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9 10:34
第九百二十一章 秦檜北使

    「高兄!」範致虛在後面喊住了正要離開大殿的高深。

    高深停住腳步,微微笑道:「今天範兄似乎有點激動啊!」

    「不是我激動,你沒看出來官家的態度有點模糊嗎?」範致虛意味深長道。

    高深點點頭,「這樣說起來,好像是有一點,官家似乎在對迎回二帝之事上有點不太熱衷。」

    範致虛嘆口氣道:「官家的心情其實我們都能理解,他登基時間不長,而且先帝並沒有退位,在法理上依舊是大宋君主,太上道君皇帝雖然承認了官家登基,但也只是一張紙條而已,並不是正式詔書,可退一萬說,就算先帝歸來,官家把皇位讓出,他也應該不計個人榮辱迎回二帝,這是為人子為人親應該做的事情,我們決不能因為官家眷戀皇位就放棄迎回二帝的機會。」

    高深笑了笑道:「說句良心好,官家的能力確實比先帝要強,至少在抗金上他沒有優柔寡斷,態度堅決,對李延慶的支持和信任也是一如既往,這才擊敗了西夏,收復了河東,逼迫金國不得不放棄南征計劃前來議和。」

    「這個我們都知道,官家讓位給先帝也只是說說而已,百官們當然一致支持官家繼續治理天下,但必能因為皇位而放棄迎回二帝,那無論在道義上,還是倫理上都站不住腳,會成為官家身後之恥。」

    高深點點頭,「只要解決了名份問題,我相信官家會同意範相公的方案。」

    「那高相公還是堅持戰俘換土地,不肯接受二帝回歸嗎?」範致虛注視著高深道。

    範致虛之所以一定要說服高深,是因為他知道,高深的態度就是李延慶的態度,高深其實是李延慶在知政堂的利益代表,如果高深不肯改口,恐怕迎回二帝之事還會有波折。

    高深微微一笑,「範相公言重了,我並非不同意迎回二帝,只是在側重方面不同,我主要是先考慮安全問題,如果能用五名戰俘換回海州、邳州、宿州、亳州和潁州等五州,將極大減輕淮河一線的戰略壓力,當然,如果我們有更多的籌碼和金兵交換,我也會建議迎回二帝。」

    「高相公的意思是,也支持迎回二帝!」範致虛目光熱切地注視高深。

    「對!我是支持,只是我主張先贏得安全,再迎回二帝。」

    範致虛點點頭,他現在知道李延慶的態度了,原則上支持,但不是主要訴求,這也沒有關系,就看具體怎麼談判了。「

    高深又笑道:「光說服我還不夠,還有秦尚書也不是很熱心迎回二帝啊!」

    「他是有私心!」

    範致虛冷笑一聲,「他不是高相公那樣為國考慮,我懷疑他在逃回大宋一事上說了謊,所以他才不希望二帝回來。」

    「有沒有私心還不能確定,但也有人支持他的觀點,先以民為主。」

    「那些只是少數,可以不用考慮,關鍵是,我希望知政堂的意見一致,只要我們朝廷文官一心,官家再怎麼不情願,最後他也只能妥協!」

    ........

    趙構憂心忡忡回到御書房,他負手在房間裡長吁短嘆,他著實沒有想到議和會出現這麼一個結果,絕大部分百官竟然強烈要求迎回二帝。

    迎回太上皇他沒有意見,那畢竟是自己的父親,但迎回皇兄趙構卻十分不情願,皇兄名義上還是天子,並沒有退位啊!皇兄回來不就意味著大宋將出現兩個天子嗎?

    趙構從抽屜裡取出一封信,這是李延慶派人送回戰俘時同時給他的一份奏折,奏折中詳細彙報了陝西路之戰和太原之戰的始末,但趙構此時要看的並不是奏折,而是夾在奏折的一封信,李延慶在信中只寫了一句話,『一個中心為忠,兩個中心為患。』

    短短的一句話卻勝過千言萬語,讓趙構異常震動,他當然很清楚李延慶是什麼意思,他也不會忘記皇兄登基時,父皇是怎麼千方百計奪回皇位,大宋形成了兩個中心,後患無窮,一旦把父兄迎回來,也必然會出現這個後果。

    趙構從高深的表態上就知道李延慶從內心不同意將二帝迎回,只是涉及到道義,他也不能公開反對,所以只能用這種隱晦的方式提醒自己。

    趙構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李延慶不敢公開反對,難道自己就能嗎?要知道自己就算貴為天子,也頂不住文官集團的強大壓力。

    趙構不由嘆了口氣,便將李延慶的奏折放回了抽屜,這時,一名宦官在門口稟報,「啟稟陛下,秦尚書求見!」

    「宣他進來!」

    趙構對秦檜的印像極好,在杜充一案中,他別具慧眼替杜充說情,保住了文官為帥的傳統,這次秦檜極力主張用五個戰俘換回被擄之民,雖然在朝廷中應和者寥寥,但也顯示出他對自己的忠心,光憑這份忠心就值得自己重用。

    片刻,秦檜匆匆走了進來,躬身行禮道:「微臣參見陛下!」

    「秦愛卿有什麼事嗎?」

    「陛下,微臣是主動請纓而來。」

    趙構一怔,「主動請纓做什麼?」

    「陛下,從今天朝堂情況來看,迎回二聖幾乎已是必然,微臣估計金國也不會太反對,所以微臣覺得有必要先派人去金國面見二聖,把有事情提前處理好,這樣即使二聖歸來也不會讓朝綱陷於混亂。」

    趙構眼睛一亮,這是一個好辦法,既然無法避免父皇和皇兄歸來,那麼就提前預防,讓皇兄主動寫退位詔書,讓父皇以正式詔書承認自己的帝王,這樣就算兩人回來,自己將他們嚴加監視,也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免皇位危機出現。

    趙構對秦檜十分贊許,能在關鍵之時替自己出謀劃策,排憂解難,可謂股肱之臣也。

    「只是秦愛卿身為尚書,前去燕山府,會不會有危險?」

    「陛下,既然金國有誠意議和,就不會為難臣下,如果陛下不放心,可以先免去微臣尚書之職。」

    趙構點點頭,「你說得對,如果金國有誠意,就不會為難朕的使者,免去尚書之職就不必了,你可放心前去,若金國膽敢為難你,他們別想讓完顏宗雅回去了。」

    ........

    當天下午,知政堂拿出了談判方案,以範致虛為談判主使,高深和呂頤浩為談判副使,並有各部郎中和樞密院官員為談判成員,靜候金國談判使者的到來。

    與此同時,趙構又命秦檜為秘密使者,以送春衣為借口,前往燕山府和遼東探望自己的父皇和皇兄。

    秦檜坐船走海路北上,數日後抵達滄州,隨即被數百金兵押送前往河間府,之所以秦檜被送往河間府,是因為完顏斜也正好在河間府巡視。

    兩天後,秦檜騎馬抵達了河間縣,被金兵押進了府衙。

    完顏斜也這段時間一直在河北各地巡視,既然金國已決定和宋朝議和,那鞏固現有的占領區便成為完顏斜也的頭等大事。

    首先是需要恢復秩序,禁止金兵隨意侵占民財和殺戮宋民,其次需要安撫各地官員,提高他們的待遇和俸祿,讓他們安心為金國效力。

    完顏斜也的根本目的還是希望河北等地恢復正常生產,為金國統制提供稅賦,尤其在金國本部受災的情況下,河北和中原地區的稅賦就顯得十分重要了。

    這時,一名親兵進內堂稟報,「都帥,人已經帶到了。」

    「讓他進來!」

    片刻,秦檜匆匆走進內堂,跪下行禮,「微臣秦檜參見完顏都元帥!」

    完顏斜也見他態度恭敬,不由滿意地點點頭,擺手道:「坐下說話吧!」

    「謝都元帥!」

    秦檜在一旁坐下,完顏斜也讓人上茶,他笑了笑道:「在杜充之事上你做得很好,令我十分滿意。」

    秦檜嘆口氣,「杜充仕途已絕,再想東山再起已經不太可能了。」

    「杜充以後怎麼樣其實我已不太關心,我只是說你遵從我的命令行事,對這件事我很滿意。」

    「為都元帥效力是卑職的榮幸!」

    完顏斜也又道:「你混得不錯,短短半年不到就榮升禮部尚書,我希望你能再進一步,早日進入宋朝的知政堂。」

    「卑職也是向這個方向努力。」

    「那說說看,你這次北上的目的是什麼?」

    「回稟都元帥,朝廷百官一致要求迎二聖回歸,可官家擔心二聖回歸會影響他的皇位,所以卑職主動請纓北上,想讓二聖出一個正式聲明,放棄皇位。」

    完顏斜也冷笑一聲,「就這麼自信嗎?以為金國一定會放這兩個父子皇帝回去?」

    秦檜沉默片刻道:「如果為金國的大業著想,卑職建議把他們放回去。」

    「為什麼?」完顏斜也目光銳利地盯著秦檜。

    秦檜不慌不忙道:「卑職心裡很清楚,只要這兩人回去,他們必然會成為大宋內患之根!」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0 13:44
第九百二十二章 締結和約

    在河東大戰結束後,李延慶一直在忙碌安撫河東各地百姓,同時清算投降金兵的各州縣官員,不過河東各地官員也並不是全部要清算,也要區分具體情況。

    主要是根據民意,這是最真實可靠的依據,比如金兵派糧派人,當地官員是否積極配合,不顧民眾死活強征糧食和人力,這樣的官員一定會被追究罪責,如果已經逃掉則在各地張榜通緝,沒有逃掉的官員首先免去官職,然後進行審訊,關進牢城營還算是幸運,如果是罪大惡極,那就要公開處斬,沒收其一切家財。

    短短半個月內,李延慶便下令公開處斬了十三名縣官和州官,免去三十四個知縣、縣尉等職,所缺官員從軍中調文職官員充任,像嚴九齡出任隆昌知府,張曲出任知晉州事,唐凱出任知汾州事,另外還有數十名參軍和司士出任知縣或者縣尉之職。

    按照李延慶朝廷達成的默契,河東防御使和太原知府由朝廷任命,各州府的主次官由李延慶推薦,名單由吏部提交天子批准後任命,而知縣、縣尉一級則直接由李延慶任命,報吏部備案。

    四月中旬,新任太原知府張叔夜和河東防御使張浚上任,接手了李延慶臨時兼任的知府和防御使之職,李延慶將太原府招募的五萬軍隊交給張叔夜和張浚,他自己則率三萬京兆軍返回京兆府。

    這天上午,李延慶率領三萬大軍撤離太原城返回京兆,二十幾萬太原百姓傾城而出,將李延慶和他的軍隊送到二十裡外,太原新任知府張叔夜也出來送別李延慶。

    張叔夜望著遠處依依不舍的百姓嘆息道:「老弟給了我太大的壓力,我真不知該怎麼做才能讓太原百姓接受我?」

    李延慶微微笑道:「明公太過謙了,以明公的人品和能力,一定能勝任,相信太原百姓很快就會忘記我。」

    停一下,李延慶又道:「不過我有三個建議給明公,也算是我的經驗之談。」

    張叔夜肅然道:「李經略請說!」

    「第一是不要相信金人,就算將來宋金達成什麼協議,明公都要時時刻刻提防,太原對金國至關重要,如果有機會奪回太原,金國是會毫不猶豫撕毀協議。」

    張叔夜點點頭,「我也知道金人無信,多謝經略忠告,我記住了。」

    李延慶笑了笑又道:「第二個建議就是要守住井陘,我留給明公的三百枚超大型震天雷,至少兩百枚要放在井陘,井陘是金兵殺進河東路北部的唯一通道,只要守住井陘,太原城就安然無恙。」

    張叔夜雖然是太原知府,但他同時也兼任太原同知一職,實際上就掌管了太原府的軍政大權,而張浚的河東防御使職權範圍並不包括太原府,他主要是負責鎮守河東路南部各州。

    張叔夜默默點頭,李延慶又道:「第三個建議就是要依靠太原民眾,真正抵抗金兵意志最強的並不是軍隊,而是太原府民眾,要依靠他們,發動他們,那麼太原府一定會守得如鐵桶一般,讓金兵無懈可擊。」

    「李經略的金玉之言我已銘記於心,若太原遇危,還望李經略能及時派兵來救援。」

    李延慶點點頭,「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會以最快速度趕來救援!」

    這時,遠處傳來送行百姓的大喊,李延慶催馬上前,向數十萬百姓招手,十幾名白發老者顫顫巍巍走上前,跪在李延慶面前,將一只裝滿泥土的陶罐高高舉起,高聲喊道:「這是李經略守住的土地,請李經略不要忘記他,當它再遭災難時,李經略一定要來挽救它!」

    李延慶連忙翻身下馬,接過陶罐交給親兵,又扶起一眾老者道:「請各位老人家轉告太原的父老鄉親,我李延慶身體裡同樣流著和他們一樣的血液,他們的痛苦如我親受,我絕不會再讓太原父老鄉親們遭受金兵的蹂躪。」

    「李經略保重!」

    「各位父老保重!」

    李延慶翻身上馬,向數十萬百姓揮揮手,調轉戰馬向西疾奔而去,在一邊保重的吶喊聲中,李延慶的身影漸漸和三萬大軍一起消失在遠方。

    .........

    建炎二年八月,經過三輪的艱苦談判,宋金兩國達成了五年停戰協議,從五月初一開始至五年後的四月二十九日,宋金雙方不再進行交戰,雙方維持目前各自的控制疆域,宋朝不承認金國目前對大宋疆土的占領,金國也無意將占領之地交還金國,但出於停戰誠意,金國承諾不在海州、邳州、宿州、亳州和潁州等五州駐軍。

    另外,宋朝將俘獲金國戰俘悉數交還金國,金國也將送還太上皇和先帝趙桓以及一眾王子大臣,宋朝將以遼國的歲幣交付金國,而金國同意將擄掠到遼東和上京的所有宋朝民眾遣返回鄉,作為金國治下的宋地平民。

    戰爭終於停止,宋朝迅速進入休養生息階段,而金國也騰出手開始征討漠北各部,人口和兵力不足的矛盾開始顯現出來,金國不得不從中原抽兵北撤,這樣對中原的控制也隨之減弱。

    為了解決對中原的控制問題,完顏斜也、完顏宗翰以及完顏宗弼便聯合上書,建議以宋人治宋,金國皇帝完顏晟接受了三人的建議,封前濟南知府劉豫為齊王,在汴梁建齊王府,管轄山東和中原地區,又封高慶裔為冀王,在河間府建冀王府,管轄河北兩路,完顏斜也依舊坐鎮燕山府,遙控中原各地。

    建炎二年九月,太上皇趙佶和先帝趙桓以及一眾王子抵達了江寧府,趙構派範致虛、呂頤浩、高深、鄭望之、朱勝非、範宗尹等六名相國趕赴江寧府,迎接二聖南歸。

    直到踏上江寧府那一刻,趙佶和趙桓才終於放下心,他們終於回來了,父子二人忍不住抱頭痛哭,剛任江寧知府的駙馬曹晟忙前忙後,將一行人安頓在江寧行宮,這時,範致虛、高深等六相趕到江寧府,君臣見面,又是一番抱頭痛哭。

    行宮書房內,太上皇趙佶接見了範致虛和呂頤浩二人,在趙佶稱帝時代,範致虛就曾經出任相國,只是後來範黨案發,範致虛被貶去巴蜀,而呂頤浩也是哲宗時代的老臣,兩人的資歷深厚,趙佶也認可他們二人為左右相國。

    但趙佶心中也有三大不滿,一是不滿他從前信任的寵臣一個都沒有保留,第二個不滿是兒子趙構沒有親自來江寧府迎接自己,第三個不滿是李延慶封為晉王。

    李延慶封安陽郡王他承認,那是他父親神宗皇帝的遺旨,畢竟李延慶是第一個攻入燕山府的宋將,種師道不肯接受郡王,由李延慶來接替也是名至實歸,但晉王屬於親王,非直系皇族不能冊封。

    李延慶娶了帝姬,最多只能算外戚,哪有資格冊封為異姓親王,就算再立下大功也不行,壞了列祖列宗留下的規矩。

    其實趙佶詬病李延慶冊封親王也只是一個借口罷了,真正對李延慶不滿的原因,還是秦檜在燕山府密告他,李延慶不支持迎他回宋,顯然李延慶是堅決站在自己兒子那一派,這讓趙佶心中十分惱火。

    不過這幾年的不幸經歷也使趙佶的城府更深了,他心中的三大不滿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他笑眯眯對範致虛二人道:「朕很清楚皇兒在擔心什麼,國不可能一日無君,同樣,國也不能一日有二君,兩個都是朕的兒子,朕作為太上皇有責任解決這件事,之前秦檜已經把皇兒的顧慮告訴了朕,所以朕決定在江寧府正式下旨,承認官家為大宋君主,同時改封恆兒為北王,明天將在江寧府行宮舉行簡單的退位儀式,請六位相國作證。」

    範致虛和呂頤浩對望一眼,兩人心中大喜,官家派他們六人前來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既然太上皇做主,那這件事就算圓滿解決了,不過先帝沒有隨同太上皇一起接見他們,想必他心中還是有芥蒂,範致虛又小心翼翼問道:「那先帝的意見呢?」

    趙佶一揮手,冷冷道:「他兄弟肯接他回國就已經是念手足之情了,他還有什麼不滿足?他的意見不重要,一切由朕做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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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三章 舊態萌發

    如果李延慶此時看見趙桓,一定會認不出他來,趙桓被擄去金國短短一年多時間就仿佛老了二十歲,兩鬢斑白,眼角布滿了皺紋,甚至比他父親趙佶還要顯得蒼老,而且背還有點駝了,和他登基時的俊秀雅致、壯志滿懷相比,完全就像變了一個人。

    趙桓一路南下便十分沉默,和他父親一路的談笑風聲相比,他顯得很陰沉,極少說話,也很少拋頭露面,甚至六位相國趕來江寧,他也不想見面。

    趙桓來到父親房間,跪下行一禮,「兒臣參見父皇!」

    趙佶冷著臉問道:「六位相國從臨安府跑來覲見,你為什麼不見見他們?」

    「兒臣....不太想見他們。」

    「為什麼?」

    趙桓沉默了,他不知該怎麼回答父親,半晌道:「就是不想見而已。」

    「你怕被他們恥笑?」

    趙桓沒有說話,但父親明顯說中了他的心思,他臉色有些不自然起來。

    「兒臣只是....只是覺得不太自在。」

    趙佶點點頭,臉色變得柔和起來,「這也難怪,畢竟你才是由太子即位的嫡正天子,說起來你九弟這一年多臨時掌管朝政,最多只能算是攝政王,或者監國,但沒有辦法,他建立了新朝,掌握了軍隊,我們父子二人都得看他臉色生活,否則我們會過得很慘,朕希望你能面對現實,不要被自己的情緒左右。」

    停一下,趙佶見左右無人,又壓低聲音道:「這次他不肯來江寧府見我們,就是因為我們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說法,如果我們不把此事解決,恐怕我們連臨安都去不了,直接被他送去某個荒山野嶺養老,那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心狠著呢!」

    趙桓渾身一震,連忙低頭道:「兒臣聽父皇的安排!」

    「既然如此,明天我們就舉行一個簡單的退位儀式,然後朕冊封你為北王,讓六位相國作證,這樣我們就能去臨安了。」

    趙桓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之色,渾身微微發抖,但他很快他冷靜下來,小聲道:「兒臣沒有意見了。」

    趙佶看得清楚,他知道長子心中不甘,但現在他們必須低頭,他便拍了拍長子的肩膀,「大丈夫能屈能伸,該忍的時候就地忍,你九弟暫時沒有子嗣,朕找機會再說服他,讓他立諶兒為太子,也算是補償你的委屈。」

    趙桓心中冷笑一聲,一旦九弟有了兒子,他怎麼可能再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但此時趙桓也沒有選擇的余地,他只得黯然答應了。

    次日一早,由趙佶主持,六位相國以及曹晟等官員見證,在江寧行宮內舉行了一個簡單的退位儀式。

    也就是父子二人在宋太祖牌位前叩首,先由趙佶講述前因後果,然後趙桓在太祖牌位前表達自己願意以退位支持九弟為帝的意願,最後由趙恆親筆寫下退位詔書,在太祖靈位前供奉後,再由太上皇、趙桓本人以及六位相國簽字畫押,儀式結束。

    至此,趙佶算是接受了趙桓的退位請求,正式宣布他退位,並冊封他為北王。

    然後由駙馬曹晟帶著退位詔書先一步騎馬趕往臨安,六位相國則陪同趙佶父子乘船前往臨安。

    ........

    西湖皇家碼頭上,趙構翹首等待已久,他的表情十分豐富,既有期待激動,但眼中也有一絲擔憂和不安,畢竟是他的父兄,淪落金國慘遭折磨,無論從感情上還是道義上,他都希望父親能早日歸來。

    眼中的擔憂不安卻又在情理之中,自古皇家無親情,這話雖然有點過分,但在天下唯一的皇位面前,從古至今發生了多少父子反目,手足相殘的悲劇,趙構也是性情中人,在皇權面前又豈能免俗?

    盡管曹晟在昨天已經皇兄的退位詔書送來,可趙構心中還是愁雲難解,若退位詔書若有用,父皇當初就不會找到自己了。

    在趙構身後站著數百名大臣,盡管趙構從內心深處不希望這些大臣出現,但場面上的事情他還得做足,不能讓臣民抓住他的把柄。

    和趙構亦喜亦憂相比,大臣們卻個個心情激動,二聖的歸來意味著大宋不再蒙受巨大的恥辱,每一個人都深感揚眉吐氣。

    「來了!來了!」

    不知是誰大喊一聲,數百名大臣開始激動起來,伸長脖子向西湖內望去,只見一支船隊正快速向碼頭駛來,為首大船前端雕著龍首,應該就是太上皇的坐船。

    龍船緩緩在碼頭停下,兩名宮女將太上皇趙佶從艙內扶出,趙構快步奔上船,跪在父皇面前便放聲大哭,「兒臣不孝,讓父皇受苦了!」

    趙佶也淚流滿臉,抱著兒子久久不語,這時,趙桓也出來了,兄弟二人再次抱頭痛哭,岸上一眾大臣看見,無不潸然淚下。

    這時,趙佶被扶上岸,數百名大臣紛紛跪下,三呼太上皇萬歲,趙佶心中異常感動,含淚上前將十幾名老臣一一扶起,「朕能再見眾卿,此生無憾矣!」

    這番話讓在場的老臣們都忍不住痛哭起來,趙構再三勸慰父皇,親自扶他上了馬車,趙桓卻沒有和大臣們見禮,早早上了馬車,拉上車簾,馬車跟隨著父皇的大車緩緩駛去。

    趙佶回到皇宮,和自己的嬪妃們見了面,自然又免不了一番傷感,足足休息了三天,趙佶才漸漸恢復了太上皇的心態,傳旨讓兒子趙構來見自己。

    趙構雖然貴為天子,但在父皇面前,他卻只能站著,這讓趙構心中著實不舒服,但又深感無奈。

    趙佶喝了口茶,點點頭道:「不錯,臨安的水質很好,比東京梅園的水還好,這一點朕深感滿意。」

    「父皇若喜歡虎跑泉,以後就給父皇專用。」

    趙佶點點頭,「這樣最好,朕倒不是稀罕這泉水,而是感動皇兒的孝心。」

    「這是兒臣的理應做的事情,不知父皇在宮中可習慣?」

    「雖然宮室稍小一點,但比起朕在燕山府住的馬房,卻又是天壤之別了。」

    趙構嚇得連忙跪下,「兒臣有罪,讓父皇受苦了,兒臣明天就開始給父皇修建宮殿!」

    趙佶心中冷笑一聲,這個兒子就需要常常敲打才行,他呵呵一笑,「現在戰爭剛停,百姓困苦,修建宮殿以後再說吧!說實話,朕更願意住在西湖邊,而不是住在山上,你看看哪裡有空的府宅,朕想搬進去住幾天,最好不要擾民。」

    「兒臣會盡快安排!」

    趙佶喝了一口茶又道:「你皇兄想住在長生觀也由他吧!暫時不要再勸他,反正也不是真的出家,讓他心中找個寄托,對他也是好事。」

    皇兄想去道觀居住,不過是做個出家的姿態而已,趙構心知肚明,不過這樣也好,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朝廷也不會太尷尬,就算父皇不說,他最後也會默認。

    「兒臣遵旨!」

    這時,趙佶沉吟一下道:「你是天子,很多問題必須考慮周全,朕雖然已不問國事,但有些事情朕還是有必要提醒你。」

    趙構心中一震,果然來了,嘴上說不問國事,卻要提醒自己,這不就是干政嗎?

    趙構心中雖然不滿,他卻不敢表露出來,只得低頭道:「兒臣經驗不足,難免會犯錯誤,有父皇在一旁指點,兒臣一定獲益非淺,也是大宋之幸也!」

    兒子謙虛的態度讓趙佶還算滿意,他便不慌不忙道:「皇兒怎麼看李延慶?」

    趙構一怔,父皇的第一刀竟然是砍向李延慶,他遲疑半晌道:「李延慶是國之棟梁,大宋功臣,這次宋金議和成功,也是因為他攻下了河東路,牽制住了金兵南下,金國不得不暫時停戰。」

    趙構含蓄地提醒父皇,『若沒有李延慶,父皇你可是回不了大宋。』

    趙佶當然聽懂了兒子的暗示,他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但立刻又平靜下來,淡淡道:「堂堂的帝姬怎麼能為次妻,你做事也是荒唐!」

    「父皇,李延慶之妻是曹家嫡女,不可輕廢,再說這件事父皇自己也曾答應過他的。」

    趙佶愣住了,「朕幾時答應過他?」

    趙構猶豫一下道:「父皇....前年北上之前,可是給過他書面承諾?」

    趙佶終於想起來了,自己好像是給過李延慶一個書面承諾,答應把一個女兒嫁給他,他頓時有點惱羞成怒,「朕是答應過他,可沒說讓帝姬做妾。」

    「父皇,其實也不是妾,至少對外也是王妃。」

    「算了,朕不跟你計較這件事,和朕擔心的事情相比,這只是小事,可以不去管他。」

    說到這,趙佶用指頭敲了敲桌子,「朕擔心他擁兵自立,這才是大事!」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1 10:30
第九百二十四章 微服出巡

    父皇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驚得趙構目瞪口呆,李延慶擁兵自立!

    作為天子,趙構怎麼可能不考慮這種事情,當初讓李延慶坐鎮西北時,趙構就反復考慮過這種可能,事實上讓誰去都會有擁兵自立的風險,但能夠挽救西北危亡局面,也只有李延慶。

    後來把李延慶的妻兒送去京兆,黃潛善和汪伯彥都勸過自己,最好把李延慶妻兒扣在臨安為人質,但李延慶真有擁兵自立的野心,他會在意妻兒嗎?

    趙構索性大度地將李延慶的妻兒送去京兆,既然已經表現對他的信任,索性人情就做到底,他李延慶真頂著天下之大不韙而擁兵自立,那也會被天下人唾罵。

    這件事太敏感,趙構一直不准百官提及,沒想到父皇第一刀就是針對李延慶的擁兵自立。

    沉默良久,趙構緩緩道:「西夏攻占熙河路,秦鳳路已失守近半,金兵對陝西路虎視眈眈,整個西北三路岌岌可危,李延慶力挽狂瀾,擊敗西夏,逼迫西夏從熙河路撤軍,面對金兵的西攻,他利用天氣和地形,將五萬入侵陝西路的金兵困死,又在太原城下大破金兵,先後殲滅金兵八萬人,不僅挽救了西北,也挽救了大宋,如果他有心自立,朝廷根本管不住他,但他卻把河東路的軍權交出,由朝廷委派張叔夜和張浚坐鎮太原府及河東路,父皇,兒臣由此推測,李延慶並無擁兵自立之心。」

    趙佶冷笑起來,「你居然把希望寄托在他本人身上,你是忘記了祖訓,忘記了唐朝安史之亂和藩鎮割據的教訓......」

    「兒臣沒有忘記!」

    趙構忍不住打斷父皇的教訓,「兒臣從未忘記過先祖定下的制度,只是被局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如果不這樣做,西北三路早已被異族所占,哪裡還有機會去考慮大臣擁兵自立?」

    趙佶沉默了,過了良久,他冷冷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等收復了大宋山河,兒臣會把李延慶調回來,封他高爵,並讓他子子孫孫享受榮華富貴,也算是獎勵他對大宋的貢獻。」

    趙佶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道:「享受榮華富貴哪有南面稱孤道寡爽快!」

    趙構心中頓時警惕起來,父皇這句話是在說他自己嗎?

    趙佶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無意中泄露了內心的秘密,他繼續道:「不能等收復山河後在做,必須要及時換人,趁現在宋金議和,索性把李延慶調到中原去,讓文官去坐鎮陝西路。」

    「多謝父皇的建議,兒臣一定會仔細考慮此事,把它穩妥解決!」

    趙構敷衍地答應了父皇,他心如明鏡,宋金達成停戰協議的基礎就是李延慶坐鎮西北,如果李延慶調離西北,金兵會毫不猶豫撕毀協議殺進陝西路,只有李延慶坐鎮陝西路,才能保西北無恙,保河東路無恙。

    其實對趙構而言,李延慶是否擁兵自立還真不是問題,自己只要控制住他的財源,他也不敢做得太過分,倒是眼前這個父皇才回來三天就開始插手國事了,這才是真正值得他警惕之事。

    趙構走了,趙佶目光卻陰沉不定,李延慶之事不過是他的一個發力點,他真正的目的還是想重新登基復位。

    要想廢掉兒子,首先需要鏟除兒子的黨羽和支持者,李延慶就是第一個目標,他也是兒子的最大支持者。

    但兒子似乎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和自己周旋,不肯聽從自己的意見。

    趙佶何等老辣,就算兒子敷衍他,他也知道自己該從哪裡著手。

    趙佶當即寫了一份手諭,招來一名心腹侍衛,低聲對他道:「辛苦你跑一趟成都,把這份手諭交給曾知府!」

    ..........

    趙構返回御書房,隨即令人把臨安府尹曹儼找來,不多時,曹儼匆匆趕到御書房,躬身行禮,「微臣參見陛下!」

    「曹愛卿免禮平身!」

    「謝陛下!」

    趙構笑眯眯問道:「老爺子身體如何?」

    「他身體很好,我們也沒想到他居然很適應臨安府這邊的氣候,有些老病居然也有減輕的跡像。」

    「這是好事啊!對他好,對你們曹家也好。」

    官家這句話意義深刻,曹儼心知肚明,曹家內部實際上早已經不是一條心了,老爺子在,曹家表面上還能維持團結,若老爺子去了,曹家各房恐怕就是各走各的路,各燒各的香了。

    「多謝陛下關心,我們也希望他老人家能長命百歲!」

    趙構點點頭又道:「朕今天找曹愛卿來是有一件事情想商量一下,太上皇不想住在山上,想住在西湖邊,看看西湖邊上有沒有現成的大宅子,風景好,且很幽靜的官宅。」

    曹儼想了想道:「官宅最大只有五畝宅,超過二十畝的私宅也不到十座,而且都住人了,不管官府在西湖邊倒有幾塊地,如果修建快一點,兩個月就能造一座大宅。」

    趙構看看時辰,現在還不到中午,他便笑道:「今天正好有時間,朕和你一起去實地看看,選一塊好地造宅。」

    曹儼嚇了一跳,「陛下....陛下是要微服出游嗎」

    趙構呵呵一笑,「朕又不是第一次出去,再說坐船出行,問題不大。」

    曹儼聽說是坐船出行,這才松了口氣,他連忙道:「卑職去安排一下,讓民船先離開西湖。」

    「這倒不用,朕不想擾民,有侍衛船跟隨就行了。」

    大宋皇帝在親民這一點上做得非常不錯,和天子共游西湖,在別的朝代不可想像,但在宋朝卻是很正常之事。

    趙構的龍船離開了皇家碼頭,在曹儼的指引下向東北方向駛去,湖中有不少游玩的民船,見戒備森嚴的龍首船出現,民船紛紛回避,雖然侍衛船並不驅趕民船,但與天子的龍首船爭道也很不妥當,大家都自覺地讓開了水面。

    不多時,龍首船便漸漸接近了西北方向,臨安府在西湖的東北角有大片土地,准備用來修建官宅以及官舍。

    「陛下,那裡就是了!」曹儼指著遠處岸上的大片空地道。

    趙構首先看了看湖水,眉頭就略略一皺,這一帶的湖水比較暗,似乎水底的淤泥被帶起來,染黑了湖水。

    曹儼有點尷尬,連忙解釋道:「這裡是漕河的航道,夜裡大量船只經過,影響了湖底的淤泥,不過卑職已經在考慮禁止貨船進入西湖,改道走西涇河,把那邊河道疏通就可行了,最遲年底完成。」

    趙構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京城一般都需要大量物資,漕運是免不了的,他又向岸上望去,只見岸上土地很平坦,遠處正在修建大量房舍,那裡應該就是中低級官員的官宅和官舍了,且不說這一帶根本就沒有任何風景可言,連繁華的商業中心也不是,在這裡造宅,檔次就明顯低了。

    更重要是,讓太上皇和中低級官員為鄰,實在不妥,趙構搖搖頭道:「這邊風景太差,不考慮。」

    「陛下,西湖風景好的兩個地方,一個是鳳凰山和螺髻山之間的小湯灣,還有就是夕照山腳下,小湯灣那塊也是官府的,可以考慮在那邊修建一座別宮。」

    中書省和樞密院都在小湯灣,把父皇的別宮修在那裡,那不就是讓父皇直接控制知政堂嗎?這種蠢事趙構怎麼可能去做,他沉吟一下道:「去夕照山看看!」

    夕照山在西湖的西面,正對湧金門,夕照山腳下林木參天,泉水潺潺,布金禪寺就修建在夕照山半山腰上,船只靠近夕照寺,望著濃郁的大片樹林,一股清幽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趙構忍不住贊道:「這裡簡直是神仙住的地方。」

    「陛下,這裡確實很好,而且土地價格非常昂貴,比南御街兩邊的地價還貴,而且現在根本就買不到了。」

    「可以談談嘛!這邊是誰的土地?」

    曹儼猶豫一下道:「這一帶靠西湖邊的土地都是李延慶父親所有。」

    趙構笑了起來,「是你的親家,寶妍齋的大東主嗎?」

    曹儼點點頭,「正是他,他在三年前就買下這邊的土地,非常有眼光,那時這邊的土地才十貫錢一畝,現在一畝至少要萬貫錢了,漲了千倍。」

    「那我們就去和他談談,他是你兄弟的親家,他兒子是朕的姊夫,都有親戚關系,這個面子他應該給吧!」

    「微臣也覺得可以談!」

    這時,趙構忽然發現樹林中有大片府宅,頓時有了興趣,便笑道:「那邊有座宅子,我們去看看。」

    說完,趙構便吩咐船只靠岸,船只在一處新建的碼頭上緩緩靠岸,趙構和曹儼下了船,在數十名侍衛的嚴密保護下向百步外的宅院走去。

    這座宅子占地約五十畝左右,修建在山腳下,但地勢較高,站在窗前就能越過大樹看到波光粼粼的西湖,距離湖邊也只有百步左右,宅子顯然是新建,白牆黑瓦,極為清麗脫俗,四周鳥鳴婉轉,從一片翠竹中穿林而過,台階正對大門。

    「若能住在這裡,朕都不想回皇宮了!」

    趙構連聲贊嘆,又讓侍衛去叫門,他想進去看看。

    片刻,小門開啟,裡面是個頭發半白的老者,侍衛向這邊指了指,給老者說了幾句,老者嚇了一跳,連門都沒有關便跑回去了。

    還不等侍衛回來稟報,大門便開啟了,一名身著青色襕衫,頭戴襆頭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曹儼一下子認出了他,居然是李延慶的父親李大器。

    「陛下,他便是李延慶的父親。」

    趙構點點頭,緩緩走上前笑道:「李員外住得好悠閑啊!」

    李大器也嚇了一跳,居然是曹儼陪同天子來了,他連忙上前跪下行大禮,「小民李大器拜見皇帝陛下!」

    趙構虛托扶起笑道:「快快請起,延慶是朕的姊夫,員外也是朕的外戚長輩,不必行此大禮!」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1 10:30
第九百二十五章 慈恩上香

    趙構走進了這座清雅脫俗的大宅,李大器在前面給他介紹,「這座宅子一個月前才剛剛完工,實際上是給延慶修建,他們在礬樓附近有一座宅子,不過那座宅子偏小了一點,還不到十畝,而且只是普通府宅,和他目前的身份有點不符,所以我便這裡給他修建一座宅子,比較幽靜,也比較低調。」

    「呵呵!原來這裡是晉王府,朕還真沒想到。」

    趙構心中略有一絲失望,他還想著把這座宅子買下來給父皇養老。

    李大器沒有看出天子眼中的失望,依舊興致勃勃給趙構介紹,「這座宅子的特點是中間是精華,兩段是輔助房舍,像廚房、牲畜棚,庫房、下人房以及護衛房都在兩側,而中間的四十畝便是主人房,前面是主堂、會客房、起居房、餐堂、外書房等等,後面便是花園和內宅,亭台樓閣、小橋曲廊,應有盡有......」

    趙構越看這座宅子就越是喜歡,非常精雅舒適,相信父皇一定非常喜歡,他便向曹儼使了個眼色。

    曹儼會意,當趙構在一座小亭內喝茶休息時,曹儼便把李大器叫到一邊,低聲道:「李員外能不能另外再給延慶造一座府宅?」

    李大器一怔,「這是為何?」

    曹儼便將今天天子微服出巡的來意說了一遍,又嘆口氣道:「官家也是人子,他為了讓受盡磨難的太上皇住得舒適一點而東奔西走,這份孝心令人可嘉,現在官家唯一看中就是這座府宅,讓太上皇能在這裡頤養天年,官家願意出高價買這座府宅,員外能不能體諒官家的一份苦心而割愛?」

    李大器著實有點為難,他倒不是舍不得一座宅子,而是這座宅子是他手中最好的一塊土地,他當然想留給自己的兒子,不過現在是官家來求自己,想到官家的一片孝心,李大器也頗為感動。

    他沉思片刻道:「這樣吧!這座宅子是延慶的府宅,就當他孝敬自己的丈人,而且太上皇也是我的親家,讓親家住這裡,我沒有話說,我另外找地方再修建一座府宅。」

    曹儼大喜,連忙趕去向官家彙報,趙構笑道:「占了晉王的宅子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還要免費奉送,這可要不得,讓李員外估個價,我加兩成買下,可不能讓李員外吃虧。」

    曹儼勸道:「陛下,太上皇畢竟和李員外是親家,有買賣關系不太好,而且李員外說得也對,這是延慶的府宅,孝敬給自己的丈人也算是天經地義。」

    趙構遲疑一下道:「可這樣我很難為情!」

    曹儼想了想道:「不如這樣,陛下也賜一眼皇家山泉給李員外,這樣就是禮尚往來了。」

    趙構覺得這個辦法也不錯,便笑道:「好吧!朕就把鳳凰山東麓的流芳泉賜給李員外,算是這座宅子的一點回禮。」

    在臨安府的二十大皇家名泉中,流芳泉排名第五,本來是留給太上皇享用,但太上皇卻看中了排名第一的瑞石泉,這眼流芳泉趙構便順手賞賜給了李大器。

    搞定了別宮,趙構便告辭離去了,李大器一直將趙構送到碼頭,李大器猶豫一下問道:「請問陛下,延慶最近有沒有回臨安的計劃?」

    趙構微微一笑,「按照慣例,他應該進京述職,不過西北的事情太多,而且又是在前線,他需要將諸事安排妥當後才能成行,所以在時間上朕不作限制,現在已是十月,嚴冬將至,朕估計他要到明年開春恐怕才能成行。」

    李大器行一禮道:「小民明白了,這座宅子今天就可交給宮中,太上皇隨時可以過來居住。」

    趙構見曹儼和幾名侍衛已經先上了船,便取出一封信遞給李大器,低聲囑咐道:「速派人把這封信送給延慶。」

    李大器嚇了一跳,連忙收下信,「小民下午就派人去京兆。」

    趙構倒不是不相信曹儼,而是父皇准備接見的老臣名單中,曹家老爺子排在第一個,趙構擔心曹家會被父皇拉過去。

    ..........

    十月的關中已進入了晚秋,在十月的雲霧之下,關中大地上的顏色已慢慢褪去,太白山峰頂已蓋了初雪,平原上也已披上一件枯澀的大衣,天空中一堆堆深灰色的迷雲,低低地壓著大地,森林裡那一望無際的樹木都已光禿,老樹陰郁地矗立著,讓褐色的苔蘚掩蓋住他身上的皺紋,無情的秋天剝去了他們濃綠的外衣,它們只好枯禿站在那裡。

    但城池裡卻是另一番景像,秋收的喜悅還沒有從人們臉上消退,對新年的期待又跳進了人們的眼中,主婦們開始在市場上巡睃便宜的年貨,男人們則在為年底的一份體面收入而拼命干活,孩子們也開始數著日子盼望著新年,他們的新衣服、壓歲錢、炮仗還有正月十五的燈會等等,窮人家的孩子在那一天也能美美的大吃一頓。

    對於京兆城內的各大寺廟而言,新年也是香火錢入賬的日子,大戶人家幾乎都會在新年前後來還原許願,所以離新年還有兩個月,各大寺廟已經開始籌備各自的法會了,那是吸引香客最有效的手段。

    大慈恩寺今天卻山門緊閉,山門前掃得干干淨淨,十幾名沙彌和數十名士兵站在門口,不斷地將前來上香的香客們勸回,門口貼了一張告示,『大慈恩寺今日有貴客臨門,暫停接待一日,明日准時開啟山門,萬望香客諒解。』

    大慈恩寺內不時有穿著紅白兩色武士服的女侍衛在各個角落出沒,警惕地巡視著四周的動靜,今天是晉王妃帶著幾個姐妹特地來大慈恩寺上香,王妃曹蘊和次妃趙福金在三個月前都懷了身孕,三個月內需在家裡靜養,三個月後則可以出門散心了。

    所以曹蘊和趙福金便約好,可以上街時便一起來寺院為孩兒祈福,懇求佛祖保佑孩子平安健康,今天是良辰吉日,一家人便選在今天來到了大慈恩寺。

    大慈恩寺是唐高宗李治在當太子時追念母親長孫皇後而修建,占地廣闊,氣勢恢宏,是大唐王朝的皇家寺院之一,唐末時寺院毀於戰火,現在的寺院是在原址上重建,無論規模還是僧眾都遠不能和大唐時代相比,在京兆城它也不是最大的寺院,曹蘊選擇大慈恩寺上香,是因為王府離這裡很近,就隔一條小河。

    寺院住持智光大師帶著十幾名長老陪同四位夫人來到大雄寶殿,智光大師合掌笑眯眯道:「王妃除了祈福外,應該還有求子吧!」

    任何一個寺院都希望香客有所祈求,有祈求就有許願,有許願就有還原,尤其是王妃這樣的大香客,住持更是希望她能在佛祖面前多一些許願,但話不能說得這麼直接,求子就是最好托詞。

    大慈恩寺也是王府的供奉寺院,曹蘊每年會捐香油五百斤,曹蘊點了點頭,「晉王子嗣偏少,今天來也是希望腹中骨肉是兩位少郎,若能實現願望,我們一定在還原時重重感謝。」

    「阿彌陀佛,王妃心誠,一定會感動佛祖,請上香吧!」

    曹蘊帶著趙福金進了大殿,師師和扈青兒也跟在後面進了大殿,師師要為女兒的平安健康祈求佛祖保佑,而青兒也希望自己能早懷身孕,她已在上月被冊封為三品郡夫人,當然,在兵部的封賞冊中,她又以扈三娘的名字升為正五品寧遠將軍,在京兆軍中由女兵營統領升為女兵營統制。

    這是扈青兒的兩個身份,她不想放棄軍職,但又渴望為夫郎生一個孩兒,正好遇到停戰,她便希望這段和平時期能早懷身孕。

    四人在香案前先敬了香,隨即四人在佛祖面前跪下,她們合掌磕頭,默默地向佛祖許下了各自的心願。

    「求佛祖保佑,保佑女子腹中骨肉生為少郎,為李氏繁榮煙火。」

    「求佛祖保佑,保佑女子誕下麟兒,求佛祖保佑父皇身體健康,保佑皇兄平安康寧。」

    「求佛祖保佑小女蓮兒無病無災,快樂長大,保佑女子和夫君白頭偕老,不離不棄。」

    「頭頂三尺大佛當知,你若使我夫君神勇,讓我早懷身孕,我必修僧房百間,為汝重塑金身!」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2 10:27
第九百二十六章 賀蘭老劍

    雖然宋朝的京兆城已經沒有當年長安城的東市和西市,宋朝早已拆掉了坊牆,沿街皆可開店,不像唐朝那樣必須有指定的市場,使宋朝的經濟更加發達,商業也更加繁榮。

    不過除了沿街店鋪外,宋朝也有商業集中之地,瓦肆便充當這種角色,它更加後世的綜合體,吃喝玩樂集中在一起,但比後世綜合體更加龐大,更加豐富多彩。

    京兆城有六大瓦肆,其中西城萬家灣瓦子便是京兆城最大的一座勾欄瓦肆,占地約三百余畝,有各種店鋪上千家,西北角還有一座蹴鞠球場,還有可容納數千人的歌棚,眼看要到新年,萬家灣瓦子內行人如織,各家店鋪叫賣著來自天南地北的各種貨物,熱鬧異常。

    李延慶和往常一樣在瓦肆內隨意而行,他可不是微服出行,他雖然是川陝經略使,是陝西路的最高軍政長官,但他也和普通官員一樣,有正常的生活,逛逛街,去酒樓喝一杯,或者去茶館坐坐什麼的,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百姓也沒有因為他是最高主官而對他特別畏懼。

    宋朝是典型的市民社會,官民之間的鴻溝並不是很深,民不畏官,官不欺民,在宋朝已是很尋常之事。

    李延慶頭戴硬角襆頭,身穿一件白色的襕衫,腰束革帶,手執一柄折扇,典型的讀書人打扮,他雖然身材比較高大,但相貌卻很普通,換一身尋常的人打扮,街上行人還真沒有人認出他就是李經略,和李延慶同行的還有新任經略府主薄曹葉,曹葉是曹儼之子,三年前完成太學學業,賜同進士出身,出任黃州官學助教,因京兆府學升級為太學,需要大量的教授,曹葉便從黃州調到京兆,出任經學教授。

    但因為李延慶手下大量官員去河東路上任,經略府嚴重缺人,曹葉便被調到經略府出任主簿一職,從黃州時的從九品文林郎升為從七品朝散郎,也算是升官有術。

    曹葉性格開朗,做事穩重,又是曹家子弟,深得李延慶器重,每次出行都會把他帶在身後,他就相當於後世的秘書一職。

    身後不遠處跟著幾名親兵隨從,若遇到什麼麻煩事,還得他們衝上去。

    「官人今天還是去廣濟米鋪?」曹葉笑問道。

    五天前,李延慶聽到管家抱怨,說米價漲得太快,他便自己跑到這座瓦肆的一家米鋪裡買米,價格上漲了五成,原因竟然是有謠言說宋夏要重新開戰,引起百姓恐慌屯糧,導致糧價普遍上漲,李延慶一方面讓官府避謠,另一方面令張順嚴查謠言源頭。

    現在謠言已經平息,所以李延慶今天又特地來看看糧價。

    「只能說順便看看吧!」

    李延慶笑道:「不能什麼事情都要我過問,否則知府就該罷官免職了。」

    「經略說得對,這些小事插手太多也不是好事情。」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了呯砰嘣嘣的炮仗爆炸聲,很多人都跑了過去,「好像是有新店開業了!」曹葉笑道。

    最近幾個月確實有不少店鋪開業,主要是宋軍奪取了河東路,使陝西路有了安全保障,商人們首先考慮的是安全,當安全問題解決後,商業便迅速恢復過去的繁榮。

    今天開業的是一家皮毛店,店鋪名字叫做『賀蘭老劍』,確實比較奪人眼球,而且這個名字就讓人猜到,這家店可能和西夏有關。

    李延慶頓時有了興趣,要知道西夏貨物中除了毛皮、牲畜、藥材、葡萄酒外,西夏的兵器和馬具也極為有名。

    聞名後世的物產就有金飾鞍、冷鍛甲和夏國劍,西夏的鑄劍術曾一度是天下之最,連大宋天子的佩劍都是西夏寶劍,西夏的馬鞍雖然沒有好契丹鞍那麼有名,但也是做工精致,非常注重騎士的感受,騎在馬上更加舒適,能長途跋涉。

    另外西夏的鐵甲也很有名,鐵鷂子披掛的冷鍛甲更是名震天下,這主要是西夏使用一種大型的立式雙扇風箱,能使爐火溫度更高,打造出的鐵器質量更好。

    不過西夏鐵礦石產量很低,大宋又對西夏實施生鐵禁運,所以西夏劍和鎧甲的質量雖高,但產量極低,在西夏只有貴族才能佩戴,另外冷鍛甲也只有西夏天子的三千核心衛隊披掛。

    所以李延慶看見這家店鋪居然叫做『賀蘭老劍』,深感奇怪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要知道賀蘭幾乎就是西夏的別稱。

    店鋪大門上用紅色彩緞扎成了各種絹花,幾名伙計正在熱情地招呼客人,這幾年戰爭不絕,人們普遍缺乏安全感,兵器的生意確實不錯,只要不買賣長兵器和軍弩等禁品,官府也不干涉。

    李延慶頗有興趣地走進了店鋪,店鋪的布置和一般的兵器鋪沒有區別、架子上,牆上掛滿了各種刀劍弓矢,雖然叫做賀蘭老劍,李延慶卻沒有看見一把來自西夏的寶劍。

    這時,掌櫃迎上來陪笑道:「客官要買什麼?」

    李延慶打量他一眼,見他並不是黨項人,而是一口川音,地地道道的漢人,便笑道:「既然叫做賀蘭老劍。這裡可有夏國劍?」

    「有是有,只是量很少,價格很貴,所以沒有擺出來。」

    「可以拿出來看看嗎?」

    掌櫃猶豫一下,還是和伙計從櫃台下抬出一口箱子,旁邊幾名客人聽說有夏國劍,紛紛圍攏上來。

    箱子打開,裡面取出了八口寶劍,劍鞘是木制,外面縫制一層華貴的豹皮,劍長適中,李延慶拾起一把劍,抽出一半,只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劍刃寒光閃閃,他在試劍木樁上輕輕一擊,劍身便沒入木樁。

    「好劍!好劍!」李延慶連聲贊道。

    其他客人親眼看見寶劍的鋒利,紛紛上前搶劍,掌櫃一把按住木箱蓋子,高聲道:「我醜話說在前面,這劍價格昂貴,丟了我賠不起,要想看劍,我們去裡面談!」

    「掌櫃,這劍多少錢一把!」

    李延慶把劍還給掌櫃,他還想看看另外七把。

    「這是正宗的夏國劍,我家東主也費千辛萬苦才運到大宋來,五百兩銀子一口,一文不讓!」

    眾人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兩千五百貫錢,如果是鐵錢就要五千貫,還要市面少見的白銀,誰買得起,眾人紛紛搖頭,便轉身散去,待眾人都走了,李延慶這才對掌櫃笑道:「我們去裡面談談吧!」

    「官人有興趣?」

    李延慶笑著點點頭,掌櫃立刻將李延慶請進了裡屋。

    李延慶從箱子裡一把把試劍,每把劍都鋒利異常,令他愛不釋手,李延慶笑道:「這八口劍我都要了,價格稍稍讓一讓,如何?」

    掌櫃呆住了,半晌才遲疑問道:「客官八口劍都要?」

    「這種夏國劍是可遇而不可求,既然被我遇到了,我怎麼能放過呢?」李延慶笑道。

    掌櫃沉思半晌道:「如果客官肯付黃金,那就四百兩銀子一口,這是最低價格。」

    李延慶也知道西夏黃金值錢,如果自己付黃金,實際上就變成了六百兩銀子一口,這也是賺兩國金價差異,但能把黃金運回西夏,這倒是個大本事,宋夏兩國都嚴禁金銀出境,抓住就要殺頭。

    不過對方居然能把西夏嚴禁出口的夏國劍運到大宋來,確實有點本事。

    他點點頭,「那就三百二十兩黃金,我回頭就讓人送來。」

    他給兩名親兵吩咐一聲,兩人立刻本回去了。

    李延慶便坐在店裡等候,掌櫃給他上了一杯茶,笑問道:「聽口音,官人似乎也不是京兆人?」

    「我是河北相州人,現在天下大亂,大家都在背井離鄉。」

    「是啊!西夏去年遭受百年罕見的雪災,各地損失慘重,到現在還沒有恢復。」

    「掌櫃是黨項人?」李延慶試探著問道、

    掌櫃搖搖頭,「我是漢人,在西夏生活了幾年時間,今年才來京兆。」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我想再定一百把夏國劍,有沒有可能辦到?」

    掌櫃連忙搖頭,「夏國劍在西夏也很難買到,更不用說走私到大宋,這個恕我不能答應。」

    李延慶又笑道:「西夏四大禁品,夏國劍、冷鍛甲、竹牛角、賀蘭馬,我都有興趣,我們是不是可以合作?」

    掌櫃起身把門關上,低聲道:「夏國劍和冷鍛甲被皇宮控制,基本上搞不到,但竹牛角和賀蘭馬倒有點可能,如果官人肯用黃金交易,我們來想想辦法。」

    竹牛角是一種叫做竹牛的角,只產於西夏,是制弓的最好原料,交給良匠造弓,一石弓就能達到三石弓的殺傷力,西夏沒有好弓匠,宋朝有最好的弓匠,卻沒有這種竹牛角,所以大家都想法設法用走私來解決。

    至於賀蘭馬,又叫山馬,可以在山中奔行的戰馬,也是極有戰略價值,尤其對斥候非常實用,被稱為斥候之寶。

    李延慶點點頭,「這兩樣,你能弄到多少貨?」

    掌櫃想了想道:「現在我不能回答官人,過幾天吧!官人再來一趟,或許我就有消息了。」

    這時,兩名親兵提來了兩包,三十二錠黃澄澄的金子,李延慶把黃金推給他,「我們成交!」

    望著黃澄澄的金子,掌櫃笑眯了眼睛,抱拳道:「相信過幾天,一定會有官人感興趣的消息。」

    李延慶告辭而去,他不再逛市場,直接回到了經略府,派人將張順找來,對他道:「萬家灣瓦子有一家新開的兵器鋪,叫做賀蘭老店,你派得力手下盯住們,我懷疑他們向西夏偷運生鐵。」

    這種走私禁品都是相互的,他們既然能把西夏的禁物運到大宋,那也能把大宋的禁品運去西夏,大宋對西夏第一禁運之物就是生鐵。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2 10:27
第九百二十七章 曹蘊之憂

    中午時分,十幾名頂級刀劍工匠被士兵領到經略府的一間屋子裡,屋子裡只有一張桌子,桌上放著八把寶劍,劍鞘已去掉,每一把劍都寒光閃閃,異常鋒利。

    李延慶指著桌上的寶劍對工匠們笑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夏國劍,西夏嚴禁流入大宋之物,我今天偶然得到,確實很不錯,你們都來看一看。」

    工匠們聽說這八口劍居然就是赫赫有名的夏國劍,頓時大感興趣,紛紛上前細看,或拿著寶劍試鋒口,或者觀察它的鍛紋,每個人都看得格外仔細。

    這時,一名老工匠道:「稟報都統,這寶劍雖然鋒利,但我們大宋也能打造出來。」

    李延慶擺了擺手,對眾人道:「大家可能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當然知道干將莫邪、湛盧太阿都是我們中原名匠打造,我們的鑄劍術肯定要比西夏高,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西夏能把這種高等級的寶劍當做兵器大量打造,這個秘密在哪裡?我們打造一口真正的好劍都要經年累月地消耗時光,如果我們找到一種方法,用幾個時辰就打造出這樣的寶劍,我們的軍隊就能大量裝備,這對提高軍隊的戰鬥力將起到巨大的促進作用。」

    眾人都明白了李都統的意思,不是要打造出良劍,使寶劍能制式兵器化,而是要大量打造良劍,掌握了夏國劍的鍛造方法,或許就能實現這個目標。

    李延慶又道:「以前朝廷打造了厚脊戰劍,對刺穿敵軍盔甲作用極大,以後士兵都要佩戴一把厚脊劍,我看夏國劍就非常適合,所以我希望大家能仿造出來,這八柄劍就給大家研究。」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他們都是頂級工匠,個個都是鑄劍行家,至少有一半是從東京的軍器監過來,在鑄造兵器方面有著極高的權威。

    為首老者向李延慶抱拳道:「啟稟都統,光靠分析樣品有一定的作用,至少能了解到劍的材質,但如果不知道對方的關鍵工藝,就怕仿造出的夏國劍也是形像而神不像,讓都統失望。」

    李延慶微微笑道:「我可以告訴大家一點情報,西夏工匠鑄造兵器非常注重爐溫,他們是用石炭冶煉,其次他們的風箱很大,是大型立式雙排風箱,比我們兩個人還要高,最優質的石炭河東路那邊有,比西夏的石炭好得多,我會安排人大量送來,至於大型風箱我也沒有見過,你們自己想辦法。」

    眾工匠大喜,都統這一席話就已經泄露了西夏工匠的關鍵秘密,他們一起躬身道:「我們會盡快拿出讓都統滿意的厚脊劍!」

    送走了工匠,李延慶拿著留下來的一把夏國劍返回了府宅,這時,曹蘊她們已經從慈恩寺回來了,李延慶讓丫鬟把妻妾們都請來內堂,他有事情要宣布,眾人說說笑笑走進內堂,曹蘊笑問道:「夫君已經定下來了嗎?」

    李延慶點點頭,「肯定要去了,今天給大家宣布一下。」

    「大姐,宣布什麼事情?」趙福金低聲問道。

    「夫君要出趟遠門,大概要一個月時間。」

    「啊!又要打仗嗎?」眾人都吃了一驚。

    「不是去打仗,大家聽夫君說吧!我就不泄密了。」

    眾人滿心疑惑地坐下,丫鬟給她們上了茶點和茶,李延慶笑著對眾人道:「大家都知道我出任川陝經略使,但到目前為止,我還從未去過巴蜀,很慚愧,是個不稱職的經略使,正好這段時間把陝西路這邊堆積的事務都解決了,所以我打算去巴蜀巡視一個月。」

    聽說是去巴蜀,眾人一顆心落下了,接著大家又開始說起幾年前去巴蜀那一次,那一次顛簸坎坷,格外不順,不過扈青兒卻似乎有心事,不停地望向李延慶。

    入夜,李延慶用熱水燙了腳,上床躺下,曹蘊睡在他身邊笑道:「這次去巴蜀,把青兒也帶著吧!」

    「家裡有兩個大肚婆,我覺得她還是留下比較好。」

    「哪裡大肚婆了,這才三個月呢!」

    曹蘊嬌嗔著把丈夫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你摸摸看,肚子哪裡大了?」

    李延慶摸著摸著,方向就變了,曹蘊紅著臉拉開他的手,「不行,孕期不能行房事,醫師再三叮囑過的。」

    李延慶笑嘻嘻道:「醫師只是說頭三月和後三月吧!中間可以的,沒關系,我小心點就是了。」

    曹蘊無奈,只得依了他,好一會兒,李延慶有點疲憊地躺下了,「青兒自己的意思呢?」

    「她當然想跟你去,要不然我怎麼會說這件事。」曹蘊收拾好了身體,換了一身中衣重新躺在丈夫身邊。

    李延慶懶洋洋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放心我,要在我身邊安插一個探子。」

    「去!我有那麼無聊嗎?你在外面要找女人我不管,但別給我領回家來就行了。」

    李延慶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好吧!就讓青兒一起去,這件事明天再說,我先睡了。」

    不多時,李延慶便沉沉睡去,曹蘊卻有點睡不著,前天湯圓兒跑來向她哭訴,她丈夫王貴又在外面沾花惹草,領回來一個大肚子女人,這已經是第四個了,還振振有詞,要傳宗接代,據說他在外面還養有女人,湯圓兒都要崩潰了。

    不過湯圓兒說漏了一句話,說是王貴急憤中脫口而出,『都統也在外面養女人,曹夫人都沒有反對,你整天吃什麼干醋?』

    這讓曹蘊暗暗吃了一驚,難道自己丈夫真在外面養了女人嗎?

    這件事在沒有證據前還不能伸張,得給青兒說一說,讓青兒暗中觀察一番。

    .........

    次日一早,李延慶剛剛來到經略府官衙,張順便匆匆趕來,「都統,那家兵器鋪的底細已經摸清楚了。」

    李延慶愣了一下,這麼快就摸清楚了?

    「你確定自己沒有被誤導?」

    張順搖搖頭,「他們在京兆招募了兩名伙計,卑職就從這兩名伙計著手,問出了這家兵器鋪的背後東主。」

    李延慶索性放下筆,十指交插在一起,饒有興致地問道:「他們是什麼來歷?

    「和幾年前的黑黨項有關!」

    黑黨項是李延慶初任京兆同知時鎮壓的一支叛亂部落,他們原本生活在慶州一帶,不過前年已經舉族遷去了熙河路的河湟一帶,在那邊為宋軍養馬,他們養的河曲馬已是京兆軍的重要戰馬來源。

    「這家兵器鋪的後台是黑黨項?」李延慶有點懷疑。

    「准確說是黑黨項的一個分支,首領叫做西壁儔,生活在蘭州北部的黃河南岸,名義上是畜牧為生,但實際卻干著走私禁品的買賣。」

    「做什麼違禁品買賣?」

    李延慶語氣有點冷了,他知道西夏現在國力衰弱,急需很多戰略物資,尤其是生鐵十分渴求,西夏官府收購生鐵的價格是大宋市場上的十倍,為了獲得生鐵而不擇手段,甚至把牲畜賣到大宋後,直接把鐵錢運回去熔化。

    李延慶對西夏實施了十分嚴厲的生鐵禁運,膽敢走私生鐵去契丹,一旦被查獲,立斬不赦,今年以來已經殺了上百名冒險走私生鐵的商人。

    不僅宋朝對西夏實施生鐵禁運,連金國也嚴禁運生鐵到西夏,生鐵對金國也同樣是緊缺的戰略物資。

    張順沉聲道:「到目前為止,他們做的是走私金銀的買賣,把宋朝黃金運到西夏兌換成白銀,又把白銀運到大宋兌換成黃金。」

    李延慶點點頭,大宋一兩黃金兌十兩白銀,官價和黑市價都一樣,但西夏一兩黃金卻最多能兌到十五兩白銀,這就是五成的利益,很多小商人都在暗中做這個生意,但宋夏兩國都嚴禁金銀出境,所以只能做走私的買賣。

    如果只是走私金銀倒也罷了,但李延慶懷疑他們還是要做生鐵走私,否則他們開兵器鋪做什麼?

    「你繼續派人監視他們,最好派人成為他們的伙計,切實掌握他們動向,我擔心他們會大規模走私生鐵,如果真是那樣,你要及時阻止,絕不准一斤生鐵流入西夏。」

    「卑職明白了,這就去安排!」

    李延慶又笑著擺擺手,「你別急著走,聽我把話說完。」

    張順連忙靜下心繼續聽下去,李延慶又笑道:「黑黨項的走私具有兩面性,那家店鋪的掌櫃也答應搞竹牛角和賀蘭馬給我們,我們也要利用這個渠道搞到我們需要的東西,尤其是賀蘭馬,對斥候營的作用很大,最好我們能搞到幾百匹賀蘭馬,所以你一方面要破壞他們走私生鐵,但又不能讓他們察覺,必須讓他們繼續走私賀蘭馬,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張順想了想道:「那為何不明著讓他們和宋軍合作?」

    「現在還不是時候,等他們真的搞生鐵時,你再視情況行動,這件事我不多管,就交給你了。」

    「卑職遵令!」

    張順這才行一禮匆匆走了。

    等張順離去,李延慶又負手走到地圖前,他目光注視中原地區,劉豫的齊國已經成立了,說明金國國力已經不支,不得不推出代理人替他們剝削中原。

    現在京兆軍的當務之急是要在中原地區建立龐大的情報網,等過了兩年滅了西夏後,自己就能回過頭收拾偽齊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3 10:27
第九百二十八章 另有目的

    這時,有士兵在門口稟報,「王副統和趙使君來了。」

    「請他們進來!」

    不多時,王貴和趙開先後走了進來,目前趙開出任陝西路轉運使,負責籌辦京兆軍的錢糧物質。

    兩人見了禮,李延慶笑著請他們坐下,又讓親兵上了茶。

    「王副統,說說現在民團的募兵的情況?」

    由於李延慶太原府招募的五萬軍隊交給了張叔夜,他返回京兆府後便著手在陝西路也招募五萬新兵,並籌建十萬民團,招募新兵由劉錡負責,兩個月前已基本上完成了,民團則進展較慢,到現在連一成都沒有完成。

    王貴嘆口氣,「還是那個問題,正規軍士兵可以免稅,還有每月六貫錢軍俸,民團士兵心中很不平衡,光給免稅還不行,他們要求至少每月兩貫錢,否則很難招募到民團士兵。」

    民團士兵也就是預備役軍人,一旦京兆軍兵力不足,就會抽調從軍,不需要訓練,他們平時就利用空余時間進行了大量訓練,基本上已經是准正規軍。

    如果每月兩貫錢,那十萬民團就是二十萬貫錢,這個數額很大,李延慶又向趙開望去。

    趙開面露難色,朝廷已經把巴蜀三路的一千萬稅賦全部給了西北三路,陝西路就獨得六百萬貫,平均每月五十萬貫,但光新招募的五萬士兵,每月就要三十萬貫的軍俸,還有之前的京兆軍,也是每月三十萬貫,這就是每月六十萬貫的固定軍費開支了,陝西路自身的稅賦很低,只能靠幾座銀礦的額外收入,但所有的財政收入不能只用來養軍,還要關注民生,還要基本的官吏薪俸開支和政務開支,還要大筆武器軍備開支,現在就已經入不敷出了,哪裡還拿得出每月二十萬貫的軍費。

    趙開只得苦笑一聲,對李延慶道:「這件事只能和朝廷商量,看朝廷能不能每月再支援我們三十萬貫軍費?」

    李延慶搖搖頭,「我前些日子和官家進行了鴿信往來,官家說最多給我們一些特殊的權力,但錢糧還得我們自己想辦法。」

    「要麼就只能壓榨巴蜀三路,但現在巴蜀百姓的稅賦也很重,壓得他們喘不過氣,若再加軍費,恐怕就會造反了。」

    李延慶沒有接話,他沉吟一下道:「今年上半年的稅賦成都府路好像還沒有繳解給我們,我記得沒錯吧!只有梓州路和夔州路送來的。」

    趙開點點頭道:「按理應該八月份就送來,我已經連催兩個月了,他們只得答應馬上就送,可到現在還沒有給。」

    「看來我得親自跑一趟了。」

    李延慶隨即對趙開道:「後來出發去巴蜀,趙使君一起去吧!」

    「卑職沒問題,且容卑職先回去把事情安排一下,後天跟隨都統南下。」

    趙開的官衙裡還有千頭萬緒的事情要解決,他便行一禮,先告辭走了,這時,李延慶對王貴冷冷下道:「調集一萬騎兵在藍田縣等候,隨即聽候我的命令!」

    ...........

    兩天後,李延慶踏上了巡視巴蜀的路程,這是他第一次前往巴蜀,當然也是他出任川陝經略使以來第一次南下。

    朝廷任命李延慶出任川陝經略使,更多是出於財政上對陝西路的支持,以巴蜀的錢糧來支撐陝西路的西北中心地位,並不是把巴蜀劃入他李延慶的勢力範圍,他只是巴蜀名義上的最高政務官,至始至終,巴蜀的官員也並沒有向他彙報過什麼政務。

    一方面固然是因為路途不便,但更重要是朝廷對巴蜀從未放手,這一點李延慶心知肚明,他雖然主管川陝政務,但卻不能真的把手伸進巴蜀,那就會成為朝廷大忌了。

    巴蜀由於封閉的自然環境,在天下大亂之際很容易出現獨立的趨勢,所以便有天下未亂而蜀先亂,天下已治而蜀未治的說法。

    自古以來,中央朝廷都對巴蜀在行政上采取分治的手段,兩漢分為西川和東川,隋唐則分為山南西道和劍南道,在宋朝也分為成都府路、梓州路和夔州路三個大的行政區,就算到後世,也要把巴和蜀分開,成立各自的行政區。

    李延慶走子午谷南下,三天後抵達漢中南鄭縣,漢中地區屬於利州路,算是進入巴蜀了。

    李延慶這次只帶五百女兵南下,但這只是公開部分,而在此之前,燕青已率領五百最精銳的斥候軍先一步分散進入了巴蜀。

    另外和他一同南下的官員除了主薄曹葉外,還有就是陝西路轉運使趙開了。

    這次李延慶南下的目的之一也是為了催促錢糧,要求成都府路盡快把上半年賦稅轉運到陝西路,這也是朝廷定下的國策,以巴蜀三路的全部財力支援西北三路。

    另外,朝廷已決定在巴蜀三路推行鹽茶改革,增加稅賦收入,但卻遲遲推行不下去,地方阻力太大,有點不了了之的跡像,新朝廷在臨安剛剛成立一年多,中央權威遠遠不如東京的北宋朝廷,所以地方官府完全可以不理睬朝廷的某些決定,朝廷也無可奈何。

    但鹽茶改革推行不下去的後果卻直接影響到了西北三路的切身利益,李延慶就無法袖手旁觀了,這次南下他不僅要催促錢糧,而且還要用強力手段推動鹽茶改革。

    趙開卻不看好李延慶的巴蜀之行,當初他就任成都府路轉運使,就是為了推行鹽茶改革而被巴蜀官場排斥,最終被貶到漢中當個小縣尉,李延慶這個外來戶又怎麼動得了盤根錯節的巴蜀官場利益?況且朝廷並不支持李延慶對巴蜀官場管得太多。

    「趙使君能不能給我說說巴蜀鹽茶改革之事?」李延慶和趙開騎馬並肩而行,微微笑問道。

    趙開笑了笑道:「經略可知巴蜀有個說法叫做窮廟窮和尚富方丈,這句話怎麼理解?」

    「是不是指百姓窮、官府窮,但官員卻很富?」

    趙開點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其實不光官員富,還有地方豪紳也富可敵國,巴蜀盛產鹽、茶、生鐵、糖和酒,這幾種物產都是巨大的稅源,按理應該由官府專賣,也就是由鹽鐵司和茶酒司主管,又直接隸屬於朝廷計司,各州府不能插手,但元豐改制後,削弱三司,把計司職權歸屬戶部,各州府的戶曹司也就能名正言順地插手鹽鐵司和茶酒司,年長日久,巴蜀這邊的鹽鐵司和茶酒司已名存實亡,地方主官拿到專賣權,自然會千方百計為自己攬財。」

    「能不能舉個例子說說?」

    「就拿酒來說,官府掌握酒曲,然後酒曲賣給正店釀酒,正店再把酒賣給各家酒館,但正店由誰來指定?當然是官員的三姑六婆開正店,然後官府低價賣曲餅給正店,正店釀酒後再高價賣給各家酒館,釀酒之利大半就被正店拿走了,其實就是被各個官員得到了,鹽也是一樣,少數大鹽商拿走了暴利,官府和眾多小鹽商無利可圖。」

    「那當時你打算怎麼改革呢?」李延慶又問道。

    趙開苦笑一聲道:「所謂改革其實就是重新分配利益,我當時在成都府路打算發行酒曲引和鹽引,取消正店和大鹽商的控制權,所有酒館都能直接向官府買酒曲引自己釀酒,所有小鹽商也可以向官府買鹽引後直接去鹽場提貨,正店和大鹽商就無法從中獲利,結果這個方案提出來不到三天,就有人舉報我的手下在糧倉損耗上做手腳,中飽私囊,御史來查了一個月,抓了不少人,卻始終找不到我謀私的證據,但還是彈劾我負主責,把我貶去漢中,我提出的鹽茶改革也就不了了之。」

    李延慶笑道:「其實你的想法和我一致,這次我去巴蜀,就是打算重建鹽鐵茶酒使司,把專賣權重新從地方官府手中奪回來,使君覺得可行嗎?」

    「方向是對的,可就怕朝廷不力啊!我聽說朝廷也發現弊端,要求巴蜀三路推行鹽茶改革,但地方官府根本就不睬,朝廷也沒有辦法,畢竟太遠,朝廷權威也不夠,對地方官府控制不力。」

    李延慶搖搖頭,「我不是要把茶酒司交給朝廷,而是由京兆軍進行軍管,用軍隊的力量強行推行。」

    趙開吃了一驚,實行軍管,那朝廷那邊怎麼交代,但一轉念,他便明白了,李經略並不是魯莽之人,一定是已經得到了官家的許可,否則他不會拖到現在才去巴蜀。

    趙開沉思片刻道:「軍管只是一種保護手段,具體實施還得讓文官來執行,以免被朝廷抓住把柄,對經略的名聲不利。」

    李延慶微微一笑,「我已經和官家談妥,在巴蜀三路設立都轉運都使司,下設鹽茶提舉司和倉漕提舉司,隸屬於川陝經略府,五年後將都轉運都司交給朝廷,這次官家也會派御史來成都府協助我。」

    「原來經略已經和官家溝通好,卑職還白白擔心了。」

    李延慶笑道:「正如你所言,軍隊只是保駕護航,具體還得由文官來實施,都轉運使由我兼任,趙使君就出任副都轉運使,負責具體事務,使君能接受這個燙手的職務嗎?」

    趙開哈哈一笑,「只要經略把棒子上刺統統削掉,我願意為經略舞好這根大棒。」

    李延慶臉色露出淡淡的笑意,棒子上的刺可不是能輕易削掉的,這次巴蜀之行,恐怕意味著一場血雨腥風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3 10:27
第九百二十九章 CD知府

    中午時分,李延慶的軍隊抵達了漢中府南鄭縣,知府劉壽山、通判肖雲以及團練副使張濤帶著十幾名官員出城迎接李延慶的到來。

    漢中府雖然行政上屬於梓州路,但在軍事上卻由陝西經略使府管轄,李延慶翻身下馬,將戰馬遞給親兵,走上前笑道:「劉知府,肖通判,我們好久不見了!」

    「確實好久不見了,那時李經略使還是京兆同知,這一晃就過去四年了。」

    「感謝漢中官府和漢中百姓對京兆軍的支持,這次我南下既是巡視,同時也是為了感謝大家,也算是一次感恩之旅。」

    「經略大人太客氣了,作為屬下,支持京兆軍是我們份內之事。」

    眾人又寒暄幾句,李延慶便在一班官員的陪同下進了城,扈青兒率領五百女兵進駐漢中軍營。

    李延慶來到府衙內堂坐下,一班官員陪同兩邊,謙讓好一會兒,知府、通判和團練副使才勉強坐下,眾人一邊喝茶,一邊簡要的彙報軍政事務。

    這時,李延慶問團練副使張濤道:「漢中府目前有多少廂軍?」

    「回稟經略使,大概有一千人左右,分布在三個縣內,主要負責剿匪和維持秩序。」

    李延慶點點頭,又問道:「我記得上個月經略使下文,要求巴蜀三路的兩萬廂軍都要來京兆府集訓,有部分州府的廂軍來了,有的沒有來,漢中府好像也沒有來,這是為什麼?」

    張濤臉上頓時露出尷尬之色,他看了看知府劉壽山,劉壽山連忙道:「張團練本來是准備帶軍隊北上參訓的,但洋山縣那邊忽然出現一股盜賊,張團練便率軍去剿匪了,所以就沒有去成。」

    李延慶當然知道這個劉知府在信口開河,找借口都不會,洋山縣哪裡會出現什麼盜賊,無非是他們怕自己奪了地方主官的軍權,扣住廂軍不讓回來。

    李延慶也不說破,只淡淡道:「訓練對士兵們很有好處,夔州路幾個州的廂軍回去後都普遍反映不錯,不僅軍紀得到增加,士兵的體質和素質也和從前不能比,完全就像換了一支軍隊,反正只集訓半個月,張團練最好明天就帶兵出發。」

    張濤又看了一眼劉壽山,劉壽山點點頭,張濤連忙起身行一禮,「卑職遵令,明天就帶弟兄們去京兆府集訓。」

    李延慶隨即又去郊區探望幾戶河東路逃來的難民,詢問他們生活情況,又囑咐劉壽山和肖雲要關心逃民,隨後李延慶又參觀了倉庫,詢問了今年的稅賦情況,休息一夜,次日便率軍啟程南下。

    就在李延慶率軍剛走,劉壽山立刻將一只鴿信飛往成都府。

    .........

    成都府是巴蜀地區政治中心,土地肥沃,人口眾多,物產豐富,成都府路包括成都府、綿州、漢州、茂州、簡州、眉州、嘉州等等十三個州府,人口數百萬,是大宋目前僅次於江南東路和兩浙路的稅賦重地。

    成都知府叫做曾秀麟,出身彭州大族,是宰相章惇的女婿,元符二年進士及第,在朝廷資歷極深,政和五年曾出任禮部尚書,政和六年在派系鬥爭中失利,被蔡京彈劾,被貶到成都府出任通判,宣和二年正式出任成都知府至今。

    巴蜀一向是太傅梁師成的地盤,曾秀麟也是梁師成的心腹,趙桓登基後,童貫、王黼、李彥被殺,蔡京退仕,梁師成被發配嶺南,朝廷已無位高權重之臣,曾秀麟是巴蜀本土官員,又以他數十年的從政資歷成為了巴蜀三路事實上的地方官領袖。

    曾秀麟政治意識極為敏銳,在朝廷中也有同盟,左相呂頤浩便是他政治同盟,當康王趙構即位後,他是地方官府中第一批上表稱賀的地方主官,李綱被罷相後,天子趙構有意提升他為副相,但被他婉言謝絕,並支持朱勝非為相國。

    而當太上皇從金國返回後,他又是第一個上書慰問的地方官,趙佶被他的忠心深深感動,他由此進升為正二品特進。

    李延慶被封為川陝經略使,曾秀麟也虛與委蛇,一方面積極表態全力支持京兆軍抗金,另一方面卻暗中抵制李延慶落實巴蜀三路的管轄權,正是在他的授意下,巴蜀三路各州的知州們都不把政務報告交去經略府,而是直接上報朝廷,使李延慶這個川陝經略使名存實亡,依舊只有陝西經略使的實權。

    曾秀麟這兩天有點心神不寧,他已經知道李延慶南下巡視的消息,他也知道李延慶為什麼南下,成都府路上半年的三百萬貫稅錢和七十萬石糧食到現在還沒有解押去京兆府,李延慶名義上是來巡視巴蜀,但真正目的想必是來興師問罪吧!

    稅錢和糧食都在成都府的倉庫內,但曾秀麟並不想就這麼交給陝西路。

    「倒是誰在難為誰?」

    官房內,曾秀麟喝了一口茶對轉運使張吉冷冷道:「他要抗金我們全力支持,一文錢也不會少給他,但現在宋金簽訂了五年合約,還要像去年那樣支持陝西路,我覺得就沒有必要了,我們也要修橋修路,也要辦學,也要支付官員俸祿,如果把全部稅賦都給他,我們怎麼辦?所以要談一談,以後只給一半,另一半交給朝廷也好,留作自用也好,總而言之,我們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無條件支持他了。」

    張吉陪笑著說道:「宋金協議是從五月份開始,而這次的錢糧是整個上半年的稅賦,卑職的意思是說,這一次先給他們,下一次再商量。」

    「我知道,給他們也無妨,但在給之前必須先講好章程,以後怎麼給,不把以後的事情說好,這一次我就不會給他。」

    張吉心中暗暗嘆息一聲,李延慶那麼強勢的人,得罪了可不是好事了,惡人要自己去做,又不肯給自己一個變通的辦法,事情很棘手啊!

    張吉猶豫一下,又硬著頭皮道:「卑職聽說朝廷派溫御史來成都,如果卑職不給,就違背了官家和朝廷旨意,就怕御史會彈劾卑職。」

    「這或許是官家的意思,但未必是朝廷的態度,據我所知,朝廷為這件事也是爭論不休,知政堂的意見是三比三,而且太上皇希望我們能恪守原則。」

    「太上皇?」

    張吉愣住了,難道太上皇也插手這件事了。

    他見曾秀麟的目光透著得意,便忍不住低聲問道:「莫非太上皇和府君有聯系?」

    曾秀麟得意一笑,「你以為呢?要不然我會和他李延慶撕破臉皮?」

    曾秀麟又起身拍拍張吉的肩膀,「放心吧!我手上有太上皇的手諭,不會讓你被御史彈劾。」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只見成都府通判許慶微快步走進內堂,對曾秀麟笑道:「府君,漢中府的鴿信到了!」

    曾秀麟精神一振,連忙道:「快拿來我看!」

    這必是漢中知府劉壽山給自己的鴿信,曾秀麟很想知道李延慶在漢中府都問了什麼問題?

    曾秀麟打開寫得細細密密的鴿信,仔細地看了一遍,他點點頭對張吉和許慶微道:「他果然是來催錢糧,在我的意料之中,不過他還提到了廂軍去京兆府集訓一事,我們的廂軍去了嗎?」

    許慶微笑道:「這件事我記得洪指揮使請示過府君,當時府君說如果別的府州都去了,那成都府也可以去。」

    「那別的府州都去了嗎?」

    「有部分去了,但大部分都沒有去,據我所知,連距離京兆府最近的漢中廂軍都沒有去。」

    曾秀麟呵呵笑了起來,「既然如此,我們急什麼,等別的州府都去了,我們成都府廂軍再去也不遲!」

    「可我們需要找一個理由!」張吉又小心翼翼道。

    曾秀麟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這個張吉什麼都好,就是膽子太小,需要什麼理由,沒有時間就是最好的理由。

    但他怕張吉擔心太多,便隨口敷衍道:「理由千千萬,咱們運錢糧北上不是需要廂軍嗎?所以沒法去集訓,這個理由怎麼樣?」

    「好!好理由。」

    許慶徽和張吉交口稱贊,三人一起大笑起來。

    曾秀麟心中卻有點狐疑,只帶五百女兵南下,這個李延慶在搞什麼名堂?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14 10:43
第九百三十章 各耍心機

    黃昏時分,李延慶的隊伍抵達了距離成都縣約五十裡的蠶此鎮,再向前走便是一望無際的稻田,李延慶隨即下令軍隊在小鎮上駐營休息。

    軍隊帶有簡易行軍帳,很快便在小鎮外面的空地上搭起了軍營,李延慶卻對小鎮頗有興趣,趁著駐營的空檔,他帶著扈青兒和兩名親兵不緊不慢向小鎮走去。

    蠶此鎮其實也不算小,只是比較分散,鎮東和鎮西之間還分布大片稻田,李延慶駐軍之地在鎮東,而小鎮的繁華之地卻在數裡外的鎮西。

    不過鎮東也有一座客棧,兩座酒館和一家雜貨店,此時,天還沒有完全黑,李延慶見一家院子開著大門,便信步走了進去,卻見院子裡一對老夫妻正在編竹器。

    「官家要買竹器麼?」老者熱情地迎了上來。

    老者說一口純正的川音,不過還能聽懂,李延慶見竹器編得不錯,便笑道:「可以買上幾個,不過老丈能不能先給我一碗水。」

    「老婆子,快去倒水!」

    老婦人起身去倒水了,老者又拿出幾張竹凳子熱情地請他們坐下。

    「聽官人口音,應該是北方人吧!」

    「我是河北相州人。」

    「難怪長得那麼高大。」

    老者又看了一眼穿著緊身盔甲的扈青兒笑道:「女娃子從軍還是比較少見的。」

    扈青兒臉冷了下來,她不喜歡別人拿她從軍之事開玩笑,李延慶呵呵一笑,岔開話題,「老丈就是編竹器為生嗎?」

    老者搖搖頭,「編竹器只是為了給兒子補貼一點家用,種田太辛苦,生活壓力大啊!」

    這時,老婦人端了一壺水和幾只大碗出來,她對扈青兒溫和地笑了笑,又繼續編竹器去了。

    扈青兒連忙給李延慶倒了一碗水,李延慶端起碗喝了口水,點點頭道:「水質不錯,很甘甜。」

    「我們這裡井水兒很好,慢點喝,壺裡有的是!」

    扈青兒過去找老婦人挑選竹器,李延慶卻很隨意地和老者閑聊。

    「我看這裡土地肥沃,水源充足,物產也豐富,怎麼會日子難過?」

    「哎!稅賦太重了,除了田稅免役錢外,還有抗金軍費,每個人頭一貫錢,我們家六口人,一年就要六貫,而且現在都是講足貫,相當於以前的八貫錢,至少要養四頭大肥豬才夠交抗金軍費,聽說陝西路的軍費都壓在我們巴蜀身上,日子過得苦啊!」

    李延慶沉默片刻問道:「那家裡的鹽茶開銷大嗎?」

    「鹽茶酒一直就很貴,現在我都是自己上山去采野茶,但不准賣,酒也是,自己釀果酒喝,也是不准賣,賣了就要坐牢,鹽沒法子,一鬥鹽要幾百文,只好省著點吃。」

    這時,扈青兒挑了二十幾只竹器,親兵付了錢,直接挑著竹器跟隨李延慶回營了。

    「老頭子,你剛才亂說話,那個年輕人好像不是一般人,那個女娃子是他的隨從,我看得清楚,連頭盔都是用銀子做的。」

    老者心中也有點懊悔自己說得太多,但他依舊嘴硬道:「沒啥子關系,我說的大家都知道,又不是哪樣秘密!」

    話雖這樣說,但他還是連忙關了大門,給老婦人使個眼色,兩人收拾東西躲進裡屋去了。

    .........

    李延慶幾乎是沉默著返回大營,他第一次聽說還有抗金軍費這個稅目,每人每年一貫錢,成都府路有五百萬人口,那每年至少征收五百萬貫錢,而去年成都府交給經略府的錢是六百萬貫,也就是說,除了抗金軍費外,別的稅賦只有百萬貫,這可能嗎?

    田稅、戶稅、商稅、免役錢,更不要說官府專賣的鹽茶酒糖生鐵等等生活物資,光這些日常生活物資的專賣收入至少都要一千萬貫以上,這些錢到哪裡去了?

    李延慶已經意識到,這件事或許就是曾秀麟的把柄。

    ........

    次日中午,李延慶隊伍抵達了成都縣,知府曾秀麟、通判許慶微、轉運使張吉以及都指揮使洪兆年等等數十名官員出城迎接川陝經略使、晉王李延慶的到來。

    曾秀麟年約六十歲左右,身材高胖,精神矍鑠,臉上隨時隨地都掛著笑容,而且很善於控制話題,從城門口到府衙幾乎都是他一個人在說,其他官員只是帶著一絲禮貌的笑容,沒有一個人打斷曾秀麟的話插嘴。

    也由此可見曾秀麟的強勢,在成都府乃至成都府路,他都是說一不二。

    .........

    眾人在府衙坐下,李延慶指著趙開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們陝西路轉運使趙使君,想必大家都認識吧!」

    眾人臉上都露出尷尬之色,曾秀麟干笑一聲道:「趙使君又遇伯樂,可喜可賀!」

    趙開冷冷哼了一聲,「曾知府對趙某的關照,趙某一直銘刻於心。」

    曾秀麟臉上的笑容終於有點掛不住了,他連忙轉開話題笑著問道:「這次李經略來成都是為了何事?」

    「三件事!」

    李延慶微微一笑道:「第一件事是我正常的巡視,作為川陝經略使,到現在才來巴蜀三路,已經讓我很慚愧了,這次我主要是探望大家。」

    眾人紛紛笑道:「我都在說等李經略到來,一定要罰酒三杯,作為遲遲不來巴蜀的懲罰。」

    李延慶笑著擺擺手,「感謝大家厚愛,若有機會,我一定會自罰三杯給大家賠罪,不過恐怕公務在身,不能飲酒,下次有機會吧!」

    「李經略的第二件事情是.......」

    「第二件事是關於地方廂軍去京兆集訓一個月,大家也知道,我不太過問巴蜀政務,這也是官家的意思,讓我側重主管軍事,作為主管軍事的經略使,廂軍集訓是我今年必須搖完成的任務,成都府路有八千廂軍,怎麼樣,給其他兩路帶個頭吧!」

    曾秀麟其實對軍隊訓練並不感興趣,既然李延慶承認自己只管軍不管政,這個面子曾秀麟就得給李延慶,如果自己一口回絕,恐怕下個議題就很難談下去了。

    而且這次李延慶只帶著五百女兵南下,無形中便使他放松了警惕。

    想到這,曾秀麟點點頭,對都指揮使洪兆年笑道:「既然是李經略今年要完成的任務,咱們當然要支持,洪指揮使安排一下吧!這幾天就把廂軍送去京兆府,爭取過年前回來。」

    「卑職明白了,馬上就安排。」

    「李延慶又笑道:「反正這幾天軍隊也要護送錢糧北上,正好就在京兆府訓練了。」

    大堂上立刻鴉雀無聲,半晌,轉運使張吉才苦笑一聲道:「不瞞李經略,錢糧之事有點難啊!」

    李延慶冷冷看了一眼曾秀麟,「曾知府,現在已經是十月份了,可上半年的錢糧還沒有解送給我們,貴府打算拖到什麼時候?」

    曾秀麟干笑道:「李經略有所不知,這件事我們很為難,因為宋金議和,朝廷認為沒有必要把巴蜀的錢財全部轉運去西北,現在這件事朝廷爭論得很厲害,我們想等到有結論後再啟運。」

    「我可沒有聽說過要減少錢糧,官家從未告訴過我,宋金議和就可以減少軍費,莫非曾知府收到了官家的聖旨?」

    「官家的旨意倒沒有收到,不過太上皇的旨意卻收到了,要求我們減半向西北三路供應錢糧。」

    李延慶一怔,「*********秀麟點點頭,「太上皇雖然已經退位,但他依舊在指導天子治國,他的旨意我們地方官不敢不從,請李經略理解我們的難處。」

    李延慶沉吟良久道:「這樣吧!你先把上半年的錢糧押解給我,然後我向官家請示,咱們以官家的正式旨意為准,如果官家也決定削減錢糧,那我也只能接受,曾知府,這個方案不過份吧!」

    曾秀麟咬了一下嘴唇道:「要不我先給一半,另一半欠著,等官家的旨意到了再定。」

    李延慶搖了搖頭,繼續討價還價道:「宋金談判是五月份,那麼五月份之前的必須全給,之後兩月的可以先給一半,就算太上皇也不能違反宋金協議吧!」

    「那好吧!就這樣定了,先押解兩百五十萬貫錢,五十萬石糧食去京兆府,剩下的我們聽朝廷的安排。」

    曾秀麟還是有信心,他相信在這件事上,官家一定鬥不過太上皇。

    「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李延慶起身呵呵笑道:「我的軍隊休息半天,明天一早繼續去梓州路巡視,錢糧就麻煩曾知府安排了,盡量這兩天就上路,眼看要過年了,可還欠著軍費,軍心已經有點不穩了。」

    曾秀麟欣然笑道:「沒問題,今明兩天准備一下,最遲後天就上路,八千軍隊順便一起去京兆府集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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