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8 10:44
第九百八十一章 形勢混亂

    李延慶在湧金門遇刺的消息頓時傳遍了全城,令朝野一片嘩然,趙構勃然大怒,當即罷免了臨安府尹張浩的官職,又把上將軍王淵叫來臭罵一頓,責令他三天之內抓到幕後凶手,一萬多士兵出動,王淵親自率軍在臨安府挨家挨戶搜查,鬧得雞飛狗跳。

    李延慶已經回到了船上,他心中多少有點後怕,如果不是刺客判斷失誤,或者說如果不是因為他臨時換了馬車,八支毒弩射進馬車,自己真的凶多吉少了。

    李延慶負手在船艙裡來回踱步,思慮這次刺殺的各種可能性,首先太上皇趙佶,自己從宮中離去時坐的是第一輛馬車,出宮後,兩輛馬車才交換了前後順序,宮中有人通知了刺客,所以刺客才會認定自己在第一輛馬車內,而沒有兵分兩路。

    第二個可能性是趙構,他也想除掉自己,但又怕自己手下造反,不能在宮中下手,所以借刺客之手,然後再栽贓給太上皇或者其他什麼人。

    第三個可能性是自己的敵人,比如從前被自己滅的外戚、西夏余黨甚至金國刺客等等,自己在京城遇刺便可以挑起宋朝內亂。

    李延慶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第三種可能性最大。

    首先趙佶要殺自己,他一定要十拿九穩,不會用城門野刺這種成功率不高的手段,他一定會在皇宮或者府宅內動手,而且他殺了自己後就要立刻發動兵變,可苗傅等人都還沒有回來,這時刺殺自己對他們太倉促了,基本上可以排除趙佶。

    其次是趙構,雖然想到了趙構刺殺自己的種種可能性,但直覺告訴李延慶,現在他和趙構之間還遠沒有到翻臉刺殺的程度,趙構的皇位依然不穩,金兵在北方的威脅依然沒有減弱,他還需要自己幫他穩固皇位。

    況且自己已把兒子帶進京了,趙構就有了質子這個選項,他沒必要選擇刺殺這個後果嚴重的極端選項。

    想來想去,還是仇人刺殺自己的可能性最大,尤其是被自己滅掉的幾家外戚,他們在宮中有眼線,知道自己出宮時坐的是第一輛馬車,如果是西夏余孽和金國刺殺自己,他們不可能目標明確,一定會分兵刺殺。

    這時,李延慶若有所感,一轉身,只見扈青兒站在門口,李延慶笑問道:「那刺客招供了嗎?」

    扈青兒黯然搖頭,」他死了!「

    她忽然衝向李延慶,緊緊抱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淚水洶湧而出,李延慶輕輕撫摸她的頭發,笑道:「我的命很硬,能刺殺我的人現在還沒有出生呢!」

    「夫郎,我們回去吧!你已經述職結束,這裡不安全。」扈青兒哽咽著聲音道。

    李延慶搖搖頭,「現在暫時還不能回去,刺殺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那會是誰干的?趙佶那個狗賊嗎?「

    李延慶搖搖頭,「雖然趙佶也想殺我,但這次還真不是他干的,我懷疑是對我恨之入骨的外戚,他們買凶殺人可能性最大。」

    「我一定要親手剝了他們的皮!」扈青兒咬牙切齒道。

    這時,李延慶忽然有所悟,應該不是外戚,這些外戚是趙佶拉攏的重點對像,他們會聽從趙佶的部署,不會在這時候打草驚蛇,壞趙佶的事情,而西夏王公貴族剛被送來臨安,還沒有安置好,這時候他們應該還沒有心思刺殺自己。

    那麼真正的刺客就呼之欲出了,一定是金國,刺殺自己,挑起宋朝內亂,使宋朝無暇北伐,以減輕他們在草原上的戰略壓力。

    這時,船艙外有親兵稟報,「啟稟都統,天子派人來了。」

    「是誰來了?」李延慶問道。

    「是宦官康公公!」

    「請他到客艙稍坐,我馬上就來!」

    李延慶吻了吻扈青兒的紅唇,笑道:「去看看璞兒,晚上到我這裡來。」

    扈青兒俏臉一紅,輕輕點頭,轉身快步出去了。

    李延慶又沉思片刻,便離開船艙,來到了客艙內。

    宦官康履正負手在客艙內來回踱步,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來見李延慶有兩個目的,第一是向李延慶解釋清楚,刺客和天子無關,第二是希望李延慶繼續留下來參加冊立太子大典,不要一怒而走。

    這時,李延慶走進船艙笑道:「康公公是幾時回京城的?」

    「我是五天前趕回來,事情太多,我都瘦了十幾斤。」

    寒暄兩句,康履便直奔主題,「天子聽說了殿下遇刺之事,他也同樣震怒,已經罷免了臨安府尹,並責令軍方三天內找出凶手,請殿下相信,天子比誰都期盼殿下平安無事。」

    李延慶點點頭,「我不會對天子多疑,其實我也猜到了刺客是誰。」

    「是誰?」康履急問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金國,他們才是真正希望我被刺殺,挑起宋朝內部混亂。」

    「啊!原來如此,我要立刻回去向天子稟報。」

    停一下康履又道:「聽說殿下抓到一個刺客活口?」

    李延慶搖搖頭,「他重傷不治,已經死了,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那有點可惜了。」

    康履心中遺憾,他又試探著問道:「殿下不會立刻回去吧!」

    李延慶微微一笑,「太子冊立大典還沒有開始,我們怎麼能回去?請轉告官家,我會顧全大局,不會做出頭腦發熱之事。「

    康履頓時松了口氣,起身笑道:「那我就立刻回去向天子彙報了。」

    李延慶也沒有挽留康履,他知道對方就是為自己的表態而來,他康履一定心急如焚要回去彙報。

    李延慶將他送出船艙,忽然又想起一事,對康履道:「不要因為刺殺的事情就丟掉了之前的警惕,請官家一定要盯住苗傅,我懷疑他會提前潛逃回來。」

    「我明白了,我一定會轉告天子!」

    康履抱拳行一禮,轉身匆匆下船去了。

    這時,李延慶忽然有一種強烈的不安,他立刻令道:「速令張順來見我!」

    ...........

    『砰!』一只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趙佶氣得暴跳如雷,大吼道:「是誰干的,給朕查出來,朕要親手宰了他!」

    趙佶怎麼能不生氣,刺殺李延慶事情導致了很多意外事件發生,如果刺殺成功倒也罷了,偏偏刺殺失敗,打草驚蛇,讓自己還怎麼刺殺李延慶?

    但最讓趙佶憤怒的不是刺殺事件本身,而是苗傅不在,王淵親自接手守城軍隊挨家挨戶搜查,這就無形中又把軍隊接管過去了,失去城內的數萬軍隊,他趙佶還搞什麼兵變?

    黃潛善和汪伯彥戰戰兢兢,汪伯彥道:「微臣已經去問過幾家外戚,肯定不是他們所為,他們都表示,沒有太上皇陛下的命令,他不會擅自行動。」

    「陛下,會不會是......是官家所為?」黃潛善小聲道。

    趙佶緩緩坐下,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細細一想,還真有這個可能,不過他就不怕李延慶懷疑,一怒返回京兆府嗎?

    「不對!」

    趙佶心念一轉,忽然道:「他是利用這件事正大光明奪回城內軍權,他表面上說不在乎,但實際上卻在暗中行動,他知道我們在皇宮內有內應。」

    黃潛善和汪伯彥也有點慌了,不管刺客是不是趙構派出,但這件事都被趙構利用了,奪取了城內軍權。

    趙佶沉思片刻又問道:「苗傅什麼時候回來?」

    「今天晚上就能趕回來。」

    趙佶負手走了幾步,他終於當機立斷道:「這件事拖則生變,不管趙構是不是有意奪權,我們都不能再拖下去,今天晚上就行動。」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8 10:44
第九百八十二章 驚魂之變(上)

    入夜,一番恩愛後,李延慶摟著扈青兒沉沉睡去,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在外面響起,頓時將扈青兒驚醒,只聽有親兵在門口稟報,「都統,有急事!」

    扈青兒連忙將李延慶推醒,李延慶問道:「什麼事情?」

    「啟稟都統,曹府來人了,好像是你的岳丈,說有緊急事情。」

    李延慶連忙披上衣服,扈青兒也穿上了衣服,李延慶這才走到外間問道:」有說什麼事情嗎?「

    「具體沒說,只說有緊急大事。「

    「現在人在哪裡?」

    「在客艙等候。」

    李延慶回來打了個招呼,這才急匆匆向客艙走去,一進客艙,只見岳父正焦急地來回踱步,一臉焦慮,李延慶走進客艙問道:「岳父,出了什麼事?」

    曹選回頭看見李延慶,連忙上前拉住他急聲道:「老爺子出事了!」

    李延慶一驚,「老爺子出了什麼事?」

    「黃昏時他散步時,心髒忽然劇烈疼痛,暈厥過去了,情況非常嚴重。」

    李延慶知道曹老爺子一直有心髒病,經常心口疼痛,但到臨安後還從來沒有犯過,其實這種情況最危險,一直不犯病當然好,可一旦犯病,情況就會嚴重。

    「現在嚴重到什麼程度?」

    曹選目光黯然,低聲道:「已經到彌留之際了,就想再見見你。」

    李延慶心中一痛,連忙道:「好!我去換身衣服,這就走。」

    李延慶趕回自己船艙,正好遇到扈青兒出來,他對扈青兒道:「曹老爺子不行了,我要趕去見最後一面,你把璞兒也帶上,我們馬上就走。」

    扈青兒轉身便走,走幾步她又建議道:「把那個孩子也帶上吧!」

    扈青兒所指的另一個孩子是李璞的替身,無論身材和相貌都很像李璞,是一名黨項貴族和漢人女奴生下的孩子,在攻下興慶府後發現這名孩子,王貴當時還以為李璞被人拐到西夏了。

    「可以,你安排一下。」

    按照這次進京原則,只要李璞進城,這個替身都必須跟著,將來這個替身就會留在京城當質子。

    兩輛馬車很快准備好了,這次進城由一百五十名親兵和五十名女護衛跟隨,一共兩百人,嚴密保護李延慶,甚至車頂上也蹲了一名輕功高明的親兵。

    此時已是一更時分,城門早已關閉,不過涉及到李延慶的事情都會視為特殊情況開城門,所以曹選才能出城。

    隊伍順利進了城,沿著御街疾行,街上的行人已不多,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便抵達了曹府,長子曹儼連忙出來迎接,此時曹儼已經升為工部尚書,再向上走一步就可能入相了。

    李延慶從馬車裡出來,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曹儼搖頭,「已經不行了,醫生說熬不過今晚,我們已經在准備後事了。」

    「倒底是怎麼回事?」李延慶著實奇怪,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犯病了。

    曹儼咬了一下嘴唇道:「我們猜測,老爺子可能聽到了你被刺殺的消息,一時承受不住。」

    李延慶說不出話,剛才還說自己被刺一事沒什麼後患,後患在這裡呢!

    這時,老五曹致跑出來,「老爺子醒來,要見延慶!」

    李延慶來不及多說,拉著兒子便向內宅走去。

    ...........

    殿前都指揮王淵這些天有了一個新歡,是臨安第二大茶樓虎跑樓的頭牌茶妓,叫做寇冰兒,長得沉魚落雁,雪肌玉膚,和王淵一見鐘情,王淵特地租了一棟別宅,把她養了起來。

    這幾天晚上,他天天都在別宅內度過,享京了美人的如水溫柔,令他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昨天天子趙構召見,他就在別宅和寇冰兒共眠。

    不過今天王淵身上有任務,要搜查刺客,他不能在別宅久呆,只能抓緊時間趕來和美姬溫存一番。

    寇冰兒確實長得極為狐媚,人家都喜歡學識淵博的才子,但唯獨她喜歡王淵這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令人想不通,也讓王淵受寵若驚。

    王淵快步走進內宅,只見美人寇冰兒正坐在桌前沏茶,他急衝上前便抱住美人求歡,寇冰兒卻推開他嬌聲道:「還沒喝奴家的茶,就想上奴家的身,壞了規矩可不行!」

    這是寇冰兒定下的規矩,王淵要碰她的身子,必須要先喝她點的茶湯,她是茶妓,可不是下等的館娼。

    王淵雖然不喜歡飲茶,但為討美人歡心,他每次都是欣然從命,此時他見桌上有一杯剛剛點好熱茶,茶面上還冒著白沫,和平時喝的茶沒什麼區別。

    他便端起茶碗一飲而盡,隨手放下茶碗,一把抱起寇冰兒,往寢房裡跑去,急不可耐道:「美人,我們開始了。」

    此時,寇冰兒眼中閃過一道殺機,待王淵脫去衣服,她又笑道:「奴家去洗一下,馬上就來,官人稍等。」

    不等王淵抓住她,她便起身下床,向外屋去了,走到門口還回眸向王淵嫣然一笑,王淵頓時沒了脾氣,只得揮揮手道:「快去!快去!我心急得很。」

    寇冰兒出去了,等了半響也沒有動靜,王淵有點奇怪,准備下床去找她,可他剛下床,小腹卻一陣劇痛,王淵痛得彎下腰慘叫起來。

    他忽然明白了什麼,伸手要去抓桌上的劍,可還沒有抓到劍,人渾身無力,倒在地上,但腹部的劇痛卻越來越狠,使他痛得全身縮成一團,最後竟然被活活痛死。

    一刻鐘後,門開了,黃潛善和苗傅走了進來,一名士兵上前摸了摸王淵的鼻息,回頭點點頭,黃潛善哼了一聲,「居然死在女人身上,也是他命中注定了。」

    苗傅上前打開王淵的隨身皮囊,裡面有虎符令牌等軍權之物,一應俱全,他拾起王淵的劍道:「那卑職先去了。」

    「去吧!兩更時分准時發動,重點是曹府,李延慶已經進曹府了,准備派重兵將曹府包圍,這次絕不能讓李延慶逃走。「

    .........

    曹評最終沒有挺過這一關,兩更不到,曹府內一片哭聲,老爺子交代完遺言後便駕鶴西去了,曹府上下開始披麻戴孝,搭建靈棚,李延慶也換了一身孝衣,和一群曹家子弟坐在靈堂上守夜,准備天亮後離去。

    這時,一名家僕匆匆來到李延慶身後,對他耳語幾句,李延慶站起身,快步來到院中,他見曹儼臉色悲憤,不由有些奇怪,便上前問道:「出了什麼事?」

    曹儼咬牙道:「剛剛醫生告訴我,父親可能死於謀害!」

    李延慶吃一驚,「怎麼回事?」

    「一直照顧父親的丫鬟今天沒有出現,剛才有人來報,丫鬟在房中上吊自殺了。」

    曹儼取出一張紙條遞給李延慶,「這是那丫鬟留下的遺言,說她是被脅迫。」

    李延慶眉頭一皺,「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我們幾個兄弟一致同意再次請醫生檢查父親的遺體,發現父親是中毒引發嚴重的心絞痛,導致去世。」

    曹儼的目光異常悲憤,「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老爺子是被下毒致死的。」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李延慶大吃一驚,一連後退兩步,他猛地一下子明白了,對方用老爺子之死為誘餌,把自己誘進了城內,這一招實在太毒辣。

    李延慶立刻喝令左右道:「我們立刻出城!」

    曹儼愣了一下,「延慶,你在做什麼?」

    李延慶苦笑一聲,「我再不走,曹家就完了,今晚要發生宮廷政變,太上皇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我。」

    曹儼眼睛瞪大了,他終於醒悟過來,急聲道:「外面一定已是重兵包圍,你怎麼離去?」

    「我在城內還部署了一支軍隊,三百人左右,我讓他們先奪城門,我隨後趕去。」

    曹儼搖搖頭,「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曹府中有一條地下秘道,可通往崇新門附近,你便可以輕易突破外面的重重包圍。「

    這個消息讓李延慶喜出望外,他很清楚趙佶精心策劃了老爺子之死,此時曹府外圍至少部署了一到兩萬的重兵,就算自己能殺出去,手下也必會死傷大半,何況他還帶著兒子,那時他該怎麼出城?

    但李延慶並沒有被狂喜衝昏頭腦,他依舊冷靜地問道:「這條秘道有多少人知道?」

    「目前為止,就只有我和老爺子知道。」

    曹儼又按住李延慶肩膀,注視著他道:「你立刻走,只要你平安無事,趙佶就不敢動曹家,你們的戰馬過幾天我派人給你送回去。」

    李延慶默默點頭,又問道:「距離兩更時分還有多久?」

    「已經不到一刻鐘了,你們立刻走!」

    李延慶當即立斷,帶著扈青兒和兒子以及親兵護衛們迅速向後院轉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9 12:48
第九百八十三章 驚魂之變(中)

    曹家的秘道位於後宅最東面的藏書閣內,圍牆外面便是一片寬達一裡的樹林,而越過這片樹林就是崇新門,由於這片樹林也是曹家的土地,所以沒有開發,始終保持著原本風貌,是臨安城內比較少見的一片樹林。

    此時,樹林裡至少部署了六千余士兵,他們從東面和南面將半個曹府包圍,另外還有九千士兵部署在北面和西面,為了徹底干掉李延慶,趙佶下了血本,在曹府周圍部署了一萬五千軍隊。

    東面和南面的士兵距離曹府最近,只有數十步,他們隱藏在樹林內,很難被發現,而北面和西面的伏兵則在數百步外,他們怕被李延慶發現後突圍。

    曹府的秘道長約兩百五十步,從秘道裡出來,出口位於樹林中心位置,也正好在埋伏士兵的背後,幾名李延慶的親兵從地道裡率先鑽出,向西面張望片刻,樹林西面還隱隱有人影晃動,那就是埋伏在樹林中士兵了。

    他們見東面無異常,便招了招手,隧道中的士兵一個個鑽出來,迅速列隊,向東面的崇新門奔去。

    崇新門不是主城門,而是一座角門,只有主城門的一半大,部署的士兵也不多,白天約百人左右,晚上則減半為五十人,此時大量軍隊都在城內借口搜查刺客而控制了臨安城的大街小巷,尤其是靠近皇宮一帶,使住戶稀少的崇新門一帶顯得十分冷清,連燈光都沒有,城上城下一片漆黑。

    李延慶並沒有用武力奪取崇新門,他心裡有數,在沒有爆發宮廷政變之前,所有士兵都不知道即將變天,而自己在軍中的地位依然崇高。

    他來到親兵隊來到城門下,親兵上前喝喊,片刻,一名當值的押隊奔了下來,「卑職參見都統!」

    「你是何人的部下?」

    「回稟都統,卑職是指揮使楊青的部下。」

    這個名字有點熟悉,李延慶想了想,忽然想起來了,楊青好像是潘岳的部將,目前潘岳已被調去常州練兵,以前的部眾也被拆散。

    李延慶心中一動,又問道:「楊青上司是誰?」

    「回稟都統,楊將軍的上司就是大將軍苗傅。」

    李延慶沉吟一下,取出一柄短劍,遞給押隊道:」這柄短劍交給楊將軍,就說是我給他的,他很快就明白是什麼意思。「

    「卑職記住了!」

    「開城吧!我現在要出城。」

    押隊不敢違抗李延慶的命令,立刻喝令開城,城門吱吱嘎嘎開啟,吊橋也緩緩放下,李延慶迅速帶領親兵出了城,最後出城的親兵對押隊低聲道:「你如果不想死的話,就絕對不要透露都統從這裡出城,如果說出來,你就死定了。」

    親兵說完,便丟下他迅速離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押隊臉色大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就在這時,城內忽然傳來了低沉的鐘聲,『咚!咚!咚!』

    兩更時分到了,押隊急令手下,「快關閉城門!」

    城門轟然關閉,吊橋也拉了起來,一切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押隊心中忐忑不安,急忙跑去找自己的上司楊青。

    .......

    李延慶聽到鐘聲時不由停住了腳步,回頭向皇宮方向望去,他不由暗暗嘆了口氣,趙構和他父親趙佶相比,還是太嫩了一點,光這份果斷趙構就比不上,自己中午遇刺,趙佶晚上就發動了政變,顯然是提前了。

    現在連他李延慶也中了招,要不是曹家有秘道,他今天就恐怕也凶多吉少。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老爺子聽到自己遇刺而心髒病發作,最後不幸去世,居然會是趙佶布下的陷阱,根本就防不勝防,由此可見趙佶部署之周密,考慮得滴水不漏,現在自己也還沒有脫離危險,更不用說去救援趙構。

    李延慶低低嘆息一聲,現在他也只能看天意了。

    「我們走!」

    李延慶一聲令下,便帶著兩百名親兵離開了官道,沿著山丘小路向北邊奔去,他們沒有戰馬,只能步行奔跑,只要跑出三十裡,過了宦塘河他們就基本上安全了。

    ............

    在趙佶的布局中,第一重要是干掉李延慶,干掉李延慶後,然後再發動宮廷政變,這樣就穩妥了。

    當鐘聲響起,苗傅立刻率領一千士兵來到曹府門前,曹家畢竟是功勛世家的領袖,趙佶想坐穩皇位,還真不敢得罪這批勢力,就算無法拉攏,那也至少要讓他們保持中立。

    苗傅決定先禮後兵,如果李延慶拒捕,那他們也只好強攻了。

    片刻,曹儼從府中走了出來,他打量著眼前黑壓壓的士兵,又看了看遠處密集的軍隊,他暗暗慶幸李延慶早走了一步,否則今天真的危險了。

    他故作愣了一下,「苗將軍,你這是在做什麼?」

    苗傅舉起一面金牌,「奉天子之令,請晉王殿下進宮,天子有緊急軍情要與他商議。」

    曹儼搖搖頭,「晉王殿下已經離去了,苗將軍不知道嗎?」

    苗傅驀地瞪大了眼睛,急問道:「他什麼時候走的?」

    」大概半個時辰前吧!好像有人給他送來一封信,他便說有急事,先走了。「

    苗傅轉身找到外面監視的士兵,低聲追問道:「李延慶到底有沒有離去?」

    士兵嚇得戰戰兢兢道:「卑職負責監視正門,卑職敢以性命擔保,李延慶肯定沒有離去,只進進出出兩三個人,但絕不是李延慶。」

    苗傅又將後門和東側門負責監視的士兵抓來盤問,他們都發誓賭咒沒有看見李延慶離去。

    苗傅心中焦急,看來真要撕破臉皮了,他走上前抱拳道:「曹尚書,很抱歉了,我不想為難曹家,但我必須要找到李延慶,事關重大,請曹尚書配合我們!「

    曹儼看了他半響,冷冷:「你們可以進來搜府,除了靈堂之外,你們任何地方都可以搜!」

    苗傅松了口氣,只要曹儼讓步就好辦,「那就得罪了!」

    他回頭一揮手,「進府搜!」

    士兵們蜂擁上曹府內衝去,幾名曹家子弟剛要發作,曹儼卻擺手止住他們,現在是要給李延慶爭取時間,士兵搜府耗費的時間越長越好。

    曹儼並不擔心士兵會發現秘道,除非他們會對書架上的某本書感興趣,否則,他們進了藏書樓也一樣一無所獲。

    ........

    苗傅神情十分緊張,雖然士兵還在緊張搜府,但他已經感覺到不對了,如果李延慶還在府中,曹儼不會這樣讓自己搜府,也不會這樣氣定神閑,難道李延慶真的跑掉了嗎?

    苗傅頭皮一陣發麻,如果真被李延慶逃掉了,太上皇絕對繞不過自己。

    盡管苗傅十分擔心,但不幸的結果還是終於傳來,不斷有士兵來報告,沒有發現李延慶等人的蹤跡,苗傅的心一陣陣變冷。

    這時,一名副將跑來對苗傅低聲道:「弟兄們在馬廄發現了兩百匹戰馬,應該是李延慶和他手下的坐騎,卑職懷疑,李延慶要麼躲在地下某個暗道內,要麼就通過地道逃走。」

    「那找到地道口了嗎?」

    「暫時沒有找到。」

    苗傅負手來回踱步,既然戰馬還在,說明李延慶是發現被包圍後才逃走,時間不會太久。

    以李延慶的強勢,他不可能還躲在曹府,一定是通過某條地道逃走了,苗傅心中又驚又怒,他立刻令三千軍隊在外圍搜查,另外繼續搜查曹府,每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

    苗傅忽然盯住了靈堂,難道地道入口在靈堂上?

    他越想越懷疑,便帶著兩百士兵向靈堂衝去,此時曹家男男女女百余人都聚集在靈堂上,十幾名曹氏子弟手執兵器站在靈堂大門前。

    曹儼見苗傅氣勢洶洶衝來,他拔出寶劍冷然道:「這麼說,苗將軍一定要驚動我父親的靈魂?」

    苗傅也拔出劍,冷冷道:「我在執行軍令,曹尚書還先考慮一下曹家滿門的性命吧!」

    這時,曹氏子弟紛紛從靈堂內走出來,皆怒視苗傅,苗傅咬牙道:「如果不讓我搜靈堂,那就休怪我辣手無情了!」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跑來,低聲道:「啟稟將軍,兄弟們在樹林內發現了地道出口!」

    「有沒有進去搜過?」

    「進去搜了,直通曹府後宅的藏書樓!」

    苗傅終於明白了,他收劍喝令道:「去藏書樓!」

    他率領數百士兵向藏書樓奔去,曹儼也稍稍松了口氣,這時,曹選滿臉擔憂地上前問道:「他們已經發現了地道!」

    曹儼擺擺手,「問題不大,延慶應該已經出城了,發現也無妨!」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9 12:49
第九百八十四章 驚魂之變(下)

    士兵已經在藏書樓找到了地道入口,並將它挖開了,苗傅望著黑黝黝的地道入口,臉色變得鐵青,不用說,李延慶一定是從這裡逃走了。

    旁邊副將恨恨道:「不如殺光曹家,泄我們心頭之恨!」

    苗傅嘆了口氣,「如果是普通世家,我早已將他們殺得干干淨淨,偏偏是曹家啊!殺了他們,太上皇就要拿我們當替罪羊了。」

    「那怎麼辦?」

    「應該逃走不是太久,給我追!」

    苗傅隨即下令,「收兵出府!」

    就在軍隊剛離開曹府,黃潛善便匆匆趕來了,他急聲問道:「干掉李延慶了嗎?」

    苗傅嘆了口氣,「卑職無能,李延慶已經從地道逃走了!」

    「什麼!」

    黃潛善眼睛瞪大了,怒斥道:「你是怎麼包圍曹府的,居然被他從眼皮子底下逃走?」

    苗傅滿臉羞愧,「卑職這就率軍去追!」

    黃潛善也頭大了,這樣可沒法像太上皇交代啊!

    萬般無奈,他只得對苗傅道:「你率軍去追,務必要追上他,提他人頭來交令!」

    「卑職遵令!」

    黃潛善立刻分兵兩路,一路令副將林弘率一千騎兵先一步趕去宦塘河大橋攔截,他自己則率五千軍趕去崇新門,地道出口離崇新門最近,李延慶必然是從崇新門出城了。

    黃潛善則趕去見太上皇,他們現在一刻也不能耽誤,必須立刻發動宮廷政變。

    .........

    苗傅率軍趕到崇新門,只見他的部將楊青上前跪下請罪,「卑職治下不嚴,特向將軍請罪?」

    「可是李延慶從這裡逃走了?」

    「正是!卑職剛剛才知道,已斬殺了擅自放走李延慶的守城官,正要去向將軍彙報。」

    苗傅眼前一陣發黑,他沉住氣問道:「李延慶走了多久了?」

    「大概半個時辰!」

    苗傅恨得心中滴血,就是自己搜曹府的半個時辰,自己被耽誤了,他大吼道:「給我開城!」

    城門開啟,苗傅率軍向外奔去,後面五千士兵則跟隨他奔出了城,楊青暗暗松了口氣,給守城押隊使了個眼色,押隊會意,也立刻率領幾名士兵向城外奔去,他要去城外放火給李延慶示警。

    此時李延慶已經向北奔行了二十裡,距離宦塘河還有五六裡,臨安城的外形就像一支香蕉,南北長,東西短,南北長足有二十余裡,但東西長卻只有五六裡。

    他們搞到了兩頭毛驢,給李璞和他的同伴騎行,這時,一名親兵大喊:「都統快看!」

    李延慶回頭,只見南面燃起了火光,他立刻明白了,一定是軍隊追來了,扈青兒低聲建議道:「宦塘橋一定會得到消息封鎖,不如我們先過河。」

    李延慶他們東面兩裡外便是宦塘河下游,一直向南流出二十余裡後注入杭州灣,如果在這裡渡過了宦塘河,就直接繞過了北面的宦塘河大橋,這一帶河水不寬,大約三十丈,也就百米左右。

    李延慶帶出的一百五十名親兵個個武藝高強,水上功夫也了得,他有點擔心另外五十名女護衛,扈青兒明白他的心思,笑道:「我的手下怎麼可能不會水?」

    算下來就只有李延慶的兒子李璞不會水,這個問題不大,幾名親兵便可以背負他過河,李延慶當即立斷,「過河!」

    眾人調轉方向,向東面的宦塘河奔去.......

    與此同時,皇宮也發生了異動,一陣急促的奔跑聲將熟睡中的趙構驚醒,「發生了什麼事?」趙構睡眼惺忪問道。

    康履結結巴巴道:「啟稟陛下,大事不妙,軍隊....軍隊發生嘩變了!」

    趙構一下子驚得坐了起來,「怎...怎麼回事?」

    「老奴也不知道,只是聽一名受傷侍衛說,山下侍衛已經殺上來了。」

    潘貴妃也嚇得驚慌失措,「陛下,該怎麼辦?」

    這時,趙構倒冷靜下來了,他明白這一定是父皇發動宮廷政變了,他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康履催促道:「陛下快從後門逃走!老奴去安排車輛。」

    康履先奔去了,趙構急忙穿上衣服,兩名宮女也連忙替潘貴妃穿衣,潘貴妃卻泣道:「陛下,孩兒怎麼辦?」

    一句話提醒了趙構,他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招手叫上一名心腹小宮女,「你速去慈幼殿,抱著太子去白雲庵,懇求梅雲大師保護,事後你讓梅雲大師交給李延慶,記住了嗎?」

    「小婢記住了。」

    趙構一時找不到筆,心一橫,將手指咬破,在白緞內衣上寫了一份血詔,連同一面金牌一起塞給小宮女,「快去!」

    小宮女匆匆忙忙奔走了。

    趙構必須要留一條後路,如果自己和兒子都被父皇抓住,那什麼都完了。

    他這才帶著潘貴妃跑出後門,直接上了一輛馬車,車夫一揚馬鞭,馬車沿著山道向山下奔去,康履和數十名貼身侍衛緊緊跟在馬車背後。

    趙構是想去皇家碼頭坐龍船出海躲避,如果李延慶能平息宮變,他再回來復位。

    但馬車剛到碼頭,忽然從四面八方殺出無數士兵,將趙構馬車團團包圍,亂箭齊發,數十名侍衛以及車夫紛紛中箭倒下,康履也連中十幾箭,當場氣絕身亡,幾匹拉車御馬也中箭身亡。

    馬車險些側翻,血腥的場面使潘貴妃嚇暈過去了,趙構也嚇得臉色慘白,他透過車窗看見了對方主將,正是劉正彥,他拉開車窗大喊:「劉將軍,朕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造反?」

    劉正彥遠遠抱拳道:「陛下,微臣不敢造反,微臣是奉太上皇之旨留住陛下,陛下若能說服太上皇,微臣不敢阻攔。」

    他喝令士兵建起盾牌牆,將趙構包圍在其中。

    不多時,身著龍袍的趙佶在數百名侍衛的簇擁下走來,劉正彥連忙上前單膝跪下,「啟稟陛下,目標已被士兵們團團包圍!」

    「很好,辛苦你們了。」

    趙佶回頭對黃潛善道:「去確認一下!」

    黃潛善奔了過去,趙構正惶恐不安,忽然看見了黃潛善,連忙喊道:「黃愛卿快救朕!」

    黃潛善嘆了口氣,「現在誰也救不了陛下,陛下只能自救!」

    趙構呆了一下,半晌,他嘆口氣道:「好吧!你告訴太上皇,朕願寫退位詔書,只求做個閑王。」

    黃潛善奸笑一聲,「陛下很明智啊!」

    他回頭令道:「那紙筆來!」

    不多時,黃潛善交給一份退位詔書交給了太上皇趙佶,趙佶看了一遍,又問道:「他的兒子呢?」

    「好像不在車內?」

    趙佶臉一沉,不滿質問劉正彥,「怎麼回事?」

    劉正彥滿頭大汗解釋道:「卑職負責山下,攻打大內是副都指揮使張威,山上的情況,卑職真不清楚。」

    趙佶臉色稍稍和緩一點,又對黃潛善道:「當初康王若能頂住百官請求,不把朕接回來,就不會有今天這件事了,他的心腸太軟,作為一個帝王不合格,但朕卻不能再錯下去,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黃潛善後背驚出一身冷汗,半晌道:「微臣明白!」

    趙佶從懷中取出一只小藥瓶遞給他,「這件事立刻做好,不准拖延!」

    黃潛善點點頭,接過小藥瓶,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了,趙佶又輕輕嘆了口氣,「朕生了三十個兒子,不在乎少一個。」

    說完,他轉身便快步離去,現在他更關心干掉李延慶,無論如何,他絕不能讓李延慶逃出臨安府。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10 10:49
第九百八十五章 殺出重圍

    三更時分,李延慶帶著親衛回到了自己戰船上,他終於長長松了口氣,當即下令船隊向北面太湖方向撤離。

    「夫君,不如我們直接南下進入杭州灣,然後走海路北上長江口。」扈青兒在一旁建議道。

    李延慶搖搖頭,「剛才我們已經渡河做了試驗,河道太狹窄,我們船體太大,對方很容易將我們攔截住,如果對方用火攻,所有船只都會被烈火燒毀,不能冒這種風險。」

    這次李延慶一共帶了六十艘千石戰船進京,一共有三千名重甲步兵,還有大量糧草物資,李延慶已經考慮到了危機發生時的處置,他的船隊要麼進入杭州灣,要麼後撤,從湖州進入太湖,也就比進入杭州灣多五十裡路程。

    雖然杭州灣就在三十余裡外,但從安全上考慮,退入太湖要比強行突破重兵包圍,進入杭州灣要好得多,而且也遠不了多少。

    船隊拉起船帆,開始迅速北上,與此同時,趙佶命令楊褚率一萬精兵向北追趕李延慶。

    趙佶又下令寧國府和嘉興府的守將各率五千軍隊趕來支援,實際上就有兩萬大軍前來圍堵李延慶。

    五更時分,船隊離開了大運河,進入烏程河,這時,船隊已經進入了湖州地界。

    李延慶站在船舷注視著遠處,在朦朧的晨曦,已經隱隱可見一條黑線正沿著官道疾速追來,距離他們還有五六裡左右。

    李延慶當機立斷下令道:「船隊靠岸,重甲步兵准備迎戰!」

    船隊很快便靠岸了,重甲步兵早已換好了甲胄,他們在主將關勝的率領下飛奔上岸,迅速列陣,不多時,三千重甲步兵已經列好了三排陣,攔住了追兵的去路。

    追殺而來的軍隊正楊褚率領的一萬精銳淮南軍,這支軍隊是前年秋天招募,趙構下旨一共在淮南和江南等地招募了十萬大軍,作為戍衛京城的新禁軍,分別駐扎在臨安府及其四周州府,而楊褚率領這一萬人正是其中的一支精銳,鎧甲堅固,兵器精良,待遇從優,平時駐守在宦塘河一帶。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養兵整整兩年,今天第一次投入戰鬥,但他們面臨的軍隊卻是京兆軍中的重甲步兵。

    重甲步兵號稱西北第一軍,不僅因為他們身披重甲,戰鬥力強大,而且所有士兵都是身經百戰,後來才被挑選出加入重甲步兵,他們的殺氣和戰鬥意志遠遠不是追兵所能比擬。

    一萬追兵已經殺到,楊褚望著河面上的數十艘大船,已經離他不足一裡了,他心中異常焦急,同時也有一種按耐不住的激動,太上皇下旨,無論何人,只要獻上李延慶人頭者封親王,賞銀百萬兩,楊褚仿佛看見他一生的富貴高爵就在眼前了。

    楊褚雖然也是西北軍出身,但他沒有遭遇過西夏的鐵鷂子騎兵,對重甲的理解不夠深透,他見對方只有三千人,自己的隊伍三倍於對方,他頓時激動得大叫:「大軍列陣,准備放箭!」

    一萬步兵迅速列陣,三千弓弩手在前面,七千刀盾軍和長槍兵在後面,當兩軍相距百步時,楊褚高聲喝令:「放箭!」

    一陣梆子聲響起,鋪天蓋地的箭雨射向迎面殺來的重甲步兵軍陣,密集的箭雨叮叮當當地射進了重甲步兵的士兵中,箭矢射不透鎧甲,居然沒有一個重甲步兵倒下。

    楊褚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對方的重甲居然箭射不透,他頭皮有點發麻,今天恐怕遇到勁敵了。

    但撤退顯然不可能,他見後面的長槍兵和刀盾軍躍躍欲試,士氣高昂,他大喊一聲,「弓弩手後撤,步兵殺上!」

    紅旗揮動,三千弓弩手迅速後撤,七千步兵吶喊著向敵軍衝殺而去。

    李延慶也下令道:「擂鼓出擊!」

    「咚!」

    戰鼓聲敲響了,緩慢而有力,「咚!咚!」伴隨著沉重的鼓聲,三千重甲步兵一步一步向迎面殺來的淮南軍靠近,每走一步都是那麼震人心魄,每走一步都是那麼氣勢如山。

    楊褚大喊一聲,「殺啊!」

    「殺啊!」

    七千淮南軍士兵吶喊著衝向對面的重甲步兵,兩支步兵在剎那間相撞了,儼如兩道驚濤駭浪在暴風雨中相撞。

    斬馬劍劈成了血路,長矛撞開了鐵牆,堅固無比的重甲軍鐵牆層層推進,斬馬大劍揮舞,鋒利的刀刃劈開了淮南軍的防御,人頭橫飛,肢體遍地。

    長槍在雪亮的刀鋒下紛紛被砍斷,只是淮南軍人數太多,強勁的衝擊力也掀翻了近百名重甲士兵。

    但一批士兵倒下,另一批士兵立刻補充上來,兩支軍隊裹夾在一起,殺得難解難分,這時,三千弓弩手也化身為刀盾軍參戰,他們從後面殺向重甲步兵,而後排的重甲步兵也轉身迎戰。

    從大船上望去,在漫長的戰線上,三千重甲步兵和一萬淮南郡混戰在一起,兩軍廝殺極為血腥。

    盡管淮南軍的人數要遠遠超過重甲步兵,但重甲步兵憑借著無以倫比的裝備和戰刀,將敵軍殺得節節敗退。

    受傷突淮南軍士兵跪下地上苦苦哀求,但仍被列陣而上的重甲步兵劈成碎片,血流成河,屍橫累累,整個河畔成了人間屠宰場。

    李延慶輕輕嘆息一聲,都是大宋軍隊,不該這樣自相殘殺,他回頭對扈青兒道:「結束這場戰鬥!」

    扈青兒會意,立刻回頭喝令道:「來百名勇士,跟我下船!」

    只見大船上衝下來一隊騎兵,約有百人,為首一員女將,頭戴秀纓盔,身披銀龍甲,手提一把柳葉大刀,後背十二口短飛劍,殺氣騰騰,正是京兆軍中號稱女飛將的扈青兒。

    他們沒有殺入敵陣,而是從外圍環繞,直撲淮南軍帥旗,楊褚就在帥旗之下,身邊有五百名親兵,這時只聽一個女人聲音傳來,「縮頭王八,可敢過來一戰?」

    楊褚一回頭,竟然是員女將罵自己縮頭王八,楊褚勃然大怒,催馬大吼:「小娘匹,老子抓到你,定讓你生不如死!」

    他揮槍便向扈青兒殺去,他的親兵紛紛跟上,這時,扈青兒忽然催馬從側面疾奔,她手一揮,一顆飛石打出,緊接著一把飛劍如閃電般出手了。

    飛石速度快得無以倫比,這塊飛石正打中楊褚戰馬的額頭,戰馬稀溜溜一聲暴叫,前蹄高高揚起,險些將楊褚掀翻下面,就在這時,快如閃電般的飛刀精准地出現在楊褚眼前。

    楊褚大吃一驚,張嘴要喊,只聽『噗!』一聲,飛刀從他眉頭射進了頭顱,楊褚眼前一黑,當即翻身落馬,當場慘死。

    楊褚的親兵大驚,急衝上來搶屍體,百名騎兵殺了上去,個個驍勇無比,加上扈青兒的大刀上下翻飛,所過之處屍橫遍地,瞬間便殺了兩百余人,剩下的親兵膽寒了,轉頭便逃。

    親兵部將王進割下了楊褚的首級,挑在槍尖上奔跑大喊:「楊褚死了!楊褚死了!」

    淮南軍本來就已經支撐不住,聽說主將已死,大軍頓時崩潰了,軍隊兵敗如山倒,調頭在原野裡奔逃,丟盔棄甲,狂奔逃命。

    這一戰,淮南軍陣亡兩千五百余人,主將楊褚被扈青兒所殺,而重甲步兵也死傷近三百人,不過由於追敵不便,無法抓捕俘虜,大軍簡單收拾一下戰場,又上船繼續前進。

    中午時分,船隊終於駛進了茫茫太湖。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10 10:49
第九百八十六章 辭相攝政

    臨安城一夜之間風雲劇變,次日一早城內便開始實施全面戒嚴,一隊隊軍隊在城內奔跑,全城百姓很快便得到了軍方放出的消息。

    晉王李延慶謀反,企圖進攻臨安城,皇宮隨即發出一系列旨意,剝奪李延慶一切爵位和官職,貶為庶民,並出十萬兩白銀懸賞抓捕李延慶。

    官府開始大規模查封寶妍齋,寶妍齋東主李大器事先已躲去江夏,逃過一劫.

    很快,第二份旨意又從禁中傳出,天子因在李延慶造反事件中受重傷,暫時停朝五日。

    上午時分,六名相國範致虛、呂頤浩、高深、鄭望之、範宗尹以及朱勝非被太上皇趙佶請到知政堂議事.

    高深坐上了範致虛的馬車,立刻低聲道:「昨晚發生宮廷政變了!」

    範致虛不露聲色道:「這個大家基本上都能猜到,聽說曹老爺昨晚病故,李延慶去曹府吊唁,險些被抓,是這樣嗎?」

    高深點點頭,「消息屬實,我聽曹儼說,苗傅率一萬五千人包圍了曹府,但李延慶從地道逃走,應該成功逃脫了。」

    範致虛輕輕嘆了口氣,「其實我剛關心官家的情況,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官家已經.......」

    既然對方把天子受重傷的消息傳出來,那麼就為下一步天子不治身亡留下伏筆了,範致虛心中格外難過,好容易出了一個能帶領大宋走向中興的君王,就這麼快消失了。

    高深沉默片刻道:「不管官家現在情況如何?但太上皇絕對不敢公布官家的死訊,最多幾個月後以養傷為借口退位。」

    停一下高深又道:「還有一個重要消息我要告訴你。」

    「什麼消息?」

    「今天凌晨,李延慶率軍在湖州大敗追兵,副都統楊褚陣亡。」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消息?」

    高深淡淡一笑,「今天上午李延慶派人告訴我了,他說自己不會返回西北。」

    範致虛若有所思,看來大戲還遠遠沒有落幕!

    .........

    兩人乘坐的馬車駛入皇宮,一路上只見士兵們如臨大敵,只見一路上所有的朝房都在大肆搜查,卻不知在搜查什麼?

    高深和範致虛都頗為驚訝,難道政變還沒有結束嗎?

    當馬車緩緩從一名站崗士兵身邊駛過時,高深忽然低聲問他道:「發生了什麼事?」

    站崗士兵向兩邊看看,壓低聲音道:「太子殿下下落不明。」

    雖然趙構還沒有正式舉行冊立太子大典,但他已經在一個月前下詔封趙旉為皇儲,這就是立太子的先兆,群臣基本上已經認定趙旉為太子了。

    高深和範致虛對望一眼,兩人都深為震驚,太子殿下下落不明,恐怕太上皇要睡不好覺了。

    不多時,馬車抵達知政堂,高深和範致虛下了馬車,直接走進大堂,其他四人都已經到了,每個人都坐在桌案旁沉默不語,大家都知道發生了宮廷政變,這個時候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以免禍從天降。

    高深和範致虛也不說話,兩人走進大堂坐下,大殿內的氣氛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這時,範宗尹嘆息一聲,「這個結果不是我所期待的。」

    其他五人繼續沉默,範宗尹忽然垂淚,聲音哽咽起來,「我....我對不起官家!」

    呂頤浩淡淡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等待結果吧!」

    ........

    垂拱殿偏殿內,趙佶大發雷霆,指著劉正彥和張威二人大罵:「一個孩子都看不住,他才兩歲,一定是被人藏起來了,你們給我徹底搜查沒有?」

    張威戰戰兢兢道:「微臣已經從頭到尾搜查了三遍,每個角落都搜遍了,確實沒有發現那孩子。」

    劉正彥補充道:「排查下來,可能有一個線索。」

    「什麼線索?」

    「卑職把所有的宦官和宮女的名單都清點了一遍,發現少了一個小宮女,是官家身邊的貼身宮女,叫做李彩娥,她失蹤了,卑職懷疑那孩子被她抱走了。」

    「這個宮女出宮沒有了?」

    「暫時還不知道,不過卑職已查到她家的地址,是會稽縣越城人。」

    「立刻派人去她家裡攔截,另外再給我重新搜查!」

    「遵旨!」

    趙佶忽然想起一事,回頭問道:「後山搜了沒有?」

    張威有點猶豫,「後山只有兩座寺院以及梅花庵,不過卑職已經派人去搜過了。」

    趙佶何等精明,立刻看出了張威有點口是心非,他頓時怒道:「立刻去搜後山,每個一個草叢都不能放過!」

    「遵旨!」

    兩人跌跌撞撞跑遠了。

    趙佶心煩意亂,這次政變可以說只成功了一半,李延慶跑掉了,太子趙旉又下落不明,好在他比較慎重,沒有宣布趙構的死訊,否則事情就麻煩了。

    「陛下,知政堂的人都到了,要不讓他們先回去,改天再商議?」黃潛善小心翼翼道。

    「不用了,就按照第二個方案來,先過渡幾個月再說。」

    ..........

    知政堂上依舊保持沉默,這時,侍衛大喊道:「太上皇陛下駕到!」

    呂頤浩、範宗尹和朱勝非連忙站起身,鄭望之猶豫一下,也站起了身,範致虛和高深卻紋絲不動,似乎沒有聽見。

    片刻,太上皇趙佶大步向堂上走來,四人連忙躬身行禮,「參見太上皇陛下!」

    趙佶點點頭,卻見範致虛和高深坐在那裡不動,他心中頓時不悅,狠狠瞪了二人一眼,「兩位相公有什麼問題?」

    範致虛起身道:「微臣想知道官家情況,能否請太上皇陛下通報一下。」

    「今天上午他已經下旨,他身負重傷,暫時不能參加朝務。」

    「那能否准微臣去探望官家,以解微臣思君之情。」

    趙佶依舊不客氣地拒絕了他,「天子傷情嚴重,不能見客,以後再說吧!」

    範致虛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一份奏表,「微臣年事已高,恐怕難以再勝任相國之重職,這是微臣的辭呈,請太上皇轉交官家。」

    趙佶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目光又轉向高深,「高相公有什麼話說?」

    高深也取出一份辭呈,放在桌上道:「曹老爺病逝,我要幫忙處理後事,暫時顧不上朝務,我想還是不要影響朝廷運轉,讓賢比較好。」

    說完,高深還深深看了一眼趙佶身後的黃潛善。

    高深和範致虛事先並沒有商量,卻不約而同遞交辭呈,兩人對望一眼,頗有點惺惺相惜之意。

    趙佶臉色十分難看,他是要罷免範致虛和高深,把位子讓給黃潛善和汪伯彥,但現在不是時候,等朝廷穩定下來後,再找茬罷免二人,不料二人卻搶先辭職了,著實讓趙佶有點為難。

    不過趙佶的為難只在一瞬間,這兩人辭職也好,便於自己布局,他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必須絕對控制知政堂,所以範高兩人辭職也正合他意.

    趙佶便立刻順坡下驢道:「既然兩位都無法再勝任相國,朕就准你們辭職了!」

    範致虛和高深向眾人行一禮,轉身便快步離開了知政堂。

    這時,趙佶回頭對黃潛善和汪伯彥道:「知政堂不可缺相,你們二人就暫時接任,等有合適人選再說!」

    黃潛善和汪伯彥大喜,一起躬身施禮,「多謝陛下厚愛!」

    兩人當仁不讓地坐上了範致虛和高深的相位,這是趙佶事先就定好的,黃潛善為右相,汪伯彥出任樞密使,兩人都沒有任何客氣之言。

    尤其黃潛善坐上範致虛的右相之位時,左相呂頤浩眼中閃過一絲不滿,按理,應該是他接任右相,什麼時候才輪得到黃潛善這個小人上位?

    可現在黃潛善已經騎在他頭上了,呂頤浩只得將心中的強烈不滿壓制住,盡量臉上不要表露出來。

    趙佶擺擺手,「各位請坐下吧!」

    六位相國都坐了下來,黃潛善和汪伯彥眉開眼笑,他們兩人終於實現了入相的心願,尤其黃潛善更是喜上眉梢,自己居然坐上了右相的位子,怎麼能不令他心花怒放。

    趙佶淡淡一笑道:「官家傷情很重,會很長一段時間無法理政,但國不可一日無君,所以朕和官家商量,在官家養傷期間,暫時由朕出任攝政王,代替天子處理朝務,大家可有意見?」

    如果李延慶被抓到了,那麼就把趙構之死栽在李延慶頭上,他就正大光明地重新登基為帝了。

    可偏偏被李延慶跑掉了,所以趙佶決定在李延慶未被抓住之前,先維持趙構的存在,自己出任攝政王,等干掉了李延慶,他便宣布趙構傷重不治的消息後再正式登基,這就是趙佶的第二個方案。

    對於渴望重新登基為帝的趙佶而言,這就是幾個月的時間而已,他等得起。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11 10:47
第九百八十七章 高舉大旗

    在赤岸口北面的官道上,一輛牛車正沿著官道緩慢行走,牛車內坐著兩名女子,兩名女子都頭戴寬檐鬥笠,鬥笠四周圍著輕紗,遮住了兩名女子的面容,這是宋人女子出行的最常見裝束,輕紗可以擋住陽光和灰塵的侵蝕,也能擋住一些登徒子的目光。

    不過看得出,一個女子年紀較老,身材也高大,腰間佩戴著一口長劍,而另一個女子則比較青澀,身材不高,看起來年紀很小,她懷中抱著一個孩子,孩子睡得正香甜,女子低頭望著孩子,顯得憂心忡忡、

    「彩娥,不要著急,他現在當然不會在赤岸口,我們繼續北上,一定會找到他!」

    這時,年長老女人見前方路邊有座茶棚,便道:「我去打聽一下消息,順便帶點吃食和飲水來。」

    說完,她也不用叫停牛車,一縱身躍了下去,快步向茶棚走去,牛車車夫這才發現年長女子下了車,他連忙停住了牛車。

    不多時,年長女子回來,手中拿了一包吃食和兩壺水,她吩咐車夫一聲,「前面折道去湖州!」

    她回到牛車,低聲對年少女子道:「打聽清楚了,前幾天湖州那邊打了一仗,船隊應該是去太湖了,我們去太湖邊打聽一下,就知道船隊的著落了。」

    年少女子輕輕點頭,「一切由庵主做主。」

    年長女子想了想又道:「我們不能去湖州,那邊既然爆發了大戰,肯定有很多軍隊,我們容易被攔截,最好繞道。」

    她又吩咐車夫,直接去平江府,不走湖州。

    不用說,這兩人正是從皇宮裡逃出來的宮女李彩娥和白雲庵主梅雲大師了。

    張威全面搜查皇宮各地,卻忽略的後山的白雲庵,梅雲庵主抓住這個機會,便帶著李彩娥以及太子趙旉逃離了鳳凰山,按照天子的吩咐,她們要把太子趙旉交給李延慶,兩人便雇了一輛牛車北上。

    李彩娥今年只有十三歲,七歲進宮,便一直生活在皇宮中,和外界沒有任何接觸,可以說她一點也不諳世事,完全就是白紙一張。

    老尼姑梅雲大師稍微比她好一點,但也好不到哪裡去,她差不多與世隔絕了近三十年,人情世故幾乎都退化了,不過她稍為有點武藝,倒也能對付三招五式。

    她們兩人根本就沒有逃避暗哨的經驗,梅雲大師跑去茶棚打聽李延慶的去向,便立刻被守在茶棚的暗哨盯住了,就在牛車剛剛離開,暗哨便帶了十幾名士兵銜尾追擊。

    「庵主,後面是怎麼回事?」

    李彩娥忽然發現後面追來了十幾名士兵,頓時驚慌起來。

    梅雲庵主大驚失色,她知道她們已經暴露了,她心中焦急,拔出長劍跳出了牛車,大喝一聲,向為首的暗哨刺去。

    這些暗哨士兵個個經驗豐富,怎麼可能和梅雲庵主纏鬥,他們立刻分兵兩路,五六人纏住梅雲庵主,另外幾人向牛車撲去。

    「彩娥,下牛車快跑!」

    梅雲庵主被士兵纏住,無法去救援,她見形勢危急,牛車太慢了,她急得大喊。

    李彩娥早已嚇慌了,哪裡能跳車逃命,只得緊緊抱住趙旉大哭起來。

    幾名士兵已經追上牛車,一名士兵先一刀將車夫劈倒,控制住了牛車,為首暗哨得意大笑,五萬兩賞銀要到手,他一縱身向牛車裡撲去。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一支狼牙箭嗖的射至,一箭射穿了為首暗哨的後心,暗哨慘叫一聲,從牛車上跌落下地。

    另外一支箭也疾射而至,控制牛車的暗哨被射穿了脖子,從牛車上滾翻落地。

    只見從路邊樹林衝出七八名大漢,他們個個武藝驍勇,戰鬥力強悍,瞬間便將十幾名士兵悉數殺死,替梅雲庵主解了圍。

    為首大漢挑開車簾,對嚇得渾身發抖的李彩娥道:「你不要怕,我們不會殺你。」

    他又指著孩子沉聲問道:「你告訴我實話,他是不是太子趙旉?」

    李彩娥大哭道:「官家把太子托給我,讓我去找晉王,可讓我去哪裡找晉王啊!」

    為首漢子大笑起來,「在下阮小二,是晉王殿下的手下大將,我們正要趕去平江府,看來太子命不該絕。」

    李彩娥又驚又喜,「你們真是晉王殿下的人?」

    「見到晉王殿下你就知道了。」

    阮小二回頭大喊:「老五、老七,咱們又有新任務了!」

    ..........

    李延慶的船隊停靠在太湖西洞庭山,西洞庭山屬於平江府,也就是今天的蘇州,是一座獨立大島,和陸地沒有直接相連,島上有居民三百余戶,依靠種田以及打漁為生。

    這天中午,平江知府莫俊趕到了西洞庭山,給李延慶帶來了臨安府的最新消息。

    「臨安府的白天戒嚴已經解除,但晚上依舊實行宵禁,太上皇在昨天正式榮登攝政王,主持了第一次朝會,進行很多官員調整。」

    「進行了哪些重大調整?」李延慶問道。

    「主要是罷免了範致虛和高深的相國之位,由黃潛善和汪伯彥接替,另外秦檜兼任吏部侍郎,准備開始著手清理各地不稱職的主副官員,還有御史中丞張澄被免,由杜充接任,同時杜充又組建了監察局,主要是監視朝野言論,現在京城人人自危,聽說已有一百余名官員提出辭職。」

    李延慶沉思片刻又問道:「那有沒有任命新的川陝經略使?」

    「好像沒有!」

    莫俊笑道:「太上皇嘴上一套,背地裡又是一套,他雖然罷免的都統的一切爵位官職,但還真不敢伸手進京兆軍。」

    李延慶冷笑一聲,「他不是不敢伸手,他是先暗中拉攏,估計已經派人去京兆府了,如果劉錡或者王貴被他拉攏,他就會立刻任命新的川陝經略使。」

    李延慶負手走了幾步,又問道:「有岳飛的消息嗎?」

    莫俊點點頭,「他和李綱在政變的下午便被官家任命為岳州鎮撫使和荊南安撫使,去洞庭湖剿匪去了,太上皇沒有改變這份旨意,不過聽說李綱好像也提出了辭職,所以太上皇又加封岳飛為兩湖都統制。」

    「那有沒有波及到你這裡?」

    莫俊苦笑一聲,「這是遲早的事情,估計秦檜正在統計各地方官的偏向吧!我肯定是在劫難逃。」

    說到這,莫俊又小心翼翼問道:「都統打算什麼時候回京兆府?」

    李延慶搖搖頭道:「我為什麼要回京兆府?我回京兆府豈不是太便宜了那幫狗賊!」

    「可是......」

    莫俊剛要說話,李延慶便擺手打斷了他,「我心裡有數,我已派人去聯絡韓世忠和曹晟,另外京兆軍那邊也會有一支騎兵過來。」

    就在這時,有士兵在船艙外稟報,「啟稟都統,曹知府和韓都統有鴿信送到!」

    「快拿進來!」

    片刻,親兵進來呈上兩份鴿信,李延慶打開鴿信細看,他又快步來到地圖前仔細核對,莫俊上前問道:「都統,情況怎麼樣?」

    李延慶微微笑道:「曹晟那邊會完全響應我的號召,江寧府有一萬五千駐軍將聽從我的指揮,另外韓世忠會宣布中立,但他會暗中借三萬精兵給我。」

    莫俊連忙道:「平江府也有五千廂軍,還有大量錢糧,這樣軍隊就有五萬人了。」

    李延慶點點頭道:「我現在擔心的是楚州劉光世,我已寫信給他,希望他保持中立,現在他還沒有態度,為了防止萬一,我需要在平江府招募五千水軍。」

    莫俊笑道:「其實不必招募,五千廂軍中就能挑出三千水性不錯的士兵,另外兩千人從江寧府軍隊挑出來就是了,都統是想封鎖長江吧!」

    「正是如此,我這裡的六十艘戰船不運用起來就可惜了。」

    當天晚上,李延慶在平江府舉起大旗,號召天下州縣跟隨他『清君側!』除盡黃潛善、汪伯彥、杜充等奸佞小人。

    江寧知府兼沿江防御使曹晟率先呼應,緊接著潤州知事趙炎、常州練兵使潘岳也紛紛響應,舉起了『清君側』的大旗。

    而淮北防御使韓世忠則宣布以抗金大業為重,保持中立,但他卻暗中令統制徐寧和張虎率軍三萬軍趕赴江南,支援李延慶。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11 10:47
第九百八十八章 內戰爆發

    得益於李延慶之前布下的莫俊這顆棋子,使李延慶立刻得到了平江府這座反抗趙佶的大本營,軍隊也在迅速增加。

    第一天,李延慶以三千重甲步兵為核心,收編了平江府的五千廂軍,並得到了平江府的三十萬石稅糧和百萬貫稅錢。

    很快,常州練兵使潘岳率八千新兵趕到平江府,使李延慶的軍隊迅速增加到一萬六千人,與此同時,韓世忠的三萬軍隊也渡過長江,與江寧府的曹晟軍隊合兵一處,迅速趕往平江府,李延慶在短短四天內,軍隊將超過六萬人。

    與此同時,曹猛和高寵率領三萬騎兵走武關進入鄧州,強闖中原,偽齊王劉豫深知宋朝出了變故,便沒有下令阻攔宋軍騎兵,任由他們穿過中原南部,疾速趕往淮南。

    李延慶的軍營設在平江城南,占地數千畝,他從成都府帶來了數千頂大帳,此時全部都用上了,先後扎下了數千頂營帳,很快,曹晟率大軍從江寧府南下,也會帶來數千頂大帳,基本上就解決了軍營問題。

    這天下午,李延慶著手組建了五千水軍,這五千水兵都來源於江南各地,大多是操船手,駕船能力和水性都十分高明。

    他率領的六十艘千石戰船如果留在太湖不用,著實可惜了,有一支強大的水軍,對於江南地區的作戰,將起到極大的促進作用。

    其實李延慶還有一個擔心,那就是淮北楚州都統劉光世,他始終沒有響應自己的『清君側』呼吁。

    劉光世手中的五萬軍隊都是從前宗澤的隊伍,宗澤去世時,天子趙構和太上皇爭奪宗澤留下的八萬大軍,最終一分為二,趙構得到的四萬大軍交給了岳飛,而太上皇趙佶得到的四萬軍就交給劉光世。

    劉光世的父親劉延慶可是高俅的心腹,對趙佶忠心耿耿,如果劉光世對趙佶沒有表達過忠心,趙佶絕不會把四萬軍隊交給他。

    正是有這一點明悟,李延慶才必須要防備劉光世的軍隊南下,從背後襲擊自己,所以建立一支水軍封鎖長江就很有必要了。

    不過李延慶還在耐心等待阮氏三雄歸隊,他們從臨安府趕來,應該就是這兩天了。

    「啟稟都統,阮氏將軍到了!」一名親兵在門口稟報。

    李延慶連忙道:「讓他們進來!」

    片刻,阮小二快步走進大帳,單膝跪下行禮,「卑職參見都統!」

    「辛苦了,快快請起!」

    李延慶請他起來,又向後看了看,笑問道:「你的兩個兄弟呢?」

    「他們還在大營門口!」

    「為什麼?」李延慶不解問道。

    「我們在路上救了一人,極可能是太子殿下。」

    李延慶一怔,「那個兩歲的孩子嗎?」

    阮小二點點頭,「我們在茶棚喝茶,聽見幾名暗哨說發現了太子的蹤跡,我們便尾隨跟了上去,結果救下一名宮女,她懷中抱著一個孩子,說是太子,我們不敢確認,便將她和孩子護送來平江府。」

    李延慶大喜,「看看去!」

    他帶著阮小二快步向軍營大門走去,遠遠的,李延慶看見阮小二和阮小五陪著一個年輕女子站在大門口,女子懷中抱著一個很小的孩子。

    李延慶又問道:「就只有這個宮女?」

    「原本還有一個老尼姑,是白雲庵的庵主,她受了傷,確認我們身份後就回去了,這個小娘子不肯進軍營,一定要見到都統才行。」

    李延慶大步走出軍營,宮女李彩娥認出了李延慶,頓時跪下大哭起來,她懷中的孩子害怕,也跟著哭了起來。

    這時,扈青兒帶著幾名女兵也趕了出來,她連忙扶起李彩娥,安撫她半晌,李彩娥才漸漸止住淚水,從懷中取出官家給她的血詔和金牌,遞給了李延慶。

    李延慶看完血詔,心中又是歡喜,同時也十分沉重,他連忙讓一名女兵抱起孩子,帶著眾人進了大營。

    大帳內,李延慶凝視著桌上的血詔,詔書上趙構說他若遇不測,可立太子繼承大統,懇求李延慶早晚護佑他的兒子,這實際上是一份遺詔,立兒子為帝,並托孤李延慶,只是它用鮮血寫成,更加觸目驚心。

    良久,李延慶低低嘆息一聲,將血詔收起,又問身後已站了片刻的扈青兒,「他們都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那孩子暫時離不開宮女,我就把他們安排在一頂大帳內,讓兩名女兵保護他們。」

    「辛苦你了!」

    扈青兒緩緩走上前,低聲問道:「夫君打算立幼儲?」

    李延慶點點頭,「這是上天的安排,我必須順應天意。」

    「那將來,我們就要搬回臨安府了?」

    「或許吧!」

    李延慶笑了笑又道:「現在談這件事尚早,去把阮氏三雄給我找來。」

    扈青兒笑道:「他們比夫君性急,已經去訓練水軍了。」

    李延慶哈哈一笑,「這三個家伙倒也自覺,走吧!我們看看去。」

    李延慶離開了大帳,騎馬向水軍兵營而去。

    .........

    自從太上皇趙佶自立為攝政王後,各地響應並支持他的州府並不多,只有臨安府附近的十個州府,包括嘉興府、湖州、寧國府、廣德軍、嚴州、徽州、婺州、會稽府、慶元府、台州等等,而遠距離的州府都無一例外地保持了沉默,既不表態支持他為攝政王、也不表態支持李延慶的清君側。

    這個格局令趙佶十分惱火,雖然目前只有江寧府、平州府、揚州、潤州、常州和鄂州兩府四州公開支持李延慶,但趙佶很清楚,西北五路加上巴蜀三路以及河東路都肯定是支持李延慶,算下來,李延慶已經得到了大部分州縣的支持。

    現在除了迅速剿滅李延慶外,他們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

    知政堂內,趙佶主持了一次知政堂議事,就在昨天,趙佶又罷免了副相鄭望之的相位,就因為鄭望之是李延慶一手提拔,趙佶便懷疑他對自己的忠誠度。

    取代鄭望之的新副相,是之前因得罪李延慶而被罷相的徐處仁,趙佶又重新將他啟用,徐處仁受寵若驚,他積極表述忠心,甚至比黃潛善和汪伯彥還要痛恨李延慶。

    「現在的情形大家都知道,曹晟公開支持李延慶,潘岳也背叛了朝廷,李延慶之所以敢起兵造反,就是得到了兩人的軍隊,大家說說看,怎麼應對目前的局勢?」

    這時,汪伯彥欠身道:「陛下,微臣想說兩句!」

    汪伯彥是樞密使,對各地的軍隊情報比較了解,趙佶便點點頭,「汪相公請說!」

    「陛下,李延慶的西北軍雖然強大,但畢竟路途遙遠,從西北過來至少要一個半月,路上還要不斷補充糧草,可以說非常不容易,而荊襄兩路的軍隊正在忙碌剿匪,其實就是中立,這樣一來,李延慶手中最多只有五萬軍隊,而我們卻擁有十八萬軍隊!」

    「等等!」

    趙佶忽然聽出不對,「還有五萬軍隊是從哪裡來的?」

    他們手中就只有十萬招募的新軍,加上三萬守城軍,一共十三萬人,哪裡又來五萬軍隊?

    但趙佶只是一愣神,便明白了,「你是說劉光世的五萬軍隊?」

    汪伯彥點點頭,「劉光世的軍隊是陛下耗費了很大的精力才爭取到,無論如何,他應該聽從陛下指揮。」

    趙佶心中忽然有些輕松起來,這樣算起來,他們手中就有十八萬軍隊,將近四倍於李延慶,趙佶下定了決心,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剿滅李延慶,不能讓李延慶的大旗再繼續舉下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13 10:50
第九百九十一章 望風而降

    中午時分,李延慶率領一萬大軍和三萬騎兵抵達了烏程縣,烏程縣守將王典和馬文春已經得吳湛軍被全殲的消息,兩人心驚膽戰,天一亮就向臨安發鴿信求援,但還沒有等到回音,李延慶的四萬大軍便兵臨城下。

    「居然是騎兵!」

    王典看見了鋪天蓋地的騎兵,嚇得驚呼起來,城頭守軍也戰戰兢兢,一旦城破,恐怕他們性命難保了。

    這時,一名騎兵飛奔而至,在百余步外將一封信一箭射上城,隨即奔了回去。

    有士兵拾到信,連忙跑來向王典彙報,王典接過信,頓時嚇了一跳,是李延慶的最後通牒,半個時辰後,討逆軍將大舉攻城,一旦城破,主將王典、副將馬文春將斬首示眾,絕不寬恕,如果在攻城之前投降,王典和馬文春可饒死罪,罷職為民。

    馬文春上前細看一遍,頓時怒道:「這就是李延慶的誠意?要我們投降,還驅逐為民,他娘的誰還願意投降,不如死戰一場。」

    王典半晌沒有吭聲,馬文春擔心王典動心,連忙勸道:「對方沒有攻城武器,雖然兵力眾多,但大部分都是騎兵,根本無法攻城,我們完全可以守住縣城等待太上皇派兵來救援,那時我們功勞甚大,高封重賞絕對少不了。」

    王典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不如我們分工守城,你負責北城和西城,我守南城和東城。」

    「這樣最好!」

    馬文春大喜,轉身就走,就在這時,王典忽然拔出劍,從面一劍刺進了馬文春的後心,長劍刺穿了前胸,馬文春慘叫一聲,當即倒地。

    王典在他耳邊冷冷道:「你既然想死,那我先送你去西天!」

    他長劍一拔,鮮血噴出,馬文春當場斃命。

    王典在他身上擦干淨長劍,喝令道:「開門投降!」

    烏程縣的城門緩緩開啟,一萬軍隊列隊走出城門,將兵器和盔甲放在一旁,士兵們則舉手去一側集中,李延慶給曹猛使個眼色,曹猛立刻率領千余騎兵上前指引降兵去西面空地集中。

    這時,主將王典五花大綁出來,跪在地上請罪求罰。

    李延慶點點頭,對他道:「你背主求榮,雖該萬死,但念你主動投降,保全士兵性命,我饒你一死,准你收拾物品離去。」

    有士兵上前給他松了綁,王典磕頭謝道:「謝都統不殺之恩!」

    王典這才起身返回城內,帶著幾名親兵收拾東西去了。

    僅僅兩天一夜,李延慶便全殲了新禁軍四萬人,同時整編降軍,獲得三萬新軍,加上三萬京兆騎兵趕來助戰,李延慶的軍隊數量一躍升為十一萬人,而趙佶的軍隊則迅速降為九萬人,兵力對比發生了實質性的轉變。

    .........

    清晨,一支由三百艘海船組成的船隊正緩緩駛入了長江口,這是從明州海港駛來的海船隊,杜充擔任造船使後用三年時間建造了這批海船,大小從六千石到三千石不等,雖然不是萬石超級大船,但船只也十分堅固,能抵御海上風浪,完全可以往來於南洋和日本。

    趙構花大價錢建造這些海船的目的是想組建一支官商船隊,進行海外貿易,牟取暴利,解決財政拮據問題。

    原計劃第一次出海時間就在冊立太子大典後,物資和人員都已准備齊全,一旦冊立結束就駛往日本,但變化不如計劃,一場宮廷政變使這次航行計劃流產,趙佶下詔將三百艘新海船全部征為軍方使用。

    劉光世的求援信使這批海船得到了第一次用武之地,三百艘海船駛往泰州,接應五萬大軍過長江。

    趙佶終於有點急了,李延慶在湖州連戰連捷,一舉殲滅了四萬軍隊,斬殺吳湛,釋放王典,使整個臨安府為之震動,尤其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手段更是讓將領們人心惶惶,人心思變。

    雖然李延慶沒有立刻率軍南下,而是在湖州整編降軍,但這種引而不發的手段更讓軍心不穩。

    在這種情況下,趙佶急需劉光世率軍從北面出擊,攻打李延慶的後背,迫使李延慶不得不回防平江府。

    宋朝的長江口和今天還是大相徑庭,崇明島沒有完全形成,只有三座小島,其中一座小島上出現了小鎮,叫做崇明鎮,上面的居民都是以捕魚為生。

    三百艘海船剛剛駛入長江口,迎面出現了一支戰船隊,在長江上一字排開,攔住了海船隊的去路,這時海船隊的後方也出現十幾支戰船,截斷了海船隊的退路,為首戰船上打出旗語,要求海船隊向長江南岸靠攏。

    這時,江面上出現了接二連三的爆炸,水浪滔天,硝煙彌漫,巨大的爆炸聲驚心動魄,這便是強烈的戰爭威脅,如果海船不靠岸,它們將會被直接炸沉。

    三百艘海船並沒有多少軍隊,每艘海船上只有二十幾名水手和兩三名押船士兵,在敵軍戰船的強烈威脅下,海船不得不向對方妥協了,紛紛調轉船頭向南岸駛去。

    此時,南岸已有三萬精兵集結待命,由曹晟統帥,就在三百艘海船駛離明州港的同時,位於明州的情報斥候便向平江府緊急發送了鴿信,加上劉光世的暗示,李延慶判斷這三百艘海船必然是趕赴長江接劉光世軍隊渡江。

    他當即進行了周密策劃,由曹晟率三萬人重新北上,阮氏三雄負責攔截這三百艘海船。

    當天下午,三萬精兵在南岸的太倉港登船,三百艘海船隨即在長江內調頭,又浩浩蕩蕩地向南方駛去。

    .......

    三天後,平江府的運糧船抵達嘉興府,有了充足的後勤保障,李延慶率領四萬步兵和三萬騎兵,向臨安府進發。

    形勢已經不容樂觀,趙佶將紹興府的兩萬軍隊也調入臨安府,除了兩萬軍隊守京城外,其余七萬大軍全部部署在宦塘河—運河一線,由上將軍、會稽郡王苗傅統一指揮,准備和李延慶的決一死戰。

    李延慶的大軍駐扎在臨平鎮,和二十裡外的新禁軍對峙,李延慶並不急於發動進攻,他還在耐心等待曹晟的消息。

    此時形勢異常詭異,原本公開表態支持太上皇趙佶執政的州縣紛紛沉默或者反水,寧國府知府韓度發表致天下書,公開指責太上皇趙佶發動宮廷政變,呼吁還政於天子。

    隨即慶元府、紹興府、嘉興府以及湖州、徽州等州府紛紛響應,公開要求太上皇還政於天子。

    臨安城充滿了緊張氣息,一隊隊士兵在大街小巷巡邏,到處抓捕被懷疑為李延慶探子的路人,城內已經戒嚴,普通百姓被要求呆在家中,一輛馬車緩緩駛過大街,馬車兩邊跟著四名騎兵護衛,在馬車頂端插著一面杏黃色的三角旗,這叫通行旗,上面還有編號,允許士兵會允許插有這樣旗幟的車輛過市。

    這輛旗幟的編號是乙八號,雖然不是頂級人物,但也算是一個重要人物。

    這輛馬車的主人正是秦檜,目前秦檜出任禮部尚書兼尚書左丞,手中握有實權,不過由於李延慶的影響,天下各州並沒有群起響應支持太上皇攝政,使尚書省處於空轉狀態,秦檜也有是有名無實。

    馬車進了皇城,皇城內一樣冷冷清清,基本上看不見官員的影子,這讓秦檜暗暗嘆息,自從李延慶在湖州全殲了四萬軍隊後,形勢逆轉,使支持太上皇的各州紛紛反水,朝中官員也找各種理由請假,整個朝務處於停頓狀態。

    秦檜雖然不知道找自己來商議什麼,但他也能猜得到,除了怎麼應對李延慶外,基本上不會有別的議題。

    馬車在知政堂大門前停下,秦檜從馬車裡出來,直接向大門內走去。

    「秦尚書,後面忽然有人叫他。」

    秦檜回頭,竟然是相國範宗尹,他停住了腳步,呵呵笑道:「我還以為自己來晚了,沒想到範相公還要更晚一步。」

    範宗尹苦笑一聲道:「我今天身體不適,本想請假一天,但太上皇不准,又派人去催我,沒辦法,只好來了。」

    秦檜淡淡一笑,「這個時候,不要指望請假能逃避問題,我也不想來,但不敢不來。」1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13 10:51
第九百八十九章 長江攔截

    劉光世因為父親劉延慶參加了江南外戚叛亂而一度受到朝廷冷落,但宗澤卻對他另眼相看,一直重用提拔他,宗澤大軍退守江淮後,宗澤令他率一萬軍守泗州。

    宗澤不幸在楚州病逝後,他手中的八萬由誰來指揮就成了天子趙構和太上皇趙佶爭奪的焦點,趙構最初是想讓韓世忠接管,但趙佶卻堅決反對,認為韓世忠手中兵力太多,不利於朝廷控制。

    最後父子二人達成妥協,將八萬軍隊一分為二,四萬軍隊交給岳飛統帥,前去荊襄鎮守,另外四萬軍隊趙佶給了劉光世,並提升他為都統制,獨立成軍,這便使劉光世再度被重用,手握五萬重兵,官拜上將軍、淮東防御使,都統制,成為地方大員,負責鎮守泗州、楚州、泰州和通州一線。

    劉光世幾乎是同時接到李延慶和太上皇趙佶的信,這讓他著實猶豫了兩天,從感情上,他當然是偏向一手提拔他的太上皇趙佶,但作為朝廷重臣,他也反對太上皇發動宮廷政變,尤其在官家生死未蔔之時,他生怕自己走錯一步路,就會成為歷史罪人。

    不過劉光世最終還是決定出兵進攻李延慶,他沒有選擇余地,他的兩個兒子都在京城,捏在趙佶手中,令他不敢不從。

    劉光世不敢公開響應趙佶,這是他的底線,他不能公開站隊,他便用飛鴿告訴趙佶,他會秘密出兵,從背後進攻李延慶。

    劉光世並沒有全軍押上,他留兩萬軍隊繼續鎮守泗州和楚州,自己率領三萬大軍抵達了泰州。

    三萬大軍在蘆墟鎮集結,劉光世站在高處眺望長江對岸,遠方是一條黑線,這一帶江面足夠近二十裡,波光浩淼,劉光世心中沉甸甸的,他明明知道天下各州都保持中立,不願卷入這場宮廷政變,只有他義無反顧地蹚了這趟渾水。

    他心中像吃了蒼蠅般難受,只是兒子在趙佶手中,他不出兵又不行。

    「速去詢問,船只到了沒有?」劉光世高聲問道。

    長江上的船只都在南岸,這是朝廷的規定,南岸不派船只過來接應,他只能從淮河調船南下,這就是他遲遲沒有渡江的原因,

    片刻,一名副將奔來稟報,「啟稟都統,船只已經到了!」

    劉光世回頭望去,只見數十艘大船正沿著泰水駛來,他立刻下令道:「第一軍准備渡江!」

    第一軍五千人已經做好准備了,他們並不是在長江上登船,而是蘆墟鎮的泰水上登船,然後船隊直接駛入長江,半個時辰後,五千軍隊全部上了船,三十五艘大船滿載著士兵,開始浩浩蕩蕩向長江對岸駛去。

    「都統,卑職聽到一個消息,韓世忠似乎也秘密派三萬軍南下了。」

    彙報情況之人是副將杜麟,他剛剛從淮河押船回來,便迫不及待地向劉光世彙報這個消息。

    劉光世一怔,「他們怎麼會有船只渡江?」

    杜麟嘆口氣道:「都統還不明白嗎?一定是對岸派船過江接應。」

    劉光世頓時沉默了,原來韓世忠是支持李延慶的,不過也難怪,韓世忠本來就是李延慶的部將,他支持李延慶也很正常。

    江淮地區三大軍隊中,只有沿江防御使曹晟公開支持李延慶,劉光世和韓世忠表面上都保持了中立,實際上,兩人卻各自暗中出兵了。

    「快看,那是什麼船隊?」有士兵忽然指著江面上大喊。

    劉光世也看見了,江面上忽然出現了一支船隊,足有五六十艘之多,在江面上一字排開,船上掛著宋軍的黃底黑龍旗,劉光世心中大驚,長江上並沒有水軍啊!這是哪裡來的水軍?

    他看不清楚,索性催馬衝上一座土丘,這下子視野開闊了。

    阮氏三雄率領的六十艘戰船和五千水軍昨天就到了,揚州是韓世忠鎮守的地盤,劉光世必然是從泰州或者通州渡江,不過通州的江面太寬闊,從泰州的可能性最大,他們便守株待兔,等候在泰州對岸。

    望著江面上三十余艘渡船,阮小七十分興奮,低聲對兄長道:「全部擊沉,干他娘的!」

    阮小二回頭瞪了兄弟一眼,「你忘記都統是怎麼說的?」

    李延慶再三囑咐過他們,只要劉光世沒有公開表態站隊,就說明他並不是心甘心願出兵,那不用殺得太狠,警告一下就是了,如果警告不管用,再利用戰船優勢將對方悉數俘獲。

    這裡面警告是最為重要,具體怎麼警告,就由阮小二自己決定了。

    「准備火砲!」

    立刻有士兵將三架火砲推上船舷,當然現在還沒有管狀的火砲,還是彈射形火砲,但他們將第一次使用水戰震天雷。

    水戰震天雷其實就是守城時對付巢車的長釘震天雷,震天雷鐵外殼兩面都有鋒利的長釘,當震天雷重重撞擊在船上時,長釘會穿透船板,釘在船上。

    不過水戰震天雷還是有特殊的不同之處,那就是火繩口有一個類似蝸牛外殼一樣的裝置,它將保護火繩不被江水打濕。

    阮小二的戰船迎面向最大一艘渡船駛去,這艘船上至少載有一百五十名士兵,水軍士兵不斷大喊:「立刻回去,否則將爾等擊沉!」

    但回答他們的卻是密集的箭矢,幾名喊話士兵不幸中箭倒在甲板上。

    阮小二大怒,喝令道:「准備發射!」

    戰船和對面的渡船交錯而過,雙方相距不到三十步,只聽見『嘭!嘭!』兩聲,兩顆震天雷同時射出,呈直線射向對方大船,先後擊中對方船身,但其中一顆震天雷沒有釘住船身,落入了江水中,而另一顆震天雷釘在船身上。

    阮小二的戰船在發射後便火速撤離,相距約五十步時,只聽見驚天動地的一聲爆炸,碎屑四濺,一股濃煙騰空而起,高高的桅杆轟然倒下,整艘渡船竟被攔腰炸成了兩段,一百五十名士兵全部落水。

    在北岸查看情況的劉光世頓時驚得目瞪口呆,他是見識過震天雷的,卻沒有想到江面上也能使用震天雷。

    「不好!」他大叫一聲,「這是李延慶的戰船!」

    劉光世立即大喊,「讓所有船只回來!」

    「當!當!當!」岸上敲響了撤軍鐘聲。

    其實不需要鳴金收兵,震天雷強大的威力早已嚇壞了其他渡船,他們紛紛調頭向北岸駛去。

    但阮小二卻不肯放過這些渡船,待宋軍上岸後,他會將這些渡船全部擊沉,不會再給對方渡江的機會。

    副將杜麟心有余悸,他低聲對劉光世道:「不如把這些船只留在長江,索性讓對方全部擊沉,咱們就向臨安府請求船只支援。」

    劉光世點點頭,這也算是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不是自己不肯出兵,而是沒有船只渡江,就讓趙佶派明州的海船來接應自己吧!

    劉光世也相信趙佶不會那麼愚蠢威脅自己的兒子,那樣做只會把自己逼向李延慶。

    當天下午,劉光世撤軍回楚州,阮小二隨即放火燒毀了三十幾艘渡船,他又派出幾艘船在長江沿岸搜索,將所有隱藏的船只全部焚毀。

    劉光世在北撤的同時,發鴿信給臨安趙佶,告訴他自己的渡船在長江上遭到了李延慶戰船的伏擊,所有船只全部被對方戰船擊沉,落水士兵不計其數,初步估計已陣亡三千余人。

    劉光世隨即要求趙佶派明州海船接應自己渡江。

    與此同時,劉光世卻在夜間派一名心腹秘密坐小船過江,給阮小二送去一封信,讓他關注長江口可能出現的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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