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3 10:31
第九百七十一章 滅國之戰(二十四)

    火銃軍經歷過無數次試驗,他們對打穿鐵鷂子騎兵的重甲有強烈的信心,果然,當第一排五百支火銃射出後,一百五十步外的鐵鷂子騎兵頓時人仰馬翻,鉛彈打穿了堅固的鎧甲,射進騎兵和戰馬的身體內,由於鐵鷂子是人馬捆綁為一體,所以火銃軍的目標更集中於敵軍的戰馬。

    一排火銃射擊完畢,前幾排的數百名鐵鷂子騎兵竟然被射翻了一百三十余人,還有五十余人是人已中彈,但依舊掛在戰馬上繼續狂奔。

    當第一排射擊後,立刻蹲下裝藥裝彈,這時第二排五百名士兵已經點燃了火繩,瞄准重甲騎兵一起發射,一長排槍聲響起,又是近兩百名鐵鷂子騎兵被射中,第二排立刻蹲下,第三排開始射擊,緊接著第一排已經裝藥完畢,開始了新一輪的射擊。

    這一切都發生在距離城牆約五百步外,明亮的月光下,城頭上的守軍看得格外清晰,包括天子李乾順和主帥李察哥在內的所有西夏將士都目瞪口呆。

    在他們心中如神一般的鐵鷂子騎兵竟然被宋軍用一種神秘的武器打得落花流水,僅僅一輪射擊,鐵鷂子騎兵便傷亡五百余人,照這個速度,宋軍至少要射擊三輪,那鐵鷂子騎兵的傷亡要過半了,而且重甲騎兵一但被絆倒,根本就起不來了,如果沒有人幫助,騎兵只等待被俘獲或者被殺。

    李乾順震驚異常,不可思議地問道:「這......這究竟是什麼兵器?」

    以李察哥的見識,他還不至於認為這是妖術,他凝視片刻,嘆口氣道:「這應該是宋軍的一種新式火器,在夏州我們便在這種火器傷亡慘重,大家都還以為是宋軍內有巫師在施妖術,嚴重影響了軍心,早知道是火器,鐵鷂子騎兵就不該出戰了。」

    李乾順立刻急道:「那速把騎兵召回來!」

    李察哥搖搖頭,「普通騎兵或許能回來,但重甲騎兵有進無退,他們回不來了!「

    李乾順就仿佛一腳踩空,跌進了無盡的深淵,一種強烈的後悔湧入他的心中,幾天來的巨大壓力終於在這一刻將他擊垮了。

    李乾順的身體晃了幾下,忽然一口血噴了出來,眾侍衛大驚失色,急忙扶住他大喊:「陛下!陛下!」

    李察哥也大吃一驚,天子暈倒,這會對軍心士氣產生巨大的不利影響,他急吩咐眾侍衛道:「立刻扶天子回宮,快走!」

    眾侍衛心急火燎地抬著李乾順下城,向皇宮狂奔而去,這時,天子在城頭暈倒的消息已傳遍了整個南城,每個人心中都對西夏的前途感受到了悲觀。

    城下,火銃軍三輪疾射,打出了四千五百顆子彈,將三千鐵鷂子騎兵打得落花流水,因中彈而直接傷亡過半,另外絆倒的騎兵竟達四百余人,衝過五十步時,鐵鷂子重甲騎兵只剩下千余人了,而跟在他們身後的普通騎兵也遭到了宋軍神臂弩軍隊的三次伏擊,傷亡極其慘重。

    此時鐵鷂子騎兵面對的已經不是火銃軍士兵,而是手執斬馬劍的三千名重甲步兵,一千五百名火銃士兵像英雄一樣被騎兵護衛迅速撤退,已經到兩裡之外,他們已完成士兵,剩下的戰役就與他們無關了。

    李延慶已經下達了包圍命令,四萬宋軍已將剩余的普通騎兵和一千鐵鷂子騎兵團團包圍,三千重甲步兵改變了戰術,陣型改為一個半圓形,他們不主動進攻,而保持著防御狀態,不斷壓縮鐵鷂子騎兵的空間,使一千鐵鷂子騎兵完全喪失了高速奔行的優勢,就像一條猛龍被困於泥潭,這便給外圍的神臂弩軍創造了機會。

    三十步內,強大的神臂弩可以射穿一切,包括重甲騎兵和重甲步兵的盔甲,只是騎兵殺到三十步時,神臂弩軍已經沒有射擊的機會了,但重甲步兵此時就像一堵厚厚的圍牆,使鐵鷂子騎兵在狹窄的空間無法奔行,給神臂弩士兵創造了三十步內射擊的機會。

    神臂弩士兵才是鐵鷂子騎兵的噩夢,他們躲在重甲步兵身後射擊近在咫尺的鐵鷂子騎兵,射馬不射人,箭法十分精准,戰馬的鎧甲被射穿,使一匹匹戰馬慘嘶倒下,同時也帶著身上的騎兵倒下。

    當外圍騎兵倒下,重甲步兵又繼續收縮,不斷倒下,不斷收縮,短短半個時辰,一千鐵鷂子騎兵只剩下不到兩百人,而普通騎兵也全部陣亡殆盡,隨著兩輪神臂弩箭射出,鐵鷂子騎兵便全部消失了,聞名於世的西夏鐵鷂子騎兵終於在西夏滅國前夕全軍覆滅,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李延慶得到了王貴的稟報,他當即下令,」大軍恢復陣型!「

    『咚!咚!咚!』震天動地的戰鼓聲敲響了,八萬大軍又開始迅速集結,再次形成了一片鋪天蓋地的黑色海洋。

    當戰鼓聲停止,七架超巨型開始吱嘎嘎地拉開了,城頭上李察哥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宋軍根本就沒有攻城梯這樣的攻城武器,那他們將如何攻城,就不言而喻了。

    李察哥明白了,他這幾天的備戰心血全部白費了,一場慘烈的巷戰即將爆發。

    他忽然一跺腳,大吼一聲,「跟我來!」

    一千余名心腹親兵跟隨著他向城下奔去,城頭士兵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高大的投石機同時發射了,七顆的黑黝黝的巨大震天雷騰空而去,火繩在半空中嗤嗤燃燒,震天雷翻滾著,向五百步外的城頭砸去。

    城頭士兵發一聲喊,紛紛蹲下,七顆震天雷接二連三地在城牆內外爆炸了,爆炸聲一聲比一聲震耳欲聾,一聲比一聲驚天動地,整個城頭上濃煙彌漫,碎石亂飛,中間一段城牆坍塌了二十余丈,數百名士兵滾翻下城,被城牆內傾泄而出的大量沙子淹埋了。

    但真正形成巨大破壞力的卻是南城門,兩個震天雷准確地擊中城樓,落在城頭上爆炸,楊兆方說得一點也沒有錯,隨著兩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空的城牆同時向內坍塌了,整個城樓和城門轟然倒塌,待黑煙散盡,南城樓和城牆已經消失了,只剩下一大堆雜亂的石堆和斷木。

    一段長達兩百余步的城牆消失了,但宋軍並沒有急於發動進攻,他們繼續投射震天雷,一連五輪震天雷射出,整個南城變得千瘡百孔,坍塌的城牆多達十三處,傷亡的士兵超過五千人。

    而最慘便是南城門處,亂石堆完全被炸得粉碎了,興慶城內的情形完全出現在宋軍眼前。

    李延慶終於下達了進攻的命令,戰鼓聲轟隆隆敲響,八萬士兵奮勇奔跑,向興慶城內殺去,士兵們紛紛鋪上木板,瞬間形成了數十座橋梁,使壕溝變成通途,鋪天蓋地的士兵向城內殺去。

    ...........

    城內的巷戰持續到凌晨,負隅頑抗的兩萬五千余名拓跋部軍隊被悉數殲滅,大酋長拓跋黑塔和兒子拓跋威全部都死在亂軍之中。

    全城的戰鬥都陸陸續續結束了,最後一戰卻是西夏王宮,西夏王宮占地五百畝,是一座城堡式的建築,四周圍有城牆,城牆高大寬厚,壕溝又寬又深,用青磚修砌而成,異常堅固,也易守難攻,李察哥率領三千士兵堅守著這座西夏最後的榮耀。

    李延慶在千余騎兵的簇擁下,緩緩來到了王宮前,王貴上前行禮道:「啟稟都統,弟兄們攻打了近三個時辰,傷亡千余人,但依舊沒有能攻下王宮。」

    「震天沒有用嗎?」

    王貴搖搖頭,「城牆太堅固,連用三顆震天雷,都沒有效果!」

    李延慶凝視王宮片刻,回頭問楊兆方,「王宮內有多少建築?」

    楊兆方連忙道:「啟稟都統,王宮內的各種建築共有一百二十余座。」

    「都是木建築?」

    「基本上都是,但還有地宮,裡面有水井,並儲存了大量糧食。」

    李延慶點了點頭,對王貴道:「限他們一個時辰內出來投降,否則,我將用火攻,將王宮燒為白地,讓西夏徹底灰飛煙滅!」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3 10:31
第九百七十二章 西夏滅國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西夏始終沒有投降的意思,城頭上,李察哥目光決然,西夏可以滅亡,但絕不會投降,西夏列祖列宗都不會投降宋朝,立國時是這樣,滅國時也是如此,他寧願一死,也絕不給祖先蒙羞。

    遠處,宋軍三架巨大的投石機已經轟隆隆駛近王宮了,李察哥知道,這三架投石機將投進王宮無數的火油,將王宮徹底焚燒殆盡,或許這就是他希望的,讓西夏在烈火中永生。

    就在這時,一名宦官跑來,低聲道:「晉王殿下,陛下請你去宗廟行最後的拜別禮!」

    這是必須要去的,最後一次祭祀自己的列祖列宗。

    李察哥點點頭,快步走上城,帶著十幾名親兵向宗廟大殿快步走去,大殿前站滿了侍衛。裡面傳來悠揚的鐘聲,似乎在舉行某種儀式。

    李察哥一擺手,讓親兵停下,他整理一下衣帽,便快步向大殿內走去。

    但就在李察哥剛走進大殿,身後的大門卻轟地關上了,他頓覺不妙,轉身拔出拔劍,卻只覺後背一陣劇痛,十幾支箭射穿了他的後背,手中寶劍當啷落地。

    李察哥慢慢轉過身,只見十幾名李氏王族出現在他面前,一個個怒視著他。

    「是你們?」李察哥心中異常震驚,殺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宗族。

    李仁宗手執寶劍一步步走上前,咬牙切齒道:」你想死卻讓我們跟著陪葬,我們只好讓你先死了。「

    李察哥慢慢搖頭,「你們愧對西夏的列祖列宗!」

    「你去死吧!」

    李仁宗猛地一劍刺穿了李察哥的胸膛,李察哥緩緩倒下,最終死在自己族人的手中。

    李仁宗摸了摸李察哥的鼻息,對十幾名宗族點了點頭,眾人快步向宗廟裡面走去,走到一間小屋前,李仁宗道:「陛下,李察哥已經陣亡,大家都希望投降,保存西夏一脈苗裔。」

    「我沒有任何意見,隨便你們吧!」房間裡傳來李乾順低沉的聲音。

    眾人轉身向宗廟外快步走去,「陛下有旨,放下武器投降!陛下有旨,放下武器投降!」

    這時,一縷光線照入房間,房間裡已經沒有了西夏天子,只有一個出家的僧人。

    ..........

    建炎三年五月下旬,李延慶率領八萬大軍攻克了西夏都城興慶府,西夏王族在李仁宗的帶領下向李延慶投降,天子李乾順已出家為僧,在西夏滅亡前告別了王位,隨著悠揚的鐘聲在城內響起,建國百年的西夏王國終於走到了盡頭,在宋軍的進攻下滅亡了。

    西夏雖滅,但戰爭依然在進行,李延慶隨即兵分四路,趕赴西夏各地剿滅西夏余燼,他又令劉子羽和高寵率兩萬大軍以及五百只戰船北征河套,那裡還有五千西夏軍,同時要秘密完成和漠北四部的兵器交易,以十萬套兵甲換取五百萬只牛羊。

    六月初,鎮守河套的西夏宗室李雲貴聽聞西夏滅亡消息,便率領五千軍隊放棄河套東逃,前往大同府投奔金兵。

    三天後,兩萬宋軍抵達了河套,占領了西夏的最後一片土地。

    而這時,數千牧民趕著五百萬頭牛羊出現在河套北面的草原上。

    .......

    這些天李延慶極為忙碌,先是在興慶府全城戒嚴三天,搜查漏網士兵和大將,待漏網之魚清理得差不多,李延慶便任命楊兆和為興州通判,開始出榜安民,恢復秩序。

    接下來便是緊鑼密鼓地清理西夏的府庫糧草,以及核實各種資產土地,凡屬於西夏王室和王公貴族的財產土地一概沒收,又劃下一條標准,對西夏的中下層官員,凡家產在這條標准以下,宋軍不予沒收。

    這天一早,楊兆和趕來求見李延慶。

    「楊通判還能適應新職務吧!」

    「卑職感謝都統重用,雖然事情很多,但還是能處理好,只是昨晚發生一件事,下官很為難。」

    「什麼事情?」

    楊兆和滿臉怒色道:「昨天晚上,有十幾個士兵喝醉酒,闖入一戶西夏官家家中,強行索要錢財,還要***女,下官及時帶人趕到,制止他們,結果他們惱羞成怒,把下官和幾名手下都暴打一頓,揚長而去,這件事已傳開了,西夏官員都敢怒不敢言。」

    李延慶大怒,一拍桌子喝令親兵道:「去把王貴和劉錡給我找來!「

    親兵飛奔而去,李延慶心中惱火,負手在大帳內來回踱步,他已經再三強調軍紀,結果還是出現這種事情,滅國之後首先需要政治上穩定,從心理上瓦解西夏人對宋朝的抵觸,再逐漸讓他們接受現實,時間久了以後,大家就漸漸遺忘西夏了。

    偏偏這個時候自己的士兵鬧這種事情,強索錢財,還要***女,這就讓人忍無可忍了,這會壞自己的大事。

    不多時,王貴和劉錡匆匆走進大帳,躬身施禮,「參見都統!」

    李延慶一拍桌子,「昨晚是誰的軍隊在城中當值?」

    軍隊並沒有放假,顯然是當值士兵所為。

    王貴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連忙道:「昨天是卑職的手下當值。」

    李延慶對楊兆方道:「你說給他聽!」

    楊兆方便將昨晚發生的事情又復述一遍,王貴也嚇一大跳,當值時喝酒就已是嚴重違反軍紀,還上門去搶錢辱人,這是死罪啊!

    他頓時滿頭大汗,「卑職這就去查,一定按軍規嚴懲。」

    李延慶又對王貴道:「帶著楊通判一起去認人,要殺一儆百,不准再有第二次。」

    「卑職明白!」

    王貴行一禮,帶著楊兆方匆匆走了。

    這時,劉錡猶豫一下道:「有句話,卑職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就是了!「

    「都統,最近軍中有一些傳言,說都統對待西夏貴族太寬容,沒有滅國的感覺。」

    這些傳言李延慶也有所耳聞,聽劉錡再度提及此事,他不由冷笑一聲,「他們的滅國是什麼樣子,讓我放松軍紀,任由他們在興慶府燒殺奸淫嗎?「

    劉錡嘆了口氣,「人為財死,滅了西夏,弟兄們卻沒得到好處,有點怨言是難免的。」

    「他們的好處我已經准備好了!」

    李延慶淡淡道:「每人五十只羊,等運到京兆府後,會一一送到他們家中,讓他們全家上下歡喜一番。」

    劉錡明白了,「這些羊就是和漠北幾大部落換來的羊吧!」

    李延慶點點頭,」你以為我沒有考慮給士兵們好處嗎?西夏為什麼會滅國,不就是國力羸弱,支撐不起戰爭才最後潰敗嗎?西夏的國庫你也去看過,空空蕩蕩,黃金不足二十萬兩,白銀不到百萬兩,各種布匹、綾羅都沒有了,只繳獲了百萬張羊皮,我拿什麼賞給士兵?「

    沉默片刻,劉錡又道:「當初都統可是想將西夏王族斬盡殺絕的,最後卻放他們一馬!」

    李延慶搖搖頭道:」事情不是我們想的那樣簡單,我剛剛從西夏那裡得到消息,是他們駐臨安的使者傳信而來,天子已經下旨,要求宋軍立刻停止攻打西夏,雙方進行談判,結束戰爭。「

    劉錡吃了一驚,「這消息是真的嗎?」

    「應該是真的,天子下這個旨意,只能說是被逼無奈,其實我也猜得到,太上皇和他的黨羽動用各種辦法施壓,根本點就是一條,大宋險被滅國,又安忍滅他國,無仁無義,這一條很厲害啊!失去了仁義這塊牌子,官家的位子就不穩了,我李延慶也會被押上道德審判台,所以我才再三考慮,盡量少殺,不能讓太上皇等人抓住我們殘暴殺戮的把柄,這就是政治鬥爭,大家都在用仁義標榜自己,而拼命在找對方不講仁義的把柄,這個時候,我們只能滅國而不能屠國。「

    劉錡恍然大悟,他這才明白都統的用心良苦。

    這時,一名親兵在帳外稟報,「啟稟都統,王貴將軍已經抓到了昨晚喝酒鬧事的十二名士兵,情況屬實,王將軍請問怎麼處置?」

    「斬!」

    李延慶冷冷下令道:「用他們人頭示眾!」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4 10:43
第九百七十三章 城門衝突

    兩天後,十幾名騎馬的男子緩緩來到了興慶府,為首男子年約四十歲,頭戴雙翅烏紗帽,身著淡紫色官服,皮膚白皙,雙眼略顯細長,正是剛剛奉旨來西夏視察的禮部尚書秦檜。

    秦檜其實是奉太上皇趙佶之旨前來興慶府阻止李延慶滅國西夏,但是他來晚了,剛剛抵達會州邊界,消息便傳來,宋軍已經攻下了興慶府,西夏舉國投降。

    這個消息著實令秦檜深感不安,他很清楚西夏滅國對天子趙構意味著什麼,這將意味著趙構完成了大宋百年來幾任皇帝未盡的心願,相比他的父兄丟失了大片國土,而他卻起於危難,力挽狂瀾,他的明君形像已經深入民心軍心,得到朝野認可,皇位已經坐穩,太上皇再想廢他,幾乎不太可能了。

    秦檜想到自己竟然站錯了隊,心中著實沮喪,原以為太上皇很快就能廢掉天子自立,不料一次西夏滅國之戰竟然使官家的帝位穩住了,就不知自己這趟來西夏,還有什麼意義?

    秦檜抬頭望著城門上方的縣城名,興州城幾個字已經被鑿掉了,改成了靈武縣,恢復了唐朝的名字。

    隋唐時期,這裡叫靈州或者靈武郡,屬於朔方節度使管轄,那時南面的西平府還不存在,西夏將靈州改名為興慶府後,又在南面修建了西平府,起名靈州。

    秦檜估計,西夏以後可能會改名為朔方路,但也有可能改名為靈夏路,在北宋初年,這裡就是靈州和夏州所在地。

    這時,守城門的幾名宋軍士兵攔住了秦檜一行,厲聲質問道:「你們是從哪裡來的,這裡不准攜帶兵器,統統下馬!」

    秦檜的隨從破口大罵:「瞎了你們的狗眼,這是朝廷秦尚書!」

    他的辱罵激怒了城門前的士兵,城上城下百名士兵一起舉弩對准了秦檜一行,秦檜和他的隨從頓時嚇得臉色蒼白,一動不敢動。

    這時,一名部將快步走出城,喝問道:「怎麼回事?」

    一名士兵稟報道:「一群人來歷不明,攜帶兵器,還出言不遜,辱罵守城弟兄。」

    這名部將認出了秦檜的官服,估計是朝廷來的大員,他擺擺手,「大家把軍弩放下!」

    眾士兵紛紛將軍弩放下,秦檜的隨從頓時像冬眠裡活過來的毒蛇一樣,又開始囂張起來,「把我們當成什麼了,我們是從朝廷來的,竟然如此無禮!」

    秦檜心中著實惱火,回頭呵斥道:「你們都給我閉嘴!」

    隨從都不敢再罵,秦檜也不說話,冷冷地望著部將。

    這時,部將走上前抱拳道:「幾位既然是從朝廷來,可有朝廷的文牒?」

    秦檜冷哼了一聲,「我們當然有文牒,但輪不到你看!」

    部將臉色一變,回頭喝道:「速去稟報大將軍,抓住了金國奸細!」

    一名士兵飛奔而去,百余名宋軍士兵將秦檜等一群人團團包圍,部將喝道:「下馬,兵器放在地上,否則我們放箭!」

    秦檜惱羞難當,但他也不能吃眼前虧,只得下令道:「下馬,兵器放在地上!」

    十幾名隨從只得紛紛下馬,將刀和短矛扔在地上,士兵們上前,收走了兵器,又將馬匹也牽走了。

    這時,王貴帶著大群騎兵疾奔而來,王貴大喊:「金國奸細在哪裡?」

    秦檜卻認識王貴,他連忙喊道:「王將軍,我是秦尚書,是從臨安過來?」

    王貴也認出了秦檜,不由一怔,問部將道:「怎麼說他們是金國奸細?」

    部將抱拳道:「他們不服從命令,不守規矩,說是朝廷官員,卻沒有我們的軍隊護送,十分可疑!」

    王貴點點頭,走上前道:「秦尚書,或許是一個誤會,你們可以進城了。」

    秦檜卻不干了,怒道:「這樣辱我們,一個誤會就能行了嗎?讓李延慶來見我!」

    王貴臉色一變,冷冷道:「秦尚書,假如你們不幸死在這裡,也是西夏殘兵所為,你相信嗎?」

    秦檜後退兩步,「你在威脅我?」

    王貴冷笑一聲,「你不守規矩,自以為是朝廷大員就可以任性妄為,告訴你,你們十幾人能走到這裡,已經是你們祖墳冒青煙了,如果不信,你們再這樣回去,你看能不能活著回去?」

    說完,王貴翻身上馬喝令道:「兵器沒收,馬匹還給他們,隨便他們進不進城!」

    說完,王貴調轉馬頭便帶著手下走了,秦檜一行僵在城門處,進去也不是,離開也不是,十分尷尬,這時,一名隨從小聲問道:「我們要不要進去?」

    秦檜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慢慢咬緊牙關道:「回臨安再收拾他們,先進城!」

    ...........

    臨時軍衙內,李延慶正在聽取王貴的彙報,他著實有點奇怪,秦檜來了,秦檜不是在西北地區巡視民生嗎?怎麼會跑西夏來了,難道是........

    李延慶忽然反應過來,這一定是太上皇趙佶的安排,想阻止自己滅國西夏,從臨安過來來不及了,便讓秦檜直接從西北過來,可惜他們還是晚了一步。

    想到這,李延慶板下臉呵斥王貴道:「你也是堂堂的四品大將軍了,怎麼像個小兵一樣干那些沒身份的事情,他好歹是朝廷禮部尚書,你得罪他有什麼好處?「

    「可他氣勢凌人,辱人太甚。」王貴不服氣地低聲道。

    李延慶冷冷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堆起笑臉接待,伺候得他舒舒服服,然後回去半路上再派人干掉他,那樣他死了還感激你。」

    王貴一拍額頭,「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算了,既然你的威脅話已經說出口,他必然會有提防了,這次就當吸取一個教訓,以後你就知道該怎麼對付這種人了。「

    「卑職明白了!」王貴心中一陣懊悔,早知道他就不會那麼魯莽了。

    ............

    不多時,秦檜和隨從終於抵達了李延慶的臨時軍衙,李延慶得到稟報,親自出大門迎接。

    「稀客啊!秦尚書怎麼會來靈州城,怎麼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居然你們來到門口我才知道!」

    李延慶一句話便堵死秦檜的告狀,你們自己不提前通知,誰知道你們會來?

    這時,秦檜的一名隨從忍不住道:「李都統,我們在城門處被你的軍隊侮辱!」

    李延慶淡淡道:「那你應該感到很慶幸,我曾下過命令,冒充朝廷官員者一概當場處死,你們居然能平安進城,一方面是你們運氣好,另一方面也是我的軍隊失職,我會懲處他們!」

    所有人都呆住了,秦檜回頭狠狠瞪了這個擅自開口的隨從一眼,隨從嚇得面如土色,他知道自己亂說話觸怒李延慶了。

    秦檜連忙道:「其實是誤會,後來王貴將軍趕到,我們澄清了誤會,就正常進城了。」

    李延慶點點頭,「一路辛苦了,先進來坐吧!「

    親兵們招呼隨從去休息,李延慶帶秦檜來到大堂坐下,讓親兵上了茶,他沉著臉道:「秦尚書,我確實要狠狠批評你,你是大宋尚書,千金貴體,進入戰亂地區居然沒有通知軍隊護衛,要是你遭遇西夏參軍發生不幸,我怎麼向朝廷交代?」

    秦檜滿頭是汗,李延慶好像是關心地批評他,但秦檜明白,李延慶實際上是在指責他不請自。

    秦檜心中羞惡之極,半晌才道:「我半路巡視完熙河路後就要回巴蜀,但突然接到太上皇旨意,讓我來了解一下西夏的情況,時間倉促,所以來不及提前通知經略使,請經略使多少諒解?」

    「原來如此,看來是我誤會了,我還以為秦尚書是來秘密調查我呢!差點做了傻事。」

    秦檜滿頭暴汗,這才是真正的死亡威脅,王貴那種威脅算什麼?

    「不敢!不敢!就是來了解一下原西夏地區的民生,只是大致看看,過兩天就離去。「

    李延點點頭,「過兩天我派軍隊護送尚書回延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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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四章 三件急信

    李延慶的強硬表態使秦檜在西夏難以立足,兩天後,秦檜便被五百騎兵『護衛』著離開了靈州,向延安府方向而去。

    此時,西夏滅國的消息已經被李延慶用飛鴿傳信的方式送到了臨安,距離天子趙構下旨停戰談判還不到十天,趕去談判的宋朝使者還沒有入川,戰爭便結束了。

    盡管這個消息令朝廷略略有些尷尬,但臨安府卻徹夜沸騰了,人們敲鑼打鼓,載歌載舞,以徹夜狂歡的方式慶祝大宋百年來最大的勝利。

    皇宮內,趙構已經喝光了一壺酒,滿臉通紅,他兩歲的兒子趙旉興奮地在他腳邊爬來爬去,母親潘賢妃坐在一旁,不時將調皮的孩子拉回到自己懷中。

    「官家喝得太多了,不能再喝了。「潘賢妃見丈夫還要倒酒,便忍不住勸道。

    兒子趙旉卻端起酒壺,憨態可掬說:「阿爹再喝酒!「

    趙構大笑,一把將兒子抱進懷中,在他小臉蛋上重重親了一下,對潘賢妃道:「朕高興啊!列祖列宗都沒有完成的宏圖大業,終於在我手上完成了,這是朕的豐功偉業,也是大宋中興的開始。「

    潘賢妃一臉迷糊,「可臣妾記得不久前官家才下旨要求停止西夏戰爭,怎麼........」

    趙構呵呵一笑,「此一時彼一時也!」

    這時,一名宦官在趙構耳邊低聲道:「高相公有急事求見!」

    趙構微微一怔,但他立刻便反應過來,點點頭道:「讓他去暖閣等候,朕很快就到!」

    高深在這個關鍵時刻求見必然是有深意,而且高深身上還肩負一個秘密使命,他是李延慶和趙構之間的秘密聯絡人,一些李延慶的私人絕密信件會送到曹府,由李延慶的丈人曹選接收,再交給高深,由高深呈給天子趙構,這個秘密只有曹選、高深兩人知道,連老爺子曹評和長子曹晟都被瞞在鼓裡。

    所以趙構便猜到了,高深一定是帶來了李延慶的絕密消息。

    不多時,趙構來到了暖閣,暖閣是趙構在宮裡的書房,分為上下三層,其中一層是他臨時在宮中接見朝廷重臣的地方。

    相比御書房,這裡更加隱蔽,也更加安全,此時高深正坐在書房內喝茶,他同樣還沒有從攻滅西夏的興奮中清醒過來,他本來也想在家中一醉方休,但曹選送了三份緊急鴿信,使他不得不打消喝醉的念頭,緊急趕來宮中。

    這三份鴿信都是用紅色信筒,說明事態緊急,高深一點不敢耽誤。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侍衛低聲道:「官家來了!」

    高深連忙站起身,只見穿著一身常服的天子趙構快步走了進來,高深連忙施禮,「參見陛下!」

    趙構擺擺手,「免禮,請坐吧!」

    高深又重新坐下,等幾名侍衛退下,他才從懷中取出三只紅信筒以及三份親自抄譽好信件,一起遞給了趙構,「這是今天下午收到的三份急信,李延慶似乎有什麼很急的事情需要通告陛下!」

    趙構接過信件打開看了看,第一封信是李延慶希望天子盡快明確西夏地區的定位,並盡快派出新官員進駐西夏和河西,在信中,李延慶提議設靈夏路和河西路。

    趙構沉思一下問高深道:「範相公幾時能回來?」

    範致虛和呂頤浩作為談判特使趕往西夏,但他們還不到巴蜀,西夏戰爭就結束了,兩人也沒有去巴蜀的必要,需要立刻趕回臨安。

    趙構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李延慶提到的兩個盡快,都需要知政堂討論通過,他作為天子沒有單獨對行政區劃和任免州官下旨的權力。

    「啟稟陛下,回來是順水,最快五天後回到臨安。」

    趙構無奈地嘆了口氣,又打開第二封信,第二封信的建議是趙構對天下發表攻滅西夏旨意,以鞏固他在這場戰爭中的領導地位,鞏固他的帝位。

    趙構點點頭,這個建議可謂來得非常及時,自己還真沒有想到,確實有必要向天下軍民下達旨意,宣布大宋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

    他當即把信放在一邊,准備立刻擬旨,不過這時,他又打開了第三封信,第三封信的內容讓趙構的臉色一下子凝住了,信中竟然是李延慶建議立刻冊立太子。

    這個建議來得太突然,趙構還從未考慮過立太子之事,他目前只有一個兒子,當然是立兒子趙敷為太子,只見兒子年紀還小,趙構考慮至少要等兒子十歲時再立他為太子。

    趙構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他忽然停住腳步問高深:「高相公怎麼看這件事,李經略建議朕盡快立太子。「

    高深微微躬身道:「陛下,李經略的建議正當其時!」

    「為什麼?」

    「陛下應該知道,立儲有利於帝嗣延傳,有利於鞏固陛下的皇位,太上皇很難再言興廢之事。」

    趙構沉思片刻,點點頭道:「等西夏之事結束,朕就開始著手立儲之事。」

    這時,高深又低聲問道:「上次李經略提到劉正彥和苗傅,讓陛下小心這二人,似乎陛下並不在意!「

    趙構搖搖頭,「李經略有點草木皆兵了,苗傅主管臨安外圍防御,劉正彥是朕的心腹,一直替朕監視隱龍山莊,他們怎麼會有問題,李經略久不在臨安,他已經不熟悉情況了,這件事朕自有分寸。」

    趙構對李延慶的這個建議頗有些不以為然,他心裡有數,以前的臨安的駐防大將都是李延慶一手提拔起來,像徐寧、張清等人,現在臨安府的殿前都指揮使由王淵出任後,基本上李延慶提拔的手下都被外調了,劉正彥和苗傅就是王淵的心腹,李延慶不提王淵,而提到小心劉正彥和苗傅,顯然是出於對自己舊部被排擠的不滿。

    在劉苗這件事上,趙構對李延慶有點不高興,認為他的手伸得太長,去西北這麼久了,居然還想掌控臨安軍權,怎麼可能。

    高深看出了官家不悅,便不再提此事,事實上,高深自己也覺得李延慶是在對王淵不滿。

    次日一早,趙構向天下發布了《克夏贊表》,一反之前批評滅夏的不仁義,而是大力贊賞西北軍將士在都統李延慶的統帥下奮勇北上,與敵軍浴血奮戰,屢戰屢勝,打出了大宋軍人的士氣和軍威,最終戰勝百年宿敵,一洗百年之恥,特贈西北軍神威西軍的稱號。

    隨即趙構下旨封賞西北軍,賞全軍將士銀五百萬兩,絹兩百萬匹,同時賞賜將士良田萬頃,所有有官階的將士皆升官兩級,李延慶加封太師,賞黃金十萬兩,良田萬頃,同時冊封李延慶父親李大器為國公,追封其母親誥命國夫人。

    五月底,知政堂將西夏故地改為靈州、夏州府和銀州府三府,設為靈夏路,河西走廊恢復為河西路,設涼州、甘州、肅州、瓜州和沙州五州,任命劉韐為河西路經略使,任命原陝北經略吳階為靈夏路經略使,李延慶兼任秦鳳路和熙河路經略使,同時節制靈夏路和河西路軍事。

    又從天下各地州府調精明能干的縣令趕赴河西路和靈夏路任職。

    六月初,西夏各地余孽清剿完畢,李延慶留五萬大軍鎮守靈夏路與河西路,他則率十萬大軍帶著俘虜的西夏王公貴族三萬余人,浩浩蕩蕩凱旋回關中。

    這時,李延慶的妻子曹蘊和趙福金分別誕下一女一子,曹蘊生下一個女兒,起名李靈,而趙福金則生下一子,起名李夏,以紀念這次西夏之戰。

    李延慶返回家中,一家人團聚一堂,其樂融融,其中房中之樂,不足為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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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五章 欽差到來

    時間漸漸到了八月,忙碌了整整三個月,靈夏路和河西路的局勢徹底穩定下來,恢復了正常秩序,西北各路也開始了經濟恢復模式,沒有了西夏的軍事威脅,西北三路的商業迅速發展,也帶動了和河西路、靈夏路的大量商業往來,巴蜀和南方各地的百姓餐桌開始出現了來自西北羊肉,床上也鋪上了上好的保暖羊皮,大量畜力運往大宋內地,連臨安街頭的騎馬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這是一個極好的兆頭,李延慶隨即廢除了河西、靈夏兩路與西北三路之間的稅卡,在西北五路範圍內暫時停止征收貨物稅和牙稅,這便進一步推動西北五路走向繁榮。

    這天上午,李延慶和往常一樣來到經略府,隨著軍隊休整結束,李延慶的目光又開始轉到了河北和中原,這時已是奪回河北、中原失地的良機,各地軍隊紛紛要求北伐,但朝廷卻有一種不和諧的力量壓制著北伐呼聲,要求大宋各軍信守協議,不可擅自破壞朝廷信譽。

    「這簡直就是混蛋言論!」

    劉錡氣得重重一拍桌子,「自己家園被強盜占領,還要和強盜信守承諾?我看某些文人的脊梁骨是被金人徹底打彎掉了。」

    李延慶沉吟一下問道:「漠北草原那邊情況如何?」

    」卑職也是剛剛得到消息,乃蠻部和室韋部配合迎戰入侵的金兵,在上月擊敗了完顏宗翰的三萬騎兵,金兵損失過半,退出了達旦部南面草原,聽說金兵已經改變分散出擊的策略,准備集中兵力進攻乃蠻部,乃蠻部也在和其他三部聯手,恐怕今年秋天會有一場大戰。「

    「今年秋天是機會啊!」李延慶輕輕嘆了口氣。

    這時,劉錡小聲道:「我們是否可以要求大同府交出李雲貴,否則以兵戎相見!「

    李延慶笑了笑,「這就是第二個張覺事件了,只不過調了一下,我看可以,先禮後兵,先派人去燕山府交涉。」

    「讓吳少游代表京兆軍去,他最適合!」

    吳少游是原來的遼國進士,遼國被滅後,他不願依附金朝,舉家遷往京兆府,李延慶欣賞他才華,便任命他為參謀,現為京兆軍司馬。

    李延慶點點頭,「可以派他去,你先和他談及此事,回頭我再和他聊一聊,然後出發。」

    「卑職明白了!」

    劉錡行一禮便退下去了,這時,旁邊一名隨從道:「李知府剛才來過,好像有什麼事找經略!」

    聽說知府李光找自己,李延慶便覺得一陣頭大,他當然知道李光找自己做什麼,一定是為移民靈夏路之事,

    滅了西夏,京兆軍從黨項貴族手中繳獲了大量肥沃的土地,足有數十萬頃之多,幾乎都分布在水熱充足的黃河兩岸,有了這個資本,李延慶便考慮從川陝兩路遷移十萬戶漢民前往靈夏路。

    由於實行自願原則,在動員民眾方面問題不大,在遷移補貼上,各地官府都有不滿,不在於補貼多少,而在於這筆錢誰出?

    這裡面最不滿地就是京兆府,京兆府是遷出大戶,約兩萬戶百姓願意北遷,按一戶人家五十貫補貼來算,京兆府就要拿出百萬貫,李光怎麼能不跳腳。

    「李經略,你得給我一個說法!」

    李光出現在門口,滿臉不高興道:「我們京兆府哪裡拿得出百萬貫錢?」

    「這個.....大家都有難處?」

    「是有難處,所以大家都在跳腳,只是我跳得最高罷了!「

    李光的聲音頓時提高了,「你把西北五路的商戶和牙稅都免了,我們官府連俸祿都發不起,你讓我去哪裡找百萬貫錢?「

    這哪裡是聲音提高,分明是帶著不滿前來質問。

    李延慶沒有生氣,只是淡淡道:「如果出不起這筆錢,你可以向朝廷申請,但不要指望我從軍費中掏出來。」

    「可是,這筆錢應該是由靈夏路出,哪有遷出地掏錢的道理,應該是安置地掏錢吧!」

    李光又轉移了矛頭,將矛盾對准靈夏路,可靈夏路哪裡拿得出安置費,說到底還是要軍方出這筆錢。

    「指望靈夏路官府是不可能的,這筆錢還得我們出。」

    這時,李光猶豫一下道:「經略從西夏王公貴族手中得到大量財富,恐怕朝廷會很關注這一塊。「

    李延慶明白李光的意思,既是在提醒自己軍中明明有錢財,同時也是暗示自己不要被朝廷彈劾。」

    李延慶淡淡一笑,「多謝李知府關心,這筆錢財是用來收復河北的軍費,我不想輕易動它,本來我把安置費加給各個官府,就是希望你們能向朝廷申請這筆錢,可現在看來,大家都對朝廷財政信心不足,這樣吧!我可以用一個折中的方案,李知府繼續向朝廷請求獲得安置費撥款,估計時間比較漫長,然後我從軍費先借出這筆錢,等朝廷款項到了以後,再還給軍隊。「

    李光終於松了口氣,雖然還是要地方官府負擔,但事情總算有個解決辦法了。

    「如果朝廷始終不肯松口撥這筆錢,那我也沒有辦法啰!「

    李延慶指著他笑道:「你呀!非要逼我把說明白,好吧!如果朝廷最終不肯撥這筆錢,那就由我認了!」

    李光大喜,「你早說不就行了,害得我這兩天茶不思,飯不想,休息也不好,好了,我先走一步!」

    李光轉身步履輕快地走了,李延慶卻搖搖頭,自己就這麼輕易松口,恐怕這幫家伙更不肯向朝廷賣力要錢了。

    就在這時,一名隨從飛奔進來,躬身行禮道:「啟稟經略使,天子特使已到!」

    李延慶一怔,「人到哪裡了?」

    「就在大門外!」

    李延慶連忙起身迎了出去,這應該就是天子趙構在鴿信中說的那件事了,正式使者抵達。

    半個月前,李延慶接到趙構親筆鴿信,九月初一,朝廷將舉行冊封太子儀式,各地高官大員都要參加,趙構希望他也能攜子參加。

    李延慶坐鎮京兆府已經快三年了,說起來他確實需要回京述職,他原本打算今年春天回京,但發動了西夏戰役,結果又取消了,他不可能一直不回京城,至於安全,如果考慮周全,安排妥當,問題應該不大。

    李延慶來到大門外,只見一名中使和幾名隨從站在大門口,這名中使他認識,叫做康履,是大內副總管,趙構的心腹宦官。

    「康總管一路辛苦了!」李延慶笑著迎了出來。

    康履是個長得頗為白胖的中年宦官,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宮裡人都背後叫他笑面虎,但康履的笑面虎只是對下人而言,對天子、李延慶這種手握大權之人,他則是笑面貓。

    「晉王殿下,我們好久不見了,真是怪想念的。」

    康履上前親熱地拉著李延慶的手直晃,李延慶感覺有點肉麻,連忙抽出手笑道:「一路辛苦,快請進來喝杯熱茶!」

    李延慶將康履請進官衙,又令人招呼康履的隨從,兩人在大堂坐下,康履笑著將一份正式旨意遞給李延慶,「咱們就不要舉行什麼儀式了,這是官家和知政堂頒發的正式旨意,請晉王殿下九月初一回京參加太子冊封大典!」

    李延慶接過旨意看了看,點點頭道:「我是該回京看一看了。」

    康履又將一份樞密院的牒文遞給他,「這是樞密院的派軍的文牒,允許殿下帶三千護衛軍隊進京!」

    這是關鍵了,像李延慶這種地方軍閥,輕易不敢進京,一旦進京就必須有自己的軍隊護衛,所以朝廷必須要開出條件,樞密院有調兵權,同意李延慶率三千軍隊進京。

    李延慶見天子趙構想得周到,一顆心總算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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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六章 回京准備

    這時,李延慶又問道:「太上皇現在情況如何?「

    康履笑道:「自從西夏滅國後,太上皇就沒有聲音了,這次官家要立太子,太上皇也是很痛快地答應,就在上個月,官家給太上皇祝壽,父子二人相談甚歡,太上皇親口告訴官家,見他這麼有作為,大宋得以中興,他就可以安度晚年,希望太上皇能早日收復失地,官家跪在地上哭泣,說他一定不負父皇期待,不讓列祖列宗失望,兩人抱頭痛哭。」

    「你的意思是說,太上皇已徹底轉性,不想再復位?」

    康履點點頭,「應該是這樣,太上皇已下旨,他想安心休養,禁止百官前去探望。」

    「那是好事啊!」

    李延慶笑道:「康總管就多休息幾日,看看京兆風景!」

    康履苦笑一聲,「我哪裡能休息啊!必須立刻趕回去,千頭萬緒的事情等我去處理,下午就得走!」

    「下午就要走嗎?」

    康履點點頭,他又想起一事道:」另外我兩個隨從還要去河西路和靈夏路宣旨,懇請殿下派兵護送。「

    「這個沒問題,我會安排好!」

    康履隨即告辭下去吃飯了,吃罷飯他就要趕回去,李延慶也沒有挽留他,他自己也有千頭萬緒的事情要做,既然決定回京參加冊立太子大典,他就要立刻著手安排了。

    今天是八月初一,距離冊立太子大典還有整整一個月,他回到臨安,最快也要二十天,路上稍微耽誤一下,可能就趕不上了。

    李延慶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康履提到官家和太上皇已經和解,太上皇放棄了謀位,雖然李延慶覺得趙佶有點認輸太快,但也不能說一點都不可能,滅亡西夏對趙構聲望提升確實很有力,使趙構獲得巨大的政治資本,已經沒有人再敢質疑他帝位的合法性。

    但李延慶現在考慮的並不完全是趙構的命運,而是他自己,他之所以能夠在西北掌控五路軍政大權,還控制巴蜀三路的財權,成為大宋第一軍閥,根本原因是他利用了天子和太上皇之間的帝位鬥爭,利用了趙構急於得到軍方支持的心態,否則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會允許自己這種情況出現,幾乎可以割據自立了。

    現在天子和太上皇和解,自己權勢過大的問題就浮出水面了,趙構會不會因此開始著手對付自己。

    考慮良久,李延慶得出了結論,趙構或許會對付自己,但絕不是現在,現在他若削自己軍權,就是自毀長城,以趙構的政治智慧應該不會做這種蠢事,但他希望自己攜子前往,多多少少就有一點想把自己兒子留在京城為人質的意思了。

    ............

    吃罷晚飯,一家人坐在一起聊了一會兒,李延慶給妻子曹蘊使了個眼色,便起身去書房了,不多時,曹蘊跟了過來,笑道:「夫君叫我來有事?」

    「有件要緊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李延慶讓妻子坐下,這才緩緩道:「今天接到官家旨意,讓我進京參加冊封太子的大典。」

    曹蘊不知丈夫的意思,猶豫一下,低聲問道:「夫君打算去嗎?」

    李延慶點點頭,「快三年未回京了,這一次我打算去。」

    「可是安全?」曹蘊又有點擔心地問道,她知道丈夫在朝中樹敵較多。

    「安全不是問題!」

    李延慶立刻安撫她道:「我會帶三千精銳軍隊進京,而且江南一帶也有我提拔的舊部。「

    「既然如此,夫君就去吧!」

    李延慶沉吟一下說:」官家希望我帶璞兒前去!「

    曹蘊頓時有點慌了,「為什麼要帶璞兒去,官家是要扣他為人質嗎?」

    李延慶笑了笑道:「璞兒也該進京一趟,讓祖父看看他,還有外祖父和外曾祖父,,他離京快三年了。」

    「可他回不來怎麼辦?」曹蘊急道。

    「他會回來的,我不會讓他留在京城,只要我堅持,官家絕不敢扣留他。」

    曹蘊望著丈夫決斷的目光,她起身深深行一禮,「那就懇求夫君好好照顧孩兒了。」

    ...........

    次日一早,李延慶又秘密召見了張順,令他帶三百名水軍精銳斥候先一步秘密趕赴臨安,隨即又召見了燕青,讓他去找一個和自己兒子模樣幾分相像的孩童。

    李延慶隨即又命令劉錡和王貴統帥京兆軍,沒有他的命令,不准輕舉妄動,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後,已經是兩天後了,李延慶隨即率領三千重甲步兵,騎馬前往巴蜀。

    李延慶之所以選三千重甲步兵隨行,是他反復考慮的結果,三千重甲步兵如果不穿上重甲,他們也是優秀的騎兵,可以在馬上和敵軍作戰,也可以下馬射擊弓弩,可如果他們換上重甲,就算一萬軍隊也不是他們對手,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重甲步兵是性價比最高的一支軍隊。

    另外還帶了一百五十名親兵,其中五十名是箭法精准、飛刀強悍的女兵,由扈青兒統帥,做自己的貼身侍衛,李延慶有過經驗,帶著女兵隨行,對敵人有著很強的麻痹效果。

    ...........

    入夜,臨安城的西湖邊已經漸漸安靜下來,不再有游人的喧囂,這時,一艘客船正無聲無息地向西岸駛去。

    但客船漸漸駛近隱龍山莊碼頭時,數十艘小船從四面駛來,攔截住了客船去路,小船全部都是士兵,為首軍士喝道:「皇家碼頭,禁止外人停靠,立刻離去!」

    客船內走出一名男子,他冷冷舉起一塊令牌,」這是苗將軍的令牌,可能進去?「

    苗傅將軍就是苗傅,他被封為八門統制,掌管臨安城內兩萬駐軍,士兵們認識苗傅的軍令牌,數十艘小船立刻閃開一條路,客船隨即駛上前,緩緩停靠在碼頭上。

    從船上下來三名官員,快步向隱龍山莊走去,隱龍山莊門口站著一名宦官,顯然是在等候他們,見三人到來,立刻將他們領進了山莊。

    三名官員便是趙佶的心腹,尚書右丞黃潛善,吏部侍郎汪伯彥,新任大理寺卿杜充。

    不多時,三人便來到了書房,趙佶正負手站在窗前,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微臣參見太上皇陛下?「三人一起施禮。

    「有他的消息嗎?」趙佶冷冷問道。

    黃潛善知道趙佶問的是什麼,連忙躬身道:「陛下,有確切消息,他的船隊已經出川了。「

    趙佶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隨即眉頭又一皺,「他真帶了三千軍隊來京城嗎?」

    「回稟陛下,這個消息應該是真實的,微臣今天看到了原旨,上面是允許李延慶帶三千士兵進京。」

    「這個蠢貨!」

    趙佶惱火地罵了一句。

    趙佶當然是在罵兒子趙構,哪有允許地方軍閥攜帶三千人進京的道理,就算當年安祿山進長安也不允許帶這麼多軍隊。

    趙佶已經隱隱感覺到,兒子並沒有真的完全相信自己,他們父子二人只是表面上和解,但暗地裡,兒子趙構依然存有戒備之心,這次李延慶率三千軍隊進京就是這種戒備心態,他是怕自己對李延慶下手。

    趙佶負手在書房內踱步,他當然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放棄了皇權爭奪,只是西夏滅國確實給自己帶來了巨大不利,兒子趙構的帝位坐穩了,還要就要冊封太子,顯然是想更加穩固帝位。

    更關鍵是原先忠於自己的朝廷官員也紛紛背叛,像相國呂頤浩、範宗尹以及朱勝非幾人,都紛紛表態支持冊立太子,更不用說其他普通大臣,這次冊立太子的建議竟然得到極高的支持度,足見自己在政治上已經輸掉了。

    趙佶雖然在政治上輸給了兒子,但他並不甘心,他還想從軍事上扳回來,實在不行就發動政變,直接推翻兒子的帝位。

    這段時間,趙佶一直在暗中拉攏駐守臨安的大將,像駐扎余杭的統制張保,駐扎會稽的統制江文升,還有臨安九門統制苗傅、皇宮御前指揮使劉正彥等等,都已被他用重金和王爵等手段拉攏,可以說,他幾乎已經控制了臨安的軍隊,這就是他奪取帝位的底氣。

    他唯一擔心的就是李延慶,這次李延慶進京對趙佶而言,是一個鏟除他的絕好良機。

    這時,汪伯彥小聲道:「陛下,現在我們軍隊都已到位,隨時可以發動宮變,不如趁李延慶未進京之機,先讓陛下登基上位。」

    杜充也表態道:「陛下,汪侍郎建議很好,微臣也建議抓住機會。」

    趙佶重重哼了一聲,「然後讓李延慶有借口清君側嗎?」

    三人都不敢吭聲了,趙佶走了幾步又道:「發動宮變的前提是干掉李延慶,和冊立太子沒有關系,只要我們干掉李延慶,便可立刻發動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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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七章 鄂州訪舊

    九月初十,船隊經過了近十天的航行,終於抵達了鄂州嘉魚縣,船隊在嘉魚縣休息一夜,然後再繼續東行。

    時隔多年,李延慶又一次來到了他當年出任縣令的故地,當年他剛剛成婚,而現在他兒子都六歲了。

    船舷上,李延慶指著遠處的縣城對兒子李璞笑道:「當年爹爹剛和你娘成婚,然後就來到這裡出任縣令,在這裡呆了差不多兩年。」

    李璞個頭中等,長得很像母親曹蘊,只是眉眼和李延慶有幾分相似,他性格十分穩重,而且很懂事,師從關中大儒劉淄,給人一種少年老成的感覺。

    李璞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娘給我說過嘉魚縣,說爹爹離開時,百姓都不舍,希望爹爹繼續留任。」

    「你娘給你說這個?」

    李延慶有點奇怪,「難道她沒給你說剿滅黑心龍王的故事?」

    「娘沒說,不過四娘給我說過。」

    「璞兒,你在說我什麼呢?」

    扈青兒笑著走了上來,笑著揉揉他頭發,「你是不是在說黑心龍王之事,告訴你,那次四娘差點送命。」

    李延慶微微一笑,「青兒,你差點送命的事情多呢,這件事就別給孩子提了。」

    扈青兒白了丈夫一眼,「這個有什麼關系,璞兒是不是?四娘找個時間好好給你說說黑心龍王的故事。」

    李璞小聲道:「四娘,我還要讀書,可能沒有時間聽故事。」

    「臭小子,居然這麼怕你爹爹!」扈青兒又撓撓他頭發笑道。

    這時,船頭艄公大喊:「靠岸了!」

    李延慶走到船舷邊,向碼頭望去,碼頭和當年基本上沒有什麼變化,保持著他當年離去時的模樣,此時,碼頭上還站著一群官員,估計是得到自己的消息,知道自己會在嘉魚縣停泊,所以都趕來了。

    李延慶走下了大船,率先迎上來的是嘉魚縣令周平,他便是當年縣尉,給李延慶出主意賣地的老縣吏,原來的知縣楊菊已升任鄂州通判,今天卻沒有能趕過來。

    周平極為激動,上前便拜倒,「屬下周平,拜見晉王殿下!」

    李延慶連忙扶起他,笑道:「叫屬下就對了,但行大禮就不必了。」

    李延慶見他滿頭白發,又道:「比那時白發多了很多。「

    周平苦笑一聲,「從前做縣尉比較逍遙,當了縣令後,瑣事太多,整天忙得腳不沾地,耗神耗力,自然老得快。」

    「但這是好事,不是嗎?」

    周平默默點頭,他不是科班出身,而是從縣吏一步步起來,能做到縣令已是不易,他也格外珍惜這份官職。

    這時,岳州知事張炎、江陵知府羅旦等官員紛紛上前見禮,李延慶一一安撫眾人。

    他看了一圈,卻沒見楊菊,也就是原來的嘉魚縣縣丞,便笑問道:「楊通判呢?怎麼沒來。」

    「卑職在這裡!」

    聲音是從後面傳來,李延慶回頭,只見一艘小船剛剛停下,兩名官員從船上跳上岸,一個便是原縣丞楊菊,現人鄂州通判,而另一個正是自己的老部下劉方,現任鄂州知事。

    李延慶大喜,從前的舊人居然都來了,如果莫俊能從平江府趕來,就真的齊全了。

    久別重逢,眾人見面都格外歡喜,李延慶又讓兒子李璞給眾人行禮,這才在眾人的簇擁下,前往嘉魚縣內而去。

    這時,嘉魚縣城外已是人山人海,百姓們聽說李延慶重游故地,紛紛出城迎接老縣令歸來。

    當李延慶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歡呼聲頓時如山呼海嘯,數萬百姓激動地向李延慶大喊,李延慶笑著和眾人一一握手,望著一雙雙充滿了期待的目光,李延慶心中也充滿了感動,自己在嘉魚縣只呆了兩年,百姓居然還能記住自己。

    李延慶帶著眾人來到了久別的縣衙,一切都沒有變,還是那麼熟悉,讓人心生一種物是人非的感慨,李延慶讓手下搬來椅子,讓所有人都坐下,兒子李璞也有了一個小位子,就坐在自己身邊。

    李延慶看了一眼眾人,淡淡道:「今天我感覺有點異常,不管你們迎接我,還是百姓迎接我,都有一種期望,我就想知道,你們對我的期望是什麼?「

    眾人面面相覷,臉上都露出一絲尷尬,李延慶又看了看眾人,最後目光落在劉方身上,「劉方,你來說吧!」

    劉方不敢違抗李延慶的命令,只得苦笑道:「其實還是洞庭湖的事情,黑心龍王被剿滅後,安靜了幾年,可從去年開始,又是一幫亂賊占據君山,開始興風作浪,附近州縣都被波及,年初這幫亂賊還殺到了鄂州,大家都苦不堪言。」

    李延慶凝思片刻,問道:「可是楊么、鐘相?」

    劉方點點頭,「正是他們!」

    原來這兩人還是出現了,李延慶暗暗思忖道:「這兩人應該是岳飛的菜。」

    想到岳飛,李延慶又問劉方道:「岳飛的軍隊就駐扎在荊襄,難道他就沒有率軍下來剿匪嗎?」

    劉方連忙道:「前幾天卑職還和岳都統談論過剿匪之事,他率軍剿匪沒有問題,關鍵是朝廷沒有給他剿匪令,他不能擅自率軍南下。」

    李延慶頓時又驚又喜,「岳飛在江夏?」

    「他幾天前來江夏探望母親,不過很不巧,昨天一早他離開江夏去京城了。

    岳飛已經走了,這讓李延慶略略有些失望,他想了想便對眾人道:「洞庭湖鬧匪之事我知道了,回頭我給官家說一說此事,請官家關注此事,盡快安排剿匪。「

    眾人大喜,一起躬身道:「多謝殿下關心!」

    李延慶笑著擺擺手,「不必客氣,我們好不容易才剿滅了黑心龍王,給百姓過上幾年平穩日子,絕不會再容許別的亂匪重新攪亂長江。」

    ..........

    在嘉魚縣休息了一夜,次日一早,李延慶的船隊又再次發出,數萬百姓趕到江邊送別,在一片依依惜別的喊聲中,船隊緩緩啟動,順流向長江下游駛去。

    船隊從潤州進入江南運河,折道向南,七天後,船隊抵達了臨安府,在仁和縣的赤岸口鎮停泊下來,這裡距離錢塘縣約三十裡,按照規定,李延慶帶來的軍隊只能駐扎在京城三十裡外,這裡就是邊緣地帶了。

    船隊是夜裡抵達,當大船剛剛停穩,李延慶立刻派出兩百名士兵在大船附近警戒,這時,張順帶著幾名手下也趕到了赤岸口鎮,張順是五天前抵達臨安府,他的三百名手下已經分布到臨安城的各個角落,這幾天張順也收集了不少情報,急趕來向李延慶彙報。

    張順帶著一名情報虞候來到大船下,士兵上去稟報了,片刻,士兵下來道:「張將軍,都統請你上去。」

    張順回頭給情報虞候使個眼色,兩人快步向船上走去。

    此時,李延慶正在船艙內看書,門外有士兵稟報:「啟稟都統,張將軍來了。」

    李延慶點點頭,「請他進來!」

    片刻,張順一陣風似的走了進來,單膝跪下行一禮,「卑職參見都統!」

    「這幾天辛苦了。」

    「謝都統誇贊。」

    李延慶又問道:「現在臨安城情況如何?」

    「啟稟都統,現在臨安城上上下下都在為冊立太子大典做准備,但卑職還是發現了一些異常情況。」

    「什麼異常情況?」

    張順遲疑一下道:「能否讓情報虞侯親自給都統彙報,他比卑職更清楚情況。」

    「他現在何處?」

    「就在船艙外等候召見。」

    李延慶點點頭,「那就讓他進來吧!」

    片刻,親兵領進一人,是個三十余歲男子,身材不高,看起來一臉精明。

    男子進來跪下行禮,「卑職楊曲參見都統。」

    「我似乎見過你?」李延慶覺得他有點面熟。

    「回稟都統,卑職曾經是寶妍齋的管事,都統幾年前在汴梁確實見過卑職。」

    「原來如此!」

    李延慶笑了起來,「難怪眼熟,那楊管事是什麼時候成為情報虞侯?」

    「就在兩年前,那時都統還在太原,張虎將軍便將卑職發展成情報虞侯,不過現在卑職已經不在寶妍齋,而是西湖船運押司,負責管理西湖上的船只,因為職務便利,一直在暗中觀察隱龍山莊的情況,發現了不少線索。」

    「說說有價值的線索。」

    楊曲呈上一本冊子,「這是卑職的一份詳細報告,請都統過目。」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6 10:44
第九百七十八章 最後一環

    李延慶接過冊子看了看,又放在一邊,笑道:「你就先簡單說說!」

    「卑職發現太上皇在走文攻武略兩條路,以西夏滅國消息傳到臨安為分界線,之前太上皇是要走文攻路線,也就是得到朝廷大部分官員支持後,直接廢除當今天子,這條路本來走得很順,知政堂一半相國支持他,還有很多重要省台的官員,但西夏滅國消息傳來後,形勢立刻逆轉,大臣紛紛支持當今天子,只有不到一成的官員還繼續支持太上皇。」

    「還有哪些重要官員支持他?」李延慶插問道。

    「卑職觀察多時,基本可以肯定黃潛善、汪伯彥和杜充三人是他的心腹,另外昨晚秦檜來過,但太上皇沒有見他,具體原因不明,他很快就走了。「

    李延慶負手來回踱步,估計秦檜是首鼠兩端,兩邊都想押寶,最後兩邊都不敢相信他,趙佶不肯見秦檜,顯然是趙佶不想在這個時候生亂,那就說明現在已經是關鍵時刻了。

    從這件小事上,李延慶便敏銳地察覺到,趙佶極可能會在冊立太子期間動手,當然,李延慶早就有這個警惕了,否則他也不會帶兵進京。

    「繼續說!」李延慶又讓楊曲繼續說下去。

    楊曲又繼續道:「現在太上皇明顯轉向了武略,據卑職觀察,前去隱龍宮拜見太上皇的武將已經能和滅夏之前的文官潮相比了,而且越來越頻繁,甚至昨天在秦檜之前,苗傅也從隱龍山莊出來。「

    「苗傅!」

    李延慶一驚,「你是說九門都統制苗傅?」

    「正是他!」

    李延慶開始意識到問題嚴重了,如果趙佶只控制外圍軍隊倒也罷了,可現在連城內軍隊也控制住了,那宮廷政變基本上十拿九穩了。

    既然如此,趙佶還在等什麼?

    李延慶走了幾步,他忽然明白過來,趙佶是在等自己進京。

    沉思片刻,李延慶拾起桌上的報告遞給張順,「抄錄一份,立刻交給相國高深,讓他轉交給天子,此事不可耽誤,今晚就要送到高深手中。」

    ........

    在靠近臨安府武陵門附近,有一座占地約兩畝的小宅,這裡是殿前副都指揮使劉正彥的府邸,不過就算這座兩畝的小宅,價格也漲到了四萬貫,憑劉正彥的收入是絕對買不起。所以這座小宅也是他花錢租賃,每月耗費他近一半的俸祿,使他家中生活十分拮據,雇不起佣人,甚至他妻子都要自己漿洗衣服。

    劉正彥父親是西北名將劉法,死在西夏戰役之中,他在西北軍中十分有威望,正直廉潔,愛兵如子,這樣的父親雖然給劉正彥帶來很大的聲望,但另一方面,卻無法給子女留下什麼財產,使他兒子在宋朝的官場上處境十分艱難。

    在劉正彥的書房內此時坐著一名高官,正是尚書右丞黃潛善,他將一封信放在桌上,推給了劉正彥,「這是太上皇給你的親筆信,你自己看看吧!」

    劉正彥沒有打開信,但也沒有退回去,他現在處於一種極度矛盾之中,他很清楚太上皇為什麼要找自己,就是為了他手下三千名皇宮侍衛軍。

    宮內一共有五千名宮廷侍衛軍,由兩名大將統帥,一個是副都指揮使張威,另一個就是自己,而他們的上司都是同一個人,那就是殿前都指揮使王淵。

    王淵是天子趙構的心腹,是太上皇絕對挖不動的人,那麼太上皇挖走自己和張威,就是釜底抽薪了,一個無一兵一卒的王淵又有什麼意義?

    當然,王淵是禁軍首領,統帥臨安府及其外圍的十余萬新禁軍。

    劉正彥之所以沒有接桌上的信,是因為他更關心信件以外的東西,比如同僚張威現在是什麼態度?比如現在太上皇拉走了多少人?還有就是太上皇給自己開出什麼價錢?

    劉正彥把價錢放在最後一位,看似不重要,事實上卻恰恰相反,現在他比任何時候都渴望錢。

    今天中午房東找到他,要加兩成的房租,這就意味著他家中的最後一個僕人要被送走,意味著家裡的餐桌上不會再有肉食了,對於一個男人而言,給不了妻兒最起碼的生存尊嚴,那實在太失敗了。

    黃潛善看出了劉正彥的猶豫,他抬頭打量一下房子笑道:「這房子還是太小了點,不符合劉將軍的身份啊!不如把這房子賣了,再添點錢在城北買座大點的宅子,住得也比較寬敞些。」

    劉正彥的臉脹得通紅,半晌道:「這不是我的房子,我也是臨時租住。」

    黃潛善的眼睛瞪大了,「堂堂的殿前副都指揮使居然連自己的宅子都沒有?」

    劉正彥臉上掛不住,連忙解釋道:「也不是買不起,主要是想申請官宅,所以暫時租住兩年。」

    黃潛善呵呵一笑,「申請官宅很難啊!據我所知,連四品文官都還申請不到,更不說武將了,就算輪到武將,也是外地的都統制優先吧!」

    劉正彥沉默了,說申請官宅本來就是自欺欺人,這個問題確實無法再談下去了。

    這時,黃潛善見時機已成熟,又取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推了過去,「這是太上皇的一點心意,裡面是西湖邊的一座占地二十畝的宅子,另外還有五萬兩銀子,事成之後,再賞一萬兩黃金,封涼國公,加封熙河路經略使,這可是你父親的官職,如何,太上皇的誠意應該足吧!」

    劉正彥沉默片刻,最終顫抖著手拾起了桌上的信件,他無法拒絕這樣的條件,每一個條件都刺中了他的要害,房子、錢財、地位以及先祖的榮耀,而這一切當今天子根本就沒有打算給他。

    黃潛善眼睛笑眯起來,他終於取出了武將擁護太上皇復位的效忠申明,他打開申明書放在他面前,這就是條件,在上面簽字並畫押,這樣,劉正彥就無法再下船了。

    劉正彥默默看了一遍上面的名字,足足有二十四人,臨安府周圍的大將基本上都包括了,他在上面找到了副都指揮使張威的名字,居然排在第三個。

    劉正彥忽然發現,自己竟然臨安府周圍最後一個沒有效忠太上皇的實權將領,他有點驚訝地望著黃潛善,黃潛善笑著點點頭:「你確實是最後一環,其實你簽不簽字,太上皇復位都已成定局,只是太上皇希望更完美一點,讓官家看一看,什麼叫做眾叛親離?」

    劉正彥嘆了口氣,「官家對我們這些武官確實是太忽略了。」

    他終於不再猶豫,提筆在效忠申明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並摁下手印。

    黃潛善大喜,劉正彥的投靠就意味著兵變的最後一環扣上了,無論如何,趙構這一次翻不了身了。

    .......

    高深再一次在深夜時分來到了皇宮,侍衛早已經得到命令,只要是高相公來覲見天子,不管多晚都必須彙報,立刻有侍衛奔進了皇宮。

    此時已是一更時分,天子趙構剛剛睡下,這幾天他為冊立太子之事也是忙裡忙外,累得筋疲力盡。

    不過聽到高深緊急求見,趙構還是立刻起身,他估計應該是有李延慶的最新消息了。

    暖閣內,趙構輕輕打了個哈欠,看著高深呈給他的一份報告,這份報告自然是李延慶要張順抄的副本,關於太上皇的各種情報集合。

    不過趙構已經有點不太感興趣了,這些情報中一大部分的西夏滅亡前的記錄,已經過時無意義了。

    西夏滅亡後,他和父皇已達成協議,父皇不再謀求復位,而在重大軍國政務上,他有必要向父皇稟報,同時,最大限度地滿足父皇日常生活開支。

    對這個協議趙構還算比較滿意,他知道父皇不可能徹底退出權力圈,那樣反而不真實,父皇只保留對重大軍國政務的知情權和建議權,這也符合目前父皇的身體狀況。

    至於父皇想增加開支,那更加不在話下,趙構當即慷慨地將父皇的開支在原有基礎上增加兩倍,甚至超過了他自己。

    到目前為止,他還在和父皇談判重大軍國政務的界線,雙方已基本達成共識,是否為重大軍國政務由知政堂來決定。

    趙構隨手將報告扔到一邊,問道:「李延慶現在哪裡?」

    相對於這份報告本身,趙構更關心李延慶的現狀。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7 13:42
第九百七十九章 消息泄露

    他和父皇將要商談的第一個重大軍國政務,就是如何處理李延慶,趙構當然知道李延慶目前已經有點尾大不掉了,掌握了川陝西北八個路,面積是西夏國的數倍。

    如果他真的擁兵自立,大宋的一半疆土就要被他割掉了,趙構也相信李延慶暫時不會背叛自己,但自古以來,皇帝的安全感就從來不是建立在信任之上,而是要實打實地控制在自己手中。

    高深心中嘆息一聲,又提醒趙構,「陛下,微臣關心的是,這段時間武官去太上皇那裡頗勤,很不正常,應該引起陛下重視。「

    趙構笑了笑說:「朕在隱龍山莊內也安插有耳目,這兩個月確實有不少武官前去拜訪父皇,不過這和之前文官去拜訪父皇其實是一回事,這些武官大多是為了求名求官,前一輪是文官潮,現在輪到了武官潮而已,重要的不在武官,而在於父皇,他的態度才是至關重要,朕已經把重大軍國政務的決策權分給他一半,他要的不就是這個嗎?既然已經得到,又何必再費神費力?」

    高深著實難以開口,這種事情真不好勸,說多了就是挑撥別人父子關系,可如果不說,官家還沒有看出事態的嚴重性,自己必須要提醒。」

    想到這,高深委婉地提醒道:「陛下,微臣也相信事情沒有那麼嚴重,但我們也要向最壞的方面考慮,不能毫無防備,微臣建議加大對臨安城軍隊的控制,必須要把軍隊牢牢控制在陛下手中,防止一些意想不到的風險。」

    「高相公所說意想不到的風險是指什麼?」趙構沉吟一下問道。

    「微臣是擔心一些心懷不滿者曲解了陛下和太上皇之間的矛盾,擅自發動兵變,連太上皇都蒙在鼓中。」

    高深著實說得含蓄,趙構心裡也明白,他沉思片刻道:「高相公說得也有道理,就怕一些別有用心的人鋌而走險,朕是要把軍權牢牢控制住,不能大意。」

    說完,他問門外一名宦官,「今晚是王淵上將軍當值嗎?」

    「正是他當值!」

    「立刻去把他召來,就說朕有重要事情交代他。」

    宦官飛奔去了,趙構又將話題轉到了李延慶身上,「高相公還沒有告訴朕,李經略現在哪裡?」

    「陛下,他的船隊已經抵達臨安府,目前停泊在赤口岸鎮,那裡距離臨安城三十裡,按照規定,他的軍隊不能再繼續前行。」

    「但他本人可以來見朕,不是嗎?」

    趙構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為什麼李延慶來了卻不肯進城,難道還要自己去赤口岸見他嗎?

    「陛下,李經略今天晚上才抵達赤口岸,而且李經略在朝中樹敵頗多,他謹慎一點也是可以理解。「

    趙構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在高深面前過多表現出對李延慶的不滿,他一時也沉默了。

    片刻,外面有宦官稟報,「陛下,王將軍來了。「

    」讓他進來!「

    片刻,上將軍王淵快步走進來,他盔甲穿得不是太整齊,顯然是剛剛從床上叫起來。

    「卑職參見陛下!」

    趙構沒有管他的私生活,而是淡淡問道:「城內和宮中的軍權控制得如何?」

    王淵是跟隨趙構登基的老將,是趙構絕對心腹,趙構對他的信任遠遠超過了李延慶,目前王淵出任上將軍、殿前都指揮,這就是以前高俅的位子,對保衛皇權至關重要。

    王淵連忙道:「啟稟陛下,一切都在卑職的掌控中,所以大將都服從卑職的指揮。」

    「肯定服從?」趙構冷冷問道。

    「肯定服從!」

    趙構拾起李延慶的報告,翻了幾頁道:「朕要撤換幾個人,一個是苗傅、一個是張威,還有一個楊褚,這三人必須免去他們統兵之職。」

    雖然趙構開始對李延慶有點忌憚,但他對李延慶的判斷一向是比較信服,李延慶送這份報告來,顯然是提醒自己當心兵變,雖然覺得可能性不大,但趙構還要做好預先防備,至少不能有漏洞。

    王淵不知官家為什麼會清洗這幾人,但官家的命令他不敢違抗,他連忙道:「陛下,苗傅和楊褚帶領士兵外出訓練,要三天後才能回來,不如卑職先處理張威。」

    趙構想了想,「那就等另外兩人回來後,一並處理。」

    「卑職遵旨!」

    王淵猶豫一下,還是終於問出口了,「陛下,這三人有問題吧!」

    「他們是你心腹?」趙構反問道。

    「心腹談不上,不過都跟隨卑職多年,彼此比較了解,而且他們都很忠於陛下,這一點卑職可以擔保。」

    「忠於朕?」

    趙構冷笑一聲,「如果忠於朕,那為何要去拜見朕的父皇?」

    王淵著實吃了一驚,「有這回事嗎?」

    趙構看了他半晌,淡淡道:「看來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就這樣吧!三天後,等他們回來,三人立刻撤換。」

    .......

    天剛亮,一艘小船便駛向隱龍山莊碼頭,距離碼頭還有數十步,立刻出現了船只上前攔截,小船上的一名舉起令箭,「苗將軍令箭,不得阻攔!」

    苗傅按照趙佶的要求一共發出二十支令箭,每一支令箭都可以順利上岸,前往隱龍山莊。

    攔截的小船的紛紛閃開,船只加速向碼頭駛去,片刻,船只停靠碼頭,男子下船向隱龍山莊飛奔而去。

    昨天晚上趙佶睡得稍微晚了一點,身體有些疲倦,不過他聽說白虎堂有緊急情報稟報,他還是勉強起身,接見報告人。

    白虎堂是趙佶設在臨時城武陵門附近的一處情報站,各方面的消息都彙集到白虎堂,然後再進行梳理,目前白虎堂的負責人是黃潛善之子黃興堯,此時前來送信之人,正是黃興堯本人。

    不多時,黃興堯被領進了書房,黃興堯單膝跪下,「卑職參見太上皇陛下!」

    「有什麼緊急情況發生?」趙佶立刻問道,在這個關鍵時刻,任何緊急情報都會讓人心驚膽戰。

    「啟稟陛下,是宮中送來的緊急消息。「

    黃興堯取出一份消息呈上去,趙佶打開看了,頓時吃了一驚,三天後將苗傅、楊褚和張威免職,尤其苗傅掌管臨安城數萬軍隊,是這次兵變最重要的人物,他如果被免職,那就意味著兵變很有可能會失敗。

    趙佶是何等老謀深算,他立刻意識到兒子趙構的突然發力,一定和李延慶有關,李延慶那邊剛到臨安城,這邊便開始出手,配合倒是很默契。

    不過趙佶還是發現了一絲端倪,苗傅和楊褚目前在會稽府練兵,三天後才能回來,按理,天子應該立刻派人去會稽府解除苗、楊二人的兵權。

    另外,張威可是在京城內,為什麼不立刻解除兵權,還要等另外兩人回來後一起解除,聽起來好像是怕打草驚蛇,但趙佶還是捕捉到了天子趙構心中的猶豫,他或許並不是太想這樣做。

    這個發現讓趙佶欣喜若狂,顯然自己的迷惑陣起作用了,兒子趙構還真以為自己不再謀求復位,還真以為自己在和他談判重大軍國政務的界線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三天後苗傅等人歸來,要被解除兵權,這將對自己的兵變計劃會造成巨大影響。

    這一刻趙佶終於下定決心,他必須要提前動手了,既然李延慶已經到了臨安城,那他在曹家埋藏已久的那顆震天雷就該啟動了。

    趙佶斟酌良久,終於提筆寫下了幾封密信,令心腹侍衛立刻送出去,尤其命令苗傅和楊褚立刻潛回臨安城。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7 13:42
第九百八十章 城門遇刺

    上午時分,李延慶在八十名親兵和二十名女兵的嚴密護衛下乘坐兩輛馬車進入了臨安城,兩輛馬車中一輛是空車,李延慶則坐在另一輛馬車內,如果半路有襲擊者,他們就不得不分兵對付兩輛馬車,無形中就會削弱襲擊者的力量。

    今天李延慶要去覲見天子趙構,親自面陳他寫的西路各路經略報告,這種報告當然已經提前派人送進京城,但他親自向天子面陳是一種態度問題,不管形勢再危機重重,他都必須要來見天子。

    一路還算平安,李延慶很快來到了皇宮,眾親衛在皇宮外等候,而由扈青兒率領七名女護衛陪同他進宮。

    這就是李延慶帶女護衛來京城的主要原因,皇宮不允許他帶自己的親衛進宮,但趙構也理解他的難處,所以答應女人可以進宮,這便繞過了皇宮不准外來士卒進宮的鐵律。

    每個女兵外面都穿著宮服,顯得娉娉裊裊,但她們卻暗藏殺機,裡面穿著貼身軟甲,頭上的兩支發簪卻是兩根鋒利的飛刺,手腕的金珠手串是用精鋼打制,而且軟甲內也貼身藏了三把飛刀,扈青兒的腰帶則是她的鞭刃,這七名女兵是扈青兒的高徒,都是極厲害的暗器高手。

    李延慶不能不防,這些宮中守衛都是劉正彥的部下,萬一劉正彥在皇宮內對自己下手,他真的就死路一條了,尤其現在宮廷侍衛手中拿的都是真家伙,而不是木制儀仗兵器,他更要小心謹慎。

    一群秀麗的宮女簇擁著李延慶向宮內走去,引來無數人矚目,士兵們也不好搜她們身,只要沒有手執兵器,或者沒有明顯的暗藏兵器,便放她們進去了。

    扈青兒帶著七名女兵簇擁著李延慶來到垂拱後殿,這裡是御書房所在地,戒備更加森嚴,八名女護衛就不准再向裡面走了。

    李延慶向扈青兒點點頭,取下腰間寶劍遞給扈青兒,他有權帶劍上殿,但這裡的劍可不是指真劍,而是無鋒的儀劍,李延慶從一名侍衛手中接過一把儀劍,佩戴在身上,便跟著侍衛向御書房走去。

    「晉王殿下駕到!」

    隨著侍衛一聲高喝,很快便傳來天子趙構爽朗的笑聲,「延慶,終於把你盼來了!」趙構親自出御書房迎接他。

    李延慶連忙上前單膝跪下抱拳,「微臣參見陛下!「

    趙構急忙扶起李延慶,笑道:」你是我姊夫,姊夫和小舅子不必行此大禮了!「

    「陛下,君臣之禮不可廢。」

    「朕知道,不過你可以......簡單一點。」

    李延慶到來,趙構是發自內心的歡喜,這幾年李延慶挽救西北三路危局,東奪河東路,北滅西夏國,逼迫金國求和,使大宋轉危為安,更是大宋在西北開疆辟土,疆域遠達沙州敦煌,使大宋逐漸走入中興。

    這些都是李延慶的功勞,當然也是趙構的豐功偉績,在這一點上,兩人利益是完全一致的。

    雖然李延慶權力太大讓趙構多少有了一點忌憚,不過趙構心裡有數,現在還不是談這件事的時候,必須要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或者找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方案,比如李延慶兒子來京城讀書。

    趙構聽說李延慶真把兒子帶來了,他心中頓時舒服了很多。

    兩人走進御書房坐下,趙構笑問道:「我看了你的報告,你在報告提了一句,適當支持金國的敵人,不知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延慶微微一笑,「微臣指的是支持草原諸部和金國作戰,現在金國主力正在攻伐漠北草原,企圖征服草原,草原諸部原本依附遼國,遼國一直對他們壓榨很深,而且嚴格限制武力,使他們根本就買不到兵甲,滅西夏後,幾個草原部落酋長找到微臣,想用牛羊換取兵甲,微臣就用十萬套西夏兵甲換取了五百萬頭牛羊,目前這些牛羊都用來犒賞三軍,還剩下一些,卑職打算運到京城來給朝廷。「

    趙構對牛羊不感興趣,他更感興趣的是支援草原部落本身,一是能牽制金國,其次能不能讓草原諸部轉而依附大宋,這才是作為一個帝王的關注點。

    「把兵器轉售草原諸部,有效果嗎?」

    李延慶點點頭,「應該說效果顯著,上個月雙方在南部草原進行了一系列大戰,金兵被殲滅數萬人,不得不向東撤退,雖然草原部落也損失慘重,但比起從前被屠殺的命運要好得多,至少他們聯合起來能抵御金兵的征服了,微臣希望金兵能陷在草原數年,磨盡它的精銳。」

    趙構點點頭,「這件事很重要,就煩請經略使繼續關注了!」

    「微臣遵旨!」

    趙構又笑道:「除了報告上的內容,經略使還有什麼好消息和朕分享?「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微臣是長江水路過來,發現洞庭湖匪患嚴重,希望陛下能早日派兵去剿滅,讓百姓能安居樂業。」

    「這件事朕其實已經知道,之前派鼎州鎮撫使程昌寓率軍去剿匪,但沒有成功,朕考慮再派李綱為岳州鎮撫使,率軍前去剿匪,不知經略使有沒有什麼得力大將可推薦?」

    李延慶微微笑道:「李綱擔當安撫使會很勝任,但率軍剿匪恐怕會有點力不從心,微臣推薦荊襄都統岳飛率軍前去剿匪,相信他和李綱配合,一定會取得剿匪勝利。」

    趙構點點頭,「這件事可行,不過具體方案再讓朕稍微考慮一下,可行的話,朕下午就可以發旨。」

    李延慶隨即又向趙構彙報了靈夏路和河西路的近況,提出遷移漢民去靈夏路的構想,趙構大為支持,表示會督促知政堂商議安居費事宜。

    兩人差不多談了一個半時辰,足足三個小時,李延慶這才告辭,離開皇宮返回赤岸口鎮。

    親兵護衛著李延慶的馬車沿著御街緩緩而行,對於今天的接見,基本上在李延慶的意料之中,天子趙構壓根就沒有提到削權和質子問題,或許不是趙構不想,而是今天還不是時候,趙構不會當面向自己提出這個要求,很可能會找一個中間人。

    隊伍漸漸走到了湧金門,這裡人來人往,格外熱鬧,幾名士兵在城門處站崗。

    李延慶隊伍走來,行人紛紛閃開一條路,讓這支殺氣騰騰的隊伍先走,不過隊伍並沒有透露馬車主人的身份,否則大街上又會是人山人海。

    第一輛馬車進入城門洞,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忽然從天而降,手中一根長矛狠狠刺進了車廂,兩邊又殺出七八條黑影,一起舉弩向車廂裡射去,藍汪汪的箭頭瞬間穿透了車廂,竟然一連射出八支毒箭,裡面的人根本就無從躲避。

    只是可惜他們運氣不好,李延慶來時是坐在第一輛馬車內,回去時卻坐第二輛馬車了,第一輛馬車內是空車,對方顯然是在賭博,可惜賭輸了。

    四周頓時一陣大亂,扈青兒大怒,隨手一支飛刀射出,車頂上的黑衣刺客躲閃不及,被迅疾無比的飛刀射中左胸,慘叫一聲摔下馬車。

    其余親兵都已反應過來,他們憤怒異常,一起揮刀向八名刺客殺去,其余十幾名女兵則舉盾護衛著馬車的前後左右,手中舉起迷你短弩,這種短弩單手操作,十步內可以射透人體。

    四周百姓也一陣大亂,跌跌撞撞四散奔逃。

    刺客顯然只想一擊而中,不願纏鬥,隨即四散奔逃,但他們卻快不過扈青兒的飛刀,扈青兒心中恨極,下手毫不留情,三枚飛刀射出,三名刺客相繼倒地,還有三人被李延慶的親兵圍住,亂刃分屍,只有兩名刺客鑽進民房中逃掉了。

    直到這時,大群士兵才從四面八方殺來,扈青兒幾乎要氣瘋了,指著士兵大罵他們無用。

    這時,一名女兵飛奔而來道:「扈將軍,都統讓你看看刺客有沒有活口?」

    扈青兒這才醒悟,她記得車頂上那個刺客可能沒死,連忙四下尋找,親兵忽然大喊,「這裡有個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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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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