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4 10:43
第九百三十一章 御史張山

    李延慶返回了軍營,眾人將李延慶等人送出府衙,隨即又來到曾秀麟的官房商議對策,張吉有些驚訝這件事居然這麼容易就解決了,他搖搖頭道:「我還以為會大吵一場,甚至撕破臉皮,沒想到李延慶這麼容易就妥協,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蹊蹺?」

    通判許慶微笑道:「我估計是兩個原因,一是李延慶沒想到曾府君會有太上皇這個殺手锏,讓他措手不及,其次應該就是他自己說的原因,眼看要過年了,還欠著軍俸,所以他也急了,要先搞一部分錢糧回去解決燃眉之急,如果和府君撕破臉皮,恐怕連一文錢都得不到。」

    曾秀麟點點頭,「許通判說得不錯,後一個原因才是正理,否則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巡視巴蜀,先拿到一部分錢糧,然後再尋求官家支持,他一定會讓官家來壓我們,此人絕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

    張吉頓時有點擔心道:「恐怕官家十有八九會聽從他的意見,如果官家不肯讓步怎麼辦?」

    曾秀麟狠狠瞪了一眼這個膽小的轉運使,不高興反問道:「張使君就這麼對老夫沒有信心?」

    「不敢!卑職只是.....想考慮周全一點。」

    「那是你太小看太上皇了,官家登基名不正言不順,最多只能是攝政王,他如果和太上皇發生矛盾,太上皇完全可以廢他另立新君,相信在這件事上,官家不敢和太上皇對抗......」

    說到這,曾秀麟壓低聲音道:「我索性就告訴你們實話,其實是太上皇要動李延慶,我只不過是在秉承太上皇的旨意罷了。」

    眾人都吃了一驚,這裡面居然涉及皇位鬥爭,眾人不覺有點頭皮發麻,張吉更是急道:「李延慶是西北三路穩定的關鍵,如果他被調走,西北三路是要出大問題的。」

    曾秀麟冷冷看了他一眼,「李延慶以異姓封親王,已經是官場大忌,他又擁兵十幾萬盤踞西北三路,有自立的趨向,太上皇豈能容他,削弱他錢糧供應只是在警告他,如果他不知好歹,朝廷就會完全斷了他的錢糧供應,然後將他調回京城。」

    眾人沉默了,張吉心中卻有點不以為然,如果真到那一步,李延慶豈會坐以待斃,一定會率軍殺入巴蜀,太上皇太想當然了,這個曾秀麟也有點自以為是。

    不過這個想法張吉當然不會說出來,他心中倒有點警惕起來,這件事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參與太多為好,

    「那還要送糧北上嗎?」都指揮使洪兆軍急問道,他是曾秀麟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頭腦比較簡單,基本上就是曾秀麟說什麼他就聽什麼。

    「當然送,我們也要給官家一點面子,和李延慶說好的事情我們就嚴格遵守,盡快把錢糧送去,以免被他抓住把柄,說我們動搖他的軍心。」

    「那卑職這就回去安排軍隊!」

    洪兆軍行一禮就匆匆走了,張吉也將借口要調運錢糧先走一步。

    官房裡就只剩下曾秀麟和許慶微兩人,許慶微小聲道:「府君要小心這個張吉啊!」

    「我早看出來了,此人膽小怕事,更重要是他不是蜀人,和我們不是一條心。」

    「要不要把他控制起來?」

    曾秀麟想了想,還是搖頭道:「把他逼急了反而會將他到李延慶的陣營,這樣吧!派人去監視他,如果他真有背叛我的意圖,再抓他不遲。」

    「卑職明白了。」

    停一下,許慶徽道:「卑職擔心我們征收抗金軍費一事被李延慶知曉,他就會發現裡面的漏洞。」

    曾秀麟擺擺手,「這個無妨,他不知道我們究竟征了多少,光憑猜測是沒有意義的,只要把賬冊封存好,隨便他去說,我們不承認就是了。」

    許慶徽豎起大拇指,「還是府君高明,早早把各州縣的賬冊收到成都府路封存,讓李延慶發現問題也找不到著力之處。」

    曾秀麟得意地捋須一笑,「我進入官場的時候,他恐怕還沒生下來,居然想和我鬥,他還太嫩了一點。」

    「卑職建議派人跟蹤他們,了解他們一舉一動。」

    曾秀麟冷冷哼了一聲,「這個不用你說,我早已經派人跟蹤他了,不光是他,京城來的張御史也要盯住,我懷疑他不是來復核發解試那麼簡單。」

    .........

    今年春天的科舉出了一件事,梓州有兩名考生學識水平極為低劣,不僅書法粗陋,詩考甚至還交了白卷,結果當然是名落孫山,不過這件事最終卻傳到天子趙構耳朵中,令天子震怒,月初他下旨令侍御史張山帶著兩名監察御史趕來梓州復核去年發解試的情況,顯然是懷疑梓州發解試作弊。

    張山也是御史台的老官了,李延慶出任侍御史之時,他時任監察御史,曾跟隨李延慶去河北調查戰備不力一案,趙構讓他這時候來巴蜀,卻是另有深意。

    風雲聚會巴蜀,李延慶要解決軍費不足問題,准備改革鹽茶專賣,太上皇趙佶為了打壓李延慶,暗中挑唆曾秀麟削減支持陝西路的軍費,曾秀麟為了個人利益也積極響應太上皇。

    趙構則為了對抗父皇插手朝務,更加需要李延慶的支持,同時也要打擊父皇對地方官府的滲透,他全力支持李延慶鏟除曾秀麟,作為回報,便支持他對巴蜀實施鹽茶酒榷賣改革。

    四方勢力在巴蜀暗鬥,使巴蜀風雲際會,隱隱已有山雨欲來之勢。

    這天下午,張山坐著馬車和往常一樣前往梓州考試院復核考卷,當馬車剛剛在大街上轉彎進入一條巷子時,車門忽然開了,擠進來一名黑衣男子,頓時嚇了張山一跳,「你是什麼人?」

    來人抱拳微笑道:「張御史不必緊張,在下燕青,是李經略使帳下斥候營統制。」

    「你是李經略的人?」

    「正是!」

    張山聽說是李延慶的人,他頓時一顆心放下,這時,燕青取出一封信遞給張山,張山打開信看了一遍,又問道:「經略使現在哪裡?」

    「他在目前合州調查秋收情況,准備隨時殺回成都。」

    張山點點頭,「你回去告訴李經略,可以從抗金軍費稅著手,成都府路有不少官員向朝廷告狀,官家也很關注這件事。」

    「但現在問題是,我們在成都府路沒有可信賴的地方官員。」

    「這個不是問題,我已經給李經略准備好了。」

    張山從馬車取出一個紙袋遞給燕青,「這裡面是三名官員的資料,這三人都可以用。」

    「多謝張御史!」

    燕青接過紙袋,又問道:「御史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別的就沒有了,你轉告經略使,請他務必謹慎小心,曾秀麟在巴蜀勢力太大,光曾家就有上千名武裝家丁,若被曾秀麟嗅出味道,他會狗急跳牆的。」

    「我記住了,張御史自己小心,已經有人在暗中監視。」

    說完,燕青直接從馬車跳上旁邊的院牆,閃身便消失不見了,張山頓時嚇一跳,誰在監視自己,他連忙探頭向馬車後面望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5 10:41
第九百三十二章 人心難測

    李延慶離開成都府已經七天了,而發往京兆府的錢糧也在五天前由八千廂軍護衛下啟程了,成都府官場這幾天也恢復了平靜,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件事暫時結束了,至少在新年前不會有什麼問題。

    黃昏時分,通判許慶微匆匆趕回家中,他要換一身衣服,晚上,成都大鹽商劉大膀兒要請他吃飯,當然也是要給他算一算帳,這一年他該分得多少錢?

    許慶微是茂州汶縣人,政和十一年進士及第,一直便在蜀州為官,三年前從老家茂州通判升為成都府通判,他跟隨曾秀麟已快十年,算得上是曾秀麟的心腹,也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許慶微剛回到府中,看見府門前停著一輛馬車,便知道家裡有客人在等自己,臨近年關,他的客人特別多,基本上都是各家商人來拜訪他,成都府衙的各種開支都是半年一結帳,六月結帳一次,然後十二月結帳一次,所以在結帳前的兩個月,各大商家的東主都跑來了。

    不知今天又會是誰?不過現在過來似乎早了一點,至少要到十一月下旬來才有意義。

    許慶徽剛走進家門,他的妻子林氏便快迎上來,「老爺,有客人找!」

    「我知道,讓他們改天再來,我晚上還有事。」

    「老爺,不是商人,說是關系到我們身家性命。」

    許慶徽愣住了,這是什麼話,關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半晌問道:「人在哪裡?」

    「在外書房!」

    許慶徽想了想,便快步向外書房走去,剛走到門口,便見一名年輕文士從房間裡走出,很是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請問閣下是......」

    「在下曹葉,川陝經略府主薄。」

    許慶徽頓時想起來了,一直跟隨在李延慶身後那個年輕人,他頓時吸了一口冷氣,不由向後退了一步,心中驚疑不定,「你....你有什麼事?」

    「許通判不必緊張,在下來是談一筆生意,就算買賣不成,但情誼還在嘛!」

    許慶徽心中稍稍平靜,回頭讓妻子把大門關上,又囑咐一句,「讓管家去一趟德慶樓,劉膀兒在那裡等我,就說我身體不適,改天再和他喝酒。」

    他妻子滿心疑惑地走了,許慶徽又一指書房,「我們進去談。」

    兩人走進書房,書房角落還站著一名身穿隨從服飾的男子,戴著一頂大鬥笠,腰佩寶劍,估計是曹葉的隨從保鏢,許慶徽走進書房便道:「我醜話先說在前面,讓我背叛曾知府,我恐怕辦不到。」

    「為什麼辦不到?」

    聲音是從身後傳來,許慶徽猛地回頭,盯著站著牆角的隨從,眼睛慢慢瞪大了,只見隨從負手從牆角光線暗處走出,慢慢摘下了鬥笠,相貌一下子清晰了,赫然正是李延慶。

    許慶徽呆住了,半晌才結結巴巴道:「李經略不是....不是在梓州嗎?」

    李延慶微微一笑,「那是另一個『李延慶』,你眼前這個才是貨真價實。」

    「啊!」

    許慶徽驚呼一聲,曾秀麟一直派人盯著李延慶的動向,原來....原來那個是假冒的,真正的李延慶已經潛回成都府了。

    李延慶坐下,一擺手笑道:「許通判請坐!」

    許慶徽雙腿發軟,無力地坐下,整理了好一會兒心緒,這才問道:「不知經略使找我有什麼事?」

    李延慶笑道:「連杯茶都沒有,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許慶徽連忙起身出去叫茶,片刻,他妻子端了一壺茶進來,給許慶徽使個眼色,許慶徽又跟她出去,「出什麼事了?」

    「管家出不去,前後門都有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不准我們家任何人出門。」

    許慶徽頓時明白了,李延慶是怕自己派人去給曾秀麟通風報信,他心中嘆了口氣,「不能出去就算了,等他們走了再說。」

    「老爺,不會有事吧!」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是朝廷命官,他不會亂來的。」

    妻子憂心忡忡走了,許慶徽這才走回書房,坐下問道:「經略使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李延慶放下茶碗,不慌不忙道:「我需要抗金稅的所有賬簿。」

    許慶徽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李延慶果然是要拿這件事做文章,他連忙搖頭道:「我不知道什麼賬冊,賬冊應該在各州官衙,經略使找我做什麼?」

    李延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又問道:「嘉州峨眉知縣許慶安是你胞弟吧?」

    「沒錯,他是我的兄弟,他出了什麼事?」

    李延慶將一份文書扔到桌上,「這是你兄弟寫給御史台的舉報信,舉報曾秀麟巧立抗金稅名目,搜刮百姓,中飽私囊,時間是今年二月,你自己看看吧!」

    許慶徽搖搖頭,「他雖然是我兄弟,但這件事是他擅自所為,與我無關。」

    「是嗎?」

    李延慶眼角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可你兄弟親口告訴我,是你讓他寫這份舉報信。」

    李延慶又取出一封信,在許慶徽面前晃了晃,「這是你寫給兄弟的親筆信,裡面的內容就是要他舉報曾秀麟,如果這封信落在曾秀麟手中,你覺得他會怎麼收拾你?」

    許慶徽面色刷地變得慘白,他沒想到兄弟那邊什麼都招了,他嘴唇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延慶微微笑道:「你不用擔心,剛才曹葉不是說了嗎?我們來是想和許通判談一筆買賣。」

    「什麼....買賣?」

    李延慶緊緊注視著他,目光變得肅然起來,「你助我扳倒曾秀麟,我向官家推薦你為成都知府,許通判,這不就是你讓兄弟告發曾秀麟的真正目的嗎?如何,這筆買賣做不做?」

    許慶徽嘆了口氣,「我原來是有這個想法,可前不久我才知道,他手中真的有太上皇的旨意。」

    「我知道,官家也知道,所以官家給我密旨,要我拿下曾秀麟,許通判,官家和太上皇之間,你更相信誰?」

    許慶徽滿頭大汗,李延慶這是在逼他站隊了,如果有可能,他誰都不想選。

    李延慶淡淡道:「官家和太上皇的權力鬥爭已經開始了,所有的地方主官都要站隊,你不是第一個,曾秀麟也不是,江寧府、平江府、紹興府,陝西路、河東路都已明確表態站在官家那一邊,難道你還想投靠已經不得人心的太上皇嗎?」

    許慶微渾身一震,他忽然意識到,其實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余地了,李延慶若把自己的信交給曾秀麟,就算自己一百個表忠心,曾秀麟也不會饒過自己。

    他終於咬牙道:「我知道曾秀麟把哪些賬簿藏在哪裡?」

    .........

    曾秀麟去年一共從成都府路征收了三百八十萬貫抗金軍費,但他在給朝廷的賦稅報告中卻沒有列出此項收入,而是只有成都府路的六百萬貫稅賦,並全部解送去京兆府,這筆三百八十萬貫的抗金軍費就不知所蹤了。

    不管曾秀麟有沒有把這筆錢中飽私囊,還是他用來修橋修路,大發獎金之類,但他擅自向百姓征稅,欺瞞朝廷、欺君罔上的罪名卻坐實了,而且數額巨大,性質嚴重,何況許慶徽證實,這筆稅錢中至少有一百萬貫被曾秀麟兌換成白銀,送進京城去了,不用說,肯定是用來收買朝中大臣,或者在京城中買地造宅。

    但曾秀麟在京城人脈很深,又有太上皇替他撐腰,若沒有確鑿證據的話,根本扳不倒他,那批賬簿是征稅的原始記錄,還經辦人簽章,還有詳細的征稅名冊,一旦找到它們,證據就確鑿了。

    許慶微為了徹底扳倒曾秀麟,還把曾秀麟另一個大罪招出來了,非法組建私人武裝,大量藏匿兵甲弓弩,這就是涉嫌造反,一旦查實,神仙也救不了曾秀麟。

    入夜,燕青率領五百斥候營精銳手下抵達了成都府青城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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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三章 夜奪證據

    青城山自古是蜀中著名的道教聖地和風景名勝地,以『青城天下幽』而聞名於世,青城山方圓數百裡,位於成都府、彭州和蜀州三州交界處。

    曾秀麟的家鄉在彭州崇寧縣,正好就是青城山北面,他家是彭州大族,隨著曾秀麟在巴蜀權勢滔天,曾家成了蜀中第一豪門,幾乎占據了崇寧縣一大半的良田,並且買下部分青城山北面山麓,修建了一座方圓三十裡的山莊,起名鳴鶴山莊。

    為了維護豪門利益,曾家不可避免的建立了莊丁武裝,經過十幾年的不斷完善,曾家已經擁有一千名莊丁,曾家也用心培養家族子弟,十幾年來,不僅出了不少考中舉人的文士子弟,也培養出了號稱『曾門十虎』的十名武藝高強的曾氏子弟。

    有自己的武裝家丁,加上曾家幾乎壟斷了成都府的鹽茶酒等專賣,財源滾滾,使曾家不斷破禁,暗中大量購買了順水山紋甲、烏錘甲等頂級盔甲,以及神臂弩、火藥箭等嚴重違禁的軍器,甚至還從羌人手中購買三百多匹戰馬,使曾家莊丁成了一支戰鬥力很強的私人武裝。

    不過曾秀麟也怕被有心人向朝廷告發自己,所以他命令家人將一千武裝家丁分散到崇寧縣、導江縣和郫縣三縣中的九座莊園中去。

    鳴鶴山莊人數最多,有三百名武裝家丁,由曾門十虎中老五霹靂虎曾海和老六斷門虎曾淮率領,許慶微告訴李延慶,征收抗金軍費的所有賬冊、名冊和繳稅記錄都藏在這座山莊內。

    一更時分,燕青率領五百士兵沿著山麓進入山莊,今晚和燕青搭檔的是統領李應,李應在收編劉大義軍以及殲滅完顏昌之戰中立下大功,連升兩級,現在已是從五品游騎將軍,不過他在軍中的職務還是統領,據說京兆軍很快要進行軍制改革,就是將統領和統制再細分三級,李應要麼就是一級統領,要麼就是三級統制。

    「燕哥,你說曾家干嘛要裝備山紋甲、神臂弩這種嚴重違禁之物,他們就算穿布衣拿木棍也沒有人敢惹啊!是不是太有錢了,燒得慌。」

    燕青撇撇嘴,「這些地方豪門在一個地方稱王稱霸習慣了,便以為自己是老子天下第一,什麼朝廷禁令,根本不就放在眼裡。」

    「別人不懂,但曾秀麟應該懂啊!據說他還當過禮部尚書,他怎麼可能不懂朝廷規矩,我估計這老小子還是有造反的野心,假如大宋真被金兵滅了,這老小子會不會趁機自立為蜀王?」

    「閉上你的烏鴉嘴,別胡說八道!」

    李應吐了一下舌頭,大宋被滅這種話還真不能亂說。

    眾人動作迅速,沿著山麓迅速向山腳下走,這邊都是無人區,白天或許有家丁巡邏,但到了晚上就沒有人了。

    這時燕青一舉手,眾人紛紛停下腳步,他們此時位於一片樹林中,距離山腳已不到百步,山腳下是大片草地,足有上千畝之多,這是為了養馬而專門種的草地,在距離山腳約兩裡的草地上有兩片建築,一片修建得很雅致,應該是主人過來游玩時的住處,另一片是比較整齊的排屋,應該就是軍營了。

    兩片建築相距約兩裡,在兩片建築的正中間有一座三丈高的木哨塔,上面隱隱有火光,一定有哨兵在上面觀察,除了哨塔外,再也沒有看見其他巡哨。

    李應低聲對燕青道:「當心有獒犬!」

    燕青點點頭,這是他們攻打西夏時的經驗教訓,哨兵很少時,往往是因為養有極為敏銳的獒犬。

    「我讓去吧!」

    李應盯著遠處的哨塔,笑了笑道:「我有經驗!」

    燕青點了點頭,李應隨即從路邊摘了野草,擠出汁液塗滿了全身,他動作異常迅速向山下奔去,遠遠聽見他的聲音傳來,「點火為號!」

    李應奔至山下,他身上的味道已經變成了泥土和青草混合的味道,他甚至獒犬的嗅覺,數裡外就能聞到生人的氣息,但對最熟悉的泥土和青草卻沒有興趣。

    燕青注視著草地上李應的行動,時而匍匐不動,時而快如狡兔,燕青不由暗暗點頭,不愧是十幾年的老斥候,每走一步都有章法。

    半個時辰後,李應已經貼身站在哨塔下,從哨塔的寬度,他便推斷出這是一座雙人哨塔,不過上面應該只有一個人,連巡哨都沒有,怎麼可能會有兩人在哨塔上。

    他動作迅速地攀上哨塔,哨塔上果然只有一人,背對著他,不斷打著哈欠,李應一躍跳入塔箱,不等哨兵反應過來,『哢吧!』一聲,他便擰斷了哨兵的脖子。

    他隨即取出火折子,迎風一甩,火折子便燃燒起來,立刻又滅掉,再燃燒再滅,一連三次,把信號傳給了山上。

    李應爬下哨塔向主人奔去,很快便和燕青以及二十名士兵在高牆外彙合了,燕青一聲令下,士兵動作迅速,搭著人梯接二連三地翻進了高牆內。

    眾人個個都是高手,迅速在後花園地奔行,只見一扇花窗內若隱若現有燈光透出,燕青從窗戶邊緣向房間裡窺去,頓時嚇了他一跳,一對男女正在大床上行苟且之事,女人看起來至少有四十余歲,男子卻很年輕,牆邊豎著一杆黑黝黝的大鐵槍,至少重四五十斤。

    「六郎,莊園裡眾多年輕小娘你不要,為何偏偏喜歡我這老貨?」

    「年輕的早玩膩了,你這個老騷貨更有味道!」

    「若被三老爺看到,不剝了你的斷門虎皮才怪。」

    「那你跑來做什麼,不就是來勾引我嗎?」

    .......

    兩人在房間裡浪語不斷,燕青已經猜到裡面男子是誰了,曾門十虎中的斷門虎曾淮,這小子槍法得到名師真傳,一套五虎斷門槍頗為厲害,所以外號斷門虎,此人從來都是槍不離手,若打起來,就算干掉了他,自己弟兄也會傷亡不少,更關鍵是他應該知道賬簿藏在莊園哪裡?

    這時,李應向燕青詭異一笑,從後背抽出一根長長細竹管,燕青頓時大喜,吹迷藥確實是個好辦法。

    李應取出一包迷藥,倒進竹管裡,輕輕向房間裡吹去,這種迷藥就像花粉一樣,無色無味,顆粒極少,在空中飛舞,很容易被屋裡人吸入。

    片刻,只見屋子裡男人道:「我頭有點暈,快扶我一下。」

    燕青和李應對望一眼,兩個撞開窗子向屋裡撲去,屋子裡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隨即其他士兵也衝進去,將摔倒在地上的曾淮牢牢按住,他從不離身的大鐵槍也被燕青奪在手中。

    「你們是什麼人?」

    曾淮年約三十歲出頭,長得十分彪悍,他原以為是進來捉奸的,所以也沒怎麼反抗,當他發現不對,已經被牢牢捆住。

    「你們是什麼人?」曾淮大駭問道。

    「識相的就告訴我,賬冊藏在哪裡?我饒你一命。」

    「你們....你們是李延慶的人!」

    曾淮忽然醒悟過來,前幾天他聽說李延慶來成都府了,今天一早大伯還派人來特地叮囑他,找個機會把賬冊全部燒掉,他本來打算明天讓莊丁出去拉練,然後把賬冊一把火燒掉。沒想到晚上李延慶的人就來了。

    曾淮冷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會說嗎?」

    這時,地上裹著一床被子的女人弱弱道:「我知道在哪裡,你們....饒我一命。」

    這婦人是曾淮三叔的小妾,原本是個娼女,被曾淮三叔贖回來做小妾已經十幾年了,去年她和喜歡老女人的曾淮勾搭上,就常常來山莊私通,今天卻被燕青等人撞到了。

    曾淮大怒,「臭婆娘,你膽敢說出來,看我怎麼殺......」

    他話沒有說出來,燕青便反手一刀割斷了他的喉嚨,「你已經沒價值了,去死吧!」

    曾淮蜷縮成一團,鮮血噴滿了全身,很快便斷氣了。

    燕青蹲在中年婦人面前,用帶血的匕首在她眼前一晃,冷然道:「你不想死就老老實實帶我們去,我饒你一命,你若膽敢欺騙我,就和他去做同命鴛鴦吧!」

    婦人嚇得魂不附體,連連點頭,燕青站起身喝道:「把衣服穿上帶我們走。」

    婦人哆嗦著穿上衣裙,帶著燕青等人向內宅走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6 13:11
第九百三十四章 連夜抓捕

    主人住的宅院內十分安靜,沒有一個人,原本有一個看宅的老人,也被曾淮趕去軍營那邊了。

    「曾淮的隨從沒有跟來嗎?」燕青打量著四周問道。

    這時,女子已經發現他們不是強盜,而是官兵,她心中的恐懼才稍稍消退一點,「他從不會帶隨從來這邊,都是一個人來。」

    「你怎麼知道這裡有密室?」

    「六郎帶我進去過,向我炫耀裡面的黃金,我看見了很多賬冊,放在鐵架子上。」

    女人帶他們走進一間書房模樣的房間,她在牆上摸了片刻,只聽『哢!』一聲,書櫥向旁邊移開了幾寸,「入口就在背後!」女人指著書櫥道。

    李應上前推開書櫥,背後露出了一扇鐵門,燕青取出從曾淮衣服裡找到的一串鑰匙,一把把嘗試,只片刻,『哢吧!』一聲,鐵門被打開了。

    燕青一把抓住女人向裡面走去,如果裡面有機關暗器,就是這個女人先死。

    還好,裡面沒有任何機關,密室是一間很大的屋子,長寬各三丈,高有近兩丈,四周牆上都是大塊青石,這是用青石砌成的密室,沒有一間窗戶,但又有透氣孔,並不覺得氣悶,設計得非常巧妙。

    士兵點燃了幾盞油燈,燕青一眼便看見放在牆邊的幾排鐵架子,鐵架子堆滿了賬簿,燕青一掌砍在女人的後頸,女人頓時暈厥過去。

    他對兩名士兵道:「把她帶到房間去捆綁起來,嘴堵上,就別管她了。」

    兩名士兵將女人架了出去,燕青走到牆邊隨手翻了翻名冊,上面一行行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後面還有手印,正是征稅的原始登記簿,果然是軍費征收記錄,這就是最好的證據了,旁邊還有各地官府編造成冊的賬簿,上面有入庫以及支取記錄。

    這些賬簿名冊足有兩百多本,燕青命令士兵把它們裝進大箱子裡,這時,李應在裡面喊道:「統制,請過來一下。」

    燕青快步走過去,只見屋角堆滿了大鐵皮箱子,一口箱子已經打開,裡面裝滿了黃澄澄的金錠,至少是十斤一塊。

    燕青毫不猶豫對兩邊目瞪口呆的士兵們道:「這些都是我們的軍費,是弟兄們俸祿,誰也不准有貪念!」

    李應暗叫一聲慚愧,他也差點被這些黃金迷住了,還是統制眼界更高,他這才對燕青徹底服氣了,能在幾萬兩黃金面前面不改色,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

    「那這些黃金怎麼搬走?」

    燕青見黃金至少有二十幾大箱,他便對眾人道:「我們先把賬冊帶走,回頭干掉莊園裡的武裝家丁,然後再來運走黃金也不遲!」

    眾人封死了木蓋,將幾大箱賬冊抬走,隨即關閉了密室鐵門,新迅速離開了宅院。

    .........

    雖然燕青沒有殺那個中年婦人,但並不代表燕青心慈手軟,在隨後發動的對山莊莊丁的突襲中,五百斥候營士兵大開殺戒,將熟睡中的三百名武裝莊丁悉數殺死,並運走了藏匿在莊園內的五萬兩黃金。

    百名士兵在後面押送黃金緩行,燕青則帶著四百名士兵攜帶賬冊疾速行軍,在五更時分趕到了成都縣。

    成都縣城門尚未開啟,夜色依然深沉,北城門上只有幾個當值的鄉兵在來回巡邏,由於成都府路各州廂軍已經前往京兆府,各州縣只有少量的鄉兵負責開啟關閉城門。

    成都縣內也只有兩百鄉兵負責看守四門,另外還有一百多衙役負責維持治安。

    守城的數十名鄉兵尚在熟睡中,只有三名鄉兵打著哈欠在城頭上來回踱步,這時,他們發現城外來了一支隊伍,便高聲問道:「城下是什麼人?」

    「我們是許通判請來慶賀新年的表演隊伍,請速速開城!」

    城頭鄉兵聽說是許通判請來的人,他們不敢怠慢,連忙跑去向團練稟報,團練姓王,就在城樓內睡覺,他聽說現在才剛到五更,距離開城的卯時還有一個時辰,便打了個哈欠,擺擺手道:「不好去打擾許通判休息,讓他們在城外休息一個時辰吧!卯時准時開城門。」

    他話音剛落,一名士兵跑來稟報,「許通判來了!」

    王團練嚇了一跳,連忙起身跑下城,只見通判許慶徽帶著二十幾名手下正站著城門口,手中的火把將城門處照得燈火通明。

    王團練連滾帶爬上前行禮,「卑職不知通判到來,有失遠迎。」

    二十余人當然都是李延慶的手下,此時李延慶就站在許慶徽身後,他向許慶徽點了點頭,許慶徽立刻沉下臉訓斥道:「城外的人奔波幾百裡,大老遠趕來,我們卻連最起碼的禮貌都沒有,你還想不想干下去?」

    王團練心中著實郁悶,夜不開門是朝廷定下的百年規矩,除了緊急軍報外,一律不准開啟城門,怎麼到了許通判這裡就變成了沒有禮貌,而且他心中也有點奇怪,外面的人剛來,許通判就到了,難道他們是約好時間的嗎?

    心中雖然疑惑,但他卻不敢多說,連忙道:「卑職正准備去請示通判,通判就到了。」

    許慶徽心中大罵,要不是李延慶擔心驚動曾秀麟,這幫守城的鄉兵一個都活不成。

    他怒斥道:「既然如此,還不趕快開城!」

    王團練無奈,只得下令開城,城門吱吱嘎嘎開啟了,燕青率領四百名士兵衝進城來,王團練呆了一下,這分明是軍隊啊!哪裡是什麼表演隊伍。

    這時,燕青向李延慶單膝跪下彙報情況,王團練一眼認出了剛才站在許通判身後之人,竟然是經略使李延慶,他徹底呆住了。

    許慶徽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道:「不想死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王團練一個激靈,連連點頭,「卑職明白,多謝通判提醒。」

    李延慶已經查看了賬冊,他向許慶徽招招手,許慶徽上前仔細查看了這些賬冊,點點頭道:「沒錯!就是它們,一件不少,非常齊全。」

    李延慶冷冷道:「既然如此,那就動手抓人!」

    ...........

    四百名士兵迅速開始了行動,他們分為兩隊,一隊撲向曾秀麟的府宅,另一隊則撲向曾家位於成都縣城內的族宅,那裡住著曾秀麟的幾個兄弟,是曾家控制成都府茶酒專賣的據點。

    兩座府宅相距並不遠,都位於城北,相距不過百余步,這兩座宅子是成都縣最大的兩座府宅,光曾秀麟的官宅就占地超過三十畝,裡面亭台樓閣,假山池魚,各種雕梁畫棟,極盡奢華,裡面住著曾秀麟和他的十幾個妻妾。

    曾秀麟有四子兩女,長子是眉州樂山縣知縣,次子和三子在夔州路出任縣丞和縣尉,只有小兒子還在臨安太學讀書,次子和三子和他住在一起,另外兩個女婿也在巴蜀為官。

    或許曾秀麟是縱欲過度的緣故,五更時分他會准時起夜瀉肚,這個老毛病已達十年之久,折騰得他苦不堪言,無論怎麼調治都沒有用,在某種程度上,曾秀麟一心想給兒子和家族鋪好後路,對自己的前途已經不是太在意,都和他的這個老毛病有關系。

    今天的五更泄格外嚴重,折騰得曾秀麟頭昏眼花,他也睡不著了,索性半躺在書房內閉目養神。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騷亂,隱隱有人哭喊,曾秀麟一怔,這是怎麼回事?

    「快扶我起來!」

    兩名小丫鬟連忙上前將他從臥椅上扶起,一陣急促的奔跑聲在院子裡響起,管家上氣不接喊道:「老爺,出事情了!」

    曾秀麟打開門,不滿地喝問道:「慌什麼慌,好好說!」

    「老爺,外面來了很多軍隊,已經殺進來了。」

    曾秀麟頓時大吃一驚,「哪裡來的軍隊!」

    這時,院子外腳步聲驟然響起,只見數十名士兵從各個方向衝進了院子,瞬間便將曾秀麟團團包圍,管家被拖了出去,兩個小丫鬟躲在曾秀麟身後嚇得瑟瑟發抖。

    曾秀麟瞳孔驟然收縮成一線,他隱隱已經猜到了原因,不由咬牙切齒道:「李延慶在哪裡,讓他見我!」

    這時,院子外傳來一陣鼓掌聲,只見李延慶從院門外走了進來,「不愧是在官場混了幾十年,果然頭腦敏銳,一下子便想到了!」

    「李延慶,你再搞什麼名堂?」

    「我在履行職責而已!」

    「職責?」

    曾秀麟冷笑一聲,「你的職責居然跑到我家裡來了。」

    「誰讓我是川陝經略使,誰又讓你是成都知府呢?我當然有權力管你,曾秀麟,你應該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

    「我不明白!」

    「好吧!那我就告訴你,你擅自在成都府路征稅,欺君罔上,荼毒百姓,中飽私囊,涉嫌坐貪三百八十萬貫國財民資,你說我有沒有權力抓你?」

    「你說的是抗金軍費吧!前後只征收十幾萬貫,我全部已經送去京兆府,和我一文錢的關系都沒有。」

    李延慶淡淡一笑,「很不好意思,我的軍隊剛剛從鳴鶴山莊回來。」

    曾秀麟的臉色刷得變得慘白,渾身開始顫抖起來,他忽然大吼一聲,「許慶徽,你這個王八蛋!」

    他眼前一黑,頓時暈厥過去了。

    李延慶一擺手,「把他帶走看管起來,徹底搜查他的府邸!」

    士兵們上前將暈過去的曾秀麟抬上了馬車,兩百士兵開始徹底搜查曾府,這時,李延慶見天色已漸漸亮了,便下令道:「發鴿信給京兆府,令王貴立刻率一萬騎兵南下!」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6 13:11
第九百三十五章 孤注一擲

    天剛亮,搜查曾氏族府的士兵傳出消息,在曾氏族府地下倉庫內發現銀錠近百萬兩,黃金兩萬兩,各種珠寶玉石不計其數。

    天亮後,曾秀麟被抓、曾府被查抄的消息不脛而走,曾秀麟在成都府為官多年,物價飛漲,百姓稅賦沉重,民怨已深,他被抓的消息使成都府的百萬百姓人人拍手稱快,尤其抄查出來的巨額財富更是成為成都府各方議論的焦點。

    一大早,轉運使張吉便趕到府衙投案認罪,李延慶倒沒有為難他,請他到內堂坐下,張吉原是合州知事,趙開兩年前被罷免後他才接任成都府路轉運使,他本身和曾秀麟一案關系不大,但他包庇曾秀麟,替曾秀麟隱瞞朝廷,這才是他的重大過失。

    「張使君在曾秀麟擅自征稅一案中確實有重大失職,這不可否認,肯定要承認一定的罪責,但罪責的大小就看張使君的態度,如果能配合經略府把曾案辦好,那麼我可以替張使君求情,盡管從輕發落,當然,如果繼續對抗查案,繼續包庇曾秀麟,替他隱瞞罪責,那麼張使君也會成為此案的主犯,孰重孰輕,請張使君自己選擇吧!」

    李延慶說話很客氣,語氣也盡量柔緩,但話語的內容卻很重,張吉抹了一下額頭上汗,誠懇說道:「卑職並非願意和曾秀麟沆瀣一氣,之前做了很多違心之事也是被迫,曾秀麟在巴蜀勢力太強大,敢和他叫板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卑職也只能隱忍等待機會,卑職早已詳細記錄了這幾年曾秀麟和曾氏家族在成都府路肆意侵占稅賦和民間財產的各種事實,請經略使過目。」

    說完,他將厚厚一疊文書交給李延慶,李延慶翻了翻,許慶徽也給了他一份揭發曾慶麟罪行的記錄,和張吉所言大同小異。

    李延慶點點頭,又對張吉道:「許通判也寫了一份針對曾秀麟各項罪行的控訴書,我建議他改成奏折,直接向朝廷舉報,你這份也是一樣,改成奏折向朝廷舉報,這樣很多事情你就能撇清了,另外,你擔任轉運使這兩年如果有什麼涉及茶酒鹽榷賣的不當收入,請立刻交給府衙,我就不追究了。」

    張吉心中凜然,他忽然明白了李延慶的真正目的,查曾秀麟只是手段,他真正的目標是茶酒榷賣制度改革,難怪他會把趙開一起帶來。

    「卑職沒有不當收入,但卑職的兄弟也開了一家釀酒正店,這兩年賺了不少酒錢,這該怎麼辦?」

    李延慶沉思片刻,這個張吉是副相朱勝非的同鄉,兩人也是兒女親家,曾秀麟當初就是為了拉攏時任吏部侍郎的朱勝非才推薦張吉為轉運使,自己要達到目的就不能把打擊面放得太大,況且張吉已經迅速向自己站隊了,協助自己打擊曾秀麟,該保就得保了。

    想到這,李延慶笑道:「這個收入並非貪賂所得,只是制度上的漏洞使某些人迅速致富,以後我會堵住這個漏洞,讓你兄弟好好提高釀酒的技藝,以後就得靠手藝吃飯了。」

    李延慶言外之意就是不追究過去,張吉松了口氣,他心裡明白,這是因為自己及時投靠李延慶的緣故,曾家就不會那麼好運氣了,過去得到的好處估計都要連本帶利收回來。

    這時,士兵在堂下稟報:「啟稟都統,燕將軍有緊急消息要彙報。」

    「讓他進來吧!」

    李延慶又對張吉道:「回去立刻寫奏折,越快越好,最好一式兩份,一份上報朝廷,另一份交給張御史,我會在最後的報告中替你說情,盡量讓你免罪。」

    張吉心中感激不盡,千恩萬謝走了,這時,燕青匆匆走上堂,單膝跪下行一禮道:「啟稟都統,監視曾家的弟兄發來消息,曾家的莊丁正在迅速集結,恐怕要來成都搶人。」

    李延慶冷笑起來,曾家真是人才輩出啊!唯恐曾秀麟不死,自己還在考慮京兆軍南下的借口,這不就送上門了嗎?

    他立刻對燕青道:「就讓他們來,等他們殺到成都府城下再給我一舉殲滅。」

    燕青頓時明白了,都統這是希望曾家把事情鬧得更大一點,他低聲道:「要不卑職在城裡面再替他們宣揚宣揚,要百姓都知道,曾家的軍隊要殺來了。」

    李延慶搖了搖頭,「這個不是你的事情,你們只管及時傳遞情報和准備戰鬥,城內的事情由官府來安排。」

    燕青知道自己莽撞了,連忙認錯,「卑職知錯!」

    「去吧!隨時向我彙報他們的動向。」

    「遵令!」

    燕青匆匆走了,李延慶隨即吩咐道:「請許通判來見我!」

    不多時,通判許慶微匆匆趕來,行禮道:「請經略使吩咐!」

    「許通判,有件事恐怕有點麻煩了,可能需要你的協助。」

    「什麼事情?請經略使盡管吩咐。」

    李延慶嘆口氣道:「我沒想到曾家會如此喪心病狂,我剛剛得到消息,曾家正在集結莊丁,恐怕要殺來成都府搶人。」

    「什麼!」

    許慶徽驚得目瞪口呆,「曾家瘋了嗎?」

    「曾家沒有瘋,他們訓練大量莊丁恐怕就是為了這一天,現在成都府路的廂軍都北上送糧去了,我手下只有五百士兵,形勢十分危急,我想立刻在城內招募一萬民團守城,不知是否可行?」

    許慶徽何等精明,他立刻意識到李延慶准備拿這件事做文章了,一旦曾家莊丁殺來,就坐實了曾家造反了罪名,所謂招募民團也只是做做聲勢,或者是為京兆軍南下找借口。

    「應該沒有問題,光成都府就有百萬民眾,幾乎家家戶戶都藏有刀劍,經略使只要招募有從軍經歷的,讓他們自帶兵器。」

    「那這件事就交給城內各保正去做,他們熟悉各家情況,很快就能完成招募。」

    「下官這就去安排!」

    許慶徽匆匆下去了,李延慶負手來到大堂台階前,望著陰沉沉的天空,自言自語道:「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點吧!」

    .........

    曾秀麟被抓,曾家在成都的府宅被查抄的消息通過鴿信在一個時辰後便傳到了崇寧縣曾氏族府,使曾府上上下下炸了鍋,曾門十虎中的首虎曾懷武、次虎曾懷強、三虎曾懷彪強烈要求帶領曾家莊丁趕往成都府救回曾秀麟,而以曾秀麟的堂兄曾懷玉為首的另一批人則主張轉移財產,趕赴京城打通關系。

    六虎曾淮被殺,三百名莊丁在熟睡中被宋軍屠戮殆盡,五萬兩黃金被搶走,每一件事都擊穿了曾家的底線,最終曾氏族會達成了共識,以影響力最小的方式救回曾秀麟,以免被李延慶殺人滅口,同時讓曾懷玉帶一萬兩黃金趕赴京城打通關系。

    曾門十虎並非都是同輩,前三虎是長輩,後七虎是晚輩,嘯天虎曾懷武、入海虎曾懷強和吞雲虎曾懷彪才是曾門十虎中的主導者,也是曾家武裝家丁的統領。

    對他們三人而言,家族的族老會其實並沒有什麼意義,在族老會做出決定之前,曾懷武便下令各莊園的家丁緊急向崇寧縣集結,不管家族其他族人是否反對,他們都要帶人去吧家主曾秀麟搶回來。

    但他們唯一需要說服的便是曾秀麟的三弟曾秀芳,曾秀芳掌握曾氏財權,曾懷武需要銀子犒軍,就必須得到曾秀芳的支持。

    「三哥,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無論我們搏與不搏,李延慶都絕對不會放過家主,絕不會放過曾家,在鳴鶴山莊的殺戮就已經證明了他的決心.......」

    曾懷武年約四十歲,是曾家武裝家丁的實際掌握著,曾秀麟之所以讓他來掌握曾家的武裝力量,主要就看中了他的決斷力,他能在關鍵時刻做出重大決斷。

    當然,曾秀麟所認為的重大決策是指當宋朝被金國滅亡後,曾懷武能堅決支持自己在巴蜀建立曾氏王朝,不過今天曾懷武的決斷,卻是動員曾家的一切力量和李延慶對抗。

    其實曾懷武也並不愚蠢,他知道家主必定活不成了,曾家也會被剝奪一切,曾家與其在屈辱中求生,不如拼個魚死網破,那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三哥,現在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李延慶手中只有數百人,只要我們能奪回家主,再得到太上皇的支持,我們曾家還有翻盤的機會,否則你我的下場都很慘。」

    曾秀芳嘆了口氣,「你知道帶兵去成都意味著什麼嗎?」

    「我知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們贏了,那就是清君側,家主會成為新的三川經略使。」

    「可如果我們輸了呢?」

    「三哥,就算我們不出兵,結果也是一樣,我們擁有一千士兵,擁有那麼多兵甲軍弩,這就是謀反的證據,在李延慶眼中,出兵和不出兵又有什麼區別?」

    曾秀芳渾身一震,曾懷武又道:「我們並非毫無勝算,三哥別忘了,我們在成都府還有一支秘密軍隊,由寧叔率領,他們目前就藏身在城內,將和我們裡應外合,我相信一定有機會。」

    良久,曾秀芳終於點點頭,「好吧!我不管你們了,想要多少錢你都可以開口,你要冒險一搏,那就去吧!」

    曾懷武要的就是這句話,要想讓士兵為了自己賣力,金錢的激勵切不可少,「我要七萬兩銀子!」曾懷武道。

    曾秀芳取出一塊玉牌遞給他,「憑這塊玉牌可以支取十萬兩銀子。」

    曾懷武接過玉牌便轉身快步離去了。

    .........

    下午時分,曾懷武重賞了七百名全副武裝的家丁,便帶著其他曾門八虎以及七百名士兵浩浩蕩蕩向成都府方向殺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6 13:11
第九百三十六章 姍姍來遲

    成都城內已經亂成一團,曾家還閉門討論是否出兵去救家主之時,曾門十虎率軍向成都殺來的消息已傳遍全城,曾家招募軍隊的小道消息早已在兩年前便已是人人皆知,但一般老百姓看不懂,對此也不感興趣,而看得懂且感興趣的人,卻在曾秀麟的淫威下不敢有任何表態。

    相反,普通百姓對曾門十虎卻十分感興趣,曾門十虎的所作所為一直是成都百姓談論的焦點,今天又殺了誰家的兒子,昨天又搶了誰家的女兒,隔三岔五便會有類似的消息傳出,使曾門十虎的凶名早已刻進了成都百姓的骨子裡。

    所以當曾門十虎率軍向成都殺來的消息頓時讓成都百姓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傳言曾門十虎率一萬曾家軍殺向成都,一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天還沒有黑,成都各大米鋪便出現了搶米風潮,成都米價從鬥米三十文瞬間漲到鬥米六十文,不僅是米價,銀價也隨之暴漲,黑市銀價從之前的一兩銀子兌換五千文錢,一下子漲到一兩銀子兌換八千文錢,很多豪門大戶開始攜家帶口離城南逃。

    整個成都城內風聲鶴唳,充滿了大戰即將來臨的恐懼。

    曾秀麟被關在府衙中的一間小屋子裡,兩名士兵貼身監視著他,曾秀麟醒來後也不說話,就躺在床上默默地望著窗外,此時他心中充滿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悲涼,充滿對自己疏忽大意的懊悔,如果他能早看透李延慶這頭狼,就不會讓八千廂軍北上了,他心中更充滿對那些背叛自己的人的恨意,如果自己還有機會,他一定會將許慶徽、張吉這些人碎屍萬段。

    不過曾秀麟心中還是有那麼一線希望,這一線希望就是太上皇,他相信太上皇一定想控制巴蜀,說不定太上皇會親自來巴蜀巡視,只要太上皇想用自己,什麼欺君罔上,什麼坐貪民財,這些統統都不是事。

    這時,外面傳來一片憤怒的喊叫聲,曾秀麟想起來了,府衙對面好像是弘升米鋪,這是出了什麼事?

    他終於轉頭看了看兩名監視他的士兵,「外面出了什麼事?」他冷冷問道。

    一名士兵快步出去了,不多時回來對他道:「米鋪又漲價了,漲到鬥米百文,買米的人很憤怒,所以都叫喊起來。」

    曾秀麟一怔,這才短短兩天,米價就暴漲到鬥米百文了,三倍還不止啊!這是出了什麼事?

    他忍不住又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米價上漲這麼迅猛?」

    這時門外傳來了李延慶的聲音,「是因為你們曾家十虎率領七千軍向成都殺來,引起了全城恐慌。」

    李延慶出現在門口,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看來你們曾家很有錢嘛!居然養得起七千軍隊。」

    「你胡說!」

    曾秀麟頓時激動起來,大吼道:「你血口噴人,曾家什麼時候有軍隊要殺來?」

    這時,御史張山從李延慶身後走出來,解釋道:「李經略並沒有說錯,曾家的軍隊已經殺到成都縣以北三十裡外,具體有多少人還不知道,整個全城都在為此恐慌。」

    曾秀麟儼如一腳踩空,墜入進了萬丈深淵,他心中充滿了絕望,如果真是這樣,就算太上皇也保不住自己了。

    他顫抖著手指著李延慶大吼道:「你....你明明可以阻止,可你....你是故意把事情鬧大,要置我曾家於死地,是不是?」

    李延慶搖了搖頭,「我沒有你想的那樣壞,之前我下令將鶴鳴山莊的莊丁全部處死,就是想警告曾家不要亂來,但曾家並沒有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這是曾家自尋死路,與我何干?」

    「那你究竟想要什麼?你說,你開出價碼來,我都答應你。」

    李延慶還是搖了搖頭,「現在不是我找你,而是張御史要提審你,你有什麼不服可以向張御史辯解,說不定官家最後還會饒你一命。」

    說完,李延慶向張山點點頭,轉身便揚長而去。

    張山在曾秀麟對面坐下,平靜地說道:「曾知府,我們就從抗金軍費這件事說起吧!官家很重視這件事,特地飛鴿傳書過來,令我務必查清真相。」

    ........

    李延慶從府衙出來,直接上了北城牆,招募的一萬民夫已經進入了各自的位子,他們幾乎都曾是禁軍士兵,李延慶開出了月俸六貫銅錢的價碼,就相當於十二貫鐵錢,頗令人動心,報名十分踊躍,短短一個時辰便招募滿了一萬民團士兵。

    民團士兵被要求自帶裝備,因此裝備各式各樣,有的穿順水山紋甲,有的穿皮甲,有的穿塗抹布甲,但也有不少人穿著布衣,只戴一頂頭盔,兵器也是花樣繁多,有長矛、長槍、還有大刀鐵棍,有人佩劍,也有人佩刀,有的人拿軍弩,更多是拿著弓箭。

    但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都願意長期從軍,將成為京兆軍駐扎在成都府的一支軍隊。

    五百女兵也和御史張山一起趕回了成都城,她們將戰馬交給了燕青的五百斥候軍,這就是李延慶的一個先手,燕青五百斥候扮作各種身份分散來巴蜀,並沒有騎馬,但五百女兵卻騎著斥候軍的戰馬前來,在關鍵時刻將戰馬交還給斥候軍,斥候軍立刻變身為一支強大的騎兵。

    而五百女兵也有任務,她們分兵兩路,一半人負責守衛四座城門,另一半士兵則負責看守曾秀麟和他的族人,防止有人渾水摸魚。

    盡管李延慶並沒有把曾家的武裝莊丁放在眼裡,但他在另一方面還是很謹慎,成都縣城內生活著近五十萬人口,曾家在城內有大量店鋪產業,雇佣了數千伙計,難保其中有人對曾家忠心耿耿,在混亂中幫助曾家渾水摸魚。

    所以李延慶做了兩件事,一是把曾秀麟和他的族人都關押在府衙內,同時嚴格保護府衙的安全,二是解散鄉兵,將四座城門的控制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至於燕青則率領五百騎兵藏匿在城外,准備給曾氏家丁一個迎頭痛擊。

    .......

    曾家的軍隊直到兩天後才姍姍來遲,原因是曾門十虎嫌七百人太少,又在附近州縣招募了不少地痞無賴,使曾家軍兵力達到了兩千人,穿上皮甲,頭戴頭盔,手執長槍戰刀,使軍隊的聲勢陡然增加,黃昏時分,這支軍隊抵達了成都縣城北面。

    城頭上敲響了警鐘,正在城下休息的民團士兵紛紛奔上北城頭,城頭上旌旗招展,刀槍如林,同樣的殺氣騰騰。

    三虎曾懷彪望著城頭上的士兵,有些擔憂地對大哥曾懷武道:「大哥,城頭上軍隊不少啊!」

    曾懷武不屑地哼了一聲,「是李延慶剛剛招募的民夫兵,很多人連盔甲都沒有,一群烏合之眾罷了,不用擔心。」

    老二曾懷強湊上前道:「不知寧叔那邊是否已准備好了。」

    曾懷武微微笑道:「我已經接到寧叔的消息,今晚三更時分動手,到時我們佯攻北城門,他們會從西門突圍,老三,你帶八虎和九虎去西門接應,成敗與否就在此一舉。」

    曾懷彪激動起來,挺直腰板道:「我明白了,請大哥放心,一定會萬無一失。」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7 13:42
第九百三十七章 消息泄露

    曾懷武說的寧叔叫做王寧,是曾家各大產業的大執事,他今年已經六十五歲,為曾家服務了四十年,對曾家忠心耿耿,曾家上下都尊稱他寧叔。

    他一般都在巴蜀各地巡視,這次曾秀麟被抓捕時,他正好就在成都府,當曾府被搜查的消息傳出來,王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發鴿信通知崇寧縣曾家,隨即他便沉匿下來。

    他昨天已經和曾懷武聯系過了,從原則上講,他支持曾懷武的搶人計劃,王寧是個很務實、很冷靜的人,他很清楚李延慶對曾家動手的目的,就是要控制巴蜀財源撈取軍費,而曾家則控制了最富庶的成都府路近四成的財源,這是雙方不可調和的矛盾,李延慶必然會置曾秀麟於死地,奪取曾家的全部財富。

    只有曾秀麟活下去,才有機會獲得太上皇的支持而扳回這一局,否則人死茶涼,什麼都完了。

    三川貨行位於武侯祠附近,這是曾家的水運商行,曾家在岷江上有三支四百艘貨船組成的船隊,還有五座專用碼頭以及沿途近百座倉庫,光船夫和水手就有千余人,都是由三川貨行負責總調度。

    此刻,在三川貨行內的一間院子裡,王寧正在對三名武師進行任務分配,王寧是個干瘦的小老頭,須發皆白,但精神極好,說話中氣十足。

    「時間是今晚三更,我們目標只有老家主一人,其實曾氏族人可暫時不管,得手後立刻向西門撤離,這裡面就有兩個關鍵環節,攻打府衙和奪取西城門。」

    王寧刷地在桌上攤開一張府衙平面圖,「這是府衙的地圖,根據我們最新情報,老家主就被關押在這裡!」

    王寧一指其中一間已標注為紅色的小屋,又繼續道:「這裡離府衙的西側門較近,所以我們必須從西側門攻進去,幸運的是,你們的對手都是女人。」

    三名武師都驚訝地對望一眼,怎麼會是女人?

    王寧微微笑道:「李延慶為了麻痹家主,這次南下只帶了五百女兵,這五百女兵都是護兵,就是搶救傷員那種,算不上正式士兵,她們包扎傷口很擅長,但格鬥射擊她們就差得遠了,這也算是李延慶的作繭自縛。」

    因為消息隔絕的緣故,王寧並不知道鶴鳴山莊的事情,否則他絕不敢說李延慶只帶了五百女兵南下。

    三名武師都是曾家培育出來的家將,個個武藝高強,對曾家十分忠心,他們手下各有五十名死士,負責保護曾家的產業,曾懷武真正寄托希望的,並非七百名莊丁,而是藏匿在城內的一百五十名死士。

    王寧又繼續道:「李延慶只有五百女兵可以依靠,而且這五百女兵部署分散,在府衙只有兩百人,西門只有六十人,而我們是一百五十名精壯死士,難道還干不過二百六百名嬌滴滴的娘們?」

    三人立刻精神振奮起來,王寧這番話就像給他們打了雞血一樣,立刻讓他們信心十足,他們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嚴肅軍紀,不准對趁機女兵實施奸淫,以免貽誤時機。

    「這個計劃要嚴格保密,除了心腹外,一律不准外泄!」王寧又再三囑咐。

    「遵令!」三人起身行一禮。

    王寧笑著擺擺手,「下面我們再繼續商議細節方面的安排。」

    ........

    天剛擦黑,大街上就冷清下來,令小孩不敢夜啼的曾門十虎已帶兵出現在北城門外,這給城內百姓帶來極大的震撼和恐慌,天一黑便家家關門閉戶,店鋪也早早的收攤打烊,烏雲密布,燈光昏黑,使成都縣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李延慶此時就站在北城樓上觀察下面的曾家軍,黃昏時分,他親眼一睹曾家莊丁的『風采』,坦率說,其中七百人還算不錯,隊伍整齊,盔甲鮮亮,看得出訓練有素,不過這支軍隊始終缺少一種東西,李延慶最終也明白了,他們缺少真正的殺氣。

    別看他們現在殺氣騰騰,那其實只是表像,真正的殺氣是骨子透出的凶悍之氣,這是要經過血腥戰爭的考驗才會具有,巴蜀之地自大宋立國就沒有經歷戰爭,在溫室裡培養出來的曾家莊丁怎麼可能擁有真正的殺氣,除了盔甲兵器都是頂級以外,其他看不出有任何可取之處。

    而且李延慶還觀察到另一個細節,曾家莊丁沒有攜帶攻城武器,他們當然也不會有震天雷,那他們拿什麼攻城,砍一根大樹充當攻城槌嗎?恐怕他們連護城河都過不了。

    那麼他們憑什麼來奪取曾秀麟?答案其實已經呼之欲出了,一定是內應,城內的人替他們打開城門,那麼這內應在哪裡?有多少人?

    李延慶正在沉思之時,有士兵稟報:「許通判來了!」

    李延慶回頭,只見通判許慶徽正匆匆趕來,他後面似乎還跟著一人。

    許慶徽現在完全和李延慶站在一條船上,他甚至比李延慶更急切想扳倒曾秀麟,甚至比李延慶更急切想滅了曾氏滿門,一旦曾秀麟緩過氣,第一個要收拾的不是李延慶,而是他許慶徽。

    「經略使,有重要情況!」還沒有走到近前,許慶徽便高聲喊道。

    「許通判,有什麼發現嗎?」李延慶迎上前笑道。

    「王團練,你來說!」

    許慶徽把身後的王團練拉了出來,王團練相當於後世的民兵隊長,李延慶解散了鄉兵,王團練便失業了,不過他卻有了另一種想法,李延慶組建一萬人的民團兵,這裡面該有多大的機會?

    他心癢難耐,卻又知道自己缺乏投名狀,直到剛才,一個絕好的機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王團練躬身行禮道:「我族公在秘密召集曾家死士,准備今晚行動,對經略使不利。」

    李延慶大喜,他就在擔心這件事,轉機就來了。

    「你族公是何人?」他連忙問道。

    「我族公叫做王寧,是曾家產業的大管事,他剛才找到我,讓我召集鄉兵,今晚和他一起行動。」

    旁邊許慶徽解釋道:「這個王寧在曾家地位很高,曾家養了一群打手,號稱死士,專門負責保護曾家產業,就是歸這個王寧掌管,我以為他在外地,沒想到他居然就躲在成都府內。」

    「這群死士有多少人?」李延慶又問道。

    「有一百五十人!」王團練道。

    「那他們今晚有什麼具體計劃,准備什麼時候動手?」

    王團練搖搖頭,「他都不肯說,只是讓我召集鄉兵,能召集多少算多少,行動前他會通知我。」

    看來這個王寧還是很謹慎,不肯透露任何細節,李延慶想了想又問道:「他們現在在哪裡,你知道嗎?」

    「他沒有告訴我,但猜很可能藏在三川貨行,那裡是他們的老巢。」

    李延慶立刻招手讓兩名親兵過來,他對王團練道:「你帶我的人去三川貨行看一看,有消息立刻稟報。」

    「卑職明白了!」

    王團練帶著兩名親兵匆匆下城去了,許慶徽心有余悸道:「要不是王團練及時通報,我還真不知道王寧居然在城內,很危險啊!」

    李延慶笑問道:「這個王團練和王寧是什麼關系,他居然會出賣他?」

    「雖然叫做族公,其實沒什麼關系,都姓王而已,經略使解散了鄉兵,王團練沒事做了,便想在經略使手下找點事情做。」

    李延慶點點頭,「只要為我效力,我都不會虧待他,若今晚他立功,我讓他在成都民團內做個統領。」

    許慶徽走了,一刻鐘後,兩名親兵來報,「我們已經發現死士的蹤跡,他們確實就藏身在三川貨行內,王團練找到了給三川府供應飯食的酒樓,酒樓掌櫃說,他們這兩天連續大量給三川貨行送飯,每頓都在兩百份左右。」

    李延慶略一沉吟,既然不知道對方的計劃,那就只能先發制人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7 13:42
第九百三十八章 先發制人

    時間漸漸到了夜裡的一更正時,也就是半夜十二點,一支百余人的女兵在扈青兒的率領下,正沿著一條小巷疾速奔跑,她們每人手執短矛,後背軍弩,這些士兵雖然是女人,卻個個身體健壯,四肢有力,奔跑起來的速度和力量完全不亞於男子,在最後還跟著兩個長得像熊一般高大強壯的男兵,每人背著一只大包袱,呼哧呼哧地跟在女兵後面奔跑。

    這種雄壯身材的士兵往往來自於京兆軍一個特殊軍種,那就是投雷手,投雷手有兩種士兵,一種身材矯健靈活,負責飛火雷的投擲,另一種就是雄壯如熊,力大無窮,他們便是負責震天雷的投擲,在實戰中,往往需要精准投擲震天雷,比如將震天雷准確投入巢車內部,投石機和火砲都不行,只有靠人力。

    在京兆軍中有三百名這樣的震天雷投擲手,他們能精准地將四十斤重的震天雷投擲到三十步外,這次南下,就有三名投雷手跟隨燕青先一步抵達成都府,他們每人攜帶了一顆投擲型震天雷。

    不多時,百名女兵穿過小巷抵達了三川貨行,三川貨行占地約有五畝,四周被高牆包圍,離貨行還有二十幾步,眾女兵都蹲在小巷內,扈青兒翻身跳上屋頂,只見她雙手一甩,兩把飛刀如閃電般射向兩棵大樹,兩個黑影隨即從樹上栽落,這是南牆外的兩個哨兵,早已被李延慶的親兵發現,由扈青兒出手收拾掉。

    兩名哨兵都是咽喉中刀,刀上淬有見血封喉的劇毒,兩人痛苦得蜷縮成一團,片刻便死去了。

    扈青兒回頭一招手,兩名投雷手沿著梯子爬上屋頂,扈青兒指著三十步外的貨行中庭對投雷手道:「那邊有棵大樹處就是中庭,把飛火雷投進去,你們兩人一人投入中庭,另一人再稍微遠一點,投入中堂。」

    按照經驗,如果晚上有行動,士兵都會集中在一處等待時間到來,而能容納一百五十人的地方,一般都是中庭加上中堂,這已經成為慣例,王寧和死士應該也是一樣。

    既然有人逃脫出來,也會有女兵在外圍阻擊。

    兩名投雷手默默點頭,心中開始計算方位,這時,扈青兒向下面揮了揮手,一百余名女兵立刻捂住耳朵,跪在地上,這也是一種有效保護自己的姿勢,

    兩名投雷手甩燃火折子,隨即點燃了火繩,兩名投雷手都經過殘酷的訓練,看過一眼的地形都會深深刻在心中,他們從牆頭跳下,奔跑了幾步,猛地將手中震天雷向半空中擲去.......

    就在他們點燃火折子之時,躲在西面牆上的一名暗哨發現了火光,立刻跳下牆向中庭奔去。

    中庭地上坐滿了身穿黑色夜行衣的死士,包括中堂內也坐滿黑衣人,此時距離他們出發還有大半個時辰,他們和城外約好三更時分攻打西城門,那麼攻打府衙就必須提前半個時辰,這樣才能趕得上。

    王寧心中有點擔心,他擔心攻打西城的力量不足,傍晚時分特地去找了王團練,希望他盡量招募鄉兵協助自己,王團練是由曾知府提拔,平時稱呼自己為族公,按理應該比較可靠。

    如果王團練能召集到百余人加入自己,那今晚就有八成的可能性成功了,雖然有點冒險,但王寧猶豫良久,還是走出了這一步。

    但現在王寧卻有點後悔了,這個王團練功利之心很重,他會不會為了上爬而出賣自己?但後悔也已來不及,如果王團練真有出賣自己的跡像,那必須盡快殺了他。

    就在這時,有人在院中喊道:「不好,外面發現了火光!」

    王寧心中一驚,這時,怎麼回事?

    他心中忽然意識到不妙,大聲喝令道:「立刻離開這裡!」

    黑衣死士們紛紛站起身,准備離去,就在這時,兩顆巨大的圓鐵疙瘩從空中飛來,一顆落在院中,砸中了一名士兵,士兵慘叫一聲倒地,另一顆則飛進了中堂,嚇得堂內的黑衣人紛紛躲閃。

    王寧驚訝地望著兩顆巨大圓鐵疙瘩,還冒著煙,這是何物?

    就在這時,兩顆鐵雷猛地迸射出一道紅光,幾乎是同時爆炸了,驚天動地的兩聲爆炸在城中回響,頓時將全城百姓都驚醒了,大家都擔憂之極,這是什麼聲音?難道十虎已經殺進了城了?

    兩顆震天雷將三川貨行的建築全部震塌了,幾乎被夷為平地,周圍的民居也受到影響,榻了十幾間屋,濃煙騰空而起,彌漫在貨行上空。

    就在爆炸剛停,扈青兒大喊一聲,「上!」

    女兵們紛紛從地上爬起,向三川貨行的四周衝去,舉起了軍弩,對准了坍塌得一塌糊塗的散亂建築。

    足足等了一足香,卻沒見一個人衝出來。

    扈青兒立刻喝令道:「收弩,出矛!」

    女兵又重新背起軍弩,改為左手執盾,右手握短矛,從四面八方向貨行內部走去,經過一道門,幾名女兵頓時捂住嘴,她們看到了極為血腥的一幕。

    ..........

    李延慶很快便得到了消息,三川貨行內的近一百六十人全部被炸死,沒有一個活口,王寧也死在衝擊波下,是被震碎內髒而死,大部分黑衣人都是這樣死去。

    李延慶隨即下令道:「舉火!」

    城頭上點燃了火堆,這就是發動攻擊的信號,此時躲在數裡外樹林內的五百斥候騎兵早已急不可耐,忽然有人大喊:「城頭點火了!」

    燕青拔出刀大吼一聲,「出擊!」

    五百騎兵衝出了樹林,向兩裡外的曾家莊丁殺去,戰馬在曠野裡風馳電掣般奔跑,強健的馬蹄在地面上奔跑敲打,效果如千軍萬馬,五百將士如烈火一般奔騰著、咆哮著,向還在茫然不知的兩千私軍亂匪席卷而去。

    曾懷武還在驚訝城中傳來的悶雷聲,巨大的爆炸聲傳到城外,就儼如遠空悶雷聲炸響,但他也知道,這不是雷聲,應該是火器的爆炸聲,宋軍也有不少老式火器,如霹靂雷、火蒺藜等等,這種火器雖然也有巨大的響聲,但殺傷力並不強大,驚嚇的作用更大一點。

    但曾懷武卻不知道京兆軍擁有的逆天火器震天雷,這時,老三曾懷彪帶著八虎和九虎從西門奔來,曾懷彪驚恐地對大哥曾懷武道:「寧叔死了!

    「什麼?」

    曾懷彪指著八虎手上的一顆人頭,「那是城頭丟下來的,好像是寧叔的首級。」

    曾懷武上前一把奪過首級,他一眼認出,果然是寧叔的人頭,他頓時大吼一聲,惱羞成怒地將首級狠狠向地上砸去,寧叔被殺,意味著他的計劃徹底失敗了,他們怎麼可能攻得進成都。

    這時,士兵們忽然又聽到了另一種聲響,轟隆隆的滾過地面,地面還在微微顫抖,大家不安地向四面望去。

    「那是什麼?」有士兵忽然指著遠處大喊。

    曾懷武回頭望去,只見遠處地面一片烏雲正滾滾而來,塵土飛揚,極有節奏的轟隆聲越來越近,分明就是馬蹄之聲。

    「騎兵!騎兵殺來了!」

    士兵們恐慌地大叫起來,曾懷武大喊道:「不要慌亂,給我列隊作戰!」

    他的命令只對七百莊丁有效,招募來的一千多地痞無賴卻不聽他的指揮,他們根本不知道還會遇到戰爭,當官兵的戰馬如風馳電掣般殺來時,一千多名無賴地痞立刻崩潰,他調頭便亡命奔逃,丟盔棄甲,一切影響他們逃跑的東西都統統扔掉,只恨爹娘少給他們生了兩條腿。

    地痞無賴的逃跑嚴重影響了莊丁的士氣,也開始有莊丁跟著逃跑,逃跑這種事情具有極強的從眾心理,誰都不想死,只是沒有人敢帶頭,只要有一人帶頭逃跑,就會立刻影響到周圍人的情緒,一定就會有第二個人逃跑,然後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然後越來越多。

    曾懷強大怒,一連殺數名逃跑的莊丁,大吼道:「出錢養你們,不是讓你們臨戰逃跑的!」

    這一聲怒吼震住了不少准備逃跑的莊丁,不少人又羞愧拾起了地上的長槍,但這時,騎兵已經殺到百步外,馬上的斥候士兵紛紛舉弩放箭,數百支箭矢射向正在集結的莊丁,莊丁措手不及,紛紛慘叫著倒下,竟傷亡了八十余人。

    同伴凄厲的慘叫聲頓時讓莊丁們再次醒悟過來,他們要面臨一場血腥的殺戮,他們死在這裡了。

    後排的莊丁紛紛丟掉兵器轉身便逃,在京兆斥候軍距離莊丁還有五十步時,撲面而來的濃烈殺氣終於使剩余的莊丁崩潰了,莊丁開始爭先恐後逃跑,恐懼得大喊大叫,這個時候逃跑已經晚了。

    斥候軍分成了十隊,開始在曠野裡肆無忌憚地屠殺逃跑的莊丁和地痞無賴們。

    曾懷武被燕青一箭射中左肩落馬,被隨即奔來的戰馬踏碎胸膛而死,老二曾懷強和老三曾懷彪都死在亂軍之中。

    這一戰斥候殺戮到底,一直追出五十余裡,將最後的七虎曾漢和十虎曾沱追上殺死,才完成這場一邊倒的屠殺,除了數十名地痞無賴跳進江中逃脫外,其他近兩千人全部被殺戮,無一活口,連同之前死在鳴鶴山莊的六虎曾淮在內,曾門十虎全部死在斥候軍手中。

    經過這一戰屠殺,成都府第一豪門曾家徹底敗落,再也沒有起來的機會。

    當天晚上,聽說曾門十虎全軍覆滅的消息後,被囚禁在府衙內的曾秀麟自知難逃此劫,他便用撕開的布襟在窗上自縊而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8 10:37
第九百三十九章 朝野非議

    曾秀麟之死終於使這件大案塵埃落地,李延慶隨即令趙開負責清理曾家各地的財產和庫存銀錢,三天後趙開便拿出了一份財產清點,裡面列支的財富令人瞠目結舌,堪稱富可敵國,曾秀麟在成都任知府的十幾年時間內為曾家攫取了數以億萬計的財富,僅十幾年來壟斷鹽酒茶三項的收益就達數千萬兩白銀之多。

    除了大量的房產和土地外,曾家的店鋪有數以千計,涉及鹽、茶、酒、糧食、油、布匹、綢緞、生鐵等等民生必須之物,另外還開了大量的酒館、青樓、賭館、銀鋪、客棧等等,還有碼頭、倉庫、船隊、車隊、礦山等等產業,幾乎成都府路賺錢的行業曾家都有涉足,而且都是數一數二的大店,甚至在京城臨安還擁有十幾座占地十畝以上的宅子。

    李延慶一邊看著清單,一邊搖頭,難怪當初範致虛告訴自己,宋朝財政困難,很難支撐數十萬軍隊的軍費開支了,財政為什麼困難.

    一方面是趙佶毫無節制的揮霍,另一方面就是大量像曾秀麟這種把持地方大權的官員肆無忌憚地利用制度中漏洞為自己家族牟利,財源就是那麼多,被地方官切走大半,給朝廷的自然就少了,當然,最終盤剝的還是百姓。

    「沒想到一個知府居然富可敵國,太令人吃驚了。」

    趙開在一旁笑道:「這也是成都府路富庶了幾百年,別的地方可沒有那麼多油水。」

    「聽說還抄出來不少信件?」李延慶放下清單問道。

    趙開將厚厚一疊信交給李延慶,「這是朝廷大臣們寫給曾秀麟的信件,主要的都在這裡。」

    李延慶接過信件,第一封就是左相國呂頤浩寫給曾秀麟的信,他點了點頭,呂頤浩的信一共有七封,延續了三年時間,李延慶有點懷疑呂頤浩的成功上位恐怕和曾秀麟在財力上的支持有關、

    曾秀麟能在一個位子上坐了十幾年沒動,這裡面必然付出了大量的真金白銀。

    「這些信回頭再想想怎麼處理?」

    李延慶將信收了起來,又繼續談清單中的財產,「你覺得這些店鋪該怎麼處理比較好?」他向趙開問道。

    趙開想了想道:「除了碼頭、倉庫、船隊、車隊以及礦山,這些資產應該由官方經營,其余店鋪都公開拍賣,價高者得,拍賣的錢財用來補充軍費不足,另外,京城的房產卑職建議交給臨安府處理。」

    李延慶沉思片刻道:「把搜查到的黃金、白銀、銅錢以及拍賣所得一分為二,一半交給朝廷,畢竟朝廷軍費也困難,另外一半作為西北三路的軍費,我們一切都公開,不怕朝廷派人來查。」

    「卑職明白了,那麼接下來就是著手榷賣制度改革嗎?」

    李延慶笑了笑,「榷賣制度改革一定要搞,但最好請朝廷也派大員來參加,這件事涉及利益太大,我需要再給官家寫一封信,爭取得到官家的支持。」

    「卑職明白了,卑職這段時間就全力忙碌拍賣之事,榷賣改革暫時放一放。」

    李延慶微微一笑,「那就辛苦趙使君了!」

    ........

    三天後,王貴率領一萬騎兵趕到了成都,李延慶將一萬騎兵和新招募的一萬士兵混合成兩萬軍隊,讓他們駐扎在成都府路各州府,駐軍之事頓時使民間議論聲大起,大家都在猜測,經略使李延慶以後是不是要長住成都了。

    不出意料,李延慶在成都府的行動引發了朝廷的軒然大波,對李延慶的各種非議成了朝廷關注的焦點,按理,李延慶是川陝經略使,是巴蜀三路最高軍政長官,當然有權過問政務,只是抓捕知府曾秀麟這種激烈的官場鬥爭卻十分少見,引發了朝廷文官集團對李延慶的普遍不滿,連太上皇趙佶也兩次召見天子趙構,向他施壓,要求他下旨令李延慶立刻放人,並離開巴蜀。

    中午時分,在清風樓一間雅室內,右相範致虛正和副相高深對坐閑聊,說是閑聊,實際上範致虛想從高深這裡摸到李延慶的底線。

    「範相,這件事的反響我覺得有點詭異。」

    範致虛微微一笑,「哪裡詭異了,說來聽聽。」

    「李延慶出任川陝經略使是我的提議,我並沒有削減他權勢的想法,我的本意也是希望他把巴蜀三路的政務也抓起來,官家也是這個態度,但為什麼最後李延慶只能管軍,政務卻不能插手,這又是誰的指示,範相從未提過,官家也沒有這個意思?」

    「這應該是呂相公提出來的,減輕李延慶的事務,讓他全力抗金,這是呂相公的原話,官家原則上也同意了,只是沒有正式形成旨意。」

    「這應該是曾秀麟的態度吧!」

    高深冷笑一聲道:「不准川陝經略使插手政務,朝廷又鞭長莫及,他真的成巴蜀的土皇帝了。」

    「高相公看問題不要那麼偏激嘛!關鍵還是李延慶自己也沒有時間,從他的表現來看,他似乎對河東路的政務更有興趣。」

    「現在的問題是朝廷的態度,這麼明顯的大案子,朝廷居然還不少人在朝會上抨擊李延慶,說他伸手過長,好像這些抨擊人都忘記了,李延慶可是川陝經略使,曾秀麟是他的下屬,上級追查下級責任不很正常嗎?擅自征稅三百八十萬貫,還中飽私囊,而且證據確鑿,這麼嚴重的大案這些人視而不見,偏偏去指責李延慶管得太多,難道這還不詭異,倒底是誰在給他們撐腰?」

    高深的語氣十分嚴厲,範致虛只得苦笑一聲,這種事情沒辦法說破,但兩人心裡都明白是誰在支持曾秀麟,除了太上皇還會有誰?

    範致虛已經隱隱猜到了,這件事其實是太上皇和官家在爭奪巴蜀的控制權,太上皇先籠絡了曾秀麟,李延慶一定是在執行官家的指示,扳倒曾秀麟,現在曾秀麟被抓,太上皇當然憤怒著急。

    範致虛沉思片刻道:「這件事我估計已經有結果了,我們再耐心等等,張御史的奏折應該很快就送來了。」

    兩人喝了口茶,這時,一名隨從在門口稟報道:「啟稟兩位相國,知政堂送來急件,說巴蜀有緊急奏折送來,請兩位相國立刻回去。」

    範致虛和高深對望一眼,兩人幾乎同時站起身,巴蜀的鬥爭結果終於來了。

    .........

    知政堂氣氛肅然,六位相國正襟危坐,張御史從成都送來的報告正在鄭望之手上,他是最後一個看這份報告的人。

    御史台當然不是向知政堂負責,他們是直接向天子提交報告,不過報告對像若涉及到朝廷重要官員,一般在向天子彙報的同時,也要抄送一份給知政堂。

    「大家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首先開口的是範致虛,他問得很有水平,不是問對這份報告有什麼看法,報告是御史台調查的結果,不應該由他們來質疑,所以範致虛只是問曾秀麟這件事。

    呂頤浩嘆了口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一直以為曾秀麟是個清廉正直的人,怎料到他居然......居然.....哎!我要向天子請罪,我看錯人了。」

    呂頤浩表態很及時,大家都知道他是曾秀麟的後台,他如果不盡快撇清自己,一旦這件事在朝廷發酵,恐怕他會被牽扯進去,畢竟證據確鑿,而且人也死了,太上皇是不會保一個死人,沒有太上皇的力保,曾秀麟這個案子會淹死很多人。

    高深冷笑一聲道:「今天朝會還有人在抨擊李經略使多管閑事,若不是李經略頂住壓力查辦此案,恐怕曾家真要天下第一豪富了。」

    高深的譏諷使呂頤浩和範宗尹的臉色十分尷尬,範致虛連忙咳嗽兩聲,把話題岔開,「現在的問題是後續該怎麼處理?一個是大量錢財和產業,還有一個城都新知府,再一個就是這個案子要不要深入查下去?這三件事是接下來要做的,大家表個態吧!我總結一下,就作為我們知政堂的意見上報給天下。」

    範致虛對高深笑道:「高相公先說吧!」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8 10:37
第九百四十章 改投門庭

    高深不慌不忙道:「我看報告中最後寫有處置方案將由川陝經略使提出,不如具體怎麼處置,我們再等幾天,等李延慶報告送來後我們再做討論。」

    範致虛擺擺手,「李延慶的處置只能算地方官府的意見,作為中央朝廷,我們也需要拿出自己的方案,到時兩個方案求同存異,相衝突之處再由官家裁決,或者由朝廷辯論決定,再或者就是大家坐下協商,方式有多種多樣,總之一句話,我們要照顧到方方面面的利益。」

    眾人紛紛表態,作為朝廷的最高權力機構,知政堂有責任提出一個一攬子的解決方案,以作為朝廷的態度。

    高深無奈,也只得贊同了範致虛的建議。

    御書房內,趙構聽完了範致虛和呂頤浩的彙報,又仔細看了他們草擬出來的一份處置建議書,他沉吟片刻道:「成都府那邊宜熟不宜生,新知府任命朕已經同意了李延慶的建議,升任原通判許慶徽為新任知府,朕准備這兩天就通知政堂。」

    呂頤浩著急道:「曾秀麟犯下如此大的罪惡,作為通判,許慶微怎可能清白無辜?就算他和曾秀麟無瓜葛,至少也應等調查清楚後再任命,這樣倉促任命,微臣擔心朝中大臣們不服。」

    範致虛卻暗暗嘆息,官家確實稍顯急躁,不過他也能理解,太上皇已經插手部署,如果不及時將新知府定下來,被太上皇搶先推薦,官家恐怕就不好回絕了。

    但任命許慶徽確實不妥,反而容易被太上皇抓住把柄,在這件事上,範致虛也有心幫助一下天子,他便躬身道:「陛下,成都雖然宜熟不宜生,但呂相公確實說得有道理,不管許慶徽再清白自律,但他也有知情不報之過,這種情況下最多是維持他的原職,讓他繼續出任通判,而不宜帶病提拔,微臣推薦臨安府少尹韋琎出任成都知府,此人能力很強,剛正嚴明,尤其擅於處置混亂局面。」

    趙構確實擔心父皇會要走成都知府的任命權,若父皇開了口,自己還真無法拒絕,李延慶推薦許慶徽,顯然許慶徽比較可靠,不過範致虛說得有理,用許慶徽為知府屬於帶病提拔,父皇會拿這個借口壓自己,韋琎也是李延慶的人,讓他出任成都知府比較妥當,父皇也無話可說。

    趙構沉吟一下,便接受了範致虛的建議,「就任命韋少尹為成都知府,即刻生效,明天一早趕赴成都上任,許慶徽繼續出任成都通判,但他協助破曾秀麟案有功,可以進階一級。」

    「微臣遵旨,陛下,還有關於贓銀......」

    不等呂頤浩說完,趙構便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關於曾秀麟贓銀處置,等李經略報告到來後再議。」

    範致虛和呂頤浩碰了個軟釘子,不得不告退離去,趙構一個人在御書房內來回踱步,心中著實不安,他知道父皇一定會找自己索要知府之職,他該怎麼回絕?

    不過讓趙構沒想到的是,父皇並沒有找他,毫無音訊,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聲,趙構也想過,難道是因為父皇住在西湖邊,對這邊的情況不了解了嗎?

    但他立刻就否認了自己愚蠢想法,那怎麼可能,父皇比什麼時候都想重登皇位,他怎麼可能不了解這裡的情況?

    有人會以最快的速度給父皇通風報信,這個人會是誰?

    ........

    下午,一輛牛車在夕照山腳下的皇家別院緩緩停下,立刻有侍衛迎了上來,這裡是太上皇靜養之地,方圓五裡之內閑雜人等不得進入,當然這輛牛車能駛到別院前,這一定已經得到外圍許可,所以侍衛也沒有斥喝,而是上前靜靜等候,車門開了,秦檜從馬車裡出來。

    「原來是秦尚書,是來見太上皇?」

    秦檜點點頭,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他也相信很多大臣也來過,他不是不想忠於官家,但官家登基時間太短,還沒有完全來得及建立屬於自己的班底,朝中大臣幾乎都是太上皇的舊臣,更重要是....官家的帝位並不穩定。

    秦檜心知肚明,官家登基確實名不正言不順,對一個皇帝而言,這是致命的弱點,在某種程度上,太上皇確實可以隨時廢除他,之所以太上皇沒有動手,只是他還在等待時機,還需要得到足夠多人效忠。

    秦檜得考慮自己的前途,盡管他心中對官家有一點歉疚,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晚來不如早來。

    這時,秦檜看了一眼停在碼頭上的一艘客船,問道:「那是誰的船?」

    「那是黃尚書的船?」

    秦檜一怔,黃潛善也來了嗎?

    「黃尚書在覲見太上皇?」秦檜問道。

    侍衛點點頭,「他半個時辰前就來了,這不,他出來了。」

    秦檜一回頭,只見黃潛善從別院中走出來,臉上有一種壓抑不住的得意之色。

    『原來黃潛善也投靠太上皇了!』秦檜暗暗思忖道。

    這時,黃潛善也看見秦檜,兩人臉上都露出一絲尷尬,黃潛善連忙笑道:「呵呵!原來秦尚書也來探望太上皇的病情。」

    「是啊!聽說太上皇感恙,我們這些做臣子當然要關心。」

    「說對很對,我們應該關心太上皇,秦尚書,我還有點事,先告辭了。」

    黃潛善點點頭,匆匆走了,秦檜望著他的身影上了船,這才整理一下衣裝,跟隨侍衛向別院中走去........

    這幾天,太上皇趙佶放出風聲,說自己感恙病倒了,結果來探望他的大臣絡繹不絕,現在還不到中午,已經有六位大臣來過了。

    當然,第一個來的是天子趙構,那時,趙佶躺在病榻上,臉色蒼白,說話氣喘無力,老態畢現,真的病得很嚴重的樣子。

    而現在的趙佶卻是一番模樣,他穿著一身禪衣,頭戴黑色紗帽,臉色紅潤,正興致勃勃地欣賞黃潛善送來的幾幅名家字畫,他從前確實是很喜歡這些字畫,但現在他更喜歡這種有大臣孝敬他字畫的感覺,表明他沒有被遺忘,他的皇權依然還活在很多大臣的心中,在必要的時候,他會呼喚皇權,讓它們在所有人心中破繭而出。

    他現在喜歡有權勢的大臣更勝於書畫家。

    「太上皇陛下,秦尚書特來覲見!」一名宦官在門口小聲稟報。

    「宣他....不!請他進來。」

    趙佶需要籠絡所有對他復位有幫助的人,甚至包括宦官和侍衛。

    片刻,秦檜快步走進了書房,躬身行禮,「微臣參見太上皇陛下!」

    趙佶笑眯眯道:「不必客氣,秦尚書請坐。」

    「謝太上皇陛下!」

    有宮女搬來一只繡墩,秦檜坐下,關切問道:「聽聞太上皇陛下感恙,微臣十分關心,不知現在病情是否好轉?」

    「有你們這些忠君愛民的大臣關心,朕病情好轉了很多,已經不用躺病榻,只略略有些鼻塞,其他沒什麼了。」

    「太上皇陛下病情好轉,是朝廷和萬民之幸也,還望太上皇陛下保重龍體。」

    趙佶點點頭,又問道:「秦尚書最近在忙什麼?」

    「沒有大事情,都是繁瑣一些小事。」

    「禮部很重要,秦尚書主管禮部也足見有相國之才,朕沒有記錯的話,當年是朕點了秦尚書狀元吧!」

    「是政和五年,陛下提攜之意,微臣一直銘記於心。」

    趙佶笑了起來,「當年朕那就看出來,你絕非池中之物,所以才點你為狀元,現在才十年,你就升為禮部尚書了,朕當年沒有看錯人啊!」

    「陛下英明神武,無人能及!」

    秦檜曾和趙佶一同囚禁在燕山宮,曾見過趙佶在院子裡抓螞蟻的落魄,另一方面,他們也算是患難之交。

    不過趙佶似乎並不想提及那段往事,他看了看秦檜,便淡淡道:「好好輔佐官家,報效大宋,你還會有更大的前途。」

    「謝陛下關心,微臣一定對大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秦檜猶豫一下道:「官家准備讓微臣巡視西北三路,太上皇陛下有什麼交代嗎?」

    趙佶精神一振,連忙道:「什麼時候出發?」

    「後天一早出發,要經過成都府。」

    「成都府朕不關心了,朕更關心京兆府,你去京兆府給朕做一件事。」

    「請陛下吩咐!」

    趙佶壓低聲音道:「你給朕搜集李延慶擁兵自立的證據,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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