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27 10:53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深宮白事

    任城縣內,李延慶站在城頭也微微嘆了口氣,回頭對曹葉道:「去告訴百姓,從今年開始,除了正常的免稅外,再給任城縣增加兩年免稅期。」

    「卑職這就去安排!

    這時,一名親兵來報,「張將軍他們到了。」

    「請他們過來!」

    不多時,張榮三人被帶了上來,三人單膝跪下行禮,「參見都帥!」

    「三位將軍請起!」

    李延慶虛托一下,請三人起來,張榮由衷地贊嘆道:「今天卑職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做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都帥乃諸葛亮再世也!」

    李延慶微微一笑,「我只不過是善於利用各種環境來制敵,不過今天這場大戰能夠完勝,多虧了三位將軍的全力配合,我覺得把首功記在三位將軍身上,恭喜三位將軍各升一級!」

    三人連忙躬身行禮,「多謝都帥提攜!」

    李延慶點點頭,又對石秀道:「石將軍現在是一級統領,官階也升為正五品,不知石將軍是願意跟隨我作戰,還是願意去坐鎮地方,成為一州統制主將?」

    石秀想了想問道:「不知都帥打算讓卑職去哪裡坐鎮?」

    「濟州統制!」

    石秀嘆了口氣,「卑職家中有老母妻兒,,母親年事已高,卑職想好好照顧她,願意留在濟州為都帥效力!」

    「好!等我的大軍離去後,我會留一千士兵給你,同時賞銀五千兩,上田三十頃,濟州的治安我就交給你了。」

    「卑職絕不會讓都帥失望!」

    李延慶又對劉唐笑道:「剛才的選擇也同樣適合劉將軍!」

    劉唐只略一沉吟,便道:「卑職願意跟隨都帥繼續抗金,把金兵趕出我大宋土地!」

    李延慶眼中閃過一絲贊許,這才是性情中人。

    最後,李延慶對張榮道:「我已封鎖了黃河,在半年內,山東半島都不會再有金兵南下,軍隊我都會帶走,不知張將軍是否願意繼續跟隨我征戰?」

    張榮心意已決,便對李延慶道:「卑職生性懶散,無法忍受軍紀約束,卑職還是想回鄉,做一個大地主,安安靜靜地過完後半生。」

    李延慶靜靜注視他片刻,便點了點頭,「人各有志,我不會勉強,你既然不願出任軍職,那我就封你為上輕車都尉,這是正四品勛官,可以見官不拜,勛官還可以傳三代,另外,我再賞你鄆州上田百頃,白銀一萬兩,免稅五年,你就好好做一個富家翁吧!」

    張榮心中感動,再次單膝跪下行禮,「卑職謝都帥恩賞!」

    「你們去吧!」

    三人再次拜謝而去,待三人離去,李延慶吩咐一名親兵斥候道:「給我監視張榮三年,如果他老老實實做個地主,那就算了,如果他依然在梁山泊做攔截商船的勾當,你立刻向我彙報,三年後,升你兩級!」

    「卑職遵令!」

    親兵匆匆走了,李延慶站在城頭望著張榮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機會已經給你了,如果你不知好歹,重操舊業,那就休怪我李延慶翻臉無情了!」

    在全殲了三萬金兵後,李延慶率九萬大軍離開梁山泊,沿著五丈河向汴京殺去。

    ........

    臨安,隱龍山莊,天還沒有亮時,山莊寢宮內發出一聲驚恐的大叫,只見幾名宮女驚恐萬分地跑出來,對外面當值侍衛大喊:「快去請太醫!去請太醫!」

    不多時,長駐隱龍宮的太醫夏游匆匆趕來,他在幾名宮女的引領下直接進了寢宮。

    寢宮外面站滿了焦急的宦官和宮女,他們引頸向宮內望去,人群中傳來竊竊議論聲。

    「這好像是第三次了吧!」

    「是第三次了,前兩次夏太醫已經警告過太上皇,不能近女色,他不聽,還變本加厲寵愛劉貴妃,,遲早會出大事。」

    「哎!這麼大年紀了,還夜夜風流,身體怎麼承受得住?」

    「太上皇以前也是這樣,只是這兩年身體每況愈下,又不知道收斂,唉——」

    正議論之時,寢宮內忽然傳來了哭聲,外面的宦官和宮女們也明白,紛紛跪下大哭起來。

    .........

    清晨,範致虛和平常一樣早早來到了皇宮,早朝已經取消了,百官都能多睡半個時辰,不像從前那樣天不亮就得起來,著實辛苦。

    早朝雖然取消,但言路依然暢通,皇宮大門前有三只巨大的紅色木箱,這不是武周時代的告密櫃,而是百官建言箱,朝廷鼓勵百官對各種朝務以及軍國發表自己的建言,同時朝廷還有《朝報》,每三天發行一刊,登載各種朝廷政務,一些有份量的建言還可以在朝報上發表,引起朝官的大討論。

    這是李延慶繼承並發揚了宋朝言論自由的傳統,無論官民,皆不能因正當言論獲罪,可以譏諷朝政,可以調侃高官,但不允許惡意誹謗,或者惡毒的人身攻擊,那就不屬於正當言論範疇了。

    範致虛和所有的臨安人一樣,喜歡民間的《早報》,這也是從汴梁遷移而來的民間報刊,停刊一年後,又開始重新發行,居然越辦越好,消息迅速准確,通俗接地氣,深受普通百姓和官員們的喜愛。

    範致虛最喜歡看時政和裡面的副刊,時政傳遞天下消息,有的時候竟然消息比朝廷還快,比如今天的頭版頭條就是,『都帥設計火燒任城,三萬金兵命喪黃泉』,這個消息簡直讓範致虛震驚,這是昨晚上剛剛送來的大捷軍報,《早報》居然就登出來了,他們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

    範致虛匆匆瀏覽一遍時政,又打開了副刊,副刊就是各種生意廣告,租房的、招工的、各種推薦自己店鋪特色的,簡直琳琅滿目,其中左上角有一個欄目,叫做昨日米價,上面公布了洗馬橋米市的最新糧價,作為相國,範致虛平時沒有時間去了解市場,他就從《早報》中得到各種民生信息。

    上面的米價讓範致虛稍稍松了口氣,一級湖州大米,鬥米六十文,基本上和開戰前保持一致,並沒有因為北伐而導致物價上漲,這也和戰爭准備充分有關,大量軍糧早已囤積,並不需要調用民糧。

    這時,馬車在知政堂官衙前緩緩停住,範致虛從馬車裡走出來,他剛走上台階,高深便急匆匆迎了出來,在他耳邊低聲道:「太上皇出事了!」

    範致虛一驚,「駕崩了嗎?」

    高深點點頭,「昨晚五更時分駕崩,還是和劉貴妃在一起。」

    範致虛嘆息一聲,上一次就是因為和劉貴妃一起縱欲過度,導致昏迷兩天才救醒,不知收斂,又犯同樣的錯誤了。

    「夏太醫怎麼說?」

    「夏太醫說是因為連續服藥過量,一連十天都服了雙倍的陽藥,嚴重脫陽而亡。」

    範致虛搖搖頭,以前太上皇可是很注意養生的,最近一年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感覺,追求及時行樂。

    「這件事還有多少人知道?」

    「暫時隱瞞住了,目前朝中只有你我知曉。」

    範致虛想了想道:「還是把信息公開吧!以免讓人誤會。」

    高深明白範致虛的意思,如果掖著藏著,反而會讓人懷疑是李延慶和朝廷做了什麼手腳,還不如公開,雖然對太上皇的身後名聲不利,但李延慶的清白就保住了。

    「我知道了,如果《早報》要調查這件事怎麼辦?」

    「就讓他們調查好了,告訴夏太醫,要據實回答。」

    兩人走進大堂,鄭望之和李綱正在議論任城大捷之事。

    「我真是奇怪了,《早報》居然和咱們同步知道任城大捷,這到底是什麼緣故?」

    李綱捋須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從北伐開始,早報就派人徹夜守在軍信所門口,一旦有加急快報送來,他們就會花錢買消息,軍報一般都是口報和信報結合,他們當然能夠以最快速度得到消息。」

    「難怪!」

    這時,範致虛走了進來,問道:「曹相公呢?」

    「在這裡!」曹儼從後面走了進來。

    「時間差不多了,開始吧!」

    每天上午,知政堂都要開一個短暫的碰頭會,討論一下當天大事,然後著實安排,這個慣例已經堅持了快一年,以前李延慶也會參加,也常常會有各部高官參加,但今天就五名相國召開碰頭會。

    五人在議事堂坐下,範致虛道:「有件事情要告訴大家,昨晚太上皇駕崩了!」

    這件事雖然讓人有點惋惜,但並不算震驚,畢竟太上皇早已不管政務,重要性幾乎已經沒有。

    「這件事要不要通知攝政王?」李綱問道。

    範致虛點點頭,「當然要通知攝政王,估計戰事很急,他一時趕不回來,太上皇後事還是朝廷負責吧!今天先把後事標准定下來,大家看,喪禮怎麼辦?」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曹儼道:「就按照先帝的標准來吧!這樣大家都沒話可說。」

    先帝趙構的葬禮十分簡樸,陪葬之物都是他平時喜好物品,朝廷並沒有花多少錢,曹儼雖然說得有道理,但大家都聽得出來,他明顯帶著一絲不滿。

    不過話又說回來,太上皇駕崩,確實給朝廷每年省下一大筆開銷。

    範致虛想了想道:「大家表決吧!同意以先帝標准安葬,可以舉手。」

    曹儼和高深同時舉起手,李綱也舉起手,範致虛也舉起手,只有鄭望之稍微猶豫一下,但他最後也舉起了手。

    範致虛點點頭,「既然一致通過,那就按照先帝的標准安葬。」

    這件事雖然也算是重大政務,但李延慶出征臨行前已經授權知政堂,他不在時,除了事關軍隊、相國變更、政體結構改變這三件事外,其他事情都可以由知政堂表決決定。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28 14:00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意外消息

    天亮後,臨安各地開始鞭炮聲大作,這段時間隔三岔五就有鞭炮聲響起,慶祝徐州大勝,慶祝宿州大勝、慶祝攻占大名府、慶祝泗水大捷等等,民眾也漸漸習慣了,不過今天的鞭炮聲似乎比平時更加響亮一點,很多民眾都跑去買了《早報》,《早報》的內容確實令人歡欣鼓舞,攝政王出奇謀火燒任城,全殲三萬女真精銳騎兵。

    全殲三萬金兵,這便意味著宋軍收復了京東兩路,整個臨安城都沸騰起來,街頭巷尾都在議論此事。

    中午時分,在緊靠太學的三元茶樓內,一群太學生正在熱烈地議論著目前的戰局。

    「我估摸著宋軍實施空城計,把百姓事先遷移走,城內堆滿了引火之物,待金兵在城內過夜時放火燒城,然後宋軍把城門堵住,讓金兵出不來,三萬金兵當然全部命喪任城,要不怎麼叫火燒任城呢?」

    一名太學生按照《早報》的內容進行具體分析,引來眾人一片贊同。

    有人贊嘆道:「攝政王真正的奇兵是走海路北上,讓金兵做夢也想不到,前兩天《早報》不是說,咱們出奇兵攻占了大名府嗎?這奇兵就是從海上過去的,打了守城敵軍一個措手不及,聽說戰船已經封鎖了黃河,使金兵無法南下,收復中原指日可待了。」

    「可是冬天到來時,黃河結冰,金兵一樣可以南下的。」

    「黃河結冰至少還有半年呢!那個時候中原早就收復了,就算金兵來了也不怕,咱們就打城池攻防戰。」

    一名士子幽幽道:「攝政王為什麼要攻打大名府,不就是為了把戰場留在河北嗎?同時也為收復河北打下根基。」

    一群士子頓時安靜了,忽然有人一拍桌子,「高明啊!」

    士子們這才恍然大悟,紛紛不吝言辭地贊揚起來。

    這時,一名士子奔了進來,高聲道:「你們聽說了嗎?太上皇駕崩了。」

    茶樓裡頓時安靜下來,有人小聲道:「現在才死,便宜他了!」

    「就是,安葬他還不知要花多少錢,生時造孽,死了還要成為負擔!」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對趙佶之死充滿了譏諷,卻沒有一句好話,很快,大家的話題又轉到戰局上來,這才他們關心的大事。

    這還是讀書人稍微關心一點,對於普通老百姓,太上皇之死他們更沒有興趣,連次日的《早報》,也只在政務一版的最下方發了一則訃告。

    趙佶的去世就像一陣風似的,吹過後就消失了,幾個月後便完全被人遺忘,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

    這段時間完顏斜也著實有點焦頭爛額了,宋軍的全面進攻來得太突然,尤其李延慶從海路進攻更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完顏斜也是在大名府被攻陷五天後,才意識到是宋軍攻占了大名府,而不是高慶裔彙報的梁山亂匪,那麼宋軍是從哪裡殺來的?

    完顏斜也想了半天才把目光盯在大海上,只能是走海路殺來,趁現在是東南風,宋軍的海船可以一路北上。

    不過雖然猜到是宋軍攻占了大名府,但完顏斜也依舊不露聲色,而是利用高慶裔的軍隊奪回大名府,只是他沒想到高慶裔也是老奸巨滑,五萬大軍連續五天攻城,卻連城頭都沒有碰到,著實令完顏斜也惱怒萬分。

    第十天時,完顏斜也再也按耐不住,最終決定出兵大名府,同時派人趕往上京府向狼主送信,他強烈要求停止攻打草原,集結兵力和宋軍決戰。

    目前燕山府有十三萬軍隊,完顏斜也令完顏希尹率三萬漢軍駐守燕山府,他親自率領金國大軍南下,包括女真、渤海、高麗、契丹、奚等各部落軍隊,共計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向大名府殺來。

    目前完顏斜也最糾結的是中原五萬金兵的情況,現在黃河以南的消息基本上已經斷絕了.

    雖然金國在黃河以南有不少情報點,但問題是,黃河以南的所有飛鴿傳信都要經過大名府中轉,然後再由大名府換信鴿轉到燕山府。

    失去了最關鍵一環,南方的情報點也就失去了作用,使金兵成了聾子和瞎子,除了他從京兆府的情報點得知宋軍已全面北伐外,其余細節他都一無所知。

    這天黃昏時分,十萬大軍抵達恩州清河縣,大軍在縣城外暫時駐扎下來,次日一早再繼續南下。

    士兵們在忙碌的安扎營帳,這時,清河縣令帶著一名商人來找完顏斜也。

    「齊縣令,找本王有什麼事?「

    完顏斜也因為身份極高的緣故,他對下面的官員也頗為客氣。

    「卑職一來感謝殿下沒有擾民,其次是有關於中原的消息要告訴殿下。」

    前兩天,完顏斜也下令河北各州縣收集中原的情報,提供准確情報者將有重賞,他自己沒辦法搞到中原情報,只能寄希望於河北的官員了。

    完顏斜也精神一振,連忙問道:「什麼消息?」

    齊縣令對身後的一名商人道:「你來說吧!」

    商人戰戰兢兢道:「小民在徐州有家店鋪,前兩天接到店鋪的鴿信,說是黃河封住了,無法渡河,信中提到徐州死守,兩萬金兵遭遇十萬宋軍圍攻。」

    「什麼!」

    完顏斜也一把抓住了商人,怒吼道:「你說什麼?」

    商人嚇得魂不附體,渾身哆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完顏斜也放下他,「鴿信在哪裡?」

    商人戰戰兢兢將一卷鴿信遞上,完顏斜也急忙打開細看,眼前鴿信上果然寫著十萬宋軍圍攻兩萬金兵的消息,雖然沒有寫結果,但足以讓完顏斜也心急如焚,至少他最期盼的一件事情沒有發生,兩支金兵並沒有合二為一。

    這是他最希望的結果,兩支金兵合二為一,那就是五萬大軍,不懼任何宋軍,但如果沒有合並,很可能就會被各個擊破了。

    完顏斜也心中仿佛在滴血,十萬大軍,極可能就是李延慶從關中調來的那支十萬京兆軍了。

    半晌,完顏斜也冷靜下來,又問道:「你的鴿信還能往來嗎?」

    「還可以,如果大王需要的話?」

    「立刻發鴿信去問徐州金兵情況如何,還有鄆州的金兵情況如何,一並問清楚,然後告訴我。」

    「大王,天要黑了,恐怕最快也要明天清晨。」

    「那就明天清晨發信,我希望明天天黑前得到准確情報。」

    「小人明白了!」完顏斜也隨即派一隊親兵跟隨這名商人。

    完顏斜也長長嘆息一聲,如果說是因為朝廷戰略失誤,暫時放手宋朝去攻草原,才導致今天的被動。

    可是草原又不能不打,這個戰略決策本身並沒有問題,歸根到底還是金國的實力不濟。

    當年攻遼時,五十萬遼兵和二十萬奚兵被殺戮了大半,如果當時接受投降,那麼金國的兵力也不至於像今天這樣捉襟見肘,如果河北和中原不要搶掠殺戮那麼狠,徹底將之破壞,那麼劉豫和高慶裔也有足夠的財力招募軍隊。

    可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了。

    完顏斜也負手來回踱步,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不由一陣心煩意亂,狼主竟把完顏阇母派來出任副帥,還竟然擁有金狼頭令,這讓完顏斜也感到了一種不信任。

    據說狼主和渤海以及高麗達成了某種協議,將河北的人財物送一半給渤海部以及高麗部,這卻是完顏斜也不能接受的。

    估計完顏阇母前來,就是為了完成這個協議。

    完顏斜也暗暗咬牙,只要自己一天在河北,完顏阇母就休想洗掠河北。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28 14:00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大舉攻城(上)

    河間府,一支由數百艘拖船組成的船隊正沿著永濟渠緩緩南下,由於是順流而下,便不需要纖夫,不過兩岸各有一千士兵嚴密護衛,這是冀軍第三輪運輸糧草物資。

    而在西岸兩裡外,一支由十人組成的宋朝斥候小隊正監視著船隊南下,這時,夜幕已悄然降臨,但船隊並沒有靠岸休息的跡像,依舊在河中航行,這也是因為金兵大舉南下,但攜帶糧草不多,高慶裔必須盡快備足糧草,防止金兵糧草不足,最後完顏斜也責怪自己。

    見船隊沒有休息,小隊宋軍斥候立刻加快速度,向南方奔去。

    宋軍盯住這支船隊已經有五天了,李真率領五百精銳斥候,一直尋找下手的機會。

    李真最後將伏擊地點放在河間府最南面的大龍鎮,大龍鎮曾是一座大鎮,因運河帶來的商機而興盛,現在已經廢棄了,整座鎮子原有兩百余戶人家,現在只剩下幾戶,大部分房舍都空關著,院子裡長滿了雜草。

    李真看中這個地方有兩個原因,一是鎮子荒廢的房舍很多,易於埋伏,其次是河邊的道路非常狹窄,僅一尺寬,人必須側身走過去,所以士兵在經過鎮子時,不能順著河邊走,而是必須繞過鎮子,這一段大概長五百步,非常適合宋軍布局。

    二十幾名水鬼背著火油袋已經潛伏在河中,耐心等待著船隊到來,亥時左右,船隊終於浩浩蕩蕩駛來了,而護衛的士兵也知道這座鎮子的特點,紛紛繞過鎮子而行,暫時脫離了對船隊的護衛。

    水鬼們迅速行動了,他們無聲無息的背負著火油袋向船隊游去,船隊只有為首的大船有十幾名船夫,負責控制方向,後面拖船都是五百石的平底船,首尾用鐵鏈子拴在一起,一般也不需要船夫,船上堆著高高的糧草,用油布牢牢蓋住,雖然東岸的一千士兵能看到船只,但他們卻看見不見船只的另一面。

    水鬼們動作十分迅速,他們並不爬上船,而是攀住船舷,用鋒利的匕首將油布劃開,將火油倒一些進去,然後滑入水中,去向另一艘船下手,大約處理了一百余艘船。

    這時,大龍鎮的外圍忽然傳來一片慘叫聲,這是埋伏在鎮子裡的斥候騎兵對一千護衛士兵動手了,他們用角弩射倒了兩百多名敵軍,隨即殺了出去,五百精銳騎兵對陣七百余名普通冀軍士兵,戰爭天平完全倒向了宋軍。

    東岸的護衛士兵頓時驚慌,統領吹響號角,士兵們開始迅速集結。

    戰爭就是信號,水鬼們開始在船上點火了,一只接一只船只被火把點燃了,火借風勢,火油助燃,火勢燃燒得異常迅速,幾名水鬼拿著火把彎腰在船上疾奔,直接點燃油布,尤其運載草料的船只,更是迅速被點燃。

    「靠岸!快靠岸!」東岸士兵大聲叫喊。

    密集的箭矢嗖嗖地射向船上的水鬼,數名水鬼先後中箭,慘叫落水,這時,船只開始緩緩向東岸靠去。

    為首的水鬼部將見形勢不妙,還有近一半的船只沒有點燃,他大喊一聲,「跟我來!」

    幾名手下跟隨他潛入水中,忽然,『嘩!』為首部將竄上船頭,狠狠一刀將正在撐船的船夫劈下船去,其余船夫嚇得紛紛跳水,向岸邊游去。

    部將搶過竹竿,奮力向相反方向撐船,阻止住了船隊向東岸靠攏,眾人一起奮力撐船,船只開始西面岸邊靠去。

    這時,東岸的士兵大怒,紛紛放箭,射向船首的幾名撐船水鬼,一名水鬼悶叫一聲,被一箭射中後腰,倒在船頭。

    「趴下!」

    部將急聲下來,他和幾名士兵紛紛趴下,但手卻不停,繼續撐船向西岸靠去。

    燃燒的船只越來越多,已經有七成船只被點燃了,但還有五十余艘船只尚未點燃,這時,從岸邊衝來數十名士兵助戰,他們直接將火油桶拋上尚未燃燒的船只,隨即火箭射出,大火立刻熊熊燃燒起來。

    火油桶的效果立竿見影,只片刻,五十幾艘大船全部被點燃,整個河面上火光衝天,形成了一條長長的火龍,對岸士兵又叫又罵,卻無計可施。

    但考慮船隊被燒的嚴重後果,開始有不少士兵潛逃了。

    天快亮時,數百船都被燒沉,河面上只剩下一些燒得漆黑的殘骸,而東岸上的士兵已經不見了,也不知是連夜當了逃兵,還是去大名府報告領罪去了,但統兵將領卻在半夜棄兵而逃,數百艘船只被毀,作為主將,他必死無疑,索性連夜逃走了。

    宋軍在五更時分,最後一艘船沉入河中時,便全體撤離了,但他們還有任務,那就是去監視金兵主力,五百騎兵向南方風馳電掣而去,消失在平原盡頭。

    .......

    大名府上空烏雲密布,一場大雨似乎將隨時到來,金兵大營內,激烈的鼓聲依然在『咚!咚!』的敲響,一萬五千名金兵如狂潮奔騰,向大名城掩殺而來,這已經是完顏斜也在兩天內的第三次攻城了。

    在第一天的試探進攻中,金兵未能衝破宋軍密集的箭雨,死傷近千人敗退,第二次進攻,完顏希也則強令高慶裔三萬軍出擊。

    結果高慶裔的軍隊被宋軍的震天雷炸得傷亡慘重,死傷五千余人,含恨鳴金收兵。

    在兩次試探後,完顏斜也已經明白了宋軍的防御套路,遠以神臂弩和床弩,而近以守城弓以及震天雷防御。

    這時,完顏斜也終於得到了消息,徐州的兩萬金兵已全軍覆滅,這個消息令他心痛萬分,但又無可奈何。

    他現在更擔心完顏宗干率領的三萬金兵情況,那三萬人中可是有兩萬女真人,還有完顏宗干這樣的貴族,如果也全軍覆沒,他真的沒法向狼主交代了。

    完顏斜也現在沒有別的選擇,他只有盡快拿下大名府,才能和臨安的情報點聯系上。

    但同時,完顏斜也還是派出幾名探子,利用小型皮筏偷渡黃河,看看能不能和鄆州的金兵聯系上。

    在轟隆隆進攻的鼓聲中,金兵一萬五千大軍分為三個方陣,一起向大名府城牆推進,人數密集,從高處望去,黑色的金兵密密麻麻,如蟻群一般,將大名城外的大地覆蓋住了。

    「前進!」在鼓聲中,指揮這次作戰的金兵副帥完顏宗輔高聲大喊,

    「率先殺上城頭,賞羊萬只!」

    重賞之下,金兵格外精神振奮,殺氣騰騰。

    ........

    「前進!」

    在滾雷般的吶喊聲中,金兵大軍如排山倒海般地向大名城推進,這一次金兵使用的攻城武器並不多,最主要便是排梯。

    這是一種簡易的攻城梯,也就是數棵大樹用巨釘釘在一起,這些大樹都是從附近森林裡砍伐來的楊樹,又直又長,每一棵大樹都長四五丈,只保留其主干,將它們釘在一起後,便成為了臨時的攻城梯。

    它不僅使金兵能衝過護城河,也能搭上城頭,百金兵頂著一只排梯奔行,它同時也能抵御宋軍的弓箭以及床弩。

    城頭上,宋軍已經准備就緒,北城頭六十架重型火砲吱嘎嘎地拉開了,發射槽內放上了一顆八十斤重的巨型震天雷。

    除了火砲外,宋軍還從倉庫內清理出了數百架床弩,修復後便投入了戰鬥,這種床弩大箭長四尺,射程達五百步,殺傷射程三百步,可將金兵的戰馬射穿,威力十分強大。

    金兵大軍越來越近,已經進入了四百步線,負責指揮床弩的宋將是統領張大木,這也是一個由小兵一步步走上將軍職位的實戰型將領,他原是弩軍營花榮的部將,箭法犀利,這次被挑選參加了燕青的軍隊。

    張大木注視著金兵的進攻浪潮一步步迫近城池,前軍鋒頭已至三百步了,他大喝一聲,「射!」

    宋軍的床弩一起射出,五百支四尺長的大箭密集射出,一齊射向金兵大軍,金兵中一陣人仰馬翻,為首的近兩百名金國騎兵被射倒,強大的床弩射穿了他們的身體,有的床弩大箭還同時將兩人射殺。

    強烈的進攻欲望誘惑著完顏宗輔,他對前面士兵的傷亡時而不見,一只碩大的鹿角號就在他手中,這是退兵的命令。

    號聲不吹響,金兵就勇往直前,至死方休,不過這一萬五千軍隊也是混合軍,包括五千女真族步兵、五千渤海族步兵和五千契丹族步兵,都是作戰悍猛的勇士,雖然數量不多,但戰鬥力卻十分強大。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29 10:31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大舉攻城(下)

    在金兵繼續前進後,床弩第二輪的射傷效果就明顯減弱了,金兵抬在頭上的排梯有效地擋住了威力強大的床弩大箭。

    燕青見床弩效果不佳,便喝令道:「床弩撤下,准備震天雷!」

    既然床弩效果不佳,那麼神臂弩的效果也不會太好,燕青索性直接亮出他們殺手锏,巨型震天雷。

    城頭上沒有了密集箭矢,金兵便加快速度奔跑起來,三百步……兩百步……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金兵終於進入了火砲的射程範圍,種烈手中的紅旗終於揮下了,「射!」幾名宋軍指揮手幾乎是同時嘶聲大喊。

    重型火砲發動了,六十聲連續的撞擊聲,將六十顆黑黝黝的巨型震天雷向金兵大陣中砸去,震天雷的火繩在空中嗤嗤冒著白煙,冬瓜般的鐵球在空中翻滾,迅疾無匹地出現在了金兵的頭頂,金兵一陣大喊,紛紛趴在地上,這是他們躲避震天雷的經驗。

    『轟!』的一聲悶響,一顆尚未爆炸的震天雷砸下,塵土飛揚,一名金兵躲閃不及,腦袋被砸成了肉醬,強大的衝擊力使圓形震天雷繼續翻滾,直衝進金國士兵群中,轟的一聲爆炸了。

    頓時慘叫聲一片,方圓二十丈內的數百名士兵被當場炸死,有得炸得血肉迷糊,但有的卻毫無損傷,口眼流出了鮮血,這是被活活震死。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一顆巨型震天雷在不遠處的人群中爆炸,地下被炸起了一個大坑,數十名士兵被炸飛起來。

    第一輪六十顆震天雷便導致近三千人傷亡,這時,第二輪火砲再次發射,六十顆巨型震天雷在空中翻滾,呼嘯著射來。

    這一次大多在金兵的頭頂上爆炸,金國騎兵人仰馬翻,士兵血肉橫飛,屍體破碎,排梯折斷,緊接著第三輪又射出.....每一輪投石發射便有兩三千人傷亡。

    三輪震天雷使金兵傷亡超過六千人,盡管震天雷威力巨大,但畢竟數量稍少,無法形成巨大的殺傷力,九千名金軍已經奔湧到了城下,城上宋軍萬箭齊發,箭如冰雹急雨,鋪天蓋地向金兵射去。

    金兵舉盾相迎,不斷有人中箭慘死,在箭雨中,金兵將數丈長的排梯『轟!』地搭放在護城河上,形成了二十幾座臨時樹橋,隨即一架架數丈高的寬大排梯搭上了城頭,一群群凶悍的金兵衝上梯子,開始向上攀爬。

    宋軍的箭雨斜射而至,滾木礌石迎頭砸下,一串串金兵士兵慘叫著從樓梯上摔下,身上被箭射中,頭顱被砸碎,城牆下死屍堆積如山,緊接著又有金兵士兵瘋狂地攀上樓梯,不顧一切向上衝鋒。

    這時,金兵大營中再次鼓聲大作,又有一萬女真騎兵飛馳而至,塵土飛揚,他們是用最快的速度穿過兩百步到三百步的床弩射程區,但他們卻躲不過城頭神臂弩的射擊。

    上萬支神臂弩箭呼嘯而至,將一片片騎兵砸翻,神臂弩之箭強勁快疾,一支箭便能射穿敵軍皮甲,戰馬慘嘶,士兵翻滾落地,在鐵蹄的踐踏下,到處是一片片慘不忍睹的屍體。

    此刻,金兵已投入了兩萬五千名攻城士兵,城池攻防戰進入了最白熱化的階段。

    就在這時,燕青拿出了宋軍最狠毒的一招,他一聲令下,一千名投雷手悄然壓上,在其他士兵的掩護下,他們將三百顆已點燃火繩的巨型震天雷拋下了城頭十丈外,正好落入密集的金兵人群之中。

    城下響起了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濃煙彌漫,攻城排梯被炸斷,金兵紛紛從空中墜落,城下的慘叫聲已經被爆炸聲淹沒了。

    遠處的完顏宗輔被驚得目瞪口呆,當濃煙漸漸消去,直覺告訴他,城下的金兵至少損失了三成。

    這時,一名騎兵疾奔而至,「宗輔將軍,都元帥令你立刻撤軍!」

    「嗚——」

    完顏宗輔無奈地舉起號角吹響起來,城下金兵兵敗如山倒,城頭上萬箭齊發,射向倉惶逃跑的金兵,一片片金兵被射倒。

    這一場不到一個時辰的戰鬥,兩萬五千金兵竟然損失六成,只逃回來一萬士兵,很多還在戰場未死的士兵也悉數被城頭上宋軍射殺。

    .......

    中原戰場上也同樣打得如火如荼,在爭奪洛陽的戰役中,三支包圍洛陽的軍隊仿佛競賽一般,吳階用震天雷炸塌了西門,但第一個登上城頭的卻是岳飛的軍隊.

    岳飛派出的五百敢死隊一鼓作氣搶上城頭,打開了南城門,岳飛和吳階的軍隊幾乎是同時殺進城內,張浚也隨後攻進了北城。

    劉麟率領兩萬軍在城內和宋軍爆發了激烈的巷戰,只是他兵力太弱,僅僅堅持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被宋軍攻滅,劉麟也在城隍廟被宋軍抓住,宋軍成功收復了洛陽。

    李延慶隨即命令吳階和張浚的軍隊返回河東路,准備配合劉錡的十萬大軍攻打河北,岳飛的軍隊留一萬鎮守洛陽,其余七萬大軍大軍趕赴汴梁,參與圍攻汴梁的大戰。

    劉豫的齊軍屢戰屢敗,只剩下整個中原只剩下汴梁一座大城,手中軍隊也只剩下兩萬五千人,劉豫隨即下令在城內招募五萬軍隊,卻遭到了汴梁民眾的強烈抵制,三天時間只有千余人報名。

    汴梁民眾的態度激起了劉豫的怒火,他下令在城內強行抓捕民夫,不過卻被範瓊勸止,這些滿懷怨恨的新兵如果開城向宋軍投降,後果不堪設想.

    劉豫也意識到不妥,最終取消了抓捕民夫命令,不過就算這樣,還是在城內引發百姓的強烈憤怒,城內不斷傳來走單士兵被殺的消息。

    此時韓世忠和劉光世的十萬大軍已抵達汴梁南城,李延慶親率的十萬大軍也抵達了汴梁東城,岳飛率領的七萬大軍正向汴梁疾速趕來,二十七萬宋軍會獵汴梁,整整十倍於齊軍,讓劉豫惶惶不可終日。

    現在劉豫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完顏斜也的金兵殺過黃河來拯救自己。

    劉豫幾乎天天站在城頭上向北眺望,他就希望金國騎兵忽然鋪天蓋地殺到,可惜他看了一天又一天,北方依舊什麼也沒有,金兵的影子也沒有看到。

    「殿下,回去吧!日頭太毒了。」

    現在已經進入炎熱的夏季,火辣辣的太陽就仿佛下火一般,只站了片刻就汗流浹背了。

    劉豫嘆了口氣,轉身向城下走去,就在這時,城下的戰鼓聲忽然轟隆隆敲響了,靠在城牆休息的齊軍士兵紛紛奔上城頭,緊張得嚴陣以待,宋軍大營內戰鼓不停,卻沒有進攻的跡像,士兵們雖然被曬得滿頭大汗,痛苦異常,卻又不敢下城。

    就在這時,一支大軍從西面浩浩蕩蕩殺來,大旗上寫著一個『岳』字,這是岳飛的軍隊殺來了。

    但岳飛的軍隊也沒有發動進攻,而且很會彙入大營,和宋軍主力彙合在一起。

    「殿下,宋軍估計只是耗費士兵們的精力和體力,並沒有攻城的打算。」

    劉豫搖搖頭,可就算如此,城頭防御也不敢掉以輕心,這時,範瓊跑來建議道:「殿下,不如讓士兵們分三班輪流上城防御,這樣能保證大部分士兵休息。」

    劉豫想了想,「那就這樣決定吧!」

    在範瓊的命令下,一隊隊軍隊開始撤下城去,城頭最終只留下六千人。

    劉豫又觀察片刻,見宋軍確實沒有攻城的跡像,他也下城去了。

    由於岳飛的到來,李延慶召開了臨時軍事商議,由王貴、岳飛、韓世忠和劉光世四人參加。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29 10:31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誅心之戰

    眾人寒暄幾句,都坐了下來,李延慶對眾人笑道:「先給大家通報一下河北戰況,黃河我們已經完全封鎖,五百余艘船只在黃河上巡邏,除非金兵插上翅膀,否則無法通過黃河天塹。

    其次便是大名府的戰鬥,高慶裔軍隊不足為慮,他們也不是真的賣力攻城,倒是三天前金兵發動了兩萬五千人的進攻,被我們殲滅了一萬五千人,最後慘敗而退,這兩天金兵沒有進攻,而是圍城,估計是在考慮攻城的方法,或者在等待鄆州金兵的消息。」

    「可鄆州金兵不是被全殲了嗎?」韓世忠問道。

    「但完顏斜也卻不知道這個消息,大名府是他們的情報中轉總站,不管是汴梁還是臨安,所有金兵的飛鴿情報都要先到大名府集中,然後再由大名府分送,現在大名府被我們占領,他們當然就成了瞎子和聾子,除非他們利用民間的消息,據我所知,不少商家有自己的信鴿,就看完顏斜也能不能想到這一點。」

    「那都帥准備何時全力攻打汴梁?」岳飛也舉手問道。

    李延慶微微一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現在劉豫大局已去,劉豫或許不想投降,難道他手下都打算替他陪葬嗎?」

    岳飛聽出李延慶話中有話,連忙問道:「莫非都帥已有內應?」

    「內應談不上,但士兵們這幾天已經撿到八封投誠信了,都是城內大將,表示願意立功贖罪。」

    這時,一直沉默的劉光世緩緩道:「如果是一封還會懷疑其可信程度,但現在是八封,看來城內大將確實已經是離心離德,都帥打算如何應對?」

    李延慶淡淡一笑,「不管一封投降信也好,還是八封投降信也好,這些都不用去重視他們,也不必去刻意聯系,只要按照我們的步驟走就行了。」

    說完,李延慶又問坐在後面的司馬李梅文道:「李司馬,我交代你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嗎?」

    「還有最後一點,今天天黑前保證全部印刷完成。」

    李延慶點點頭,「各位都統回去整頓兵馬,就看今晚上的行動。」

    眾人都散去了,岳飛卻留下來,問李延慶道:「結束汴梁之戰,我們就直接北上河北嗎?」

    李延慶沉思一下道:「坦率地說,現在河北的軍隊,我只關心金兵,金兵還有近八萬人,這個數量足以和我們決戰,而且不會輸給我們,我之前是想把大名城打造成一座絞肉機,最大限度損耗金兵兵力,但完顏斜也似乎已經醒悟,已經連續兩天不攻城了,所以我又在考慮,如何將金兵分割。」

    岳飛沉吟片刻道:「那我們是否可以攻打燕山府,完顏斜也極可能會分兵回援。」

    李延慶點點頭,「我也曾經是這樣考慮的,讓劉錡大軍走井陘進攻河間府,全殲河間府冀軍後,再掉頭向北殺入燕山府,就算完顏斜也能忍受冀軍全軍覆滅,但他一定忍受不了宋軍攻打燕山府,要麼他就分兵,要麼就全部北撤。」

    停一下,李延慶又道:「不過這個思路要放一放,等劉錡拿下大同府再說!」

    岳飛一驚,「劉將軍已經出兵大同府了?」

    李延慶點點頭,「劉錡的十萬大軍應該已經出發了,只要拿下大同府,我們就可以從北面進攻燕山府。」

    ......

    夜幕悄然來臨,李延慶的十萬大軍開始在汴梁城外部署,等待城破的一刻來臨。

    王貴站在一座土丘上,遠遠注視著汴梁城,這時,曹猛卻出現在他身邊,王貴見曹猛似乎有話想說,便笑道:「你小子心中居然還能憋得住事情?」

    曹猛苦笑一聲道:「有的事情太大,不得不憋在心中啊!」

    「那就說給我聽聽。」王貴笑道。

    曹猛嘆息一聲,「其實我一直想不通,大宋已經羸弱至斯,為何都帥不取而代之?」

    「這種話確實得憋在心中!」

    王貴向四周看看,又低聲笑道:「你可是擔心自己的利益將來得不到保障?」

    曹猛點點頭,「就擔心將來宋帝登基,萬一都帥有什麼事情,我們這些跟隨他多年的老人,豈不是宋帝第一個要收拾的人?」

    王貴笑了笑道:「告訴你,我一點都不擔心。」

    「為什麼?」

    「因為我太了解都帥,我和他一起長大,他肚子裡有多少彎彎繞繞,我會不知道?這樣告訴你吧!太上皇是怎麼死的,我們上面那位比誰都清楚。」

    曹猛一驚,「太上皇不是縱欲過度嗎?」

    王貴冷笑一聲,「縱欲過度只會讓下面那玩意不行了,而不會送掉小命,不信你再去找找夏太醫,保證誰都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

    「可是我從未感覺到都帥心狠手辣的一面啊!」

    「那是因為我們是他的人,你不用說了,是他內弟,我是他發小,一直跟著他,所以他對我們很信任,像張榮,不信你就看著,都帥根本就不相信他。」

    「如何看得出來?」

    王貴拍了拍他肩膀,笑眯眯道:「小家伙,你還不懂嗎?」

    「去!」曹猛掙脫他的手怒道:「你到底說不說?」

    「那我就告訴你,石秀這個人最狡猾,他為什麼要問封他在哪裡當地方統領,當都統說封他為濟州統領,他就立刻答應了,石秀也看出來,張榮這個人還會成為梁山泊禍患,所有他要踩著張榮向上走呢!」

    「你怎麼知道張榮會成為梁山泊禍患?」

    「因為我接手了張榮的軍隊,我發現裡面少了三百人,就是張榮養在梁山泊中的水賊,這三百人張榮沒有交出來,自己留下了,他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我告訴你,石秀背後已經向都帥告發了,所以都帥把石秀安插在濟州,還派人監視張榮,一旦張榮繼續在梁山泊攔路打劫,殺張榮之人必然是石秀,都帥的部署,你不懂吧!」

    曹猛點點頭嘆道:「你不說,我做夢也想不到。」

    「所以你不要擔心,都帥深謀遠慮,等十幾年後,大家把趙家都忘光了,該死的人也死光了,又有誰會在意天下還是不是趙家的?」

    「還要等十幾年後才知道答案,豈不是把我憋死?」

    王貴哈哈大笑,「那你就學學我,完全相信都帥,難道他會不考慮自己子孫後代的安全?」

    曹猛頓時醒悟,撓撓後腦勺,也跟著傻笑起來。

    ...........

    這時,在東南方向正緩緩駛來三架超級的投石機,它們在距離城池四百步外緩緩停住了,這時,東城頭上的守軍忽然發現了三架巨型投石機,頓時大喊大叫起來,立刻有人奔去王宮向劉豫報告。

    三架超級投石機吱吱嘎嘎拉開了,三只碩大的木球放在投兜上,每只大木球各裝有一萬張傳單,是司馬李梅文組織人手刻板印刷而成,大木球有左右兩個半圓,扣在一起,中間便有連接處,扣住兩個半球的是一枚大炮仗,當炮仗在空中爆炸後,木球自然打開,所有的傳單就會順風飄進城內,宋軍試驗了幾次才確定了最後的投擲方案。

    今晚不是打仗,也不需要什麼軍令,准備好了就發射。

    這時,投擲手一聲令下,三家超級投石機發射了,只見三顆碩大的木球劃過天空,向城內飛去,在剛越過城頭,上面的炮仗『砰!』的爆炸了,木球開啟,裡面的上萬張傳單滾落出來,借助東風向城內飄去。

    城內頓時如六月飛雪,漫天飛舞著傳單,而這時,劉豫在數十名親衛的護衛下正向城頭匆匆趕來。

    他停住了腳步,驚訝地望著天空飄飄揚揚的傳單,一名親兵搶到一張,遞給了劉豫,標題是『告汴梁將士書』,是李延慶親筆所書,傳單中指出,士兵和將領投降了金兵,助紂為虐,已經成為民族叛徒,將來成為戰俘也會累及子孫,現在他們只有一個辦法贖罪,那就是獻城投降,這樣就不會追究他們的叛國罪行,否則大軍攻下汴梁,他們將不再有出路。

    率先獻城者可獲重賞,封一級統領,奉勸兩萬將士不要放過最後的機會。

    劉豫頓時大怒,將傳單撕得粉碎吼道:「立刻去收繳傳單,膽敢私藏傳單者視為通敵,立斬!」

    這時,又有三個大木球在空中爆炸了,新的三萬張傳單沸沸揚揚在空中飛舞,數百名士兵到處搜尋傳單,同時收繳士兵手上的傳單,城上城下亂成一團。

    汴梁防御使範瓊奔了過來,對劉豫道:「殿下,宋軍這一招攻心戰狠啊!」

    劉豫咬牙切齒道:「這不是攻心,這是誅心!」

    「那我們該怎麼辦?」

    「派人去盯著,只要有大將聚會,立刻捉拿!」

    範瓊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這下真不妙了,他只得硬著頭皮大營,派出三百名士兵去四處巡查,同時派人去警告所有統領以上的將領,嚴禁大將私下聚會。

    但無論劉豫的殺令,還是範瓊的警告,都沒有了任何意義,李延慶發動的攻心之戰給城內將士帶來了巨大的衝擊,尤其率先投降的將領,將獲得一級統領的封官,這讓所有的大將都坐不住了。

    對於士兵而言,淪為戰俘會累及子孫,同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或許將領還有所顧忌,但士兵就毫無顧忌了,一更時分,開始有士兵利用繩索下城,跑去宋軍大營投降,或者直接逃回家中。

    逃亡風潮越來越猛烈,演變成士兵成群結隊的逃亡,一個營一個營的消失,到兩更時分,已有兩千五百余人逃亡。

    範瓊接到消息大罵,他立刻做出兩個決定,第一,要隱瞞住劉豫,不能讓他知道士兵逃亡的消息;其次,令自己的親兵分頭看住城頭,只要有人敢逃亡,立刻向自己彙報。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30 10:33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汴梁嘩變

    在北軍營的一頂大帳內,兩名統領正低聲商議投降之事,兩人是一對兄弟,兄長叫程硯,弟弟叫程墨,各自掌握一千士兵。

    兄弟二人不會出賣對方,會迅速達成共識,兩人在短短的時間內達成一致,投降宋軍。

    所以俗話說,打虎要靠親兄弟,上陣得靠父子兵,就是這個道理。

    只是他們很擔心,一定會有很多將領也像自己的一樣在籌劃投降之事,那麼他們兄弟才能怎麼做到率先投降,得到一級統領的封賞。

    「時間來不及了,今晚就必須行動。」

    程硯毫不猶豫道:「相信今晚行動的還會有別人,我們必須要搶先,我說的是立刻行動!」

    「大哥的意思是,我們嘩變?」程墨試探著問道。

    程硯點點頭,「我們兄弟手下兩千人,只要戰到最後,我們兩兄弟殺出去,那就是我們贏了,至於別人的死活,我們管不了那麼多。」

    「可是要獻城才行啊!」

    「那就直接奪取北城,放火燒北城樓,相信宋軍在外面已有部署。」

    程墨比較謹慎,他想了想道:「要不就三更時分吧!那時正好換崗,我們就冒充換崗,搶奪北城門。」

    程硯算算時間,距離三更時分已不到一刻鐘,把士兵叫起來就該出發了,他點點頭,「我們立刻去叫醒士兵,提前出發!」

    距離三更時分越來越近,城頭開始換崗,很多崗位已經空空蕩蕩,範瓊不斷調人來補充,但逃亡還是不斷,快到三更時分時,逃亡士兵已達三千人。

    在通往景龍門的大街上,一支兩千人的士兵正列隊奔跑,他們跑過了州橋,向一裡外的城門奔去,就在這時,西面舊曹門方向忽然傳來了喊殺聲。

    程氏兄弟對望一眼,兩人臉色頓時大變,這顯然是有人搶在他們前面嘩變了。

    兩人心中大急連忙喊道:「加快速度,奔向城門!」

    兩千士兵加快速度向景龍門奔去。

    也是巧,副將範瓊此時就在景龍門巡視,範瓊知道自己不會被宋軍接受,他必死無疑,所以他和劉豫形成了默契,一心等待金兵前來救援。

    範瓊也聽到了舊曹門方向的喊殺聲,他急忙從城頭上奔下來,正好迎面遇到了程氏兄弟。

    範瓊一愣,厲聲問道:「你們來做什麼?」

    程硯上前一步,「我們是奉命前來換防!」

    他手在後面做了個動作,程墨立刻心領神會,借助兄長的遮擋,將一支神臂弩抄到手上。

    範瓊眉頭一皺,「今晚不是你們當值,你們是明天白天當值,快速回軍營!」

    「是王爺讓我們來的,將軍不信可以問王爺!」

    程硯向左邊一指,就仿佛王爺劉豫就在左邊,範瓊果然上當了,他扭頭向左邊望去,程硯幾乎同時閃身,這一瞬間,躲在後面的程墨舉起神臂弩,對准十步外的範瓊就是一箭,範瓊忽然明白上當了,但已經來不及,只覺前胸一痛,強大的弩箭射穿了他的鎧甲,射入胸膛,箭尖後背透出。

    範瓊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上,他身後的親兵大吃一驚,急忙上前來扶,程硯大吼一聲,揮槍殺上去。

    程墨也大喊一聲,「兄弟們,獻城免罪,跟我殺啊!」

    所有的士兵都明白過來了,他們跟隨著程氏兄弟大喊起來,一起衝殺上去。

    程硯連殺十幾名親兵,將範瓊的親兵殺散,他反手一槍刺穿了範瓊的後心,身受重傷的範瓊心髒破裂,當即被殺死,兩名士兵砍下範瓊的人頭,將它遞給程硯。

    程硯舉起人頭大喊:「範瓊已死,人頭在此!」

    城頭上的士兵紛紛反水,跟隨程墨放下吊橋,打開了城門,這時,景龍城樓被點燃了,大火迅速熊熊燃燒起來。

    在北城門附近駐扎的曹猛率三千軍趕到了北城門,這時,程硯奔出來躬身道:「卑職是雲從第二軍統領程硯,和兄弟程墨起義,請將軍率軍進城!」

    曹猛一指他手中人頭問道:「是何人的首級?」

    「這是副帥範瓊的首級,已被卑職所殺!」

    他將首級遞上,一名認識範瓊的士兵上前查看,回頭對曹猛點點頭,「正是範瓊!」

    曹猛大喜,他連忙派去給去王貴和都帥送信,他自己則率三千人殺進了景龍城門,很快,城門便落在了宋軍手上,王貴也率一萬大軍殺來。

    這時,舊曹門也被嘩變的士兵攻破了,岳飛率軍殺進了舊曹門。

    隨著景龍門和舊曹門被城內大將獻城投降,十萬宋軍殺進了汴梁城。

    曹猛在程氏兄弟的帶領下,率五千人攻占舊皇宮,向王府殺去。

    王府就是原來的延福宮,原本有兩千侍衛把守,這些侍衛見大勢已去,紛紛脫去盔甲奔逃,宋軍迅速包圍了王府,就在這時,王府內十萬摘星樓忽然燃起了熊熊烈火,摘星樓四周堆滿了干柴硫磺等物,火油澆透了一樓,使大火燃燒異常迅猛,很快,大火便吞沒了整座摘星樓,裡面哭喊聲一片。

    劉豫帶著他的妻妾子女放火自焚,一家二十三口人全部死在烈火之中。

    ......

    李延慶並不食言,隨即封率先出城投降的程硯為宋將一級統領,封其弟程墨和獻舊曹門的大將張漁為二級統領,皆為曹猛部將,城破後投降的將領則免其死罪,放其歸家,而兩萬雲從軍則交給了曹猛,由曹猛負責整編後,編入龍驤軍。

    李延慶也發現雲從軍的素質確實不錯,士兵普遍年輕強壯,訓練有素,通過整編教育,將他們的軍心和士氣提上去後,會成為一支精銳之軍。

    次日上午,宋軍在清晨退出汴梁城後,舉行了盛大的入城儀式,李延慶親率十萬大軍列隊進入汴梁城,包括岳飛、韓世忠、劉光世等大將也參加了這次入城儀式。

    宋軍的入城儀式讓整個汴梁城都沸騰了,幾乎所有的百姓都上了大街,很多顫顫巍巍的老人也被子女攙扶著前來迎接宋軍入城。

    御街兩邊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數十萬汴梁百姓都趕來了,當第一排手執大旗的宋軍從朱雀門內走入時,整個城池都沸騰了,人們嘶聲竭力歡呼著,每個人都熱淚盈眶,金兵占領汴京數年來,他們飽受做異族奴隸的恥辱,只有這時他們才感受到了自己重新回歸故國。

    每個大將眼中也流下了淚水,尤其岳飛,當年他屈辱地撤離汴梁,這一刻,當他終於重新進入汴梁城時,他早已淚滿臉,他身後很多士兵都捂著臉泣不成聲,痛苦和喜悅交織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高潮是在李延慶入城之時,當他向數十萬百姓揮手致意時,歡呼聲響徹雲霄。

    「萬歲!萬歲!」

    人們發自內心的呼喊,「攝政王殿下萬歲!」

    這時,十幾名白發蒼蒼的老者,在他前面跪下了,李延慶連忙翻身下馬,扶起他們,一名老者緊緊握住他手道:「殿下,小民這是第三次給您下跪了,你不要再拋棄我們,不要再拋棄汴梁百姓!」

    李延慶動容地握住他那長滿了老人斑的手道:「金兵除非從我身體上踏過去,否則我絕不會讓他們再進入汴梁一步!」

    十幾名老者再次跪下,放聲大哭起來。

    「皇帝陛下萬歲!」

    不知是誰先喊出這一句,整個汴梁百姓都被感染了,他們振臂高呼,「皇帝陛下萬歲!萬歲!」

    李延慶沒有阻止他們,他的淚水也流了下來,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率軍死守汴梁,和金兵激戰的往事之中,那一場場血與火的戰役定格為一幅幅悲壯的畫面從他腦海裡流過。

    李延慶重新上馬,向數十萬百姓揮手,這一刻,他的心胸忽然變得異常寬廣。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30 10:33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新聞早報

    臨安城,位於御街的寶妍齋總店內,李大器正和一名中年男子閑聊,李大器曾被趙構封為魏國公,但後來被太上皇趙佶剝奪了爵位,最後趙佶又主動恢復了他的爵位,不過在李延慶的勸說下,李大器沒有再接受國公爵位,而是退而接受湯陰縣公的爵位,可就算是縣公,也是從二品的高爵了。

    和李大器閑聊的中年男子姓張,叫做張容,他祖父是宋仁宗時代張貴妃的兄弟,也算是遠房外戚,但張容還有另一個身份,他是《早報》的東主,掌控著這張對大宋百姓影響至深的報紙。

    今天兩人見面,是為了李大器購買《早報》的五成份額進行最後談判。

    說起來,兩人打交道已經有很多年歷史,在當初汴梁大撤退時,李大器就曾以五萬兩銀子的價格購買了張容手上的時樓,李大器不光是要時樓在御街上那五畝地,他要的還是時樓這塊牌子。

    所以李大器在臨安御街上又開出了新時樓,生意依舊火爆,出於感情上的不舍,張容又拿出五萬兩銀子買走了時樓一半的份子,當然也包括時樓下面的一半地皮。

    這場買賣的本質是張容用汴京時樓的土地和一半牌子,換取了李大器臨安的四畝黃金地段土地,雙方都沒有吃虧。

    正是有這次良好的交易為基礎,當李大器提出收購《早報》五成份子時,張容沒有一口回絕,雙方在三次接觸後,張容終於答應賣給李大器一半的《早報》份子,後面他們需要談的就是價錢了。

    張容當然也是深思熟慮,他很清楚真正購買《早報》的並不是李大器,而是李大器身後的李延慶,李延慶想通過《早報》來控制輿論,如果自己不答應,那麼最輕的後果就是第二張《早報》出來競爭打擂台,如果稍微嚴重一點,李延慶不會放過自己。

    張家的勢力早已煙消雲散,他們有點錢也是從前的老本,在官場上他們已經沒有代言人,屬於邊緣化的外戚,況且現在是李延慶和文官集團掌握大權,趙家完全被架空,他這個外戚更沒有什麼權勢地位了,在這種情況下,李大器只開口要自己一半的份子,張容怎麼能不答應,怎麼敢不答應。

    兩人閑聊幾句,李大器終於把話題轉到了《早報》份子上,他笑了笑道:「要不我再加兩萬兩銀子,十二萬兩銀子,這個誠意足夠了吧!」

    張容笑了笑道:「李兄的誠意我完全相信,十二萬兩銀子的價格我也接受,不過我也不缺錢,我也希望李兄能用產業來置換。」

    「寶妍齋的主意你別打!」

    「當然不是寶妍齋,而是李兄別的產業,我知道李兄手中產業很多,每一個都是下金蛋的母雞。」

    「那你說說看,想要我什麼產業?」

    張容沉思片刻道:「其實我想要兩個產業,一個是時樓,這是我們張家的祖業,相當於李兄的寶妍齋,李兄把另一半時樓還給我,讓我能完整擁有時樓,對祖先也是一個交代。」

    李大器呵呵一笑,「我可以把時樓還給你,可時樓的一半絕不止五萬兩銀子,這個價格張賢弟算多少?」

    「八萬兩銀子如何?」

    李大器點頭答應了,「這個價格可以接受,那還有四萬兩銀子,張兄可要想好了。」

    張容又緩緩道:「第二個產業我想要礬樓三成的份子!」

    他見李大器臉色一變,連忙解釋道:「當然不是四萬兩銀子,我知道這個價格連一成也買不下來,我的意思是算三成份子算二十萬兩銀子,抵掉這四萬兩銀子後,我再給補給李兄十六萬兩銀子。」

    李大器來回踱步,礬樓可是他最賺錢的產業,每年能賺幾十萬兩銀子,二十萬兩銀子就拿走三成,坦率說,這個價格還是太低了。

    其實李大器本人對《早報》並不感興趣,要不是兒子一再要求他拿下《早報》一半的份子,他也不會找張容談判。

    沉思良久,李大器道:「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不過在《早報》上,我要兩個重要職位。」

    「李兄請說!」

    「一個是《早報》的總審核,一個是《早報》的總賬房,如何?這兩個職位由我來任命。」

    李大器要《早報》的審核權,這個在張容的意料之中,但李大器還要財權,這實際上也是《早報》的命脈,這有點出乎張容的意料,不過張容對礬樓渴望已久,他知道能拿到礬樓三成的份子,根本就不是錢的問題,何況二十萬兩銀子的價格還自己占了大便宜。

    自己已經占了便宜,就不能做得太過分了,他便欣然笑道:「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這個交易就是張容以一半《早報》的份額加上十六萬兩銀子,換取了時樓一半的份子和三成礬樓的份子,這其實也是各取所需,礬樓代表著身份,張容能拿到三成的份子,在一般人眼中是他占了大便宜,但李延慶卻通過這個交易掌握了輿論權,這卻是整座礬樓也換不來的政治資源。

    很快,兩人白紙黑字,簽下了契約,其他契約都是李大器簽署,唯獨《早報》的契約是由李大器的妻子楊氏簽訂,在臨安縣官府的備案上,《早報》的兩大東主,一個是張容,另一個則是楊梅,恐怕誰也想不到,這個楊梅居然是李大器的妻子。

    隨即李大器又和張容約定,兩人各出十萬兩銀子,擴大《早報》在天下各州的發行量,爭取在最短時間內,《早報》從現在的每天三十萬份擴大到每天百萬份。

    當然,和李大器結盟的好處也是顯然易見,當天晚上一更時分,便有消息靈通人士向《早報》提供了一個震撼消息,宋軍在今天上午收復了東京汴梁,偽王劉豫自焚身亡。

    這個消息連朝廷在第二天上午才得到,但天剛亮,便有報童在臨安大街上高聲叫喊:「最新消息,宋軍已攻克汴梁,收復東京故都!」

    正在前往官員們紛紛停住腳步,花十文錢買一份《早報》,正在前往皇宮的範致虛也愣住了,連忙讓手下去買一份《早報》回來。

    範致虛急切地看了一遍北伐消息,頭版頭條寫著宋軍主力在攝政王的率領下,已於昨天上午攻克了東京汴梁,偽王劉豫舉家自焚而亡。

    在下面還寫了宋軍舉行盛大入城儀式,受到滿城百姓的熱烈歡迎,當然,一些對李延慶不利的話自然不提。

    範致虛很驚訝,這個消息還沒有送到臨安,連朝廷都不知道,早報居然搶先知道了,著實讓人感到匪夷所思,這只能說明《早報》的消息探子已經身臨汴梁。

    這時,城內的鞭炮聲開始放響了,四周的歡呼聲不斷響起,臨安有一半人都是從東京汴梁遷來,對他們而言,收復舊家園比殲滅多少金兵還要重要,在感情上更能激動人心。

    範致虛連忙下令加快速度,很快他便抵達了知政堂官衙,這時,臨安城內的鞭炮聲已響成一片,很多官員都紛紛從官衙中走出來,不知道情況的官員滿臉驚訝,不知發生了什麼喜事。

    「範相公,發生什麼事了?」

    高深快步從官衙內走出來問道,他今天來得早了一點,沒看到《早報》,範致虛把《早報》遞給他,「你自己看吧!」

    高深匆匆瀏覽一般,眼睛登時瞪大了,驚喜得嘴都合不攏,「收復東京汴梁了,大喜事啊!」

    範致虛苦笑一聲,「我們這些堂堂的相國,居然要從《早報》上得到最新消息,真的有點滑稽啊!」

    高深呵呵一笑,「其實也沒什麼,咱們早知道晚知道沒有什麼損失,但《早報》就不一樣了,這是他們的核心利益所在,如果三天後再登出來,誰還願意買這份報紙?」

    「說得也是!」

    範致虛笑著點點頭,「裡面很多民生問題很及時,對我們朝廷決策非常重要,我每天早晨都要看一看,否則我就不知道今天的米價是多少了,相比之下咱們的《朝報》的失效性就差遠了。」

    「咱們《朝報》看的不是這個,也不需要什麼趣味性,而且咱們的消息更准確,更豐富,《早報》也要來找消息呢!」

    兩人邊說邊走,很快便進了內堂,今天他們知政堂也有一個重要議程,那就是將討論是否准許趙氏皇族進行經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1 10:41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趙氏皇族

    五名相國已經就坐,今天他們將討論宗正寺卿趙初提出的一個議案,趙初建議恢復皇商制度或者准許宗室直接經商,實際上,宗室經商問題已經是老生常談了。

    從隋唐時代開始就是朝中常常討論的話題,時禁時松,朝廷財政緊張時,為了減輕朝廷負擔,就會默許宗室皇族以代理人的名義經商。

    而當社會矛盾激化時,又會禁止宗室皇族經商,防止他們與民爭利,而今天討論這個問題,卻是在皇權日漸衰落情況下,朝廷為了進一步削減皇室開支。

    五名相國都有一種默契,他們同屬文官集團,代表著大宋最強大的勢力,在抑制皇權方面,他們和李延慶的利益是一致的。

    在場面上,他們會贊頌明君,會追思先帝的寬和,但如果真讓趙構再復活過來,他們卻未必願意了。

    說到底,自身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維護相權,抑制皇權,這才是他們利益的保證,所以今天商討准許宗室經商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他們心知肚明,給宗室一條出路,讓宗室泯於世俗。

    範致虛對眾人道:「我個人並不反對宗室經商,現在皇室開支只是為了維持皇宮嬪妃生活,事實上,年初放了一批宮女宦官出宮後,皇宮內宮人的數量已不到六百人,可就算這樣,宗室的開銷每年還要一百五十萬兩銀子。

    這個開支雖然朝廷能承受,但有些開支其實並不需要,比如宗室,一百五十萬兩銀子中,真正用在皇宮的支出只有五十萬兩,另外百萬兩都是補貼給各親王帝姬的,目前一共有六十四名親王和帝姬領取補貼,平均下來,每人每年七千兩銀子,但他們真是靠這七千兩銀子生活嗎?其實不然,他們自己莊園每年的收入可遠不止這個數,所以我認為,每年百萬兩銀子的補貼其實流於形式了。」

    範致虛的言外之意,就是要取消這每年百萬兩銀子的補貼。

    鄭望之道:「取消宗室的補貼,我原則上是同意的,但也不能一刀切,對於未成年宗室,補貼還是應該保留,等他們成年後,給於一定的土地財產,補貼就可以取消了。」

    高深接口道:「這個未成年的範圍太廣,據我所知,幾乎每個親王家中都有孩童,難道他們也要給補貼?宗室成年後給一筆財產,難道他們的子子孫孫都要一直擁有這個特權嗎?」

    「高相公誤會我的意思了。」

    鄭望之連忙解釋道:「我說的未成年皇室只限於先帝子女,王子給一筆財產,帝姬給一筆嫁妝,然後就此結束,至於他們的子女,就是今天我們商議的內容了。」

    眾人點點頭,對未成年皇子帝姬繼續補貼,這個大家都沒有異議。

    一旁李綱笑道:「今天我們坐在這裡,其實就是把一些規矩定下來,未成年皇子帝姬繼續補貼,可以!但每月補貼多少?將來他們成年或者出嫁,又一次性給多少?這些標准要定下來。」

    曹儼也補充道:「事實上,皇子經商早已是公開事實,大家可能不知道,西湖邊景元大酒樓的東主,就是景王趙杞,另外,景王在常州還擁有兩座莊園,占地三千頃,每年獲得佃租收入至少二十萬貫,加上他的酒樓和其他產業的收入,每年收入不低於五十萬貫。

    還有病逝在燕山府的鄆王趙楷,他留給兒子的產業也十分可觀,每年收入也不下數十萬貫,其他我就不一一列舉了,但我可以肯定,幾乎每一個皇子都有可觀的產業,或者商業,或者田莊,更多是兩者皆占。」

    眾人沉默了,大家都意識到一個問題,既然皇子經商已經事實上存在,現在通過一個決議就取消他們的補貼,這無疑會引起皇族的強烈不滿。

    這時,範致虛緩緩道:「攝政王的意思是以權換利,隨著中原及河北的收復,皇族想要拿回他們從前的土地房產,就必須有先決條件,放棄爵位,可以把財產返還給他們。」

    這才是範致虛召開這次議事的真正目的,削爵。

    ..........

    五名相國商議了一個上午,終於敲定出了一個方案框架,一些原則確定下來了,比如取消特權,放名換利等等。

    入夜,範致虛負手望著窗外的庭院久久沉思,他心裡比誰都清楚,今天這個議案雖然是宗正寺卿趙初提出,但其實是李延慶的意思。

    議案名義上是准許皇子經商,可實際上是為了消除宗室對目前制度的威脅,李延慶的好手段啊!

    在這個節點上提出方案,中原即將收復,宗室皇族必然會提出收回他們的田莊財產,這種情況下,宗室就要做出選擇了,要麼放棄頭上的王爵,要麼就失去田莊土地。

    這時,範致虛的兒子範麟低聲道:「父親,這是在變相削藩嗎?」

    範致虛搖搖頭,「削藩談不上,宗室本身就已經無權無勢,只能說是李延慶為將來上位做准備。」

    範麟大吃一驚,「李延慶會上位嗎?」

    範致虛笑了笑,「他上不上位其實沒有意義,關鍵是他兒子,再過幾十年,天下人把趙氏皇族忘得差不多了,李延慶的兒子再接他的位子,大家也覺得順理成章,相反,突然冒出一個趙氏皇帝來,大家反而會不習慣。」

    「難道朝中沒有人反對嗎?」

    範致虛在自己位子上坐下,淡淡笑道:「如果是五十年前,李延慶這樣干,那肯定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沒人會支持他,光唾沫都會把他淹死,但靖康之恥,大宋半壁江山淪落,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讀書人,數千萬人的利益遭受嚴重損害,在大家心中,趙家就已經滅亡了。

    所以李延慶做了攝政王,除了宗室外,朝廷和地方根本就沒有任何反對意見,為什麼?這就是主要原因,大家都對趙家失望透頂。當然,這和李延慶手握軍權有關。」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父親沒說吧!」範麟小聲道。

    範致虛沉默片刻道:「有些話不能說,只能藏在心中,就算你是我兒子,我也不能說出來,你明白嗎?」

    範麟點點頭,「孩兒明白了!」

    「去吧!我還要考慮一些事情。」

    「孩兒告辭!」範麟行一禮退下去了。

    範致虛目光變得復雜起來,沒有說出來的真正原因是李延慶和文官集團達成了妥協,這才是李延慶能夠執政的根基。

    .........

    夜色中,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修文街的一座府宅前,這裡是景王趙杞的府宅,占地約十畝,屬於官宅,趙杞被金兵釋放後,一直就隱居在這裡,十分低調。

    趙佶的兒子被金兵擄走後,都被送去了黃龍府的苦寒之地,讓他們自己修屋造房,缺衣少食,受盡了折磨,幾個冬天讓不少人都病死在那裡,像鄆王趙楷、肅王趙樞、祁王趙模、徐王趙棣等等,活著回來的都性格大變,變得異常低調。

    從車裡出來一個身穿錦袍的老者,此人也是宗室,是神宗皇帝的十四子趙偲,被封為越王,今天上午,知政堂決定的草案交給宗正寺,讓宗正寺給各家親王看一看,征求意見,然後就會正式通過實施。

    趙偲就是為此事來找景王趙杞,這個草案涉及到他的切身利益,他怎麼能不著急。

    片刻,一名家人把他領到書房內坐下,外面響起腳步聲,趙杞笑著走了進來,「皇叔來了,稀客啊!」

    「我現在沒有心思和你開玩笑,你快坐下吧!」

    趙杞進來坐下,一名侍女給了他們上了茶,趙偲揮揮手,讓侍女退下,他壓低聲音道:「宗室寺的那份決議,你看了嗎?」

    「小侄已經看過了!」

    「你不覺得他們做得太過分嗎?你父皇屍骨未寒,他們就對宗室動手了,居然要削掉宗室補貼,幾千兩銀子也就算了,但他們居然還要除爵,這天下還是趙宋江山嗎?」

    趙杞喝了口茶笑道:「那皇叔打算怎麼辦?拉一支軍隊造反?」

    「你不要說這種沒意義的話,我們當然不可能造反,但我們的利益要靠自己來爭取,我們是宗室,怎麼能把王爵交出去,我們應該聯合起來,集體抵制朝廷這種無理決定。」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1 10:41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兵指大同

    趙杞從書櫃裡取出決議草案,翻開第二頁道:「上面寫得很清楚啊!並不是強迫除爵,皇叔可以選擇保留爵位。」

    「那我陳州的莊園怎麼辦?一千頃土地啊!就這麼拱手上繳了?」

    「上面只是說,如果同意除爵,可以退還從前的田莊產業。」

    「那不接受除爵呢?田莊產業就沒有了,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其實從利益上考慮,皇叔還是選擇除爵有利,反正皇叔的王爵也不能傳給子孫,最多十幾年就沒了,到時候皇叔的後人拿不到田產,會怪皇叔今天的決定。」

    「我意思是說,從前的田產要爭取,王爵也不能除!」

    趙杞沉默片刻問道:「皇叔現在住的府宅是自己的嗎?」

    「當然是我自己的,我自己掏錢買的土地,南遷後誰會管我們的死活。」

    趙杞點點頭,「這就對了,連正宗的趙氏天子都不管皇叔的死活,皇叔還能指望李延慶發慈悲?」

    趙偲吃了一驚,「你是說,這份決議其實是李延慶的意思?」

    「我想應該是李延慶的意思,准許皇族經商,把從前的土地田莊還給我們,這是李延慶的讓利,但我們需要付出點什麼,皇叔就從沒有想過?」

    「李延慶讓我們放棄爵位換取利益?」趙偲的眼睛瞪大了。

    趙杞笑了笑道:「皇叔知道我是怎麼決定的嗎?」

    「你說!」

    「我今天下午去找過宗正寺了,提出了我的條件,我可以放棄爵位,一個條件是還回我在開封府的莊園和汴梁的產業,另一個條件就是我現在住的王府歸我所有,成為我的私宅,我可以傳給兒子。」

    「你糊塗啊!」

    趙偲憤怒敲打桌子,「你放棄的不僅僅是爵位,還放棄了趙宋江山!」

    「皇叔,我心裡清楚得很,這是李延慶在杯酒釋兵權,我如果不知好歹,三年內我必死,那時爵位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我兒子會有什麼悲慘命運,我還不知道呢!」

    「這......」趙偲被堵住了,一句話說不出來。

    趙杞喝了口茶,又淡淡道:「我在黃龍府給金兵端屎倒尿,餓狠了,連老鼠都吃過,渴極了,只能吃雪,那時我就發誓,我若能回中原,一定要舒舒服服過完下半輩子,什麼宗室、權力都是狗屁,只有白花花的銀子,只有豐富的食物和房宅才是最珍貴的,就因為這個景王爵位,我已經在女真人手中死過一次了,我不想再死第二次,皇叔想去爭取權力,去找別人吧!我今天下午已經在宗正寺簽字了,願意放棄王爵。」

    趙偲嘆了口氣,半晌道:「你剛才說,如果我不簽字除爵,會被害死嗎?」

    「皇叔,有句老話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自己考慮吧!」

    趙偲怒氣衝衝而來,回去時卻滿懷失落,走出王府,他仰天長嘆一聲,「我趙宋江山,難道真要完了嗎?」

    .......

    就在李延慶率大軍奪取汴京的同一時刻,在雁門關以北,一支十萬人的宋軍正浩浩蕩蕩北上,這支大軍是由劉錡統領的十萬虎賁軍,他們的目標是河東路北部的大同府。

    大同府原是遼國的西京道,包括大同府、朔州、應州和蔚州等三州一府,在遼國滅亡後,西夏也同樣窺視西京道,在八年前,西夏軍和金兵爆發了爭奪西京道的大戰,最終西夏慘敗,金國奪取了西京道。

    對大宋而言,西京道原本也是中原王朝的土地,在唐時代叫做朔州、雲州和蔚州,一直由中央朝廷管轄。

    所以在和金國簽訂海上盟約時,就明確遼國滅亡後,由宋朝收回西京道,但一直到今天,大宋的軍隊才第一次踏進了西京道。

    宋軍首先進入朔州,朔州人口不多,只有數萬人,主要以漢人為主,不過他是遼國漢人,遼國滅亡後,他們又變成了金國漢民,不過他們對金國的認同感不強,對宋朝更多是疑慮和害怕。

    所以當劉鐵率領五千先鋒軍隊進入善陽縣時,城內百姓家家關門閉戶,大街上冷冷清清,民眾都躲在屋裡向外張望,男子則拿著刀准備拼命。

    這時,幾名官員奔了過來,為首官員施禮道:「下官羅北朝,是本縣縣令!」

    劉鐵覺得有點怪異,對方明明是漢人,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語,卻不是宋朝的官員,他問道:「你金國任命的官員?」

    羅北朝苦笑一聲,「下官是遼國保大二年進士,先是當縣丞,金兵占領朔州後,原來的契丹縣令跑掉了,下官就被任命為縣令。」

    「我們是宋軍!」

    「下官知道,只懇請將軍不要擾民,有什麼要求,下官一定盡力解決。」

    「我其實沒有什麼物資上的要求,但我想知道現在金兵的情況。」

    「金兵的情況很簡單,他們占領西京後就沒有變過,兩萬騎兵一直駐扎在大同府。」

    「從未來過你們這裡?」

    羅北朝搖搖頭,「軍隊從未出過大同府,只是卑職要去大同府述職。」

    劉鐵著實聽得不舒服,便冷冷道:「從今天開始,你不用去大同府述職了。」

    「下官明白!」

    劉鐵忽然想起一事又問道:「既然這裡是朔州,那朔州知事在哪裡?」

    「回稟將軍,朔州人口只有三萬,一大半都集中在善陽縣,所以下官同時也兼任朔州太守,實際上縣衙和州衙是一回事。」

    這時,一名騎兵從後面奔來,騎兵抱拳對劉鐵道:「都統已經到了,請將軍把這裡的官員帶去大營問話。」

    「我知道了!」

    劉鐵對羅北朝道:「你們跟我去一趟大營吧!不會為難你們,問完話就放你們走。」

    羅北朝哪敢不去,他只得帶著縣丞和縣尉跟隨劉鐵去了大營。

    十萬大軍也已抵達善陽縣,大軍只簡單地扎下大帳,數百名探哨去四周數十裡外監視敵情。

    此時,劉錡正在中軍大帳內查看地圖上的行軍路線,大軍先到朔州善陽縣,然後再沿著桑干河東行,到了應州應縣時,再轉道向北沿著大同水前往大同府。

    這裡的氣候和西夏差不多,夏天炎熱干燥,行軍必須沿著河水,尤其對十萬人的大軍,水源對他們極為重要。

    對金兵也是一樣,兩萬騎兵如果南下迎戰,那也必須沿河行軍。

    這時,帳外有士兵稟報道:「都統,劉將軍來了,帶著一名地方官員。」

    「讓他們進來!」

    片刻,劉鐵帶著羅北朝走進了大帳,羅北朝躬身行禮,「下官善陽縣令羅北朝參見劉都統。」

    「你是漢人?」

    「下官曾祖父是太原府人。」

    「那怎麼會去了北方?」

    羅北朝苦笑一聲,「那個時代去北方的漢人只有一種情況,被遼軍打谷草抓過去的,不過我曾祖父是個商人,貨物和錢都被馬匪搶走,他回不了家鄉,就只好留在朔州,我們這些子孫也只能跟著留在朔州。」

    劉錡點點頭,「你去過大同府?」

    「下官兩個月前才去大同府述職。」

    「我想了解大同府的情況,你能告訴我多少?」

    「下官只能告訴都統大同城的情況,但金兵的情況下官確實不知,他們軍營在大同城北面,我從未去過,也從未見過金兵。」

    「那就說說大同城!」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2 11:00
第一千零三十章 小股金兵

    「大同城可是一座大城,人口大概有十幾萬,縣城周長近三十裡,城池很高大,城內有一座巨大的倉城,原來是遼國屯集在西京道的物資糧草,號稱可供十萬大軍食用五年,這次我進了倉庫,看到了堆積如山的糧草和兵器。」

    「你怎麼能進倉庫?」劉錡不解地問道。

    「這次去述職大概有二十幾個地方官員,完顏察刺或許是想讓我們知道金兵的實力,增強我們的信心,便讓我們參觀了倉城,以前從未進去過。」

    劉錡從對方話語中迅速尋找重要軍事信息,對方糧草物資儲備充足,兵甲儲備充足,而對方主帥讓地方官參觀倉城,顯然是感覺到了某種危機。

    其實劉錡從去年便不斷派斥候扮作商隊調查大同城的情報,大同城城池高大堅固,周長三十裡,沒有護城河,這和羅北朝說的一致,。

    劉錡沉思片刻,又問道:「你剛才說倉城防御嚴密,是不是說,在兩萬騎兵以外,還有一支軍隊?」

    「好像沒有,完顏察刺這個人非常多疑,他不相信城內的漢人或者契丹人,沒有招募當地軍隊,倉城也是他的軍隊看守。」

    劉錡又仔細問了別的情況,這才派人把羅北朝送出軍營。

    這時,劉鐵笑問道:「兄長覺得這一戰該怎麼打?」

    劉錡微微一笑,「其實我很希望金兵不要出戰,死守城池,然後我們打攻城戰,這樣金兵看似占據地利,但實際上卻是失去了他們的騎兵優勢,但我估計金兵不會這樣干,他們還是會殺出來,但他們又不會輕易放棄城池,所以他們即使要襲擊我們,也不會離城池太遠。」

    「意思就是說,我們一路上都不會有危險?」

    「不會有大危險,但要當心金兵小隊襲擊我們的後勤糧隊,越是大隊金兵不出,那小規模的襲擊就越會發生。」

    劉鐵點點頭,「那後勤就交給我來負責!」

    .........

    這次劉錡討伐大同府征用了一萬多輛大車,滿載著糧草物資,浩浩蕩蕩跟隨在主力大軍後面,由一萬騎兵護衛他們。

    劉錡說得沒錯,在進入應州後,宋軍斥候便發現了小股金兵的蹤跡,每股金兵大約一兩百人,像狼一樣的在外圍跟隨著宋軍的後勤大軍。

    劉鐵幾次想派兵圍剿他們,但這些金兵卻十分狡猾,總是抓不住他們。

    這天下午,大軍距離應縣還有百裡左右,劉錡見天色已近黃昏,便下令大軍就地駐扎過夜。

    一萬多輛大車紛紛停下,緊密的排列在一起過夜,軍隊則在外圍,將大車都保護起來。

    這時,劉鐵注視著兩裡外的一片樹林,樹林約有百余畝,十分濃密,距離最近的大車不到一裡,如果金兵想襲擊宋軍後勤,那片樹林是最好的藏身之地了。

    劉鐵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直覺告訴他,金兵今晚一定會來。

    他已做好了准備,好好招待金兵一頓盛宴了。

    ......

    時間漸漸到了一更時分,劉鐵都要昏昏欲睡了,這時,一名士兵將他推醒,「將軍,醒醒!」

    「什麼情況?」

    「金兵小隊已經來了。」

    劉鐵精神一振,連忙問道:「有多少人?」

    「大約有三百人左右,現在就藏身在樹林內。」

    「他們是怎麼進的樹林?」

    「樹林的另一頭連著一片更大的樹林,長達十幾裡,他們應該是從那邊過來。」

    劉鐵立刻令道:「去通知蕭將軍,按照原計劃行動!」

    只片刻,一支五千人的騎兵風馳電掣而來,瞬間將樹林團團包圍,騎兵大將蕭雲喝道:「樹林中人舉手出來,饒你們不死,否則......」

    話沒有說完,一支狼牙箭『嗖!』的射出,直奔蕭雲面門,蕭雲急側頭,這支箭擦著他的面門而過,竟將他臉上擦出一道血槽,火辣辣的疼痛。

    蕭雲大怒,「放箭!」

    五千騎兵同時向樹林裡放箭,只見樹林內不斷傳來慘叫聲,黑影紛紛跳起來向北面奔逃,北面已經埋伏了一千盾軍,截斷了他們退路,一千士兵舉起盾牌,形成了一道三百步長的盾牆,盾牆中間是一根根長矛。

    這時,騎兵已殺進樹林,剩下的近兩百名金兵無路可退,索性豁出去拼命了,只可惜他們人數太少,只片刻,打鬥聲漸漸消失,埋伏在樹林內的三百名金兵全部被殺。

    宋軍在樹林內清理了三遍,確認沒有漏網之魚,這才結束了戰鬥。

    劉錡也聞訊趕來,快步上前問道:「出了什麼事?」

    劉鐵得意洋洋道:「釣了一條大魚,金兵總想想偷襲後軍,今晚被我們反包圍,全部干掉了,賺了三百匹馬!」

    劉鐵指了指遠處,只見數十名宋軍士兵牽著大群戰馬走來,這是藏在另一頭樹林內的馬匹,被宋軍找到並俘獲。

    劉錡搖了搖頭,他這個兄弟喜歡玩小動作,把後勤營靠近樹林駐扎,明顯就是故意為之,把金兵釣過來,這些金兵還居然上當了。

    「你太大意了,當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怎麼可能,我考慮得那麼周全.......」

    話音剛落,南面忽然傳來大喊聲,緊接著有火光起來,劉鐵臉頓時綠了,大吼一聲,帶著數百騎兵向南面衝去。

    劉錡卻盯著樹林,他忽然下令道:「把樹林給我燒了!」

    「遵令!」

    蕭雲答應一聲,立刻喝令士兵放火燒林,只片刻,樹林點燃了濃煙滾滾,就在這時,從樹林內忽然衝出大群女真騎兵,足有上千人,向後勤糧車隊猛撲而來。

    劉錡冷冷哼了一聲,「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喝令道:「包圍他們,給我殺!」

    蕭雲率領的騎兵並沒有離去,他們立刻衝了上來,和敵軍千余騎兵激戰在一起,這時,主營那邊也有上萬士兵殺來,不多時,兩萬宋軍將千余騎兵層層包圍了。

    這時,劉鐵從南面奔回來,滿臉羞愧,他知道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要不是兄長判斷准確,今天的糧草後勤就全完了。

    他上前抱拳道:「卑職知罪!」

    「你知道你今天犯下什麼大錯?」

    「卑職.....小瞧金兵了。」

    「沒錯!你今天太輕敵了,你以為對方沒有看出你是故意駐扎在樹林邊?對方是將計就計,之前的三百金兵就是對方派出來麻痹你,讓你以為樹林內已經安全了,然後南面敵軍再調虎離山,真正的主力卻又再次進入樹林,你以為金兵就是那麼沒有頭腦嗎?」

    「卑職知罪!」

    「你確實有罪,降你為二級統制,記住今天的教訓吧!」

    劉鐵心中黯然,若是都帥在,未必會降自己軍職,兄長對自己要求太嚴厲了,不過劉鐵也心服口服,他知道要不是兄長及時趕來,今晚十萬大軍只能倉惶南撤了,自己自作聰明,確實差點誤了大事。

    這時,戰鬥漸漸結束了,金兵不肯投降,個個死戰到底,一千金兵全部陣亡,宋軍也付出了傷亡近千人的代價。

    劉錡臉色十分嚴峻,兩萬人圍攻千余金兵,自己居然還傷亡千人,由此可見,金兵的戰鬥力還是相當強悍,如果是一比一作戰,宋軍恐怕就會大敗了。

    不多時,一名斥候統領回來稟報:「啟稟都統,方圓二十裡內再無金兵!」

    看來完顏察刺派出的小股金兵已經清除了,劉錡稍稍松口氣,又令道:「繼續查探,不可放松!」

    這時戰鬥已經完全結束了,劉錡催馬上前查看敵軍情況,完顏察刺派出來應該是精銳騎兵,但他們依舊身著皮甲,兵器倒是不錯,是遼國最好的制式兵器,為什麼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鐵甲?

    劉錡著實有點疑惑不解,難道這支駐扎大同府的兩萬金兵並非完顏斜也的核心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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