    李植笑了笑,說道:「家丁保衛下官的私產,怎麼能解散?」

    駱振定大聲罵道:「李植,本官接人舉報,說你窩藏東奴細作,帶人搜查你的玻璃作坊!你帶兵阻撓本官,是要造反麼?」

    李植冷冷說道:「你不知道即便是一個燒瓷的,其秘方也是絕不外洩的麼?何況是燒製玻璃?你一個總兵官不好好在衛城待著,覬覦下屬產業,帶家丁搶奪別人秘方,是逼人造反麼?」

    駱振定抓住李植話裡的漏洞,大笑說道:「好!李植,你親口說的,你是要反了?」

    李植大聲喝道:「我反不反是天子說了算,不是你說了算的。」

    駱振定大聲說道:「好!李植你私藏東奴細作,違抗本官的巡檢,便是有反心。本官這便回去調集兵馬來將你繩之以法!你若敢反抗,便是造反無疑!」

    李植被這駱振定的無理取鬧激怒了,大聲罵道:「駱振定你不要欺人太甚!就算你把整個天0津的兵馬全調來,我也不怕你!」

    駱振定冷哼了一聲,大聲喊道:「我們回去調兵!」便帶著五十名騎馬家丁從來路撤走,往天0津衛城裡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19:59
第152章 艱難的抉擇

     第二天,駱振定竟真的率兵攻了過來。

    駱振定以李植私藏東奴細作拒絕搜查為名,率領總兵營中正兵兩千,家丁四百,浩浩蕩蕩往范家莊殺過來。這架勢讓整個天0津的大小官員看得目瞪口呆,暗道這駱振定出手真狠。這樣大兵壓境,李植反抗就是造反,不反抗玻璃作坊肥皂作坊等全部保不住。

    整個天0津都翹首以待,不知道李植會怎麼應對這樣的局面。各個武官紛紛派出夜不收到范家莊觀察事態進展。一時間,范家莊前面哨騎雲集。

    駱振定殺到范家莊外面二十里時候,李植的斥候把駱振定攻過來的情報報給了李植。

    李植在游擊將軍府中來回踱步,做最後的決定。

    駱振定的兵馬不算什麼,李植自信派一千人就能把他打垮。但李植擔心的是駱振定說自己攻擊上官,是造反。

    攻擊上官的兵馬,這事情可大可小。

    但如果不迎戰駱振定,自己在范家莊的所有秘方都要被駱振定竊取。那以後就有人能生產和自己一樣的肥皂、玻璃和便宜的精布,自己的收入將一落千丈。選鋒團和破虜團的士兵自己再養不起,自己在這個時代出人頭地的資本將全部落入人手。

    那以後自己就是一個碌碌無為的游擊,隨時可能因為不會做人被其他武官拖下馬。自己一年連升六級,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嫉妒。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被人攻訐幾乎是必然的。

    李植不願意這樣玩完。

    李植正在思考,又一批斥候從野外跑了回來,大聲說道:「大人!總兵的兵馬攻到十里外了!」

    終於,李植下定決心。

    這一天遲早要來,自己遲早要靠實力和敵人硬碰硬。李植不可能永遠靠賄賂高級官員壓制住覬覦者。賀世壽私德過硬,其他上位者可不一定,遲早會有人和自己來硬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即便自己蒐羅殺手暗殺了一個覬覦者沒有被人發現,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覬覦者,李植沒有本事暗殺所有敵人。作為一個穿越者,玩暗殺不是李植的長處。

    李植的長處,就是手上的這支米尼步槍強兵,這是李植的實力。

    如果不靠自己的實力宣告天下,不靠實力闖過今天這一關,李植的崛起就是鏡花水月。

    而且說一千道一萬,不是駱振定說自己反了,自己就算造反的。就算自己打潰駱振定的總兵營,自己是否造反還是要天子來判斷。對於自己這樣一支屢立戰功的強軍,皇帝捨得逼自己上梁山麼?李植判斷,就算自己砍殺了總兵營的士兵天子也不會如何懲罰自己。

    如今大明四面楚歌,有實力有忠心的良將實在太稀缺。即便是擊殺大明無數官軍的大海賊鄭芝龍,最後還不是妥妥的被招撫,青雲平步。

    李植打死了滿清超品公揚古利和老回回馬守應,功勛顯著,自信比鄭芝龍更有價值,也更不會被皇帝輕易打為「反賊」!

    李植打定主意,換上天子御賜的飛魚服,腰佩御賜玉帶,披上披風走出官廳,大聲喊道:「選鋒團隨我出城迎敵!」

    傳令兵快馬衝到軍營,將李植的命令傳了下去。兩千老兵毫不猶豫地服從了命令,隨李植殺出了范家莊。

    距離敵軍八里、六里、四里。

    鄭開成騎在李植身邊,看著李植身上的飛魚服,說道:「大人!那駱振定誣陷我們造反!」

    李植問道:「若我反了,你怕不怕?」

    鄭開成臉色一白,咬牙說道:「我不怕,便是大人投了賊了我也追隨大人!」

    鐘峰騎在一邊,興奮地說道:「大人若是自立做了大元帥,要封個將軍給我噹噹!」

    李老四淡淡說道:「無論東家做什麼,李老四都一力追隨!」

    見屬下們忠誠可靠,李植哈哈大笑。

    距離駱振定的兵馬三里、二里、一里,前面已經看到總兵營軍馬揚起的滾滾煙塵。

    李植暗道駱振定來找死了,大聲喊道:「選鋒團上膛,準備戰鬥!」

    李植望遠鏡裡看過去,見駱振定的中軍大旗遠遠落在總兵營士兵的最後面,顯然駱振定十分害怕被李植的大炮火銃打死。主帥如此膽怯,這樣的部隊有什麼戰鬥力?

    距離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總兵營的士兵們不知道他們已經進入選鋒團的射程。一個駱振定的幕僚騎馬跳了出來,在兩軍中間大聲喊道:「游擊將軍可想清楚了,對抗總兵的兵馬可是造反!那是誅九族的勾當!」

    李植大聲罵道:「我若是造反,天子殺我不殺我兩說,第一個要死的是逼我造反的駱振定!還有你們這些慫恿鼓吹的幕僚!」

    那個幕僚聽到李植的話,看著李植身上的御賜飛魚服,一下子臉色慘白。

    李植屢立戰功實力擺在這裡,天子也是知道的,所以才賜了他飛魚服和玉帶。說造反就殺頭就誅九族那是在明初,按現在明末這種光景,就算李植真的造反了,天子多半是要招撫的。但把實力雄厚的李植逼反了,總兵駱振定是肯定逃不過天子的震怒的。駱振定所作所為天0津人都看在眼裡,他在天子眼裡只是一個毫無價值的普通武官,搞這麼大陣仗是把自己送上絕路。

    駱振定以為李植肯定不敢造反,所以才逼迫得這麼狠。沒想到李植這麼強硬,真的連造反都不怕,駱振定是搬石頭砸自己腳上。

    那個幕僚不再說話,便策馬要往後面逃。李植卻不放過他,大聲喊道:「打死他!」

    李植身邊的十名選鋒團的士兵開火,那個幕僚身上頓時血花四濺,被打成一個馬蜂窩,從馬上摔了下來。

    總兵的正兵看到李植這邊開火了,一個個都震驚無比。他們大聲喊叫著:「范家莊殺人了!」

    「范家莊造反了!」

    「李植反了!」

    李植煩躁總兵營裡這些為虎作倀的兵油子,讓選鋒團繼續前壓。距離駱振定的兵馬不過一百米,李植大聲喊道:「射擊!」

    中軍號角長鳴,第一排六百二十五名士兵舉起了火槍,朝一百米外的敵軍射出了子彈。

    噼哩啪啦的響聲中,煙霧噴出,六百二十五發子彈向戰戰兢兢的總兵營射去。距離很近,子彈一下子就打中了近五百名士兵,駱振定軍隊的前排像是大風吹過的茅草一樣倒了一片。

    撲通撲通的倒地聲匯成了一片,然後就是慘叫聲響起,被打中手腳的傷兵在地上呻吟打滾,淒厲哀嚎。傷口裡濺出的血花噴得到處都是,把僥倖沒有被擊中的士兵身上都染紅了。

    「范家莊大兵殺人了!」

    「逃啊!」

    「快逃啊!」

    只一輪射擊,駱振定的總兵營就崩潰了。巢丕昌率領的三千老兵在昌0平全部投降了韃子,駱振定招募的總兵營全是新兵,哪裡有戰鬥力?而且駱振定嚴重喝兵血吃空餉,軍士們對他根本沒有報效之心,一打起硬仗來就立即崩潰。

    而駱振定比士兵們跑得更快,不等前面的潰兵追上他,他已經在後排調轉馬頭,往天0津衛城逃去。

    看著丟盔棄甲旗幟扔了一地的總兵營,鐘峰舔了舔嘴唇問道:「大人,要追殺他們麼?」

    李植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不追了!回范家莊,我要上奏天子說明事情原委!」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0:00
第153章 天子之怒

     皇城乾清宮內,大明天子朱由檢看著兩封奏摺,臉有怒色。

    第一封奏摺來自天0津總兵官駱振定,說的是范家莊游擊李植藏匿東奴細作,拒絕總兵搜查。總兵率兵來抓拿細作,結果游擊李植為了東奴細作悍然造反,率家丁攻擊總兵,打死打傷總兵營五百人,還打死了總兵高級幕僚一人。

    駱振定說若對李植這樣的反賊放任不管,其可知君父?

    第二封奏摺來自天0津范家莊游擊李植,正是李植自辯的奏摺。奏摺上說天0津總兵官駱振定覬覦李植的玻璃作坊私產,以檢查細作為名行刺探秘方之實,被李植識破。然駱振定依仗權勢,強行搜查搶奪李植秘方。李植百般無奈之下,只能暫時擊退駱振定,再向朝廷申明事情緣由。

    李植說其私產所得,全用於僱傭四千家丁為朝廷驅策。其所作所為,全是受駱振定逼迫,其忠心天日可知,絕不會造反謀逆。

    朱由檢把兩封奏摺放在御案上,大聲說道:「當真是不讓朕清淨!」

    王承恩湊到朱由檢的身邊,看了看奏摺,說道:「皇爺,這游擊李植不是陣斬揚古利的那個操守麼?」

    朱由檢點了點頭,說道:「朕不是蒙童,豈是如此可騙?這個李植陣斬揚古利,又怎麼會收藏東奴細作?這是駱振定貪圖他財產編造的理由。如今我大明烽火四起,李植能戰敢戰是難得的人才,不能輕易被這些奸臣逼反!」頓了頓,朱由檢又說:「李植如此驍勇,此時若是畏罪不安惶恐之下真反了,不知道要調集多少大軍會剿,耗花國庫多少銀子。」

    王承恩看了看奏摺,說道:「一個游擊,把總兵打得大潰,皇爺,這李植所部戰力驚人啊!」

    朱由檢又說道:「這李植驍勇!上次擒斬東奴一千五百首級!他養有四千善戰家丁。如果如今李植憂懼之下真反了,朕要調集多少兵馬才能討平?整個天0津的兵馬全要忙這件事情,不知道要花多少銀餉?」

    王承恩說道:「皇爺聖明!召禮部尚書來問問不是就知道了?」

    朱由檢吶吶說道:「賀世壽離開天0津才幾天?新巡撫還沒上任天0津就出了這樣的事情,賀世壽在天0津是怎麼做巡撫的?傳賀世壽!」

    王承恩趕緊朝外面的小宦官喊道:「傳禮部尚書賀世壽麵聖!」

    一個時辰後,賀世壽一路小跑進了乾清宮。

    李植和駱振定的事情賀世壽也聽說了,他沒想到駱振定竟這麼不給他面子,自己走了才兩天駱振定就發難了。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這是給自己抹黑啊!這是看自己當了京官人走茶涼麼?賀世壽心裡對駱振定已經十分不滿。

    到了乾清宮,賀世壽看到了滿臉怒色的天子,暗道不妙,趕緊匍匐在地行禮。

    朱由檢等賀世壽一爬起來就冷冷說道:「賀世壽,你管的天0津好太平!」

    賀世壽拱手說道:「臣有罪!」

    朱由檢見賀世壽認錯態度這麼好,消了消氣,抓起桌上的奏摺問道:「賀世壽你說,如果這李植真反了,天0津全部兵馬全投入平叛,要多久能討平?」

    賀世壽咬牙說道:「皇爺聖明!天0津的兵馬恐怕敵不過李植,要調九邊的兵馬會剿!」

    聽到賀世壽的話,朱由檢愣了愣。

    朱由檢之前還在琢磨,如果李植真的造反了,自己要給天0津的兵馬補充大筆銀子——天0津的兵馬不在九邊,承平已久欠餉多年。一旦大軍開撥討伐李植,肯定要補齊多年的欠餉,這是一大筆銀子,說不得要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兩。

    戶部如今入不敷出,朱由檢去哪裡尋這麼多銀子去?

    然而賀世壽卻說整個天0津鎮的兵馬都討平不了李植,要調九邊的兵馬,這是什麼概念?大明朝如今烽火連天,北邊有建奴中原有流賊,兵力已經是捉衿見肘,可為了一個李植要調邊軍,那關寧還防不防了?流賊還剿不剿了?

    為了一個李植,要讓大明朝已經岌岌可危的局面加速惡化!

    朱由檢坐在了御座上,訕訕說道:「李植竟如此悍勇?」

    賀世壽拱手說道:「李植以私產養強軍,有家丁四千,配有火銃大炮。尋常的衛所軍營兵根本不是對手。臣聽說駱振定的總兵營對上李植的兩千家丁,只一個照面就潰了。皇上,此關鍵時刻,莫要讓李植驚懼之下真反了,誠宜優詔寬慰李植,且要把他穩住了再說!」

    朱由檢吸了口氣,沒有說話。

    啪一聲,朱由檢重重地把手裡的奏摺拍在御案上,狠狠地說道:「這個駱振定堂堂一個總兵,遇上李植的兵馬一觸即潰,不知道吃了多少兵血?這樣的武官有什麼用?」

    「他為了私利,差點誤朕大事!」

    「快馬傳朕的口旨給李植:讓他莫要擔心,朕知道他的忠心!」

    朱由檢大聲說道:「王承恩,你在批紅上寫清楚了,駱振定逼迫忠臣造反,意圖不軌!立刻將駱振定革職查辦!押解入京!」

    天0津衛城城北的總兵府門口,擠滿了圍觀的人。這些圍觀的人中,還有不少人穿著官袍。大家擠在一群錦衣衛緹騎周圍,對著緹騎中間的高大囚車指指點點。

    李植帶著弟弟李興和幾個營長,也站在人群當眾。李植穿著一身御賜飛魚服,腰佩御賜玉帶,自有一股氣勢,讓周圍擁擠的人群都不敢擠他。圍在李植外圈的是一些天0津高級武官,他們似乎十分討好李植,和李植說話時候都帶著一副笑臉。

    站在李植最身邊的是春班營游擊羅里宗,他笑著和李植說道:「想不到駱振定機關算盡太聰明,最後竟是這樣收場!」

    旁邊一個新任天0津下東路參將魯達說道:「游擊將軍忠心可鑑,天子明察秋毫,定然會把駱振定的陰謀看清楚的!」

    李植得意的拱手虛指西面京城的方向,大聲說道:「天子已傳口頭聖旨給我,說『莫要擔心,朕知道你的忠心!』」

    周圍的幾個武官齊聲嘆道:「天子聖明!」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0:00
第154章 求饒的駱振定

     過了一會,在幾個錦衣衛的押解下,駱振定被背綁著雙手從總兵府裡押了出來。此時駱振定被扒了官服,只穿著一件貼身的中衣,樣子十分狼狽。他剛升為總兵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卻突然被天子就地奪官押解入京,此時十分害怕,惶恐中臉上竟掛著兩行眼淚。

    他走出總兵府看到李植,愣了愣,便猛地掙脫了兩個錦衣衛的挾制,撲通一聲跪在李植面前。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駱振定陪著笑臉,大聲說道:「游擊將軍饒我一命!」

    駱振定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努力笑著,他四、五十歲的人了,老淚縱橫強顏歡笑,那表情比哭還難看。李植看著駱振定彷彿看到一個髒東西,退後一步說道:「天子要審你,我如何饒你?」

    駱振定哭喪著臉,在地上匍匐前進一步,大聲說道:「只要游擊將軍饒我,上奏天子,天子定不會殺我!上天有好生之德,將軍也定不會記恨我輩這樣一個已經被奪了官的凡夫!」

    天子革職拿辦駱振定是忿恨於他逼李植造反,這裡面當然也有安撫李植的成分。如果李植開口為駱振定求情,天子應該是會饒駱振定一條命的。

    但李植為什麼要饒駱振定?

    李植身邊遠一些的地方,站著已經從天0津中路通判升為天0津戶部郎中的岑九齡。這岑九齡拿過駱振定的銀子。此時他看駱振定跪地求饒,生怕駱振定記恨他,怕駱振定在刑部大牢裡說出給自己的行賄,咳嗽一聲走過來為駱振定說道:「游擊將軍若是放駱振定一馬,也是讓世人知道將軍的仁德!」

    旁邊幾個拿過駱振定銀子的文官也紛紛走過來說道:「游擊將軍不如就此上奏朝廷,饒了這駱振定一條命?」

    「游擊大人寬厚,何必和已經被奪了官的匹夫為難?」

    文官們紛紛為駱振定求饒,李植掃視了周圍的文官一眼,心裡罵道你們這些貪官無恥,為這麼一個敗類說話。李植哪裡會放過駱振定?他侃侃對駱振定說道:「我饒了你,以後別人當我軟弱,都來搶我家業我該如何自處?如今天子若取了你性命,就再沒人敢圖謀我的產業。」

    聽到這殺氣騰騰的話,周圍的文官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他們為駱振定求饒也是做個場面,李植是否真的饒過駱振定他們其實並不是太在乎。

    聽到李植的話,駱振定臉上一暗,知道自己不免了,又流出了兩滴眼淚。

    頓了頓,李植笑著說道:「而且駱振定,我聽人說你上奏朝廷說我造反啊!這可是殺頭的罪名!你下手毫不手軟啊。」

    駱振定沒想到李植知道自己的奏章,聞言目光一滯,跪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李植的弟弟李興站在後面大聲罵道:「駱振定,你還記得你當日在范家莊的言論否?你有今日,全是咎由自取!」

    駱振定看了看李興,臉上眼淚漣漣彷彿止不住一樣。

    「我知道錯了,游擊大人饒我一命...」

    駱振定還要求饒,卻被錦衣衛打斷了。

    「上路了!」

    兩個錦衣衛算是給駱振定求饒的機會了,見他求饒失敗,便懶得再看他浪費時間。錦衣衛走過來把駱振定抓了起來,押進了囚車。

    那駱振定趴在囚車裡十分沮喪,彷彿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只低頭看著囚車。圍觀的百姓對著囚車指指點點,駱振定也不抬頭起來看一眼。

    緹騎一揮馬鞭,便押著駱振定往西邊的京城去了。駱振定見囚車動了,又沖到囚車尾端抓著欄杆大聲喊道:

    「游擊將軍!饒我一命!」

    「游擊將軍!」

    李植見駱振定臨死前這麼沒有骨氣,笑了笑,閉上了眼睛。

    李植如今擊敗總兵駱振定,氣勢大漲,天0津的文官武將們都再不敢小看李植。眾人見駱振定被押走了,又圍著李植說起好聽話。

    天0津戶部郎中岑九齡如今負責整個天0津的錢糧,本來和武官說話是鼻子朝天的。但此時他在李植面前卻絲毫沒有架子,笑著說道:「從今以後,覬覦游擊將軍私產的人都要掂量掂量了!」

    天0津中路管糧通判余畢池也笑著和李植說道:「總兵都被打敗,還有哪個敢搶奪游擊將軍的產業?」

    李植笑了笑,拱手朝西面說道:「全憑天子為下官做主!」

    見李植說到天子,眾官趕緊也拱手朝西行了禮,紛紛說道:「天子聖明!」

    ####

    擊敗了狂妄的駱振定,李植回到了自己的范家莊。

    如今駱振定被押解入京打入刑部大牢,再沒人敢輕易覬覦李植的產業,李植的地位鞏固了許多。有了這樣鞏固的勢力,李植就更要考慮領地的長期發展了。

    首先要解決的一個問題,就是教育的問題。

    一個受過教育的士兵或者吏員,應對形勢變化的能力遠勝於不識字的文盲。一個文盲的世界是狹促而單調的,而識字的人卻能從書本裡獲取見識,能看懂賬簿,能看懂標誌,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事情。如果領地上的子民都能識文斷字,工業和軍事的發展速度會提高不少。

    為了領地的長遠發展,李植決定給領地的所有孩子和士兵掃盲普及識字。

    李植根據黃冊做了個簡單的統計:范家莊目前有工人家庭二千餘,外來商戶家庭兩千不到,農民家庭二千多,共有未成年兒童一萬零七百二十三口,這些兒童李植準備讓他們白天上課。李植還有虎賁師士兵有四千人,李植準備讓他們每天訓練完晚上上課。

    如果把這些孩子和士兵集中起來學習識字和算術,三年左右孩子們和士兵就能認識常用的字,學會基本的加減乘除。

    李植把一萬多孩子按年齡分為三批,目前只讓年齡最大的一批三千多孩子入班識字。等這一批畢業後再教育下一批,直到把三批孩子全部教完。以四十個孩子一個班估算,李植就需要八十多個教師,四十個教識字,四十個教算術,需要建設八十多個教室。

    這八十個教室白天給孩子們使用,晚上就給士兵使用。當然士兵們就要五十個人一個班。不過士兵們紀律性極好,課堂紀律肯定比孩子們好,五十個人一個班也比較合適。

    主意打定,李植就讓一直在擴建別墅的泥瓦匠停了別墅建造,開始建設八十個大教室。同時,李植開始在各個州縣貼出佈告,以二兩月錢三餐有肉的待遇招募一百二十個教師——八十個白天教孩子,四十個晚上上班教士兵。教師不需要是秀才,只要識字或者會算術就行。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0:00
第155章 貧民的新生活

     十一月二十日,灌溉渠的建設已經兩個月,有些地方的灌溉渠已經建好,部分龍尾車已經到位。

    看著逐漸修好的水利設施,分了田的百姓們歡欣鼓舞,幹勁更足。

    戴全一家是被范家莊官軍解救的難民,如今距離他們逃脫韃子的魔爪已經三個月了。這三個月裡,戴家的境遇越來越好——前所未有的好。

    戴全今年三十歲了,家裡有個二十八歲的媳婦,上有五十歲的老父一人,下有十來歲的孩子兩個,是個五口人的家庭。以前他家在寶0坻縣汪家集子佃租汪老爺家的三十畝旱田,家裡有三間土屋。那田旁邊沒有水源,要去一里外的小河裡挑水澆田。因為灌溉不足,一年只能種出二十五、六石的米面,卻要把其中五成交給汪老爺做租子,自己家裡只能留存十二、三石。每年青黃不接時候,一家人都要餓肚子。

    更糟糕的事情是後來韃子來了,戴全帶全家人躲進縣城,結果縣城也被韃子攻破了,一家人淪為韃子的奴隸。韃子剃髮留小辮子,不服華夏衣冠,還要把大家抓到遼東那苦寒之地做奴隸,每日做苦役,鞭子伺候。那時候在韃子營寨裡,一到晚上,周圍就是一片竊竊的哭聲。

    被韃子掠去的十幾天說來不長,但是在戴全的記憶裡那十幾天卻無比漫長。那十幾天裡,戴全一度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麼完了,接下來就是做牛馬,做個十幾年苦役就被鞭子抽死。

    誰知道到了范家莊,凶惡的韃子竟被范家莊的官兵打得潰不成軍,被韃子掠奪而來的百姓全被解救了。

    范家莊的長官叫李植,是個大善人,他讓百姓們在城北安頓下來,還給大家發濃粥吃。因為打敗韃子的功勞,他被朝廷升為了游擊將軍,大家都叫他將軍大人。

    後來韃子出關了,周圍的百姓們陸陸續續回鄉了。但戴全一家沒法回去,回去要沒飯吃。地主汪家老爺家裡也遭了兵災,也和自己一樣被抓到了韃子的奴隸營裡,汪家藏的糧食估計也被韃子搶光了。自己回汪家集子,這一年吃什麼?

    正在戴全躊躇絕望的時候,天無絕人之路,消息傳來,將軍大人要帶領大家開墾新田。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戴全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好消息一個接一個,據說將軍大人要給每個成丁和壯女分二十畝旱田,一年只收三成地租。而且將軍大人分給貧民們的旱田,都是有水渠灌溉的好田。

    聽到這個消息,戴全一家人歡呼鼓舞。四十畝好田,三成地租,雖然戴全算術不好,但也懂得和識字的人打聽,知道這些田好好種,除了地租一年能餘下二十七、八石糧食,能讓自家人過上好日子了。

    將軍大人派鄭百戶組織大家修建灌溉渠,安裝龍尾車,還從京畿各地召集了大批的泥瓦匠給貧民們修房子。到了十一月,已經有一半的灌溉渠修好了,龍尾車據說也安好了一半。鄭百戶派人給戴全家分了一塊水渠邊的地,真的有四十畝,就等來年春天開播了。

    戴全試用了一下那龍尾車。他讓媳婦把自家田地旁邊的水渠挖開,自己在河邊搖動龍尾車,便看到涓涓的河水被水車抽到水渠裡,全部流進了自己的旱田裡。按這速度,灌田的季節裡自己搖一天水車就能把家裡四十畝水田灌好。再也不用苦力到河邊去挑水了。

    更令戴全欣喜的是,分給他的房子也修好了。

    這是兩間磚瓦房子,很寬敞,建在規劃好的小村子裡。房子是用上好的紅磚砌成,上面鋪了黑瓦,據說還用了將軍大人發明的水泥,總之房子十分堅固,即使是下大雨也不漏一點水。戴全家人以前住的是漏雨漏風的茅草屋頂土房,哪裡住過這麼好的磚瓦房子?便是汪老爺住的房子,也不過如此呢!

    分到房子的那天,全家人載歌載舞樂了一整天。

    分房子給戴全的人說,這兩間房子造價十兩銀子,算是將軍大人借給戴全家的,分五年償還,以後五年戴全交地租時候要多交一石米面。

    一石米面,也沒有多少,將軍只收三成地租,戴全知道自己如今每年有二十七、八石的結餘,付得起一石米面。

    戴全覺得好日子就在跟前了,每天帶著媳婦在水渠的工地上賣力地干活,十分積極。他的努力被范家莊的吏員看在眼裡,被吏員標為積極分子。平時燒火做飯之類的輕鬆活,吏員都優先找戴全媳婦做,給貧民們分飯這種體面的差事,吏員也讓戴全來做。

    得到吏員們的賞識,戴全做事更加賣力了。

    這一天,戴全正在工地上夯土,卻聽到差爺叫自己名字,說是分牛了。

    將軍大人還給我們分牛?

    戴全把自己的繩子交給旁邊一個農民,拍了拍手上的土,隨那差爺往分牛的地方去了。到了分牛的地方,戴全看到幾百頭黃牛被聚集在一個土坡下面,十幾個「積極分子」站在那裡等著分牛。管事的鄭百戶親自到場,勾對賬簿。

    帶戴全來的差爺對戴全說到:「將軍大人恩德,每五口人借給耕牛一頭,交給老實本分的人看管。你和你媳婦,並你們村裡三口人共用一頭黃牛。牛價三十兩,算是將軍大人借給你們的,分五年歸還給將軍大人,平均每口人每年多交六斗糧食。」

    以前都是和汪老爺租牛,如今自己要有牛了!

    農民對耕牛有著天生的熱愛,戴全看著那些健壯的黃牛,眼睛冒光。將軍大人對我們實在是太好了,戴全忙不迭把差爺的話答應下來。

    差爺見戴全不問清楚,說到:「你知道交完牛錢,你一年還能剩下多少糧食不?」

    戴全愣了愣,說道:「回差爺,小民算不清。」

    那個差爺笑了笑,說道:「你家兩口人租種四十畝旱田,以一石的收穫計算,一年收糧四十石。十二石交給將軍大人做租子,還余二十八石,交一石糧食做房子錢,還余二十七石,兩口人再交一石二鬥牛錢,還余二十五石八斗。一年五口人吃十四石糧食,還有十一石八斗的結餘,合二十三兩銀子。」

    一年能結餘二十多兩銀子,足夠給孩子們做棉襖做棉被買肉吃了。聽到自己有這麼多結餘,戴全高興得滿臉通紅,說到:「將軍大人恩德,小民永遠記得!」

    那個差爺笑了笑,說道:「第一年種春小麥收成低一些,艱苦一點,不過第一年大人只收一成半的地租,你家也能結餘十五兩銀子!」

    第一年立即能結餘這麼多銀子,戴全哪裡還有話說,只拚命的點頭。

    那個差爺見戴全高興,又教訓道:「這五口人的耕牛交給你打理,你可要管理好了。牛棚要搭牢,牛棚裡的牛糞要及時清理。役用時候要喂豆餅,夏天要放牛吃青料,冬天要給牛梳毛清理身子防疫病。你可知道?」頓了頓,差爺又說道:「當然這些事情不是你一個人做,是分配到用牛的五口人輪流負責,但是你要管理起來,不能讓牛病了死了。」

    戴全只忙不迭點頭。

    那差爺教訓了戴全一通,便帶他上去領牛了。排隊輪到戴全時候,鄭百戶在牛群裡轉了一圈,分了一頭雄糾糾的公牛給戴全。戴全見那黃牛四肢強壯毛髮發亮,昂著頭一副健壯模樣,高興得眉開眼笑。

    鄭百戶見戴全的高興模樣,笑著說道:「好牛分給你了,你可管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0:00
第156章 教書先生

     湯時典是個童生。

    童生就是通過縣試、府試,沒有通過院試的讀書人。通過了院試的就是秀才了。童生沒有什麼特權,但也算是體面的讀書人。

    但湯時典這個童生卻體面不起來。他今年三十二歲了,父母雙亡,一直沒有成親。本來他在湯家族學裡教書混一碗飯吃。但今年TJ遭了兵災,湯家村穀倉裡的一百石來不及轉移的糧食被韃子掠去了,村裡的祠堂也被韃子燒了。辦學經費和辦學場地全沒了,族學就沒錢辦下去,湯時典就失了業。

    好在湯時典還有十多兩銀子積蓄,一時不會餓死。這幾個月他在天0津衛城租了一間破屋子,四出問詢哪裡缺教書先生不。他四出尋覓了幾個月沒找到先生的差事,便連賬房也願意幹,最後連小廝堂官都願意幹,卻始終找不到事做。

    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各地蕭條,僱人的地方也是一日比一日少,僧多粥少。

    湯時典沒找到事情,生怕銀子用完了餓死,每天就只敢喝兩碗稀粥,幾個月下來餓得面黃肌瘦。他這天正在發愁,正在到處閒逛,卻在巡撫衙門前面看到一張新佈告。湯時典反正也沒事,就上去看了看,結果卻看得一臉的驚喜:

    范家莊要招募一百二十個先生教書!不需要生員身份,只要認識字會算術就行。

    湯時典聽說過范家莊,知道那是天0津最富裕的地方,那裡人人都吃飽穿暖。范家莊招先生,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麼?湯時典只覺得精神一振,便往范家莊趕去。

    半路上,路過柳河時候,湯時典看到一千多人在河邊修建灌溉水渠。

    這范家莊的游擊將軍還搞水利開墾新田?從來沒聽說大明的武官還有這樣的銳氣。湯時典在河邊看了一會,發現那些農民組織得頗有章法,在河邊夯土修渠效率頗高。那灌溉水渠高於河面一丈,顯然是要用水車揚水上去的。

    還用水車?組織這麼複雜的水利工程?

    湯時典頓時覺得這范家莊的主官和別的大明武官不太一樣。

    到了范家莊,湯時典在城門口說明了來歷,被一個士兵往官廳帶去。

    湯時典雖然聽說了范家莊的富裕,但第一次走進范家莊,湯時典還是被震撼到了:

    此時十一月天氣寒冷,范家莊城裡的行人都穿著半新甚至全新的襖子,即便身上有補丁也不多,絕不像天0津城裡的百姓那樣窮困,一身的補丁。城裡的行人一個個走得氣定神閒,臉上都沒有營養不良的飢色,顯然都是日日吃飽了飯,甚至時常吃肉的。像湯時典這樣穿著滿是補丁的襖子,一臉菜色的,一看就是外來人。

    道路兩邊蓋滿了兩層的宅子,雪白牆壁炭黑瓦頂,一排排過去說不出的氣派。沿大街的屋子下面都開著店舖。店舖裡進進出出的都是顧客,生意興隆。偶爾路過幾個茶樓酒樓,那裡面也坐滿了人,全是富足的居民在裡面喝酒喝茶。

    路上好多兒童在玩耍嬉戲,那一群一群天真無憂的模樣,絲毫讓人感覺不到亂世的氣氛。

    湯時典被士兵帶著路過一個集市,便聽到一片喧嘩之聲。那集市裡有賣肉的、賣菜的、賣雞的、賣魚的、賣鍋的、賣盆的,賣什麼的都有,吆喝聲此起彼伏,到處都是討價還價的聲音,進進出出的滿是人,一片繁華景象。

    如今兵荒馬亂,外面的市鎮一個個都十分蕭條。但范家莊這裡,卻是朝氣蓬勃經濟景氣,似乎全然不受兵災的影響。

    就連腳底下的馬路也不一樣。范家莊那寬敞的馬路鋪滿了青石,十分乾淨,道路上沒有一點垃圾,不像別的城市那樣污穢滿地。道路中間高兩邊低,髒水都順著道路流到了兩邊的下水道裡。那下水道上面還蓋著青石,上面也可以走人。每隔幾十米路上就有一個裝垃圾的大桶,百姓們把垃圾都扔進桶裡。

    整個城市看上去又繁華又乾淨,說是世外桃源都不算過。

    這范家莊游擊大人治下的范家莊,竟富庶乾淨如此!幾年前湯時典路過范家莊,這裡還是一個貧窮屯堡,又髒又亂。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范家莊幾年就變成了這樣一個好地方。

    若能在這裡謀一個先生職位,當真是不愧餘生。

    湯時典一路走一路讚歎,慢慢走到了官廳,被帶路的士兵領進官廳裡一間廂房等待。官廳裡管事的吏員給湯時典發了一個紅漆寫著「二十一號」的木牌,讓他聽到叫號就出來「面試」。

    那廂房裡已經坐著幾個書生,大概都是來應聘先生的。

    帶湯時典進城的那個士兵也不走,就站在廂房外面等湯時典,似乎是怕沒人做保的湯時典在城裡幹壞事。不但有這一個士兵在外面等,旁邊還站著五個士兵,大概每個應募者都有一個士兵在監視。

    對此湯時典倒也理解,這樣桃源一樣的城市,實在是該多建保衛,否則必然被歹人破壞。

    湯時典在廂房裡坐了一會,就被一個吏員叫了出去,在官廳正堂見到了游擊將軍李植。原來這盤查應募者底細的活是游擊大人親自來做的。湯時典見到這從二品的大官心裡十分緊張,走進大堂便準備跪下去行禮,卻聽到游擊大人喊「免禮」。

    李植指了指大堂裡的一把椅子,讓湯時典坐在自己對面。

    湯時典當時就十分感激起來,感激游擊將軍禮賢下士,居然讓自己一個童生坐著說話。他戰戰兢兢地坐到那把椅子上,只坐了半個屁股在椅子上,就聽到將軍大人問話了:「你做過先生麼?」

    湯時典趕緊答道:「學生教過十年書,是在村裡的族學教授村裡的孩子。」

    「哦?你教人識字?」李植來了興趣,說道:「一般的孩子教幾年能看懂佈告文書?」

    湯時典拱手說道:「若是十來歲的孩子,要看懂一般的佈告文書,教三年也就夠了。若是十歲以下的孩子,智力未開,要四、五年。」

    李植點了點頭,問道:「你有功名麼?」

    湯時典臉上一紅,說道:「學生沒有功名,是個童生。」

    李植笑著說道:「童生也不錯!你讀了不少聖人之書吧?不過我這裡教人讀書只教普通字句,目的是讓孩子和士兵們能讀懂佈告文書,不教聖人教化,你有問題麼?」

    湯時典拱手說道:「不教聖人教化,只教識字,學生也甘願!」

    「哦?」

    湯時典想了想,說道:「時下烽火四起,正是男兒好漢佩寶劍建功業之時,再日日說教聖人教化,就有些迂腐了。當今之際,在於選戰將募勇士,習弓馬修兵甲,才有九州平靖的可能。等四海都平定了,再奉出聖人之學也不晚。」

    聽到湯時典的話,李植點了點頭,暗道這個童生讀了這麼多聖賢書倒是沒有讀傻。

    李植笑道:「你都讀什麼書?」

    湯時典拱手說道:「學生除了聖人之書,還讀過《六韜》、《韓非子》、《孫子》、《道德經》、《墨子》等,所讀頗雜!」

    李植暗道這倒是個識事理的人才,問道:「我想讓范家莊的百姓和士兵都識字,都能看懂書,你覺得如何?」

    湯時典說道:「若百姓識字能斷,就不會輕易受歹人欺騙。官府登出佈告條文,百姓也很快就能知道。百姓之中有才華的人多了,官府選拔官吏時候選擇也更多。若士兵通文能讀,就明白好歹,見識和反應都會勝於不識字的莽夫,進退有度,在戰場上士氣更高。」

    李植點了點頭,說道:「好,說得不錯,我請你做兒童班語文組四十名教師的組長,負責組織教學,研究教學內容,月錢三兩!還管一日三餐!」

    湯時典聽到這句話激動得滿臉通紅,感覺喜從天降,幾個月的陰晦一掃而空。他踉蹌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拱手說道:「學生謝過游擊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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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收入和開支

     於起友是大明工部都水主事,平日裡協助郎中處理一些文書。然而年近五十的他發現他遇到一個大麻煩——他的眼鏡老花了。

    老花了眼睛就看不清文書,就處理不了政務,總不能總讓別人念文書給自己聽吧?於起友感到很嚴重的危機,自己熬了一輩子熬到這從六品的文官,難道五十歲不到就致仕而去?

    這半年,老花眼越來越嚴重,於起友每天眯著眼睛看文書,生怕別人說他老花眼,分外吃力。

    幾個辦事的吏員私底下叫他於瞎子,被他聽到了,他是又怒又憂。

    直到他聽人說,京城東面開了一家李家店面銷售「眼鏡」,專治老花眼。

    於起友打聽了一番,都說李家的這眼鏡確實有用,有好幾個嚴重老花眼老人配了眼鏡後都可以看清楚文書了。尤其是天0津那邊的一個老友,寫信來強烈推薦這眼鏡的好處,說是對付老花眼立竿見影。

    於起友不再耽擱,這天便帶著一個家人往那眼鏡店去了。

    到了京城東面銀杏大街,於起友看到了李家店舖那迎風招展的招牌——「包治老花眼」。於起友走進店舖,看到裡面已經有三三兩兩幾個顧客,顯然店家生意不錯。聽說這配一副眼鏡要十兩銀子,這店家一天得賺多少銀子?

    於起友一進店,就有一個小廝迎上來行禮說道:「這位大人,配眼鏡吶?」

    於起友旁邊的僕人大聲說道:「對,我家老爺配眼鏡,怎麼個配法?」

    小廝問道:「大人老花眼多少時日了?」

    於起友想了想,說道:「也有三年了。起初並不嚴重,這一年越來越厲害了。」

    小廝說道:「我給您試試二百度的!」

    那小廝搬了一個箱子來,裡面一打開全是透明的玻璃片,大概這些就是「眼鏡」了。小廝把一副「二百度」的眼鏡給於起友試了試,問了問於起友效果。

    於起友看著小廝把那木頭架子上的兩塊玻璃片架到自己鼻子上,按小廝的要求,透過玻璃片看了看旁邊一本書。

    然而透過眼睛,於起友還是看不清那書上的字。小廝見狀,又給二百五十度的眼鏡給於起友試。

    戴上二百五十度的眼鏡,於起友愣了愣,他發現世界一下子清晰了。

    他看清楚旁邊一本《論語》上的小字了。

    「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

    於起友心裡一陣狂喜,這眼鏡真的有用,自己能看清楚文書了,自己不會因為老花眼致仕了!自己的官位保住了!這李家的眼鏡當真神奇!

    那小廝又給於起友試了二百七十五度,三百度,三百二十五度的眼鏡,最後確定於起友目前的度數是二百七十五度。於起友戴著二百七十五度的眼鏡翻看店裡的幾本書,看得清清楚楚,雲淡風輕。

    再也不會有人叫自己於瞎子了。

    於起友心裡感慨,這天0津李家的好東西真多。

    「多少銀子一副?」

    「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也不多嘛。讓自己擺脫了老花眼的煩惱,大大的有功!於起友讓僕人拿出了銀袋,摸了十兩銀子給店家。

    戴上眼鏡,於起友喜滋滋地離開了李家眼鏡店。他決定把這好東西推薦給自己的幾個同年好友,讓同樣做官的他們都擺脫老花眼的困擾。

    ####

    十一月十九日,李植的老花鏡生意漸漸有起色了,能創造不少盈利了。李植坐下來清查了一下自己的收入和開支。

    如今玻璃作坊的玻璃酒具是李植最賺錢的產業,刨去人工和材料費,一個月可以盈利一萬七千兩。其次賺錢的是紡織工廠,刨去人工、機械維護和材料費,一個月盈利八千四百兩。然後是肥皂作坊,每個月盈利八千二百兩。

    最後就是老花眼鏡產業了,老花眼鏡產業如今在京城也設了店,生意漸漸好了,京城和天0津加起來每個月可以賣三百多副眼鏡,可以為李植帶來三千兩的利潤。

    再加上范家莊房租和房貸還款每個月有七百多兩的收入,算下來,李植的產業每個月可以為他帶來三萬七千兩的利潤。

    還有范家莊新開墾的旱田,李植投入了五萬多兩銀子做前期投資,預計每年可以收入三萬多兩銀子,折下來每個月也有近三千兩銀子的利潤。當然,旱田的收入如今還沒有落地,暫時不能計算在收支內。

    李植的開支同樣巨大。

    首先就是四千名選鋒團士兵,這些士兵月錢三兩,三餐有肉,平均每個人每月要花費李植四兩五錢銀子。京畿遭兵後,天0津的米價和肉價騰貴,李植這兩個月把三餐有肉改成了一餐有肉,士兵們也表示理解。但過幾個月後外地的生豬逐漸運到天0津,肉價下跌,李植肯定要把伙食恢復。這四千大兵一個月就要消耗李植一萬八千兩銀子。

    另外每個月訓練打靶花費的硝石火藥,大概要一千兩銀子。

    其次是步槍作坊:作坊中兩百槍匠是月錢四兩的拉膛線槍匠,月錢合計每個月八百兩銀子,其餘三百人是做沒拉膛線燧發槍的普通槍匠,月錢三兩,每個月合計花費李植九百兩月錢。每個月生產米尼步槍五百把,材料費四千五百兩。

    步槍作坊每月產出五百把米尼步槍,合計花費李植六千二百兩銀子每個月。

    城防炮兵一百三十人,每月月錢和伙食花費近六百兩。

    官廳中吏員、家丁和新建學校的教師合計二百二十人,月錢二兩,伙食費一兩五錢每人,每個月花費李植七百七十兩銀子。

    火炮作坊和龍尾車作坊三十五人,每個月花費一百二十兩。

    飲食部員工二百人,也是月錢二兩三餐有肉,每月花費七百兩。

    算下來,李植每個月開支二萬七千兩。

    這樣一折算,李植每個月淨利潤一萬兩銀子。

    每個月都有一萬兩結餘,李植這一年多來存了不少銀子,加上擊潰揚古利時候在韃子行營裡繳獲的十三萬兩紋銀,李植目前有二十多萬兩銀子的儲蓄。

    這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亂世以實力為上,拿著這些銀子不花,放在手上只會引起別人的覬覦。

    如今李植已經是游擊將軍了,自管一營遊兵,有兵額一千人。到了十一月,兵額的軍餉發下來了,一個月發來軍餉一千兩,平均每個士兵一兩銀子。比起做操守時候,這軍餉少受了幾層盤剝,到手的比例要高得多。

    李植用這一千兩銀子僱傭了三百名士兵作為輔兵,作為城防力量和城內治安維護。當然三餐有葷的待遇別的手下有,這些輔兵也有,兵餉加上伙食費剛好把一千兩的軍餉花完。

    但光增加一些輔兵是遠遠不夠的,在這明末的亂世,沒有實力就沒有安全感。自己各項產業的利潤還在不斷擴大,李植並不擔心銀子不夠。李植決定用結餘的銀子再募四千士兵,再增加兩個團。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0:01
第158章 募兵

     徵募新兵的工作是李植親自主持的。

    這次要徵募四千人,光在范家莊附近的州縣徵募是不夠的了,李植讓家丁們到京畿其他州縣也貼出佈告,說好在十一月二十三日到二十六日舉行四天的體檢和面試,招募十八歲到三十歲,身體健康的年輕人。

    給的待遇是三兩月錢,三餐有肉。這樣的待遇比大明邊軍都好多了,是十分有吸引力的薪酬。

    果然,到了十一月二十三日,來了一萬多應募的年輕人。

    李植對士兵的要求是身體健康,老實本分,既要能訓練成敢戰士兵,也要忠實可靠不會洩露米尼步槍秘密。

    體檢檢查身高、體重,排除有疾病的應募者,還要檢查是否夜盲和色盲。畢竟李植面對的各種敵人都有,如果夜盲或色盲就可能在特定的戰場上失敗。對虎賁師這樣的精兵部隊來說,任何一場失敗的戰爭都是難以承受的。

    應募的人太多,李植帶著李興、鄭開成、李老四等五十多個高級軍官一起上陣,各自對通過體檢的應募者進行面試。面試官平均和面試者聊五分鐘,一天下來能面試六、七千人。

    忙了四天,感覺嘴皮子都說干了,李植終於招募到四千人。

    面試當場,面試官就會告訴應募者是否招募。

    被招募到的人歡天喜地,一個個興奮得眉開眼笑。這年頭兵荒馬亂百業蕭條,種田都沒法好好種,能在范家莊當個三兩月錢三餐有葷的士兵太幸運了。

    三兩的月錢那可不是開玩笑,以前加入范家莊的士兵都說過,那是實打實的每個月及時發放的,可以養活四口人的衣食住行了。來當兵的大多是沒成親的年輕人,這月錢存十個月就能存三十兩銀子,夠下聘禮娶媳婦了。

    雖然是做兵,但范家莊的兵風險極小。范家莊的部隊是能把韃子正黃旗打殘的部隊,還有什麼敵人能讓范家莊的部隊吃敗仗?就算真的在戰鬥中受傷了甚至戰死了,范家莊游擊將軍還給傷者或者死者家屬每個月一兩五錢。就算傷了死了,也不會讓家人衣食無靠。

    總之,只要進了范家莊,一輩子的小康就跑不掉了。

    被招募的新兵們,有種魚躍龍門的幸福感。

    新兵招募好後不是立即入營,而是要過完年,等軍營營房修好後才到范家莊集合。

    李植招募完四千新兵,又讓家丁到天0津附近各州縣聘請泥瓦匠,要在兩個月內建好四千士兵的新軍營。四千新兵,八個人一間的話就是五百間營房,李植又從各州縣請來了一千泥瓦匠。

    范家莊的別墅群一直在擴張,如今有三百多套剛建成沒人住的別墅,蓋軍營的泥瓦匠可以先住在別墅裡。

    ####

    雷三是家裡的老三,他上面還有兩個哥哥。

    雷三是個老實巴交的孩子,平時擂他一拳都擂不出一句話出來,在家裡地位很低。雷三他爹十分不喜歡這個沉默寡言的三兒子,覺得這個兒子一點都不像他。平日裡吃飯,雷三他爹一看到雷三去盛飯就要說:「別盛多了,一家人還要吃呢!」

    因為父親的這句口頭禪,雷三幾乎就沒有吃飽過。

    雷家很窮,五口人佃租三十畝旱田,每年一半的糧食要上繳,每年都有幾個月是吃糠稀的。雷三是一個窮佃農家裡最沒地位的三兒子,在村裡就更沒地位了,平時都沒人搭理他。

    但雷三這次去范家莊應募士兵,卻募上了。

    這次不知道多少人去范家莊應募,恐怕十個人才有一個能選中,雷三居然募上了。雷家村去了十幾個年輕人,只有雷三一個人被選中。村裡的其他年輕人對雷三是羨慕嫉妒,不明白為什麼那麼聰明的他們沒有被選中,而那麼老實巴交的雷三會被選上。

    雷三家出了雷三這樣一個范家莊士兵,他家在村裡的地位一下子就提高了,彷彿是中了秀才。雷三他爹這些天在村裡溜躂,鄰居們都主動和他打招呼,讓他感覺十分有面子。

    不過有面子歸有面子,雷三他爹也要考慮一些現實的問題了。

    這天晚上吃完飯,雷三他爹把三個兒子都叫來,在院子裡說重要的話。

    雷三他爹坐在小椅子上,讓大兒子和二兒子也坐在椅子上,對站著的雷三說道:「雷三,如今你運道好,應募進了范家莊當了兵丁,一個月拿三兩銀子月錢,還三餐有葷,這是你的福氣!」頓了頓,雷三他爹嚴肅地說道:「但是!你不能吃獨食!」

    拍了拍褲子上的泥灰,雷三他爹說道:「如今你大哥二十四歲,都沒有成親,就是缺錢!以後你在軍營有飯吃,平日裡也沒什麼花銷,我給你留三錢銀子做衣服,你每個月省下二兩七錢銀子,存三十兩銀子給你大哥成親!」

    雷三點了點頭,說道:「好的,爹!」

    聽到雷三的話,雷三大哥笑逐顏開,感激地看了一眼父親。

    雷三他爹又說道:「還有你二哥,你不能把錢亂花掉了,也要存三十兩銀子給他成親!」

    雷三想了想,說道:「行!」

    見雷三答應下來,雷三二哥也笑了起來,得意地伸了一下手腳。

    雷三他爹笑了笑,點頭說道:「雷三,我沒有白養你!」頓了頓,他又說道:「等你二哥成親以後,你每個月三兩銀子中給八錢給你大哥,八錢給你二哥,八錢給我,你自己留六錢銀子花。你單身一個人,留六錢銀子足夠了!」

    雷三聽到這話,沉默了半響沒有說話。

    雷三他爹眼睛一翻,說道:「雷三,你怎麼不答應?六錢不夠?」

    被范家莊錄用後,雷三感覺自己自信多了。以前雷三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個多餘的人,吃多餘的一口飯。家裡人或者外面人對自己欺辱,雷三根本不敢反抗。但是如今不同了,范家莊給自己三兩月錢雇自己,雷三覺得自己是一個被需要的人,是個體面人,他有自信反抗別人的欺凌了。

    對父親掠奪式的安排,雷三決定反抗了。

    雷三堅決地說道:「二哥成親後,我不能再拿錢出來了!」

    雷三他爹眼睛一橫,大聲罵道:「雷三,你要造反不成?我養你十八年白養了?你要是不準備把錢拿出來,你現在就從我家滾出去!」

    雷三挺著胸脯說道:「讓我滾出去容易,范家莊可以提前報導。只是那樣的話,那我就不給大哥二哥存成親銀子了。」

    雷三他爹氣得臉上一紅,想發作,卻又說不出話來。

    雷三的兩個哥哥互相看了一眼,眼裡滿是驚訝。想不到半天憋不出一句話的雷三,居然會反抗父親的安排。

    雷三看了看惱怒震驚的父親,侃侃說道:「以後我就是范家莊的兵了,再不是雷家多餘的三兒子了,再不是那個飯都不該吃飽的呆子了。我給大哥、二哥存銀子,是我給家裡人的接濟,你們不要以為是我傻是我好欺負!」

    說完這句話,雷三就甩手走進了屋子,睡覺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0:01
第159章 鏜床

     忙完了招募士兵的活,李植開始做鏜床。

    鏜床是用來給有孔工件的孔洞進行加工的機床,早在十五世紀就出現了,是用來加工火炮的。近代較為成熟的鏜床是一七七四年由英國人威爾金森發明的,最初也是用來加工炮筒,後來改進了用來加工蒸汽機汽缸。

    作為一個工業設計師,李植當然知道鏜床的原理。

    李植如今已經作出了軸承,做出鏜床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李植做的是人力鏜床。鑄造了幾個齒輪做傳動裝置後,李植將人力轉動的旋轉力傳到了鏜桿上。在軸承中轉動的鏜桿十分穩定,鏜桿高速旋轉中逐漸向前運動,就能逐漸擴大加工物的孔洞。

    用鏜床來加工工件上的孔洞,比用鑽頭來鑽孔精確的多,能鏜出精度更高的孔。

    李植做出的鏜床是用來加工步槍槍管的,鏜桿李植使用的是自己能蒐集到的最好鋼材——蘇鋼。雖然沒有合金鋼,但淬火再回火後的蘇鋼切削熟鐵是沒有問題的。

    李植帶著十個鐵匠在鐵匠鋪裡忙了十五天,做出了大明的第一台鏜床。

    做好了鏜床,李植在鏜床上為槍管做好了專門的固定槽,讓槍匠用鏜床鏜槍管。槍匠們先用細鏜桿鏜,再用粗鏜桿鏜,用了一天時間就鏜好了一根槍管。

    槍管鏜出來了,看上去挺好,但李植心裡沒底。他讓槍匠用尋常用藥量四倍的火藥檢驗鏜出來的槍管,發現火藥炸過後槍筒沒有裂紋,沒有問題。

    試驗成功後槍匠們圍著鏜床左看右看,為將軍大人製造出這麼精巧的機械讚歎不已。將軍大人一定是魯班投胎轉世,否則怎麼會每隔一段時間就能發明一個新物事出來?

    跟著將軍大人做事,前途似錦。

    「大人高明!」

    「大人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我造鳥銃造了十年了,還不知道可以這樣做槍管!」

    聽到工匠們的讚歎,李植得意地笑了笑。

    有了這鏜床,米尼步槍的製造速度可以極大提高。現在一天就能鏜好槍管,一個槍匠只需要七天就能完成生產一把米尼步槍的全部工序。比起以前一個月製造一把步槍的速度,鏜床能讓速度提高三倍。

    以前沒有鏜床,李植只能靠僱傭更多匠人來製造步槍。實際上李植已經把周圍幾個州縣的槍匠蒐羅一空,再僱傭更多槍匠要去京城或者山0東了,這種思路的操作性和成本都十分不理想。但有了鏜床,加工槍管就快多了,李植也不需要繼續擴大自己的槍匠隊伍了。

    做出了鏜床,李植彷彿已經看到幾千幾萬把米尼步槍堆積在倉庫。

    有了更多的步槍,士兵們就能組織更多的打靶訓練,不怕打靶太多報廢槍支。因為經常打靶訓練,如今四千老兵的米尼步槍都快接近使用壽命了,需要裝備新槍。再加上四千新兵需要大量的打靶訓練,訓練需要的槍支數量是很大的。

    報廢的槍支用料是可以拆開來回收的,槍支的各個部件可以分別回爐重鑄,等於報廢的槍支重新製造不需要多少材料費,只需要人工費。而鏜床讓造槍的人工費大大降低了。所以槍支報廢重造就不需要多少銀子。

    李植立即讓五百個工匠全部停止了米尼步槍的製作,全部組織起來製造鏜床,要在一個月內造出一百台鏜床。只要有了一百台鏜床,五百工匠們輪流使用鏜床,就能在一個月內生產兩千多把米尼步槍,滿足八千士兵的訓練需求。

    ####

    十一月中旬,天0津的氣溫已經很低,寒風呼嘯。城北的土窩子已經無法幫助難民們抵禦嚴寒,到處漏風。好在給難民們的房子已經建好了——李植九月份在周圍州縣招募了一千五百泥瓦匠,加上難民們自己動手給泥瓦匠們打下手出苦力,兩千多戶難民家庭的新房子已經全部在十一月中旬建好。

    難民的房子鋪著瓦頂,防雨防風沒有問題,但為了趕工期,房屋的磚面上沒有涂石灰。水泥磚牆裸露著,看上去沒有那麼美觀。不過難民們沒有那麼多講究,他們之前在家鄉住的大多是漏風漏雨的茅草頂土屋子,能住上磚瓦房子已經非常高興了。

    以後等難民們收穫了糧食,生活富裕起來,再找人涂白石灰也不遲。

    不但如此,給難民們修建的屋子也比較小,一千五百泥瓦匠一共建了三千二百間屋子,算下來要三個難民合用一間屋子。不過這也不是大問題:給貧民們建的屋子聚集在小村子裡,在屋子和屋子之間留有很大的餘地。等第一年應付過去了,第二年等貧民們收穫了糧食得了銀子了,就可以在預留的空間上擴建屋子。

    另外,難民們棉被棉衣不足。

    雖然被韃子掠去時候難民們也是帶著棉衣棉被的,這是窮人家唯一值錢的東西了,即便被韃子掠到遼東去他們也會帶著棉衣棉被。但以范家莊的標準來看,這些大明窮苦貧民們的棉衣棉被就十分寒磣——破破爛爛的棉衣,幾個人合用的棉被。靠這樣的裝備過冬,挨凍是難免的。

    李植不想自己領地上有人凍病凍死,十月份就讓人到周圍各州縣買了六千張棉被,又訂做了六千套范家莊士兵穿的制式棉襖,棉襖上染著大大的范家莊三個字。這些東西到了十一月中旬到位了。李植把它們送到了貧民們的村子,分發給貧民們。

    這些棉襖都是寬大的,貧民們湊合湊合都能穿上去。當然李植也給貧民們發了針線剪刀——棉襖尺寸差太多的話就自己動手改一改尺寸。明代的女人都是會做針線的,改一改衣服都是會的。

    農民們聽說將軍大人發過冬的衣服,歡天喜地領了去了。

    鄭暉組織吏員記錄哪家哪戶領了幾張棉被幾套棉衣——這些過冬裝備李植也不是白送給貧民們的,這些棉被和棉襖李植花了五千兩銀子,是要農民第一年收了租子後就歸還給李植的。農民第一年種春小麥,估計每戶能收入二十三、四石糧食,五口之間刨去吃食還能餘下十石糧食換二十兩銀子,買一些棉衣棉被都是買得起的。

    見貧民們過冬準備不足,各種用度都不足,李植怕農民們缺過冬的雜用物資,乾脆又每戶借了五兩銀子給農戶,讓他們缺什麼就自己找商販購買,約好來年收了麥子時候用糧食還錢。農民千恩萬謝地拿了銀子,卻一個個不捨得用,都存了起來。

    不過手上有了錢,這些貧農真遇上困難了就有了依仗。

    安頓好農民,天氣立刻就轉冷了,寒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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