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9 10:43
第九百六十一章 滅國之戰(十四)

    「少酋長,拓跋文將軍陣亡了!」有人大聲地叫喊。

    「什麼?」

    拓跋威驀地回頭,向拓跋文的軍隊望去,兩千的軍隊已經消失殆盡,有宋軍高高挑起一顆人頭,看面孔正是拓跋文。

    拓跋威心中悲憤萬分,大吼道:「和宋軍拼了!」

    拓跋部的軍隊實際上已經九萬宋軍包圍,

    曹猛率兩萬騎兵從側翼衝進了拓跋部的一萬後軍方陣,這是拓跋部最弱的一支軍隊,幾乎全部是新兵,裝備差,士氣低迷。

    所以拓跋軍將他們放在最後,沒想到他們卻遭遇到了宋軍最強大的兩萬騎兵。

    他們已經是拓跋軍軟肋,士兵驚惶之下,更是變成了一群群待宰的綿羊,在宋軍凶狠的殺戮下,一批批悲慘的死去。

    曹猛的猛力爆發了,他揮舞著大錘在騎兵陣內橫衝直撞,在他大錘下,拓跋軍士兵無不腦漿迸裂、骨斷筋折。

    而他身後的兩萬宋軍騎兵,則以五百人為隊,縱橫交錯,刀劈箭射,矛刺穿胸,他們將敵軍陣型分割開,無情地殺戮著已經混亂的敵人,戰刀上沾滿了鮮血,在宋軍騎兵強大的衝擊下,一萬新兵方陣徹底崩潰了,他們四散奔逃,軍心喪失殆盡。

    拓跋威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終於有了退意,但此時已經有點晚了,他的後路被斷,他率領的五千騎兵正迎面遭遇了重甲步兵。

    鼓聲敲響,緩慢而有力,「咚!咚!」伴隨著沉重的鼓聲,重甲步兵正一步一步向數十步外的拓跋軍靠近,每走一步都是那麼震人心魄,每走一步都是那麼氣勢如山。

    這時,拓跋威見勢不妙,大喊一聲,「衝出去!」

    拓跋威開始尋找退路了,他的士兵們卻很清楚,只有衝出去才有生的希望,逃生的本能讓他們拼命了,他們高舉長刀,舞動長矛,瘋狂地向宋軍重甲步兵衝擊,儼如暴風驟雨般衝去,但重甲步兵卻如大山巍然不動。

    拓跋部大將拓跋阿定一馬當先,他揮動著長矛,大吼一聲,分心便向宋軍首領刺去,重甲步兵首領是大將關勝,他大喝一聲,凶猛的斬馬劍迎頭劈下,劍勢凌厲,頓時將衝到他面前的拓跋阿定連人帶馬劈為兩半,血光飛濺,內髒橫流。

    重甲步兵長刀揮舞,步步推進,刀光血影,或劈或刺,所向披靡,拓跋騎兵斷頭殘軀滾滾落地,慘叫哀號聲響徹原野,在他們身後及兩邊,宋軍騎射箭如飛蝗,讓他們死傷慘重。

    受傷的拓跋騎兵跪下地上苦苦哀求,但仍難逃一死,他們被列陣而上的重甲步兵劈成碎片,血流成河,屍橫累累,曠野裡漸漸變成了一邊倒的人間屠宰場。

    ........

    李至宗見拓跋威根本不聽自己指揮,他心中恨怒交加,但又無可奈何,他不能不救拓跋軍,李至宗急對細封別也道:「細封將軍,形勢緊急,萬望看在朝廷的份上出兵救援拓跋部,若拓跋部被殲,我們作戰後續就很不利了。」

    細封別也冷冷道:「不知我救了拓跋部,都帥要不要把拓跋威斬首示眾?」

    細封別也毫不含糊,開出了出兵救援拓跋部的條件,殺拓跋威。

    李至宗頓時有點為難了,拓跋威是拓跋部的少酋長,即將繼承拓跋大酋長之位,如果把他殺了,拓跋部撤軍還是小事,說不定還會內訌,自己也沒法向拓跋萬利交代。

    可如果不殺拓跋威,軍心就完了,拓跋威擅自改變作戰計劃,不聽主帥將令,不管是在哪支軍隊都是死罪,所以細封別也的要求一點都不過份。

    李至宗半響道:「拓跋威畢竟還年輕,行事魯莽,我保證讓他父親向細封將軍道歉,還望細封將軍顧全大局,出兵救援拓跋部。」

    「都帥言重了,第一,拓跋萬利絕不會讓細封部道歉,如果他道歉,他就這個酋長就別想做了,他最多是向你道歉,第二,國有國法,軍有軍規,像拓跋威這樣嚴重違反軍紀,如果不嚴懲,軍心就徹底散了,第三,我們軍隊根本沒有一點准備,而宋軍卻准備充分,我可以顧全大局出兵,但如果被宋軍趁勢徹底打垮,對西夏意味著什麼,請都帥考慮清楚。」

    李至宗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細封別也的話字字誅心,讓他怎麼辦?他看著拓跋部已經抵擋不住,卻被宋軍包圍逃不出來,他心急如焚,立刻咬牙道:「即使不殺他,我也一定會嚴懲拓跋威,打他三百軍棍,請細封將軍出兵吧!」

    打三百軍棍,不死也是半條命沒了,細封別也當即答應,他和其他部落大將商量一下,他立刻下令道:「命令全軍出擊!」

    「嗚——」

    號角聲連續吹響,各部落軍隊其實早已集結,在號角聲中,十萬大軍從遠處向戰場殺來。

    李延慶看得清楚,他冷笑一聲,下令道:「傳令大軍集結!」

    「嗚——」集結的號角聲吹響了,宋軍開始有序撤離戰場,開始新的集結。

    已經損失極其慘重的拓跋部軍隊終於得到一線生機,拓跋威率軍衝出了重圍,向東北方向奔去。

    這一戰,拓跋部損失異常慘重,傷亡大半,戰死者超過兩萬,傷者也近一萬人,副將拓跋文也死在亂軍之中。

    李至宗見宋軍已經開始集結撤退,他立刻對細封別也道:「不要再戰,立刻回軍。」

    細封別也也並不想這時候和宋軍決戰,他立刻喝令撤軍,十萬大軍在距離戰場還有兩裡時停止了前進,開始迅速向軍營方向撤退。

    宋軍清掃了戰場,將屍體焚燒掩埋,收拾了兵甲戰馬,也開始向靈州城內撤退。

    消息很快傳來,拓跋威竟然連大營也沒有回,直接帶著剩余的軍隊返回了拓跋部,李至宗幾乎要氣瘋了,他拔出劍在大帳內亂劈亂砍,又將桌上的物品『嘩啦!』橫掃落地,指著幾名親兵大罵,「滾!給我滾出去!」

    幾名親兵嚇得連滾帶爬逃了出去,只聽見都帥在大帳內怒罵,大家都嚇得噤若寒蟬,沒有人敢進帳勸他。

    細封軍大營內,細封別也喝了一口馬奶酒,抹去唇邊奶漬,對幾名部落首領道:「李至宗魄力不行,軍威也不夠,根本就鎮不住軍隊,若是李察哥,讓你過來商議絕不會用『請!』字,叫兩次不來,直接推出去就斬了,管你是什麼少酋長,把大家收拾得服服帖帖,誰敢不聽將令,今天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因為拓跋威早就死了。」

    「將軍說得對,若是李察哥,讓誰出戰就出戰,絕對沒有商量的余地,不服從就殺,像昨晚李至宗掛出挑戰書,誰自願去作戰,這就很容易讓拓跋威覺得李至宗是在求他出戰,這就恃寵而驕了,所以一旦失敗他就敢率軍回部落,根本就不睬李至宗。」

    另一名酋長憂心忡忡道:「今天看宋軍,李延慶令行則止,撤軍集結非常迅速,而且宋軍戰鬥力極強,居然還出現了妖術,感覺這場大戰我們根本就沒有機會。」

    提到妖術,眾人都沉默了,大家都親眼目睹,一根根棍子冒出白煙,騎兵都紛紛倒下,這太可怕了,簡直令人膽寒。

    有些話大家也不想深入再談下去,大帳裡十分沉默,眾人只是一碗一碗地喝著奶酒,每個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對西夏的未來漸漸失去了信心。

    .........

    李延慶今天約戰的目的,就是想給西夏諸部軍隊一個沉重的打擊,他把宋軍所有的精華都用上了,神臂弩、重甲步兵、火銃,他原本還打算使用震天雷,但最終還是沒有用上。

    不過李延慶今天的目的也基本上達到了,沉重打擊了黨項各部落軍隊得到信心,使他們對西夏的未來失去信心,這樣當西夏朝廷和本部落的利益發生衝突時,他們首先就要考慮自己部落的利益。

    大帳內,李延慶正召集眾將開慶功宴,酒是不能喝的,只能以茶代酒,但有大塊大塊的烤肉,眾將聚在一起興致盎然,笑語聲聲,不僅大將,所有士兵都能吃到烤肉,今天殺了兩萬只羊犒軍,使京兆軍上下一片歡聲笑語。

    王貴大口啃著肉,嘴裡含糊不清道:「都統,聽說拓跋部撤軍回自己部落了,這倒很有趣,他們軍中根本就隨心所欲嘛!」

    眾人紛紛發言,都覺得西夏軍軍紀太差,這種軍隊在作戰時會吃大虧。

    李延慶微微笑道:「這裡面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他們整合時間太短,出兵倉促,一般這種部落軍隊集結後,首先就要進行一定程度的訓練整合,以保障軍令順暢,就算是各路宋軍集結,也要進行整合,更何況各自為陣的部落軍呢?他們主將在這方面做得很不力,或許是能力不足吧!

    其次就是西夏內部矛盾,以前西夏和宋軍作戰,基本上都是各部落軍隊,為什麼以前沒有出現這個問題,大家想過嗎?」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9 10:43
第九百六十二章 滅國之戰(十五)

    眾人都在思索中,李延慶又繼續道:「根據我的了解,從前西夏從各部落征兵並不是由各部落統帥,根本就不分部落軍,而是各部落混在一起,由朝廷大將直接統帥,西夏朝廷異常強勢,但這一次就不一樣,居然由各部落各自成軍,加上李至宗沒有經驗,缺乏軍威,所以就導致今天這個後果,一支西夏軍分裂成了八支西夏軍。

    但根本原因還是西夏朝廷衰落,朝廷統御各部落能力大大降低,在我們出兵前,西夏朝廷正和各部落為稅賦對峙,雙方矛盾十分尖銳,這一次出兵雖然是朝廷妥協,解決了稅賦矛盾,但各部落絕不會因此把軍權交給朝廷,相反,他們對朝廷更加警惕,一個王朝出現了朝廷和地方之間互相猜忌,上下不齊心,當大敵來臨,這個王朝焉能不敗?」

    都統領的分析十分透徹,讓眾人都恍然大悟,對這次戰勝敵軍,滅亡西夏更加有信心了。

    這時,一名士兵快步走到李延慶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李延慶眼睛一亮,「現在人在哪裡?」

    「就在偏帳等候都統!」

    李延慶想了想,對劉子羽使了個眼色。

    李延慶讓大家繼續吃喝,他起身向外走去,不多時,劉子羽也跟了出來,「都統,出了什麼事?」

    「漠北有部落派人來求援了。」

    劉子羽立刻明白了,驚喜道:「都統,這是一個機會啊!」

    「先看看再說。」

    兩人來到偏帳,帳中出來一人,正是在西夏負責運貨賺錢的張九,他連忙上前行禮,「小民參見經略使大人!」

    李延慶和他很熟,便問道:「是哪個部落來人?」

    張九是這次漠北部落前來求援的牽線人,他連忙道:「是室韋部和乃蠻部!」

    李延慶眉頭一皺,「室韋不是在遼東一帶嗎?」

    「啟稟經略使,室韋部早就不在遼東了,他們被契丹所逼,已經遷到了漠北草原,這次又遭到金兵大舉進攻,漠北戰事吃緊,已經連敗幾戰,達旦部已經被攻滅了,所以他們便聯合讓室韋部的乃蠻部出面,向大宋求援。」

    「見了面再說吧!」

    李延慶快步向大帳內走去,大帳內坐著兩個中年人,打扮都大同小異,剃發黑面,留著小辮子,臉龐寬大,眼睛細長。

    「兩位,這位就是李經略使!」

    兩人對望一案,心中大喜過望,李延慶親自來接見他們,兩人一起躬身施禮,「參見李都統!」

    兩人說得都是漢語,倒省去了防御的麻煩,兩人隨即介紹自己,一個叫木魯達,另一個叫做翰別爾,都是各自部落中的重要人物。」

    李延慶又給他們介紹了劉子羽,眾人這才坐下。

    木魯達是乃蠻部的代表,是現在大酋長古勒的兄弟,他率先開口道:「金國從去年秋天開始大舉進攻漠北,已經攻滅了草原上一半的部落,到處是殺戮,整個草原都在流血,我們都在極力抵擋,但總是敗多勝少,不得已,也只能向大宋求援。」

    李延慶點點頭,「金兵的目的是征服你們,難道連投降都不允許?」

    木魯達嘆了口氣,「達旦部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們開始是投降了金國,但金國核定他們的稅羊是每年八十萬只羊,這是每年新增羔羊的一半,達旦部覺得稅賦太高,又起來反抗他們,結果連敗五戰,各部落的酋長全部被殺,酋長的女人被送去犒賞士兵,部落之民送給其他投降部落為奴,作為投降的獎勵,金國的手段殘暴,投降他則先征極高的稅賦,讓子子孫孫為他們的奴隸,反抗他們則滅族,比契丹人凶狠得多。」

    旁邊室韋部的翰別爾又補充道:「金人的策略很明顯,他們主要是把大部落滅掉後肢解,然後草原上就只剩下無數的小部落,無力反抗他們,只能任由他們奴役,所以在滅掉達旦部後,他對大部落基本上不接受投降了,如果投降也要進行肢解,然後用高壓高稅控制。」

    李延慶大概也明白了,他沉吟一下道:「我原則上願意幫助你們抗擊金兵,但具體怎麼幫助,還需要再詳細商議,有一點我需要說清楚,如果是需要撕毀宋金之間的停戰協議,這就不是我能決定,你們需要去臨安和朝廷商議。」

    木魯達連忙搖頭,「我們失敗主要是兵器裝備十分落後,兵甲擋不住箭矢,我們射出箭矢也射不透對方的皮甲,又十分缺少生鐵,我們甚至用木矛和繩套和對方作戰。」

    見李延慶有點疑惑,旁邊張九解釋道:「草原各部之前是由契丹統治,契丹人就十分防範他們,嚴禁生鐵流入草原,不准他們制甲,防狼弓箭也只允許土制,所以草原各部的裝備一直就很落後。」

    「你們是希望我援助你們兵甲嗎?」

    木魯達和翰別爾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正是如此!」

    李延慶負手走了幾步,他繳獲了大量西夏人的兵甲,支援草原各民族抗金不是不可以,但這裡面有一個度的問題,他必須要有所防範,比如室韋部下面一個分支部落,叫做蒙兀部,後來就是著名的黃金家族部落,這裡面就涉及很多方面,主要平衡和控制比如送魚不送漁,送冷兵器不送火器,另外也不能白送,他們也必須有所付出等等。

    當然,支持他們是一定的,利用他們的力量來削弱金國的力量,這是一個絕妙的辦法,女真人死得越多,將來宋軍反攻金國也就越輕松。

    最好讓他們互相殘殺,難以停止下來。

    沉思良久,李延慶笑道:「我們都是被金國欺凌,當然要互相協助,共同反抗金國的壓迫,我可以無償支援你們盔甲一萬副,戰刀、弓箭和長矛一萬套,如果你們還有更多的需要,那就用牛羊或者皮革草藥來交換,具體價格,就用我們雙方都能接受的公允價格,你們覺得如何?」

    木魯達點點頭,他們也並沒有想過白拿宋軍的軍事物資,木魯達便道:「不需要李經略無償贈送,我們用牛羊來交換,只是我們想要兵甲十萬套,一套兵甲包括盔甲、弓箭、戰刀和長矛,按照草原上的價格,一套兵甲我們出五十只大羊,或者十頭健牛,這個價格李經略能接受嗎?」

    目前宋朝一只大羊的價格是十貫錢左右,五十只羊就是五百貫錢,而宋朝一套皮甲為主的兵甲,成本價格大概要三百貫錢,西夏兵甲的質量稍差,那就二百五十貫錢左右,這個價格還不錯。

    李延慶又迅速瞥了一眼張九,張九輕輕點頭,這確實是草原的公允價格,李延慶便笑道:「就這個價格吧!我們一言為定,那怎麼交貨?」

    木魯達和翰別爾大喜,兩人連忙道:「李經略可以用皮筏將兵甲運送到北面的河套,我們約好一個月後,在河套的海城交貨。」

    「這一個月,你們頂得住金兵的進攻嗎?」

    「我們已經向西撤退到金山一帶,目前金兵正在攻打北海的翰朗部,至少要兩三個月,時間上應該來得及。」

    李延慶也估計自己一個月內能滅掉西夏,他便欣然點頭,「就這樣說定了!」

    兩名草原使者不肯留下來休息,他們心急如焚地離去了,李延慶又問張九,「目前漠北草原除了室韋部和乃蠻部外,還有哪些部落在和金兵作戰?」

    張九躬身道:「這兩人實際上是代表四大部落過來,包括室韋部、乃蠻部、梅裡急部以及轄戛斯部,他們都被金國擊敗過,人員損失很大,否則他們還會買更多的兵甲。」

    「如果他們投降金國呢?」李延慶又問道。

    張九笑道:「他們被契丹奴役了一百多年,已經不願再被奴役,如果投降金國,也是因為實在承受不住損失,達旦九部被金兵屠殺滅亡,把他們都激怒了,連乃蠻部和轄戛斯部這對百年冤家都能攜起手來,足見他們抗金的決心。」

    李延慶點點頭,回頭對劉子羽道:「一個月後的兵甲和牛羊交割,這件事我就交給你了!」

    ..........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30 10:46
第九百六十三章 滅國之戰(十六)

    西夏是農業和畜牧業並存的國度,農業主要集中在黃河兩岸,這裡水源充足,土地肥沃,從漢唐時期就進行耕作,開辟了大量農田,主要是由漢人和一部分轉為農業的黨項人耕種,而西夏的畜牧業更加發達,主要集中在三塊地方,一塊是北面的河套地區,一塊在賀蘭山腳下,另一塊則是河西走廊,所有肥美的牧場幾乎都被黨項八部瓜分殆盡。

    黨項八部在河套平原和河西走廊都有自己的牧場,但他們部落本部卻集中在賀蘭山腳下近千裡的草原上。

    自從各部落聯軍和宋軍進行了一場激戰後,雙方都沒有繼續作戰,保持了一種對峙狀態,這種對峙已經延續了近十天。

    這天下午,一支兩萬人的宋軍騎兵出現在賀蘭山腳下細封部的牧場邊緣,這裡距離西夏軍大營約三百裡,需渡過黃河才能抵達,兩萬宋軍騎兵是由統制曹猛和向淮生率領,屬於龍驤衛,也是京兆軍成立最久,裝備最精良,戰鬥力最強悍的騎兵。

    遠處是一片大帳,約有千余頂,這裡只是細封部的一個分支小部落,由數千牧民組成,當兩萬宋軍騎兵出現在數裡外時,牧民忽然發現了他們,眾人開始沒有注意,但很快他們就意識到了危險,牧民們驚恐萬分,迅速向北逃離。

    這時,宋軍騎兵迅速發動,向營帳駐地席卷殺來,儼如黑色風暴席卷而至,宋軍騎兵下手狠辣,絕不容情,千余名來不及逃走的牧民全部被殺,他們養的十幾萬羊和羊乳也成了宋軍的軍糧,軍隊隨即點燃了大帳,又向下一片牧場殺去。

    短短一天一夜,細封部的十四個部落便被端了八個,牧民被殺死數千人,草場上到處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細封部大酋長叫做細封黑塔,眼看細封部要被滅族,而細封部的軍隊卻在數百裡外靜州和宋軍作戰,細封黑塔驚恐萬分,急派人分兵兩路,以最快的速度趕去興慶府和靜州求援。

    接下來另外兩個比較大的部落,費聽部和往利部也同樣遭到了宋軍騎兵的血腥殺戮,傷亡慘重,損失巨大,一時間,賀蘭山腳下人心惶惶,很多部落都開始向山上轉移。

    興慶府王宮,李乾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書房來回打轉,他已經接到來自黨項各部的緊急求援,宋軍騎兵開始屠殺黨項各部牧民,這就等於是在抽西夏國的腳筋了,一旦黨項各部被屠殺殆盡,西夏的立國基礎也就坍塌了。

    當然,黨項人還有百余萬農耕黨項,這也是黨項人的立國基礎,西夏的八萬常備軍就是從農耕黨項中招募而來,但這些常備軍已經全軍覆滅,只剩下一萬最精銳的騎兵保衛著都城。

    李乾順緩緩停住腳步,嘆口氣對英貴和焦彥挺道:「李延慶下手狠辣,連老弱婦孺也不放過,我們偏偏又無兵可救,這可怎麼辦?」

    焦彥挺急道:「李延慶派兵攻打黨項部落,顯然是在擾亂靜州軍心,一旦軍心失去控制,各部落軍隊很可能就會殺回去,聯軍就崩潰了,微臣建議陛下立刻派鐵鷂子騎兵趕赴賀蘭山阻擊宋軍,同時再好好安撫住靜州軍隊。」

    「不可!」

    英貴當即反對道:「鐵鷂子騎兵是陛下御前的侍衛軍,絕不能離開都城,況且三千鐵鷂子騎兵殺去賀南山也無濟於事,面對兩萬宋軍騎兵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反而容易被宋軍半渡而擊,如果軍隊去多了,那都城就沒有了防御,一萬宋軍就能攻下我們都城。」

    李乾順也覺得英貴說得有道理,鐵鷂子確實不能離開京城,不能離開自己身邊。

    焦彥挺見英貴總是反對自己,他心中也著實惱火了,便冷冷問道:「那英尚書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任由宋軍把黨項各部殺絕嗎?」

    英貴沉思片刻對李乾順道:「陛下,不如先穩住軍心,告訴他們,陛下已派一萬騎兵趕赴賀蘭山,請他們安心和宋軍作戰。」

    李乾順和焦彥挺同時瞪大了眼睛,這不就是在欺騙前軍將士嗎?

    焦彥挺頓時急了,「前軍將士並不是瞎子聾子,有沒有人去救他們家人,他們會不知道?你這樣做只會讓他們對朝廷徹底失望,更會加速聯軍的分崩離析。」

    英貴也針鋒相對道:「那你說怎麼辦?各部落以前都可以集結二三十萬軍隊,但為什麼這一次只肯拿出十幾萬軍隊?他們明明有軍隊能自保,卻要向朝廷求救?這不是把朝廷置於兩難境地嗎?他們根本就不想出兵幫助朝廷渡過危機,現在他們不過是找到一個召回軍隊的借口罷了!」

    焦彥挺也承認英貴說得有一定道理,但問題是現在大家都應該顧全大局,而不應只考慮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西夏完了,他們的日子也絕不會好過。

    焦彥挺又對李乾順道:「微臣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置換防御。」

    李乾順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連忙道:「什麼置換防御?」

    焦彥挺一邊想一邊道:「現在唯一還能兵力的就是黨項部,拓跋萬利還算比較有大局觀,不如請他出兵三萬人來鎮守興慶府,然後將興慶府的一萬騎兵派去救援賀南山各部,陛下覺得怎麼樣?」

    李乾順當然也知道拓跋部和細封部的百年恩怨,讓拓跋軍去救援細封部落確實不太可能,不過正如焦彥挺所言,讓拓跋軍來守城,讓守城的軍隊救援細封部,這確實是個可行的辦法。

    英貴這次也沒有反對,他也沒有辦法了,他不得不承認,焦彥挺的這個辦法還算是可行。

    李乾順見英貴沒有反對,便當即立斷道:「那就煩請焦尚書跑一趟拓跋部,請他們出兵三萬前來鎮守京城。」

    焦彥挺和拓跋部的關系很好,由他出面是最好不過,李乾順想到帶兵去救援賀南山的大將,便道:「速令濮王李仁宗進宮!」

    .........

    李仁宗接受了委任,准備率領一萬精銳騎兵趕赴賀南山救援,但他並不可能立刻就出兵,至少要等拓跋部的軍隊過黃河趕來興慶府時,他們才可能離開,否則興慶府出現了無兵駐守的空窗期,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李仁宗整頓軍隊准備出發之時,興州城開始進行管制,只准進不准出,並開始清理城內的漢人,嚴防宋軍探子向宋軍傳遞重要情報。

    大街上到處是一片混亂,此時剛剛下達了清查漢人的命令,其他措施正在陸續執行,城內的漢人嚇得攜家帶口向城外奔逃,正南方的興慶門已經封閉了,不准漢人外逃,但據說幾個副門沒有傳達到封城命令,漢人們紛紛聞訊趕去。

    魏英自從喬氏商行被查封後,這幾天便一直住在老僕家中,這時,他的一個消息來源告訴他一個重要情報,守衛興州城的一萬騎兵即將趕赴賀南山,改由三萬拓跋軍來守城。

    魏英意識到這個消息極為重要,他也顧不得收拾東西,急向城門處奔去,他剛跑上大街,一名伙計氣喘吁吁跑了過來,「魏掌櫃,所有城門都禁止外出了,只有西北水門可以出去,再晚就出不去了。」

    「副門不是可以出去嗎?」

    「那是假消息,我就從西北副門過來,城門早就關閉了。」

    魏英調頭便向西北水門方向奔去,此時所有的城門都接到了封城命令,只准進不准出,所有城門處都擠滿了要出城的漢人百姓,叫聲、喊聲、哭聲,鬧成一團。

    興州城也有一條漕河,連同黃河,各地的糧食物資都通過這條漕河運入城內,水門仿造宋朝水門修建,修建了兩座鐵柵門,只要鐵柵門一放,內外船只無法通行。

    此時鐵柵門前也擠滿了數十艘小船,船上人在吵吵嚷嚷要求出城,兩邊站著幾名執矛士兵,正和船上人爭吵。

    魏英確實發現了機會,鐵柵門雖然已經放下來了,但沒有放入河中到底,只是船只出不去,他趁周圍人不備,跳上一艘船,又翻身下了水,他從水底向五十步的城門處潛去。

    水中擠滿了小船,沒有人注意到水底的情況,魏英在岸邊悄悄換了兩次氣,憋足了氣向鐵柵門下面游去。

    鐵柵門沒有徹底放下來的原因是幾艘船正好卡在城門洞中,士兵正在驅趕這幾艘船出去,所以裡面鐵柵門放下了,但外面的鐵柵門還開著,這幾艘船也不肯出去,大家就在僵持在城門洞內。

    魏英一口氣潛出了數十步,等他探出頭喘氣時,已經在城外二十幾步處了,他心中大喜,爬上一艘船便跳上岸奔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30 10:47
第九百六十四章 滅國之戰(十七)

    魏英在路上搶到一匹馬,當他趕到百裡外的靈州時,已經是半夜兩更時分了。

    他直奔南城的宋軍大營,距離大營還有數百步,一名鳴鏑從他頭頂『咻!』的飛過,嚇得魏英連忙勒住戰馬。

    「你是什麼人?」有巡哨奔上前喝問道。

    他只是一個人,否則巡哨早就報警了。

    魏英連忙道:「我是宋軍在興慶府的探子,有極重要的情報要向李都統彙報。」

    幾名士兵又問道:「可有令牌?」

    魏英搖搖頭,「沒有令牌!」

    「那不行,沒有令牌不能進軍營。」

    魏英急了,大吼起來,「我是八年前都統親自安插來西夏的探子,那時還是老種經略,都統剛剛才從軍,京兆軍的影子都沒有,我哪有什麼令牌?」

    十幾名巡哨面面相覷,半晌,為首巡哨押隊抱拳道:「真是對不住了,那就跟我們去大營,不過等稟報完都統才能進營。」

    魏英也意識到自己態度不好,大家都是按規矩辦事,自己沒必要這樣吼叫,他點點頭道:「軍情緊急,我要立刻稟報都統。」

    「那就請吧!」眾人帶著他向大營奔去。

    .......

    此時李延慶已經睡下了,但還沒有睡著,一名親兵在寢帳外稟報:「啟稟都統,外面巡哨來彙報,說是一名興慶府的探子趕來,有重要軍情向你彙報。」

    李延慶有點愣住了,他在興慶府並沒有安排探子啊!難道是.......

    李延慶忽然坐起身問道:「是不是魏英?」

    「好像是姓魏。」

    「立刻帶他來見我,快去!」

    親兵轉身奔去,李延慶也穿上外套,他這些年最歉疚之人就是魏英,當年自己派他去西夏當臥底探子,這一去就是八年,情報營早就解散了,自己仕途幾經坎坷,魏英就像斷線的風箏,不知所蹤,直到去年喬氏兄弟找到他,他才知道魏英還在興慶府,八年來一直默默收集情報。

    想到這些,李延慶的鼻子就一陣陣發酸,自己早就把他忘記了,他卻始終對宋軍忠心耿耿,從沒有忘記自己肩負的任務,真是對不起他。

    不多時,魏英被帶進大帳,他伏在地上便放聲大哭,多少年的委屈在這一刻傾瀉而出。

    李延慶也連忙扶起他,好生安撫,魏英也感覺自己有點過了,連忙拭去眼淚道:「卑職有重要軍情稟報!」

    李延慶讓他坐下喝杯熱茶,又令人去把王貴和劉錡找來,不多時,王貴和劉錡匆匆趕來,李延慶給他們二人介紹了魏英,兩人皆感概不已。

    「賀南山那邊熱鬧異常,興慶府應該會有行動吧?」王貴頗有興趣問道。

    魏英連忙道:「卑職就是來稟報此事。」

    他便將西夏決定用拓跋部軍隊替換鐵鷂子守城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劉錡笑道:「西夏人居然能想到這種辦法,也真是難為他們了。」

    李延慶沉思片刻問道:「消息來源是否可靠?」

    魏英點點頭,「是西夏的兵部郎中透露,他叫王顏昭,是個漢人,在西夏官場被排擠,這些年一直是他提供情報給我。」

    「上次的西夏各地關隘軍隊部署圖,就是他提供的?」李延慶問道。

    「正是他!」

    李延慶相信了,魏英上次托張九送來一份關隘軍隊部署圖,非常有意義,上面有西夏軍隊在幾百個關隘中的駐軍和窖藏糧食情況,使宋軍不用一個關隘一個關隘去搜查,集中剿滅了三十幾個有少量駐軍的關隘,找到了近十萬石窖藏糧食,也使宋軍迅速駐扎進了這些有補給的關隘,具有極高的戰略價值。

    「還有什麼情況?」

    「還有就是西夏開始嚴控城門,只准進不准出,並開始全面清查城內漢人。」

    「清查城內漢人是什麼意思?」李延慶不解地問道。

    「啟稟都統,這個說法由來已久,興中城內生活著十幾萬漢人,他們是原住民,不是抓來的宋奴,西夏朝廷從李元昊開始都始終對他們比較客氣,他們在西夏也比較富裕,擁有大量上好良田,但這些年西夏國力衰退,就開始有黨項貴族指責這些漢人剝削黨項人,要求朝廷拿他們開刀,但也受到像焦彥挺之流的漢人大臣強烈反對,現在西夏面臨生死危亡,財力枯竭,他們便開始打漢人的主意了,所謂清查就是搶掠他們財產補充軍費,如果反抗,肯定會被屠殺。」

    李延慶有點不敢相信,漢人是西夏朝廷最重要的財政來源,搶掠漢人不就是殺雞取卵嗎?

    「西夏財力居然困窘到這個地步?」

    魏英苦笑一聲,「卑職在西夏八年,真把西夏了解透了,這個小國人口最多時還不到三百萬,現在也不過兩百五十萬人,最近十年幾乎年年打仗,窮兵黷武,他們國力怎麼支撐得起,尤其又被金國壓榨,爭奪大同府失敗,向金國投降稱臣,賠了大量財物,又要負擔大同府兩萬金兵的糧草軍費,已經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去年因雪災被金國勒索了一百萬只羊,這件事徹底激化了西夏的內部矛盾,西夏朝廷可謂內外交困,風雨飄搖,就算宋軍不北征,我們懷疑他們自己也要爆發內戰了。」

    旁邊王貴笑道:「恐怕和前年入侵熙河路失敗有關吧!」

    「確實有關系,王顏昭告訴我,那次出兵失敗後,西夏的軍備庫就徹底空掉了,財力負擔不起那麼多軍費,就開始裁減兵員。」

    停一下魏英又道:「不過我個人覺得西夏衰敗的原因還不光是窮兵黷武,還和他們貴族的奢侈無度有關,他們是典型的窮廟富方丈,國庫空虛,但貴族卻積累了大量財富,上次李乾順抄查梁王府,聽說光白銀就抄查出了幾百萬兩,黃金數十萬兩,才支撐起了這次黨項聯軍的軍費,但梁王還是只是其中之一,李氏皇族、宰相、尚書這些重臣,哪家不是綾羅滿屋,金銀滿窖,像兵部尚書英貴,他府上連丫鬟都用寶妍齋紅盒,可見他們生活的奢侈程度。」

    李延慶笑道:「這樣說起來,我還得派一支騎兵在興慶府北面巡哨,防止他們攜帶財富逃走。」

    「非常有必要,而且不光要派騎兵,還有船只,防止他們走水路逃去大同府,白白便宜了金國。」

    李延慶點點頭,回頭問主簿曹葉,「張順和阮氏三雄的船隊過來了嗎?」

    曹葉連忙道:「回稟都統,船隊已經到鳴沙縣了。」

    船隊是李延慶安排的一支奇兵,由張順和阮氏三雄率領,共五百艘大小船只和六千水軍,從渭河出發,進入黃河後再轉道向北,黃河是西夏的運輸大動脈,要想滅掉西夏,首先就必須控制黃河。

    李延慶讓親兵帶魏英去休息,他則和王貴、劉錡繼續商議派兵部署,應對西夏的新變化,尤其鐵鷂子騎兵要出城西去,這讓李延慶看到了全殲他們的希望。

    ........

    就在西夏朝廷決定用拓跋部軍隊替換鐵鷂子的同時,宋軍血洗賀南山各部的消息也傳到了靜州聯軍大營,這個消息使聯軍大營頓時像炸了鍋一樣,群情激昂。

    這時,李至宗也得到了朝廷的快報,他緊急召集各軍首領,安撫他們的情緒。

    「請大家放心,天子絕不會任憑宋軍肆虐賀南山,我剛剛接到朝廷快報,天子已派一萬鐵鷂子騎兵趕赴賀南山,一定會阻止宋軍在賀南山的暴行,請大家務必安心,千萬不要動搖了軍心。」

    這時,細封別也問道:「京城一萬軍去了賀南山,京城豈不是空虛了,如果宋軍趁機攻打京城怎麼辦?」

    「這個.....朝廷已有安排,朝廷已要求拓跋部出兵三萬守衛京城,總之,大家一定要安撫住軍心,千萬不可中了宋軍的詭計,自亂陣腳。」

    李至宗反復解釋,總算把大家情緒安撫住了,他長長松了口氣。

    大帳內,細封別也正負手來回踱步,心中著實焦慮,大酋長細封黑塔要求他立刻回兵救援的牛角信就放在桌上,讓細封別也一時舉棋不定,這時,帳外傳來另外兩個部主將的聲音,「我們找元帥!」

    「讓他們進來!」

    帳簾一掀,野利部和米擒部的主將快步走了進來,「大哥,你怎麼看這件事?」

    李至宗拼命安撫眾人,但大家並不買他的帳,他們更多是相信細封別也的話,細封別也讓兩人坐下,目光陰冷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鐵鷂子軍並沒有去救援賀南山諸部。」

    兩人一驚,「難道朝廷也會騙我們?」

    「朝廷不會騙我們,既然答應了,那鐵鷂子應該會出兵,我只是說,事情不是都帥說得那麼簡單,鐵鷂子應該還在興慶府,並沒有出發,他們還在等!」

    「他們在等什麼?」

    「他們在等拓跋軍到來,朝廷絕不可能讓京城變成一座空城,兩軍必須交接防御後鐵鷂子才會西去。」

    兩名主將都急了,「那要到什麼時候去?」

    「問題就在這裡,從興慶府到拓跋部的牧場最快也要三天,這一來一去就是六天,拓跋軍肯不肯來還是一回事,就算來也要討價還價,這至少要兩三天,所以鐵鷂子就算出兵最快也要到八天後,等到達牧場,已經十天過去了,我們的族人早就死絕了,他們出兵又有什麼意義?」

    「有意義!」

    野利部主將野利冷然道:「可以繼續騙我們在這裡給他們賣命,這就是他們唯一目的。」

    細封別也嘆口氣,「我就不明白,他們為何不讓我們退回興慶府,然後大家出兵齊心合力救援賀南山,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們在靜州和宋軍對峙。」

    「他們恐怕是在爭取時間吧!」

    米擒德利忽然說出了石破天驚的一句話,「給他們轉移財富爭取時間。」

    細封別也臉色大變,恐怕這句話才是真相。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1 11:25
第九百六十五章 滅國之戰(十八)

    一更時分,李至宗已經睡熟了,但一陣用力的推攘,讓他從熟睡中驚醒,「什麼事?」他含含糊糊地問道。

    「都帥,大事不好,細封部、野利部和米擒部已經從撤軍了。」

    李至宗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他就像頭腦短路一樣,半天沒有反應。

    親兵又急聲道:「細封軍、野利軍和米擒軍已經離開大營,向西撤軍了!」

    「啊!」

    李至宗終於反應過來了,他大叫一聲,一下子從床頭跳起,大吼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剛才,現在軍營已經亂成一團!」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喊聲,有士兵奔進來稟報:「幾個部落軍首領在外面,要見都帥!」

    李至宗又慌又急,連鞋都沒有來得及穿,就奔了出去,只見其他幾個部落首領都怒氣衝衝聚在大帳外,他們見李至宗出來,立刻湧了上來。

    「都帥,到底怎麼回事?細封軍為什麼撤退,朝廷是不是在騙我們?根本沒有人去救我們部落。」

    李至宗暗暗叫苦,他必須要穩住這些首領,細封部帶著野利部和米擒部撤退,一下子就走了五萬人,剩下這五萬人不能再散了,就算騙,他也要把這些騙下來。

    他連忙喊道:「大家請聽我說,事情不是大家想的那樣,請大家安靜!」

    眾人漸漸安靜下來,李至宗才高聲道:「鐵鷂子去賀蘭山對付宋軍,但京城不能沒有守軍,所以在拓跋軍趕來京城之前,讓細封軍、野利軍和米擒軍先去京城駐防,他們是調回興慶府了。」

    這個理由有幾分道理,一名首領問道:「那今天下午為什麼不說?」

    「是今天晚上才接到天子密旨,但他們三部先北上,因為怕走露消息,驚動宋軍,所以他們是秘密北上,沒有告訴大家。」

    「可是我們五萬人也不是宋軍的對手,細封部走了,我們該怎麼辦?」

    眾人已經差不多相信李至宗的話,加上細封別也離去也沒有留下一言半語,大家都十分茫然。

    李至宗又趁熱打鐵道:「大家先回去收拾營帳,等天亮後我們退入靜州,憑借靜州守城。」

    眾人都紛紛回去了,大營內又漸漸安靜下來,困頓的士兵又紛紛入睡了,只剩下一些高級將領心懷忐忑,難以入睡。

    時間又漸漸到了四更時份,一支萬余人的宋軍騎兵開始迅速向西夏大營靠近,他們來勢極為迅猛,幾乎就在西夏軍外圍警報剛剛發出的同時,宋軍騎兵便已經殺到了,鋪天蓋地的火箭射向西夏軍大營,還有投雷手不斷將震天雷投入西夏軍大營內。

    大火滔天,迅速蔓延,爆炸聲四起,已經被驚動的西夏軍士兵驚得四下奔逃,一群群受驚戰馬狂奔而出,又是一支兩萬余人的宋軍從北面殺來,他們箭矢如雨,無情地射殺剛剛逃出大營的西夏士兵。

    李至宗的大營也遭到了火箭襲擊,他的大營四周插滿了長矛,這種防御雖然有效擋住了敵軍的殺入,但同樣也阻礙了西夏士兵的逃跑,大營內已經烈火熊熊,火勢迅猛,士兵們拆除帳篷也來不及躲避烈火的蔓延,只得放棄帳篷向大營外奔逃。

    但密集的長矛卻阻礙了士兵的逃跑,不少士兵跌倒在長矛上,被長矛刺穿了身體。

    唯一的一條出路格外擁堵,數千士兵爭相恐後向外逃跑,不少士兵被推倒踐踏,他們無助的慘呼哭喊,最終還是被窒息或者踩踏而死。

    就在這時,一陣密集的箭矢迎面射來,士兵們紛紛慘叫倒下,在他們對面,出現了一支三千人的宋軍步兵,他們是用弓箭射擊,同樣殺死效果強大。

    李至宗被十親兵架著逃出了大營,卻遭遇了一隊百人宋軍騎兵,兩萬騎兵已經悉數散開,以百人為一隊,無情地殺戮四散奔逃的西夏士兵。

    騎兵部將發現李至宗頭上竟然還帶著金盔,他心中大喜,回頭大喊道:「弟兄們,大買賣來了!」

    他們呼嘯著衝殺上來,長槍刺翻了李至宗的親兵,李至宗轉身便逃,但跑出不到十幾步,他只覺背心一涼,一支槍尖出現在他胸前,李至宗大叫一聲,撲倒在地上,意識到還沒有消失,只覺脖子一陣劇痛,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為首部將高舉李至宗的人頭,疾奔大喊道:「敵軍主將已死!敵軍主將已死!」

    這時,在外圍的一萬宋軍騎兵不斷圍剿逃跑的西夏軍士兵,而西夏大營已經被大火完全吞沒了。

    .........

    靜州距離黃河約七十余裡,天剛剛亮時,以細封軍為首的五萬黨項騎兵終於趕到了黃河邊。

    既然朝廷沒有誠意去救援他們被宋軍屠殺父老妻兒,他們只能靠自己了,在黨項各族和朝廷矛盾日益激化的今天,根本不能指望他們為了西夏利益放棄自身的部落利益,更不用說是去救援自己的父母妻兒。

    五萬大軍疾速向西奔馳,一夜的狂奔使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他們趕到了黃河岸邊,過了黃河後再奔行兩百裡,他們就能抵達賀南山腳。

    渡過黃河對西夏軍隊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他們早就解決了這個行軍上的難題,每個西夏軍士兵帶著三十只羊皮氣囊,平時放氣後折疊在一個皮囊中,放置馬鞍背後,需要使用時立刻吹足氣,這些氣囊會組成一只小型的羊皮筏子,剛好能渡過一人一馬。

    興慶府附近的黃河寬闊,水流十分平緩,渡河比較容易,只要人坐在羊皮筏子上不動,大半個時辰後,河水自然會將他送到對岸,所以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羊皮筏子,這就相當於一種必備的交通工具了。

    不多時,水面上布滿了密密點點的渡河士兵,已經將近一大半士兵下水渡河了,半個時辰後,一部分西夏軍士兵開始上岸。

    就在這時,河面上忽然出現了大量戰船,足有數百艘之多,京兆軍的水軍終於殺來了,為首是一艘千石戰船,張順站在船頭,手執一杆大槍,他指不遠處黃河內的無數皮筏子喝令道:「撞翻他們,給我射翻敵軍!」

    只片刻,千石戰船率先衝進了敵軍皮筏群中,強大的慣性一連撞翻了二十余艘皮筏,皮筏上的戰馬和士兵紛紛落水,緊接著船上的士兵開始放箭,射殺落水士兵。

    隨著越來越多的戰船衝進皮筏群,黃河水面上出現了恐怖的一幕,就儼如狼群闖入了羊圈一樣,宋軍戰船毫無顧忌地撞擊著皮筏,皮筏的平衡能力很差,稍微碰撞便人馬落水,船上的宋軍士兵或者射殺,或者用矛刺,將落水士兵一一殺死。

    這便是典型的半渡而擊策略,宋軍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待西夏軍渡河到一半時,便發動進攻了,這便可使宋軍以最小的代價殲滅敵軍。

    這時,兩岸同時戰鼓聲轟隆隆響起,東西兩岸各有兩萬宋軍騎兵殺出來,向河岸上正准備渡河和剛到岸的西夏士兵殺去。

    西夏士兵大亂,細封別也已經渡過黃河,而渡過黃河的士兵只有一萬余人,他急得大喊:「立刻上馬迎戰!」

    不等士兵准備好,兩萬宋軍騎兵在曹猛的率領下鋪天蓋地殺來,西夏騎兵倉促應戰,瞬間便被衝得大亂。

    而東岸的騎兵失去了指揮,在驚惶之下,他們想到的並不是迎戰,而是騎上馬逃跑,東岸的兩萬余士兵騎馬狂奔,後面的宋軍騎兵一路追殺,一直追出三十余裡,殺死敵軍過半,宋軍騎兵這才不再追趕,又調頭返回。

    這時,西岸的一萬余騎兵已被擊潰,宋軍騎兵也同樣在追殺四散奔逃的敵軍,敵軍主將細封別也死在了亂軍之中。

    這場半渡截擊之戰四萬宋軍騎兵一舉殲滅了近四萬敵軍,雖然依舊有近萬敵軍士兵逃脫,但已經改變不了十余萬黨項聯軍被徹底擊潰的結局。

    .........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1 11:26
第九百六十六章 滅國之戰(十九)

    在興慶府以北,一支百人宋軍騎兵正在一片低緩的丘陵上疾馳,這是一營騎兵,京兆軍的騎兵編制比步兵要小,步兵以三百人為一營,騎兵百人便為一營,主官叫做部將,也就是原來的都頭。

    李延慶為了防止西夏貴族轉移財富,派出天策衛一萬斥候騎兵分為百隊,在興慶府以北進行巡視,另外,水路也派出了大量船只,在黃河上進行攔截。

    百余騎兵奔至一座小丘上暫停,小山腳下是一望無際的樹林,這時,一名士兵忽然指著樹林內大喊:」王將軍,那邊有異色!「

    部將王秋立刻凝神細看,半晌,好幾個士兵也叫喊起來,「樹林內有動靜!「

    王秋也看見了,那裡面是有騎馬人的身影,他立刻喝令道:」下去看看!「

    百名騎兵衝下山坡,向樹林內奔去,片刻,他們衝進了樹林,但剛進樹林,『嗖!』一支冷箭射來,險些射中了王秋,從他耳邊擦過,釘在大樹上。

    王秋嚇了一跳,立刻喝道:「對方有護衛,用盾牌!」

    士兵們紛紛取下盾牌,這時,又有幾支箭射來,一名士兵的戰馬中箭,戰馬慘嘶一聲,摔倒在地,將士兵壓在身下,幾名士兵連忙下馬,將被壓住的士兵拖了出來。

    「他娘的,給我反擊!」

    士兵們也沒找到目標,一起舉弩向來箭方向射去,一陣亂箭射過,只見幾個黑影從大樹後奔出來,向南面狂奔而去。

    士兵們正要縱馬追趕,王秋卻一擺手,對一名押隊道:「老謝,你帶二十名弟兄去追趕,他娘的想引開我們,老子偏不上當!「

    這幾個人居然是南跑,對方怎麼可能向南走?

    謝押隊帶著二十名騎兵大呼小叫向幾名黑影追趕而去,王秋卻帶著其余士兵從外圍繞路,繞到了對方的前面,樹林內有一條小路,他們便在小路盡頭埋伏下來。

    不多時,南面便來了一支駱駝隊,約百余匹駱駝,滿載箱子和麻袋,一名黨項族老者騎馬在前面帶路,除了駝夫外,還有三十名左右的帶刀護衛,他們不斷向南面望去,神情頗為緊張。

    當駱駝隊走到二十幾步外,王秋抽出一支弩矢裝進軍弩,上了弦便舉弩瞄准了為首的老者,他手指一勾懸刀,弩矢『嗖!』的射出,這一箭又快又狠,正中黨項老者左肩,黨項老者慘叫一聲,翻身落馬。

    騎兵們一起殺了出來,大喊著向三十名護衛殺去,三十名護衛拼命抵抗,但哪裡去騎兵的對手,只片刻,便殺得干干淨淨,一個不留。

    幾名駝夫嚇得魂不附體,抱著頭蹲在地上,渾身發抖,王秋抽出戰刀跳下馬來到黨項老者面前,老者被一箭射穿了左肩,氣息奄奄哀求道:「饒命,別殺我!「

    「給我說實話,我就不殺你,還替你包扎箭傷,但你敢說謊,他們就是你的下場!」王秋一指滿地的屍體,惡狠狠道。

    「我不敢!」

    「那你說,你是什麼人,運送什麼?」

    「小人是.....兵部尚書英貴的二管家,送一批金銀去....去大同府!」

    「哼!寧肯送給金兵,也不肯留下金銀買命,當真是該死,他一共送了幾批,你是第幾批,前後還有沒有運送財富的隊伍?「

    「一共幾批小人不知,但我們肯定是英府第一批,後面好像還有一支運送物資的隊伍,相隔我們約十余裡。」

    王秋隨即對手下道:「給他包扎箭傷,帶回去交給情報營拷問。」

    他快走到駱駝身旁,舉刀向一只大麻袋劈去,麻袋頓時被劈開一個大口子,『當啷!』一聲,從裡面滾落出數十只大銀錠,每只銀錠至少重五十兩,這一麻袋至少是兩千兩銀子了,駱駝上的重物失去平衡,兩只箱子從另一側滾落下地,一口箱子蓋子打開,裡面竟然是數十錠黃澄澄的金子。

    王秋大概明白了,麻袋中裝的是白銀,箱子裡就是黃金,難怪麻袋多,箱子少。

    有了巨大收獲,王秋命手下將金銀重新收起,讓士兵看守,他帶著其余士兵向南面殺去,他要攔截另一支隊伍。

    ...........

    五天後,十二萬宋軍兵臨西夏國都興慶府城下,這是西夏自立國以來第一次被敵國兵臨都城之下。

    此時,興慶府內已快山窮水盡,拓跋部大酋長親率兩萬騎兵趕到興慶府,拓跋部也拿不出更多的兵力,這兩萬人還是兒子拓跋威帶回來的。

    他們及時趕到興慶府,投入到守城中去,而原來准備去賀南山的一萬鐵鷂子軍也因為聯軍被全殲而改變計劃,繼續留守城內。

    另外,李乾順下令從城中二十萬黨項平民中征兵,征到了五萬人,但城中兵甲只夠武裝兩萬人,西夏嚴重缺乏生鐵,已經兩年沒有打造新兵器了,武備庫僅有的一點點兵甲也給了黨項聯軍。

    現在的兩萬副兵甲還是從城內民居中搜來,這樣,城內就勉強有了五萬士兵,還有三萬民夫作為戰爭支援。

    這五萬軍隊中,兩萬新兵都是黨項農民,不像牧民那樣還能騎馬作戰,他們只會種地,基本上沒有什麼戰鬥力,可以忽略。

    另外兩萬人,宋軍和他們交過手,戰鬥力一般,是宋軍的手下敗將。

    倒是鐵鷂子軍比較有名,神龍見首不見尾,這裡真正的鐵鷂子只有三千人,其余七千人是比較善戰的潑喜軍。

    上午時分,一支黨項隊伍來到南城門前,隊伍中是相國曹價和兵部尚書英貴,他們奉命前往宋軍談判,看看能不能用和談方式解決這次西夏的滅國危機。

    城門緩緩開啟,數十名西夏騎兵護衛著兩位重臣向十裡外的宋軍大營而去。

    此時李延慶並沒有急於攻打興州城的打算,他還在耐心等待,興慶府就像一塊餌,要把所有支持興慶府的人都吸引過來,一一殲滅,不留隱患,還要讓城內西夏大臣漸漸失去信心,樹倒猢猻散,那時攻打興慶府的時機才真正成熟。

    當然,朝廷的面子也要給,最後一步讓朝廷參與,也未必是壞事。

    宋軍的大營駐扎興慶府以南十裡外,李延慶已經用飛鷹傳信的方式將攻打興慶府的消息送去臨安,這是一種接力傳信,第一站先到長安城,然後換鴿信發送到成都府,第三站到江陵,第四站到江州,最後一站才是臨安府,路上至少要五六天時間。

    如果派人去送信,最起碼也要一個月時間,路途實在太遙遠。

    軍營內,李延慶正在一座大帳內查看巡哨士兵繳獲的各種財富,這些都是興慶府的貴族高官准備將財富轉移走,被宋軍巡哨截獲,水陸皆有,各種箱籠麻袋堆得像小山一樣。

    負責這次行動的燕青對李延慶介紹道:「弟兄們一共抓住了三十二批隊伍,遠遠超過我們的預料,水陸只有八批,其他全部是走陸路,用駱駝運走,各種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還有很多來自遙遠西方的金銀器皿和名貴地毯,可以說令人瞠目結舌。」

    「他們把財富轉移到哪裡去?」李延慶又問道。

    「大部分都轉移到大同府,但也有少部分向河套地區轉移,那邊是西夏的黑山威福軍司,有數千駐軍,還有一座城池,叫做海城,估計他們想以海城為新的根基。」

    「那是他們的痴心夢想,不過我有點奇怪,為什麼西夏貴族認定金國會像供祖宗一樣把他們供起來,還會誠實地替他們保護財產?秋毫無犯!」

    「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

    身後傳來一個爽朗的笑聲,李延慶回頭,只見熙河路經略使劉韐快步走了進來,李延慶一陣驚喜,「劉經略什麼時候來的?」

    「我剛到,特來向都元帥彙報情況。」

    「劉經略太客氣了,我們去中軍大帳內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1 11:26
第九百六十七章 滅國之戰(二十)

    兩人來到中軍大帳坐下,李延慶讓親兵上了茶,劉韐喝了口熱茶,又笑著繼續剛才的話題,「金夏結盟後又簽署了一個副本,如果西夏遇到滅國危機,金國須接收並保護西夏的貴族和重臣,並幫助西夏復國,具體還有更詳細的條款,應該就是基於這一條,西夏權貴才開始轉移財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西夏應該多次向金國求援了。「

    「說得沒錯,光我知道,西夏已經兩次向金國求援,但大同府的金兵始終按兵不動,這足以說明金國現在不想和我們翻臉,也說明金國征討漠北各部不太順利。」

    「說到征討漠北,我倒聽到一個消息,都元帥在背後支持漠北各部吧!」

    李延慶當然知道這是劉子羽告訴了父親,他沉吟一下道:「我知道這件事遲早會被公開,不過現在事情還沒有成功,不能被金國知道,否則大同金兵會出兵破壞,所以希望劉經略絕對保密此事,連朝廷也不能說!」

    劉韐一驚,連忙道:「我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當然會絕對保密,不過都元帥是否在暗指朝廷中有人勾結金國?」

    「劉經略覺得朝中大臣個個忠直,沒有勾結金國的人?「

    劉韐沉默了,怎麼可能呢?任何朝代都不乏奸佞,宋朝又豈能例外?

    沉默片刻,他點了點頭,」李都帥說得對,這件事關系重大,必須嚴格保密,犬子把這件事告訴我,我已再三叮囑他,不可有半點泄露。「

    李延慶淡淡道:「我並非故意隱瞞朝廷,只是想等這件事做成後,再向朝廷彙報,如果有人不滿,說我李延慶目無朝廷,那我也沒有辦法了。」

    「如果是那樣,我願替李都帥分擔一部分責任,這件事是李都帥和我商量後決定的。」

    望著劉韐正直的目光,李延慶心中感動,他笑了笑又問道:「說說河西吧!河西情況如何?」

    「河西非常順利,我已經拿下了沙洲,目前在沙洲敦煌縣駐兵五千,我將河西臨時都督府設在甘州張掖縣,什麼時候還請都帥去視察河西?「

    「我當然要去,但現在不行,等滅了西夏再說吧!其實我更關心,河西民眾是否肯依附大宋?」

    劉韐微微一笑,「如果說他們心悅誠服忠誠於大宋,那也不太現實,其實主要還是利益,我的賦稅要比西夏低得很多,而且頭三年免稅,並且承認他們祖先留下的牧場,不侵奪他們的財產,這些利益和誠意足以讓他們接受大宋統治河西,為大宋平穩接管河西打下基礎,我已寫信給朝廷,請朝廷速派官員前來接收河西。「

    李延慶沉默一下道:「我已向朝廷推薦劉經略為首任河西經略使,相信朝廷會接受我的建議。」

    劉韐搖搖頭,「未必啊!「

    劉韐話中話,李延慶也心知肚明,兩人一時沉默,過了片刻,劉韐低聲道:「難道太上皇真要復辟?」

    李延慶注意到劉韐是用復辟這個略帶貶義的詞,而不是用復位這個詞,可見他並不希望趙佶重登帝位,李延慶沉吟一下道:「我可以明確告訴劉經略,我會堅決捍衛官家的帝位,是我擁立官家登基,我絕不會容許有人推翻他,這是我的原則,如果劉經略與我道不同,我們最好避免談及此事。」

    劉韐笑了起來,「我也是官家的擁戴者,坦率地說,我很不贊成太上皇再次登基,大宋要向前走,要有年輕的活力和生機,而不是倒退,我承認太上皇有心機有手腕,但大宋日趨腐朽,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相反,官家是一個很好的帝王,或許他在對金國上也稍顯軟弱,但他勤政、節儉、自律,能夠愛惜百姓,致力於大宋恢復繁榮,就憑這一點,我們就應該全力支持他。「

    李延慶點點頭,「希望西夏大勝能給官家帶去威望,支撐他的帝位。」

    「所以我要勸都帥,滅西夏宜早不宜遲。」

    「劉經略聽到什麼消息了嗎?」

    劉韐見左右無人,便壓低聲音道:「我昨天在路上得到一個消息,秦檜巡視熙河路時拉攏鳳翔知府姚秀弘,姚秀弘假意接受他的拉攏,秦檜在酒後告訴姚秀弘,太上皇已經控制了一半的御林軍和臨安駐軍,很可能要發生政變了,姚秀弘立刻派人送信給我。」

    李延慶負手走了幾步,歷史上大概這個時候發生了劉、苗兵變,他原以為自己改變了歷史,劉、苗兵變不會再發生了,現在他忽然意識到,劉、苗兵變很可能會以另一種方式發生。

    想到這,李延慶覺得自己必須立刻提醒趙構。

    就在這時,親王在帳外稟報,「啟稟都統,興慶府城內來了兩個大臣,說是封西夏皇帝之令來和都統和談。」

    「是什麼人?」

    「是相國曹價和兵部尚書英貴。」

    李延慶冷冷笑了起來,這兩人都向外大量轉移財富,他還居然有臉代表皇帝來談判。

    劉韐笑道:「談一談其實無妨,如果他們皇帝願意出城投降,可以饒他們皇族一命,把他們送去臨安,這對收服黨項族和以後穩固西夏地區的統制有好處。」

    李延慶想了想便笑道:「我沒有精力與他們啰嗦,不如劉經略替我和他們談判,沒有問題吧!」

    劉韐哈哈一笑,「都帥倒是會抓壯丁,看來我是來得太及時了。」

    「誰說不是呢?劉經略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就叫恰逢其時。」

    兩人對望一眼,一起大笑起來。

    .......

    曹價和英貴進入了宋軍大營,隨即被領到副帳稍候,兩人心情都有點沉重,他們親眼看見了宋軍的士氣高昂和訓練有素。

    英貴還注意到一個細節,宋軍大營沒有一個散亂的士兵,所有士兵都是成排成列行走,再仔細看就是兩人成排,三人成列,大帳和各種物品整齊地有序,地上干干淨淨,這些細節足以證明了宋軍的訓練有素,也證明這支宋軍已經不是從前西夏對陣百年的那支腐朽宋軍了。

    大帳內兩人沉默無言,良久,英貴嘆口氣道:「這次談判天子恐怕要失望了。」

    曹價搖搖頭,「我們盡力吧!尋找一切可能和解的機會。」

    這時,帳外傳來腳步聲,兩人連忙起身,只見一名年約五十歲的中年文官走了進來,兩人都愣住了,傳言李延慶才二十歲,此人怎麼看都不可能是李延慶,他們目光又向此人身後望去,再沒有別人了。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在下熙河路經略使劉韐,特代表我家都元帥接待二位!」

    曹價略有些不悅,「我是西夏國宰相,難道和你們都元帥和談的資格都沒有嗎?」

    劉韐淡淡道:「曹相國可以選擇不談。」

    英貴連忙打個哈哈,解釋道:「劉使君不要誤會,我們天子有一封給李都統的親筆信,囑咐我們親自交給李都統,曹相國是這個意思。」

    「無妨,我可以代交。」

    曹價也回過味,他們現在沒有選擇余地,他只得默認了宋軍的安排,將信遞給劉韐。

    劉韐將信交給一名李延慶的親兵,親兵飛奔而去,劉韐這才一擺手,「兩位請坐吧!」

    副帳其實也頗為寬敞,一點不覺得憋悶,兩人在一張寬大的桌前坐下,劉韐在他們對面坐下,李延慶的主簿曹葉也坐劉韐身旁,擺開紙筆,他作為劉韐的談判助手,負責全程記錄雙方的談判。

    曹價心中還是不太舒服,便給英貴使個眼色,讓他開口,英貴會意,便欠身道:「宋夏兩國征戰了百年,也和解了百年,這兩年西夏正是國力比較衰弱之時,也無意和宋朝交戰,所以上次達成停戰妥協後,西夏一直恪守雙方約定的邊界,對近深入西夏的青崗寨也從不去騷擾,這是我們的誠意體現,但這次宋軍突然撕破了協議,踐踏西夏的誠意,我們深表遺憾。「

    劉韐笑了笑,「宋夏交戰一百多年來,宋朝對貴國的誠意已是深有領教,所以在這裡不要提什麼誠意,至於撕毀協議,那只是一紙停戰協議,上面沒有任何時間限制,也就是說,雙方可以隨時開戰,所以也談不上什麼撕毀協議,如果貴方一定要拿協議說事,那真沒有什麼可商談的必要。「

    劉韐直接懟了回去,什麼時候了,居然還要拿大道理壓人,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這還因為劉韐是文官,涵養好,給他們面子,要是李延慶坐在這裡,當即就令人亂棍把他們打出去了,什麼時候了,還不跪下乞憐,居然還來指責違反協議。

    曹價擺擺手,讓英貴不要再提這次,他沉吟一下道:「只要貴軍能退兵,我們西夏願意做出如下讓步,第一,西夏願去除帝號,向大宋稱臣,做大宋的藩國;第二,每年向大宋進貢羊三十萬只,以前大宋的歲幣,我們會逐年返回;第三,宋夏簽署永久和平協議,西夏以書面方式保證百年內不侵犯大宋一寸土地;第四,西夏歷年抓捕宋朝平民當全部送還,並適當給於他們補償;第五,西夏願意與宋朝結成抗金同盟,共同對抗金國,以上五條充分顯示了西夏的誠意,懇請貴軍仔細考慮。「

    劉韐微微一笑,「我相信你們的誠意,不過這五條比較適合雙方在邊疆作戰,西夏戰敗的情況下采用,並不是適合現在的情形,當然,我無權做出任何決定。我立刻向都元帥彙報,由他來決定。」

    這時,曹葉已經寫完了,把備忘錄拿給劉韐細看,劉韐看了一遍,便對曹葉道:「可以,拿給李都帥過目。」

    曹葉匆匆去了,不多時便回來了,附耳給劉韐說幾句,劉韐點點頭,對神情緊張的兩人道:「都元帥不能接受你們的條件,如果你們決定都元帥級別太小,也可以派人去臨安交涉,都元帥會服從朝廷的決定,那我就只能失陪了。「

    劉韐起身要走,英貴連忙喊道:「劉經略請留步,其實我們還第六條。」

    這就是所謂的談判,本質上和菜場討價還價差不多,西夏方不可能一步到位,見對方要結束和談,連忙又拋出新的讓步。

    劉韐又坐下來,點點頭道:「我們願意洗耳恭聽!」

    英貴和曹價低聲商量一下,英貴便嘆口氣道:「我們答應把河西四州割讓給大宋,這是我們最大的讓步了,請李都統一定要答應。「

    曹葉再次出去了,片刻,他拿了一封信回來,把信交給了劉韐,劉韐看了看,便將信遞給英貴,」我們都帥認為,現在應該是宋軍提條件,這就是我們條件,你們回去復命吧!「

    英貴打開信封,曹價也急忙湊上前細看,兩人頓時被裡面條件驚得目瞪口呆。

    劉韐淡淡道:「剛我也說過,如果你們覺得李都帥談判不夠資格,你們可以派人去臨安和朝廷協商,如果朝廷做出決定,我們會按照朝廷的決策執行,我說得夠多了,兩位請回吧!」

    ............

    曹價和英貴二人無比失落地返回了興慶府,他們回到皇宮,李乾順和一班大臣都在這裡等候了。

    當李乾順看完李延慶親手所書的條件,頓時臉色鐵青,他一揮手,對英貴道:「英尚書念給大家聽!」

    英貴只得逐條宣讀。

    一、興慶府守軍必須立刻繳械投降,如投降誠意足夠,宋軍可以取消投降儀式。

    二、西夏投降,西夏李氏皇族以及後妃由宋軍護送前往臨安,西夏王可以保證封異姓王殊榮,個人財物得以保留。

    三、西夏投降,宋軍將善待黨項族各部,不侵奪其財產和土地,准其子孫世代居住在賀南山下。

    四、西夏投降,宋軍將嚴管軍紀,不准出現任何掠奪百姓現像。

    五、西夏投降,宋朝將恢復唐朝時河朔地區的疆域及其州縣,也將酌情提拔部分懂漢文的黨項人為州縣官員。

    以上五條為京兆軍最後條件,若城破投降,以上條件將酌情縮減。

    英貴讀了出來,大殿內頓時群情激奮,李察哥大怒道:「李延慶欺人太甚,我西夏尚有五萬大軍,還不知鹿死誰手,讓他等著看,看誰笑到最後。」

    焦彥挺也搖頭道:」這就是滅國條件,我們答應了,西夏就滅亡了,我對不起歷代為建立西夏拋灑血淚的先輩,寧可戰死,也絕不答應這種屈辱條件!「

    這時,曹價擺擺手,對眾人道:」這只是李延慶的條件,並不是大宋的條件,我應該想辦法用最快速度趕去臨安和宋朝的君臣協商,事情或許會有轉機。「

    李乾順精神一振,「這是一個好辦法,可以實施,焦尚書長期和宋朝打交道,這件事朕交給你了。」

    焦彥挺躬身道:「臣絕不辱命!」

    英貴卻補充道:「從這裡到臨安再返回來,以馬蹄晝夜不停的奔跑,最快也要一個月時間,關鍵是這個月我們是否能夠守住興慶府?」

    眾人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才是關鍵了,李乾順想了想,目光終於投向了李察哥。「

    「晉王殿下,指揮城內軍民抗戰的大權,朕就交給你了。」

    李察哥躬身行一禮,「臣也絕不辱命!」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1 11:26
第九百六十八章 滅國之戰(二十一)

    臨安城這幾天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西北宋軍在西夏連續大捷,已經攻到興慶府城下的消息已傳到了臨安城,使臨安城一片歡騰,人們走出家門載歌載舞,使慶祝活動達到了高潮。

    同樣,西夏大捷對天子趙構也極為重要,使他的皇位迅速得到了穩固,也使朝廷中支持太上皇復位的一股妖風嘎然而止,右範致虛隨即提出一項議案,令出中書門即可,由於副國朱勝非的棄權,使這項提議以三比二在知政堂中得到通過,天子趙構隨即批准施行,這就意味著,天子的旨意不需要太上皇副署即可頒布,這等於就堵住了太上皇干涉朝政的一條重要通道。

    但這條法令也意味著天子趙構和太上皇趙佶之間的臉皮已徹底撕破,雙方的回旋余地已經沒有了。

    不過,借著西夏大捷之風,天子趙構確實將太上皇趙佶越來越囂張的氣焰打了下去,趙佶也一時間陷入沉默。

    這天上午,一艘畫舫停在了隱龍山莊的西湖碼頭上,隱龍山莊也就是太上皇趙佶居住的別院,剛剛改名為隱龍山莊,從船上下來兩人,為首之人正是尚書左丞黃潛善,在他身後跟著一人,卻是被貶去明州出任造船使的杜充。

    黃潛善雖然狠狠宰了杜家一筆錢,但他畢竟和杜家是同鄉世交,如果不給杜充一點補償,日後兩家見面也不好交代,正好太上皇趙佶正在大力招攬百官之時,黃潛善便替杜充搭了橋,把他引薦給了太上皇趙佶。

    杜充也是趙佶時代的老臣,從前就頗得趙佶器重,現在雖然在明州負責造船,但他在朝廷人脈比較廣,還是有一定的作用,所以趙佶對他還是頗為籠絡,使杜充很快便成為對趙佶忠心耿耿的一員。

    兩人來到山莊大門前,一名宦官出來笑道:「太上皇正在接待客人,兩位請隨我來,休息片刻,我再為兩位稟報。」

    黃潛善心中有點奇怪,這個時間點是他之前特地約好的,一般太上皇不會輕易改變約定,這會是誰來了?他忍不住問道:「不知太上皇在接見何人?」

    宦官微微一笑,「在接見西夏駐臨安使臣。」

    「是安德良?」

    「正是他,他臨時求見,所以只好委屈兩位稍等片刻了。」

    「無妨!無妨!」

    黃潛善心中狐疑,莫非太上皇要插手西夏了?他不好多問,便跟隨宦官向休息處走去。

    ............

    書房內,趙佶端在高處,一邊喝茶,一邊聽西夏使安德良的哭訴,「西夏立國百年,和大宋相依而生,又常年為大宋籬藩,稱臣於陛下,今西夏早已洗心革面,一心甘為大宋之臣,也願意退還歷年大宋之賞賜,割讓河西沃土,怎奈西北宋軍步步緊逼,西夏眼看有滅國之災,滅國之危,生靈塗炭,大宋也曾身同感受,己所不欲,為何又要強加於西夏?懇請太上皇陛下給西夏一條生路,西夏萬民子子孫孫願為太上皇之子民,吾王也願為太上皇之臣奴,十萬火急,求太上皇救命於危難!「

    趙佶本身毫不同情西夏,如果是他在位,恐怕他早就斥責李延慶滅西夏太慢,但現在的問題是,西夏大捷給他兒子帶來了巨大的聲望,鞏固了他兒子的皇位,使他廢帝的計劃受到重挫,他當然憎恨李延慶在西夏的大捷,他巴不得李延慶在西夏大敗,全軍覆滅才最好,那時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廢帝了。

    西夏之戰本身就是雙刃劍,敗了傷彼,贏了傷己,趙佶本來是想押李延慶大敗,沒想到最後的結果卻是重重地打擊了自己,使他這些天一直在極度郁悶中度過。

    現在西夏使者來求他,倒讓他意識到,兒子趙構的聲望還沒有結束,如果李延慶真的滅掉西夏,趙構的聲望將會如日中天,徹底坐穩皇位,自己再想找借口廢除他,就幾乎不可能了。

    想到這,趙佶緩緩道:「大宋是仁義之國,不會做絕人嗣裔之事,如果西夏能洗心革面,從此安心做大宋的屬國,大宋也願意放西夏一條生路,這件事朕可以答應,請安使臣回復貴王,讓他安心,西夏不會被滅國。「

    安德良大喜過望,砰砰磕頭,「太上皇的仁慈,西夏萬民將世世代代銘記於心!」

    「去吧!朕會通知皇兒,讓他立刻結束西夏戰爭。」

    安德良痛哭流涕,再三叩謝而去。

    趙佶負手在書房裡走了片刻,考慮怎麼向兒子趙構施壓,這時,一名宦官在門口小聲道:「陛下,黃左丞和杜船使已經等候多時了!「

    趙佶這才想起今天要接見這二人,他忽然心念一轉,說不定正好可以利用他們。

    趙佶連忙道:「速宣他們來見朕!」

    不多時,黃潛善和杜充被宦官領了進來,兩人躬身行禮,「臣參見太上皇陛下!」

    「兩位愛卿免禮!「

    「謝陛下!」

    趙佶又他們二人坐下,他又坐回自己的高位,這是趙佶特別設計的座椅,要比普通座椅高大寬闊,坐在上面就給人高高在上的感覺,使下面的臣子都只能仰視他,使趙佶在平時接待臣子時就有了一種君臨天下的滿足感。

    兩名宮女進來奉了茶,趙佶笑著問杜充,「明州造船情況如何?」

    明州就是今天的寧波,是目前宋朝最近的大海港和宋朝最大的造船場所,杜充被貶去明州造船,已經快兩年了。

    「啟稟陛下,萬石大船造了四艘,五千石大船造了二十艘,現在在全力建造三千石大船,都是海船,一年後,大概會造到百艘左右,作為海上貿易商船足夠了。」

    朝廷為了開辟財源,准備組建一支前往南洋各國的半官方商隊,所以對海船的要求極大,使杜充這兩年忙碌不堪,但杜充卻是想盡早回到朝廷權力中樞,所以他這段時間幾乎都呆在臨安。

    杜充話題一轉又道:「陛下,造船已經告一段落,微臣很願意為陛下效力,懇請陛下給微臣一個機會。」

    趙佶點點頭,卻沒有回答杜充的懇求,轉頭問黃潛善,「朱勝非是怎麼回事?」

    「回稟陛下,應該和原成都都轉運使張吉有關,他是朱勝非的親家,原本是曾秀麟的左膀右臂,曾秀麟被清算後,李延慶卻沒有拿張吉開刀,反而推薦他為三川副都轉運使,官家也很痛快地批准了,這個人情朱勝非要還,應該就是這個緣故?「

    「所以他就在關鍵時刻捅了朕一刀,他這個人情還得可真慷慨啊!」

    「陛下,估計還是和李延慶在西夏大勝有關系,朱勝非見官家勢頭上升,他便有了投靠官家的念頭。「

    「哼!兩面三刀的牆頭草,等朕復位後,第一個就要收拾他。」

    說到這,趙佶又道:「朕有件事要交給你們二人去做?」

    「請陛下吩咐,臣等萬死不辭!」

    雖然這話有點誇張,不過他們的態度讓趙佶很滿意,他便對二人道:「你們去聯絡百官,要求接受西夏求和,發起倡議書,反對滅亡西夏,這不符合大宋仁義立國的德行,聲勢要做大,在民間也放出滅國不吉的讖語,給朕施壓那個逆子創造條件!」

    兩人連忙躬身道:「微臣遵令!」

    趙佶又對杜充道:「這件事你做好了,朕就把你調回京城,委任重職!」

    杜充激動萬分,連忙磕頭,「微臣一定不會讓陛下失望,微臣會發動所有人脈,為陛下促成此事獻力!」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2 10:36
第九百六十七章 滅國之戰(二十二)


    僅經過了兩天,西夏戰役的風頭便開始轉了,由呂頤浩、範宗尹、黃潛善三人牽頭發起,近百官官員簽署,一份反對滅亡西夏的請願書便在朝廷中流傳,他們的理由很明確,大宋是仁義之國,身受金兵滅國之痛,僥幸逃到臨安,保全了國家,又豈能把滅國的痛苦再轉嫁到別人身上。

    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倒引起了不少大臣的共鳴,一時間要求議和,反對滅國的呼聲在朝廷中日漸強盛起來,與此同時,民間也出現了『夏滅宋亡』讖語,在臨安的大街小巷傳得沸沸湯湯,很快便由采風使將幾條流傳甚廣的讖語報給了朝廷,它們和朝廷反對滅國的呼聲合力,給天子趙構施加了巨大的壓力。

    「這就是妖言惑眾!「

    範致虛狠狠一拍桌子,怒道:「一定要嚴查妖言的來源,將造謠惑眾者嚴懲!」

    旁邊高沈憂心忡忡道:「這種讖語並不可怕,可怕是它背後的操縱者。」

    「你這話什麼意思?」範致虛轉身注視高深。

    高深冷笑道:「範公不覺得這民間的讖語和朝廷的請願書配合得十分默契嗎?」

    範致虛沉默了,這件事只要輕輕一戳破,背後的勢力便浮現在水面上,能動員上百名官員請願,尤其是呂頤浩和範宗尹為首,這背後的操縱者除了太上皇,不會再有別人。

    而且太上皇做得這麼明顯,這其實就是明著反對滅亡西夏了,權欲的私心壓過了國家利益。

    範致虛沉聲道:「我們去找官家,這件事關系大宋的切身利益,絕不能由他們亂來!」

    高深也贊成範致虛的想法,兩人立刻前往垂拱殿御書房。

    在御書房外稍等了片刻,一名宦官出來笑道:「官家請兩位相公進去!」

    兩人走進了御書房,只見天子趙構正負手站在窗前,望著窗外沉默不語,兩人對望一樣,上前行禮,「參見陛下!」

    半晌,趙構嘆了口氣道:「兩位相公可是為西夏之事而來?」

    「正是!」

    範致虛道:「我們一直認為西夏是大宋百年大患,現在終於有消滅心腹大患之時,這個時候絕不能心慈手軟,行婦人之仁。」

    趙構轉身從桌上取了一份奏折,遞給範致虛,」這是朱相公給朕上書,他建議宋夏雙方先進行談判,如果談判失敗,再發動軍事作戰不遲!「

    範致虛吃了一驚,怎麼朱相公又轉向太上皇了?

    趙構淡淡道:「這應該是朱相公的一貫立場吧!居中妥協,兩不得罪。」

    高深在旁邊道:「陛下,這次可不是中間立場,一旦宋夏之間進行談判,那就意味著不能滅國了,西夏極可能會答應大宋的一切條件,那時我們該怎麼辦?出爾反爾,還是撤軍出西夏?」

    「高相公說得對,在西夏之事上絕沒有談判的可能,這次滅國的機會我們一定要抓住,否則我們將來會悔恨萬分,我們的子孫也不會原諒我們!」

    趙構沉默片刻,「父皇寫了一封信給我,他去宗廟求了簽,列祖列宗給他的答復是仁義為先。」

    趙構取過桌上宗廟專用的黃木簽遞給兩人,「你們自己看吧!」

    簽上果然是四個大字:『仁義為先』,後面還有一段注釋:滅人國嗣,人亦滅之,這顯然是刻意准備好的,並非太廟原簽,但太上皇就是從太廟拿出來,卻不敢說他在褻瀆宗廟,這種話誰敢說?

    「父皇就以這個簽為依據,要朕接受列祖列宗的要求,立刻停止滅國,著手和西夏談判,這個壓力,朕承受不住!」

    這時,高深道:「陛下微臣倒有個兩全之計。」

    趙構精神一振,連忙道:」高相公請說,什麼兩全之計?「

    高深微微笑道:「陛下就正式下旨,暫停攻打興慶府,同時派談判大臣趕赴西夏,然後陛下再用飛鴿傳書密旨,讓李延慶立刻攻滅西夏,此去西夏要走巴蜀、關中,最快也要二十幾天,等談判使者抵達西夏,那時西夏已經滅國了。「

    這確實是個好辦法,就看李延慶能不能在最短時間內滅掉西夏了。

    趙構想了想又道:「恐怕父皇也會要求朕飛鴿傳信給李延慶。」

    「這簡單,李延慶沒收到鴿信就是了,這麼遙遠之地,鴿信送丟很正常。」

    範致虛在旁邊笑著補充道:「要讓他們無話可說,就在巴蜀鴿信中轉站做做手腳,讓他們沒有收到這封信,西夏當然也收不到。」

    三人商議片刻,立刻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方案。

    趙構隨即下旨,暫停攻打興慶府,建議宋夏雙方進行和談,命高深為談判正式,範宗尹為談判副使,帶著十幾名大臣立刻啟程趕赴西夏。

    同時密令李延慶立刻攻滅西夏。

    次日一早,趙構在呂頤浩的建議下,又寫了一封手諭,令樞密院立刻用鴿信方式發送去西夏。

    但在就在前一天,範致虛也用鴿信形式密令成都知府韋琎提前攔截由樞密院轉送的天子手諭,讓成都鴿信中轉站沒有收到這份手諭。

    但趙構還是小看了他父親趙佶,趙佶老奸巨滑,他看懂了趙構的意圖,把時間耽誤在路途上,他當即令人用信鴿發送自己手諭給秦檜,讓正在西北巡視的秦檜立刻趕赴西夏,阻止李延慶攻打興慶府。

    一時間,鴿信紛飛,一場爭分奪秒的滅國和救國大戲正在上演。

    ...........

    但不管是趙構的滅國,還是趙佶的救國,其實都沒有半點意義,真正的主動權是掌握李延慶的手中,西夏的最終命運也是掌握在李延慶手中,就算趙構最後屈服於父皇的壓力,不得不要求李延慶停住攻打西夏,李延慶也不會接受,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意志來控制戰爭的節奏,控制戰爭的結局。

    李延慶絕不會再給西夏任何機會。

    李延慶在和西夏談判破裂後的第二天,便派騎兵射信箭上城,向西夏王李乾順下達了最後通牒,要求他們三天之內出城投降,否則宋軍殺進城去,將沒收他們的全部財產,同時不能保證西夏君臣和家人的性命。

    轉眼間,三天過去了,西夏保持了沉默了,沒有任何答復,興州城卻在李察哥的布置下,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各種守城部署,他們拆除民舍,取大石為礌石,截斷房梁為滾木,又在民間征集各種兵器和生鐵,征用各種工匠,全力以赴打造各種兵器以及重型投石機。

    但李延慶不會給西夏時間進行戰備了,三天時間一過,戰爭便正式拉開了序幕。

    李延慶還是選擇了夜間攻城,這是因為他的士兵進行過長期的夜戰訓練,包括這段時間,他的士兵也積極地進行適應性的夜戰集訓,也就是要適應西夏地形和氣候,但主要還是適應西夏建築風格和城池結構。

    五萬士兵在靈州城進行夜間實戰訓練,靈州城就是仿興州城而建,大街小巷和房舍結構和興州城極像,近十天的實戰訓練,使宋軍取得了極為理想的訓練效果。

    夜幕初降,宋軍大營緩緩開啟,一隊隊頭戴鐵盔、身著鐵甲的士兵整齊地從大營內走出,他們手執短矛和盾牌,每十人一排,步伐整齊而有力,在五千軍隊走完後,一架架龐大物出現了,這是宋軍超巨型的投石機,每架投石機高達四丈,比城牆還高一丈,長長的拋杆足夠八丈,要一百名士兵才能挽動。

    十架超巨型投石機排成長長的隊伍,下面是三十健牛在拉拽,使它們緩緩而行,前後都是浩浩蕩蕩的士兵,不斷地喊著口號,低沉的號角聲在隊伍不斷被吹響,催促著士兵前行。

    李延慶投入了八萬大軍參加今晚的決戰,隨著八萬大軍浩浩蕩蕩向數裡外的興慶城開去,對西夏的最後一戰終於拉開了序幕。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2 10:36
第九百七十章 滅國之戰(二十三)

    城頭上的西夏軍也早已被驚動,滿城警鐘大作,一隊隊士兵飛奔跑上了城頭,很快,南城頭上便聚集了一萬五千士兵,城頭上堆滿了滾木礌石,士兵們手執弓弩,嚴陣以待。

    李察哥身披盔甲在城頭上大聲指揮著部署,」西城角人數不夠,再增加一千士兵把守,巴圖將軍在哪裡?」

    「卑職在!「一名將領高聲應道。

    李察哥怒喝:」投石機在哪裡?怎麼還不推上來!「

    」卑職這就是安排!「

    大將滿臉通紅,飛奔向城下奔去。

    建國百年來,興慶府從未被軍事威脅過,防御十分薄弱,在建城時也沒有考慮給投石機留下位子,李察哥幾乎是從零開始建立防御體系。

    西夏軍抓緊短暫的時間建造了六十座簡易小型投石機,只能用木輪放在城頭。

    這時,有人大喊:「天子來了!」

    李察哥回頭望去,只見大群侍衛簇擁著天子李乾順也走上了城頭,李察哥急忙奔上去,「陛下怎麼來了?」

    「朕在宮裡不放心,便親自過來看看,宋軍怎麼會在晚上進攻?」

    「這是李延慶的一貫做法,他喜歡在夜間發動攻勢。」

    李乾順走上前,扶著城垛向下望去,只見遠處是無邊無垠的大軍,十座超巨型的投石機儼如十只怪獸,矗立在數百步外的原野上。

    李乾順倒吸一口冷氣,「我的天啊!這是什麼?」

    「應該是他們的投石機?」李察哥目光陰郁地回答。

    「有沒有什麼辦法毀掉它們?」

    李乾順回頭問李察哥,「要不然我們派鐵鷂子殺出城,摧毀這十座投石機。「

    李察哥平靜地回答道:「陛下要想清楚,鐵鷂子殺出城,很可能就回不來了。」

    鐵鷂子是重甲騎兵,整個人都綁在戰馬上,主要用於衝鋒陷陣,如果殺進敵陣再想回來,旁邊必須有兩名普通騎兵護衛,這就是鐵鷂子騎兵為什麼有一萬人的緣故,就是三千鐵鷂子騎兵加上六千護衛騎兵,另外一千士兵是雜役,負責給騎兵和戰馬披甲。

    李乾順望著十架令他心驚膽戰的超巨型投石機,他感覺到這十架投石機能輕易地攻破城池。

    這一瞬間,李乾順終於下定了決心,「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既然騎兵無法守城,那就讓他們發揮自己的作用!」

    「陛下決定了?」李察哥確認道。

    李乾順緩緩點頭,「朕決定了!」

    李察哥立刻走到女牆邊,對城下大喊:「傳我的命令,騎兵准備出擊!」

    .........

    城外八萬大軍已經部署完畢,十架超巨型投石機正在進行緊張地調試,李延慶在三千騎兵的護衛下來到了戰場第一線,王貴上前向他稟報,「投石機已經調試完成,請都統下令!」

    李延慶凝視著這座雄武的大城,城牆看起來高大堅固,他心中略略有些動搖,那個西夏工部郎中是不是在信口開河?

    他怎麼也看不出這座城牆已經腐朽,還有城門兩邊的城牆,會不會和靈州一樣,也是中空的嗎?

    「都統,人已經帶來了。」

    李延慶回頭,只見西夏願工部郎中楊兆方被幾名士兵帶了上來。

    李延慶用馬鞭一指城牆,「我已兵臨城下,該你說出興州城弱點的時候了。」

    楊兆方微微笑道:「靈州城就是完全仿造興州城建成,城牆也完全一樣,都統已經攻下了靈州城,那就應該知道興州城的弱點。」

    「你是說城樓下方的城牆是中空的?」

    楊兆方點點頭,「這是因為當年建造興州城時沒有學習宋朝的甕城,為了收稅方便,城門洞兩邊各有一扇小門直通城牆上,士兵可以直接從城門洞跑出來,所以城牆裡面都是空的,我去年進去過一次,裡面堆滿了幾十年積攢下來的各種垃圾,老鼠成群結隊。」

    「沒有重修過?」

    「如果重修,橋就不會坍塌了,我也不會被免職,要修都是一起修的。」

    就在這時,士兵們忽然大喊起來,「城門要開了!」

    李延慶猛地回頭,只見南城門的吊橋正緩緩放下,興慶府沒有護城河,下面只有一條很深的壕溝,布滿了削尖的木樁。

    李延慶心念一動,不好,這是敵軍騎兵要殺出來了,他立刻大吼道:「給我堆積阻礙物,點火!「

    數千士兵立刻推著大車扔在出城後的必經之路上,開始在上面潑灑火油,這時城門轟然開始,一支騎兵從城內轟隆隆殺出來,楊兆方臉色大變,失聲喊道:「是鐵鷂子!」

    李延慶立刻醒悟,鐵鷂子必然是衝著超巨型投石機而來,他當即立斷,喝令道:「士兵南撤,不要阻擋他們,震天雷也撤下!」

    有士兵立刻奔去傳令,這時,士兵已經將阻礙大車點燃了,頓時火光熊熊,阻擋住了西夏騎兵的衝鋒路線,西夏騎兵不得不轉道向西衝去。

    李延慶隨即令道:「火銃營、重甲步兵准備!」

    他又火速調一萬神臂弩軍,在敵軍衝鋒的沿途部署。

    鐵鷂子騎兵在黑夜中一路疾奔,兩便護衛著六千普通騎兵,形成一條長長的巨龍,在戰場上狂飆馳騁。

    戰場的西面只有三座超巨型投石機,在鐵鷂子騎兵的衝擊下,很快便轟然倒塌,他們又調頭向東面奔來,這時,士兵們紛紛南撤,戰場上變得空曠起來。

    一萬神臂弩士兵已在南面百步外埋伏,當西夏騎兵巨龍席卷著向東面其他七座投石機衝來時,梆子聲響起,一萬神臂弩同時發射了,密集的箭雨儼如暴風驟雨般向西夏騎兵惡側面射去。

    中間的鐵鷂子渾身披掛冷鍛甲,或許他們能抵擋住神臂弩箭的射擊,但其他六千普通騎兵卻抵擋不住,尤其是右邊的三千普通騎兵,完全暴露在一萬支神臂弩的猛烈打擊之下。

    三千右邊的西夏騎兵頓時響起了一片哀嚎,人仰馬翻,僅僅一輪箭,三千騎兵便被射倒了大半,只剩下數百人還在戰馬上,連鐵鷂子騎兵左邊的護衛騎兵也被波及,被射倒數百人。

    但三千鐵鷂子騎兵卻依然巍然矗立,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他們加快了速度,向數百步外的第一架超巨型投石機衝去。

    這時,一千五百名火銃手已經在三百步外列隊就緒,就在幾天前,後勤軍又送來五百支新火銃,宋軍已經訓練了三千名能熟練操作火銃的士兵,新送來的五百支火銃立刻便成軍了。

    一千五百名火銃士兵排成三排,持火銃已待,而在一千五百名火銃士兵身後是三千名重甲步兵,一旦鐵鷂子騎兵衝至眼前,就是他們上陣了,而在西南方向,還部署了五千名精銳騎兵,他們負責和西夏普通騎兵激戰。

    鐵鷂子騎兵是這個時代最強悍的一支騎兵,是連人帶馬都披掛鐵甲的重甲騎兵,一共三千人,他們在李元昊時代便出現了,父子代代相傳,在西夏戰場上屢次大敗宋軍,威震西北。

    鐵鷂子騎兵比南北朝時代的甲騎具裝還要強悍,他們是被牢牢綁縛在戰馬上,就算戰死他們也不會掉下戰馬,他們武器是一根長達一丈的鐵矛,在狂奔中席卷而來,將會衝垮一切,所向披靡,無堅不摧,是宋軍神臂弩箭陣最可怕的敵人。

    這時,他們已經衝到三百步外,黃塵滾滾,殺氣衝天,像驚濤駭浪一般向三百步外的火銃軍席卷而來,他們隊伍開始漸漸散開,以一排十人變成一排百人,他們必須要在最大範圍內衝跨宋軍的陣腳。

    火銃軍發令官一聲長長的喝令,第一排五百名火銃刷地舉起了火繩長銃,瞄准了越奔越近的重甲騎兵。

    鐵鷂子騎兵已經衝到兩百步外,火銃軍發令官大喊:「點火!點火!」

    五百士兵同時抽出火折子甩燃了火,隨即點燃了火繩。

    這時,鐵鷂子騎兵已經衝進了一百五十步,只聽一聲大吼,「射擊!」

    『砰!砰!砰!』槍聲大作,槍管中噴出了一股股白煙,五百顆鉛彈射向狂奔而來的鐵鷂子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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