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4 13:49
第九百五十一章 滅國之戰(四)

    正想著,曹猛率領一隊騎兵從西門奔來,在馬上向李延慶行禮道:「啟稟都統,城外圍剿已經結束,俘虜一千三百余人,其他逃兵皆被殺死,只有極少數逃脫。」

    「敵軍主將呢?」李延慶目光一挑,銳利地注視著曹猛。

    曹猛的臉頓時脹得通紅,半晌道:「敵軍副都督被亂箭射死,都督被抓獲後發現只是一名小兵,敵軍都督化裝成小兵逃掉了,卑職無能,請都統責罰!」

    李延慶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敵軍主將脫逃很正常,我不會怪你,但我要提醒你,以後彙報軍情,要先報將,再報兵,主次不能顛倒了。」

    曹猛滿臉羞愧,「卑職知錯!」

    李延慶點點頭,又對隨軍司馬韓向林道:「收集敵軍昨晚搶掠的財物,把它們還給城內居民,抓獲的戰俘凡是昨晚參與奸淫搶掠的,不管他是不是西夏漢人,都一律處斬!」

    「遵令!」

    韓向林匆匆去了,王貴卻在一旁嘟囔道:「搶掠的財物不如賞給弟兄們!」

    李延慶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們此次征西夏的目標是滅國,是滅掉西夏之國,而黨項人你是殺不光的,既然殺不光他們,那就轉換思路,把他們變成宋民,你只要把他們視為宋民,那麼所有的疑問就迎刃而解了。」

    「把他們視為宋民,可能嗎?」王貴頭腦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現在或許不可能,但十年二十年後呢?我們不能被眼前的情形迷惑,必須考慮二十年後的情況,戰爭只有數年,但仇恨卻會記一輩子,記住我這句話。」

    王貴撓撓頭,還是苦笑道:「卑職會堅決服從都統的命令。」

    李延慶也沒有勉強他理解自己的話,畢竟政治的東西讓他們這些大將去理解還是太難了一點,正如王貴所言,只要他們堅決服從自己的命令就行了。

    ..........

    在宋軍攻占夏州兩天後,李察哥率領三萬西夏援軍抵達了距離夏州約三百五十裡的鐵門關,大軍沒有停留,又繼續向夏州城方向疾速前進,李察哥在途中已經得知宋軍主力過了橫山大峽谷的消息,他心急如焚,必須趕在宋軍攻打夏州之前搶先進入夏州,只要保住夏州城,他就有五成的把握守住西夏。

    可如果一旦夏州城失守,宋軍就能以夏州為根基,長驅西進,西夏所有的戰略防御都會統統消失,將無險可守,以西夏的國力根本就支撐不了幾年。

    李察哥不准軍隊休息,一路向東疾奔,他同時也一路破口大罵濮王李安仁,西夏的情報營原本一直由焦彥堅掌控,做得非常嚴密,也能時時掌握宋軍的動向,可自從三年前,李安仁從焦彥堅手中奪走情報大權後,西夏的情報探子就開始迅速走下坡路。

    這次居然在宋軍開始延安府集結之後才匆忙向興慶府發送情報,之前李延慶備戰幾個月,他們做什麼去了?李延慶在半個月前大規模征集民夫,他們為什麼不彙報?

    這就是李安仁做的好事,不斷將自己親信安插進宋朝的重要位子,而這些親信更主要斂財而不是情報,這就徹底毀了西夏耗費百年建立的情報網,這次西夏軍隊如此被動,就是因為京兆府夫人情報沒有及時跟上,如果情報能提前五到十天預警,結果就大不相同了。

    在離開鐵門關約一百五十裡後,隊伍停了下來,前面來了一支百余人的敗兵,由都督撒金率領,這個消息讓李察哥如墜深淵,撒金出現在自己眼前,不久意味著夏州失守了嗎?

    片刻,士兵將撒金帶到李察哥戰馬前,撒金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卑職已經從城內征兵一萬人,但宋軍太強大了,他們的投石機比夏州城還高,直接用震天雷炸塌的城牆,一萬新兵率先逃跑,使軍心崩潰了,卑職已經全力以赴,但真的抵擋不住啊!」

    李察哥緩緩搖頭,「我帶兵從來不問過程,只管結果,朝廷把夏州城交給你,你卻把它丟了,你說該當何罪?」

    撒金嘴唇動了動,還要爭辯,李察哥卻厲聲大喊:「來人!把他拖下去斬了。」

    衝過來幾名如狼似虎般的士兵,架住撒金就向下拖去,撒金大喊:「我無罪,誰都守不住夏州,你也守不住,你不能殺我!」

    李察哥冷冷一揮手,「斬!」

    撒金拼命大罵,片刻,聲音嘎然停止,士兵很快送上一只托盤,上面正是撒金的人頭。

    李察哥心中一口惡氣稍稍消了一點,其實他也知道夏州失守不能全怪撒金,但不殺撒金他怎麼向天子交代,夏州失守,天子不知該暴怒成什麼樣子?

    李察哥隨即下令道:「大軍就地休息!」

    三萬大軍原地休息,李察哥開始考慮下一步的行動,他率領的三萬軍隊包括兩萬騎兵和一萬步兵,另外還有三千頭駱駝攜帶給養,現在是春天,圖拉河兩岸有足夠的青草,戰馬的草料一時不用考慮,而三千頭駱駝攜帶的糧食能支持士兵半個月左右,即使攻不下夏州,他們大軍能橫穿北部的戈壁荒漠返回興慶府。

    李察哥又令人將幾名逃兵帶上來,仔細詢問了他們宋軍攻打夏州的情況,結果也讓李察哥暗暗心驚,宋軍居然是用震天雷直接炸塌了夏州城,要知道他也做過實驗,西夏制造的震天雷根本炸不塌城池,除非是在城牆內五個同爆,但這種同步爆炸的技術他們一直沒有掌握,只要一枚先爆,其他四枚立刻會被炸飛,成為啞炮。

    而且西夏的震天雷十分不可靠,十枚震天雷也最多只有四枚能成功爆炸,其他六枚都是啞雷,弄得軍方信心全無,他們也知道是火藥配方問題,軍器監三年前就說馬上就要成功了,可到現在還沒有成功,天子連換三任軍器監都管都沒有用。

    李察哥負手在大帳內來回踱步,這一戰該怎麼打,對方有十萬大軍,而他們只有三萬軍,當然用三萬軍擊敗宋軍不是不可能,他三萬軍中有兩萬騎兵,而且是鐵鷂子騎兵,當然不是真正的鐵鷂子騎兵,真正的鐵鷂子騎兵是重甲步兵,而這支騎兵是騎射軍,又叫做潑喜軍,僅僅稍遜鐵鷂子騎兵一籌而已,但也是一支很強悍的軍隊。

    可問題是,宋軍肯不肯與自己正面作戰,在李察哥的記憶中,似乎李延慶從未和敵軍正面大規模作戰,至少和金兵沒有,都是靠守城把對方耗走,難道這一次李延慶又要死守夏州城,把自己的軍糧耗光,逼自己撤退嗎?

    可是思來想去,李察哥發現自己還真沒有選擇,主動權不在他手上,他只能跟著李延慶對峙,為朝廷整合各部落聯合出兵爭取時間。

    次日一早,休息了一夜的西夏軍開始整頓兵馬,准備出發了,就在這時,後方斥候傳來消息,鐵門關被一支宋軍襲取,這個消息令李察哥吃了一驚,他立刻便明白過來。

    鐵門關其實是三條路的交叉口,一條沿著橫山北麓過來,另外兩條則是夏州前往興慶府的主干道,不用說,這支宋軍一定是沿著橫山北麓過來,攻下了龍州、洪州和鹽州三地,最後占領兵力空虛的鐵門關,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李察哥當然清楚宋軍攻占鐵門關的用意,李延慶想把自己全軍殲滅在夏州和鐵門關之間,當然橫穿隔壁回去,那就是意味著他攻打夏州最多只能七天,否則以他剩下的軍糧就無法穿過千裡無人的戈壁區。

    李察哥心中暗暗佩服,這個李延慶確實擅長抓住敵軍的弱點,他的弱點就是補給不足。

    他現在要麼立刻撤軍,要麼就去夏州尋找機會。

    李察哥沒有選擇余地了,只得振作精神,率領三萬軍隊向夏州方向殺去。1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4 13:49
第九百五十二章 滅國之戰(五)

    入夜,夏州城內已經十分安靜了,大街小巷一片漆黑,宋軍依舊實行嚴格的白天戒嚴和晚上宵禁,只有中午時分才會允許城中百姓出門接受賑濟,城中百姓手中的糧食早已被撒金的手下搶掠一空,只能靠宋軍的賑濟來維持生存。

    宋軍的戒嚴和宵禁不是沒有效果,就在昨天,宋軍巡邏士兵發現有人暗中集結,便通知了斥候營,張順率領千余士兵端了這個准備配合西夏軍奪城的死士組織,殺死西夏亡命之徒一百二十余人。

    李延慶站在城頭著注視著西方,西夏援軍已經出現一百五十裡外,三萬大軍,這對李延慶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和考驗。

    「文晉,你說我們要不要把軍隊拉出去,和西夏軍痛痛快快打一戰?」李延慶注視著西方沉聲問道。

    文晉就是劉錡,此時劉錡就站在李延慶身旁,他跟隨李延慶已經很多年,對李延慶的性格已經了如指掌,他知道李延慶問這個問題絕不是心血來潮,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一定是經過利弊權衡。

    劉錡想了想笑道:「都統對這支援軍了解多少?」

    「我知道兩萬騎兵是西夏軍精銳,被編入鐵鷂子軍中,擅長騎射,另外一萬步兵也是跟隨拓跋部的部族軍,長駐興慶府,裝備精銳,作戰勇猛,可以說這三萬軍隊是西夏軍的看家本錢了。」

    「那都統認為我們能擊敗他們嗎?」

    李延慶緩緩點頭,「我們也有英勇善戰的士兵,還有遠遠超過敵軍的火器,何況我們軍隊三倍於彼,我覺得可以和敵軍一戰。」

    停一下,李延慶又沉聲道:「我們要滅西夏,這一關必須跨過去,必須要堂堂正正地擊敗他們。」

    「既然都統已經下定決定,那就戰吧!」

    李延慶的目光驟然間變得深邃起來,他緩緩道:「就讓京兆軍在這一戰徹底崛起吧!」

    .........

    烏雲低垂,一陣陣大風刮過,沙塵遮天蔽日,在夏州城以西的曠野裡,十萬宋軍扎下陣腳,耐心地等候著西夏軍的到來。

    三萬西夏軍早已在七裡之外,遠遠可以看見宋軍的戰線,李察哥怎麼也沒有想到宋軍會列陣迎戰,這也是他最希望的結果,他根本沒有帶攻城武器,無法攻城,他只是來碰碰運氣,如果宋軍願意和他大戰一場,那當然最好,可如果宋軍不願交戰,他也只能迅速從戈壁撤回興慶府,不會在這裡耽誤時間。

    看來他的運氣不錯,李延慶居然願意擺陣和自己一戰,這可是宋軍很少見的戰略決策,一般宋軍都是用謀略或者出奇兵,這種硬碰硬的大戰,自從狄青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李察哥對身邊十幾員大將道:「宋軍有十萬大軍,三倍於我們,這是他們的優勢,我們必須避開他們優勢,不能和他們一對一作戰。」

    李察哥用戰刀一指宋軍,繼續道:「京兆宋軍從去年開始進行了改變,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十萬大軍應該是龍驤衛和虎賁衛為兩翼,李延慶的直屬衛居中,而我們的三萬軍隊不能分三路和他們迎戰,必須集中兵力打擊李延慶的中軍,只要把李延慶的中軍擊垮,兩翼也將不戰而退,所以我的戰術是一萬步兵駐旗,隨即接應,而兩萬騎兵則強攻中軍,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眾大將齊聲喊道。

    「騎兵列陣,大軍進入決戰區!」

    三萬西夏軍開始列陣前行,保持著隨時出擊的狀態,一步步向宋軍戰線走去,所謂決戰區就是距離對方三裡,這個距離是騎兵發動攻勢的最佳距離,可以讓騎兵充分地奔騰起來。

    李延慶注視著遠處的西夏軍,他對左右副都督王貴和劉錡道:「敵軍兵力有效,必然不會和我們全面纏鬥,肯定會集中兵力打擊中軍,按照我事先的部署,待敵軍騎兵和中軍短兵相接後,左右翼長槍兵收攏,將西夏騎兵困住,騎兵則突擊對方的步兵,一切以我的令旗主。」

    「遵令!」

    王貴和劉錡各行一禮,飛奔去各自的隊伍了。

    十萬大軍以鷹陣和西夏軍決戰,從表面上看,中軍並不多,只有兩萬人,左右兩翼各四萬人,事實上,李延慶研究透了李察哥的戰術。

    李察哥的戰術也是西夏軍以及遼金軍隊的慣用戰術,利用騎兵的優勢衝擊敵軍中軍,直接擊垮對方中軍,引發全軍崩潰,宋軍的無數次失敗都是敗在敵軍的這個戰術上。

    但今天李延慶的中軍卻與眾不同,他們不是一般的步兵,有重甲步兵、有火器營、有斥候營,還弩兵營,光神臂弩軍就達一萬人。

    李延慶的火槍兵主要用來對付重甲騎兵,今天倒不用他們出戰,神臂弩就能射穿敵軍的鎧甲。

    這時,敵軍已進入了交戰區,李延慶立刻令道:「神臂弩准備!」

    令旗台上揮動藍旗,指揮神臂弩軍的都統張衛立刻大喊,「布陣!」

    一萬神臂軍其實已經布好的大戰,他們分為三排,每排三千人,其中第一排為四千人,用三段射來打擊敵軍。

    遠處,李察哥看得很清楚,宋軍的箭陣在他的意料之中,這也是宋軍的傳統戰法,雖然西夏騎兵會有所損失,但敗的一定是宋軍。

    李察哥很清楚宋軍神臂弩的威力,一般皮甲,一百五十步外可射穿,鎧甲則是百步外能射穿,但如果騎兵拿著盾牌,那就只能在六十步內才有可能射穿盾牌和皮甲,如果是鎧甲,那就是四十步才能雙穿,可四十步距離對於騎兵而言就是一衝而過,宋軍弩兵實際上只有一次射擊機會。

    這就是宋軍在百年戰爭中和西夏打陣地戰敗多勝少的主要原因,宋軍也在不斷追求兵器先進,神臂弩的發明就是為了取代原來軍弩射不穿敵軍鎧甲的弱點。

    如果是一般西夏騎兵,以皮甲為主,盾牌也比較少,神臂弩確實能發揮很大的威力,可今天卻不同,今天可是披掛鎧甲的西夏騎兵,還有堅固的盾牌,你的神臂弩威力再大又有什麼用?

    李察哥冷笑一聲,厲聲令道:「出擊!」

    「咚!咚!咚!」激烈的戰鼓敲響了。

    兩萬西夏騎兵一聲大喊,開始驟然發動了,戰馬奔騰,如排山倒海般向三裡外的宋軍中軍殺去,塵土遮天蔽日,大地在顫抖,很快便奔到了一裡範圍內。

    張衛厲聲大吼,「舉弩!」

    鼓聲敲響,一萬弩軍刷地舉起了神臂弩,可惜距離太遠,又被塵土遮擋,李察哥看不見細節,如果他到近前,他一定會大吃一驚,三段中的第一段四千弩手,他們的用的弩矢不一樣,每支弩矢上居然還綁著一根兩寸長的細管,這就是京兆宋軍今年才第一次投入戰爭的爆裂箭。

    這種綁縛火藥的箭大宋百年前就有,只是那時的火藥爆炸程度不夠,只能用來放火,威力並不大,而現在的火藥箭改名為爆裂箭,有強大的爆炸力,殺傷力強大,能炸碎盾牌,炸散鐵甲。

    西夏軍的鎧甲並不是整塊生鐵打造,西夏沒有那麼多戰略資源,而是用生鐵打制成魚鱗一樣的薄片,再用繩子串起來,披掛在肩部、前胸、後背以及腹部,屬於一種輕甲。

    而火藥管裡面的鐵砂子對戰馬和人都有威脅,另外劇烈的爆炸聲還能驚馬,和以前的神臂弩完全不一樣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5 10:28
第九百五十三章 滅國之戰(六)

    蹄聲如雷,西夏軍騎兵越奔越近,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五百步、三百步......已經漸漸逼近了神臂弩的射程。

    神臂弩有效殺傷距離在一百五十步,但總射程卻能達兩百五十步。

    「射擊!」李延慶一聲令下,隨著紅色令旗揮舞,梆子聲驟然響起,宋軍的一萬支神臂弩同時發動了,士兵紛紛點燃火繩,一萬支箭騰空而起,在空中布成了一片密集的箭雨,發出詭異的聲響,就仿佛蝗災來臨,鋪天蓋地向兩百步外的西夏軍騎兵射去。

    西夏軍騎兵紛紛舉起盾牌,箭雨呼嘯著射來,劈劈啪啪打在盾牌上,但還沒有等騎兵們反應過來,弩箭便砰然爆炸了。

    隊伍中一片劈劈啪啪的爆炸聲,盾牌紛紛被炸裂,戰馬受驚,失去了秩序,開始在隊伍中橫衝直撞,不斷使隊伍中的騎兵人仰馬翻,被戰馬踩踏而過,頓時血肉模糊,一場箭雨直接造成了五百余騎兵落馬慘死。

    但這絕不是爆裂箭的真正效果,真正的效果卻是四千余西夏騎兵的盾牌被炸裂。

    西夏軍騎兵奔到了一百五十步,宋軍的第二輪箭陣發動了,一陣鼓聲敲響,四千具神臂弩率先發射,一片密集的箭雨騰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長長的黑色箭雲,瞬間變成了黑點,鋪天蓋地地向西夏軍士兵迎頭射來,西夏騎兵紛紛舉盾相迎。

    宋軍的神臂弩雄霸天下,不僅是射程遠,而且力道強勁,尤其是從空中拋射,箭矢下降時更帶有自身的重力,使西夏騎兵已經破裂的盾牌成了擺設。

    力道強勁而沉重的透甲弩箭洞穿了騎兵的盾牌,射穿了鐵甲,騎兵紛紛中箭落馬,哀嚎聲遍野,隨即第二波、第三波弩箭如雨點般呼嘯而來,密集得讓人透不過氣,長箭嗤嗤落下,射穿了盾牌,射穿了敵軍的臉龐和胸膛。

    西夏騎兵仿佛是被暴風驟雨摧殘的莊稼,一片片倒下,血光四濺,一個個在哀嚎聲悲慘死去,敵軍的士氣急劇消亡,他們信心開始動搖了,殺氣消退,西夏軍騎兵的進攻遭到了沉重的打擊,宋軍僅射出兩輪箭,兩萬騎兵便減員一成半,超過三千人死在弩矢之下。

    在後面觀戰的李察哥倒吸了口冷氣,當他看見爆炸火光時,他便意識到了不妙,當一片片騎兵中箭倒下,他頓時心痛如刀絞,這是從未有過的慘像,如果是普通騎兵他不心疼,這兩萬騎兵可是精銳中的精銳啊!

    但現在他已經沒有選擇余地,他只得咬牙道:「吹號,衝鋒!」

    『嗚——嗚——』

    號角聲持續吹響,這是衝鋒的號角,西夏騎兵不愧是精銳,在號角聲的激勵下,他們迅速調整略有點疲軟的隊形,從六十步外向宋軍一萬弩兵發動了衝擊。

    神臂弩軍依舊毫不示弱,一萬人同時發射了最後一輪的弩箭,他們用的是兩尺四寸的透甲鐵箭,箭頭如拉長的紡錘,呈流線形,用上好的精鐵打成,銳利無比,可以射穿任何鎧甲,隨著一陣梆子敲響,一萬支弩箭儼如一片黑雲般向已衝到六十步處的騎兵射去。

    西夏騎兵也仿佛感覺到了這一輪箭陣的強大,他們同時舉起了盾牌,只聽一片喀嚓聲,盾牌被弩箭洞穿,紛紛碎裂,但盾牌也卸去了弩箭一半的強勁力道,一萬支鐵箭沒有對人造成太大損失,但戰馬卻承受不住弩箭強大的穿透力,第一排千余匹戰馬紛紛中箭倒地,慘嘶倒地,後面不少騎兵被絆倒,騎兵再次出現了一片輕微的混亂。

    這時,李延慶下令,「弩兵退,重甲步兵上!」

    一萬弩兵迅速後撤,在他們身後出現了三千重甲步兵,這是重甲步兵第一次投入實戰,他們訓練了四個月,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舉了。

    關勝大喝一聲,三千重甲步兵霍地列出了陣型,他們分為前後兩排,相隔約五尺,他們半跪在地上,將斬馬劍長柄一端抵在地上,長長的刀刃直刺半空。

    這時一萬五千騎兵頂著密集的箭雨列隊殺來了,他們的速度越來越快,馬蹄聲似奔雷,氣勢儼如驚濤駭浪,衝毀一切、披靡一切,以一種勢不可擋的暴烈向密集防御的宋軍士兵猛衝而來。

    三千重甲步兵卻如一根定海神針,無論海浪如何洶湧咆哮,它們依舊巍然不動。

    騎兵霎時間衝到了十步外,前排的騎兵已經看清楚了兩排寒光閃閃的長刺,他們心中皆驚恐之極,但前面騎兵已無處逃命,更無法後退,被後面的騎兵裹夾著,他們只得舉起長矛,閉上眼睛,絕望地慘叫起來。

    「轟!」

    戰馬衝進了刺刀群,頓時血光四濺,嘶鳴遍地,第一排的騎兵連人帶馬被斬馬劍刺穿,後面的騎兵繼續衝撞上來,戰馬紛紛摔倒,巨大的慣性將不少騎兵掀飛出去,甚至飛過重甲步兵的頭頂,摔進宋軍大陣之中,騎兵慣性巨大,難以停步,在宋軍陣前迅速形成一道寬十幾丈的肉牆。

    李延慶看得清楚,他冷笑一聲令道:「投雷!」

    鼓聲大作,重甲步兵身後出現一百余架小型投石機,他們一起發射,上百枚投擲型震天雷從重甲步兵頭頂上方飛射過去,在百步外的騎兵群中接二連三爆炸了,戰馬悲鳴,士兵慘叫,一片片騎兵被炸倒,西夏騎兵進退兩難,頓時大亂起來。

    震天雷的爆炸便是信號,三千名重甲步兵改變了陣型,他們站起身,高高舉起斬馬劍准備迎戰即將殺來的騎兵,與此同時,東西兩翼六萬士兵向敵軍騎兵奔殺而來,從兩側將騎兵包圍,而兩萬宋軍騎兵則從兩側向三裡外的一萬西夏步兵疾速殺去。

    這是一套連環戰法,從神臂弩發射、重甲步兵出擊到震天雷投擲,到兩側包圍,再到兩萬騎兵出擊,一旦發動,中間就沒有停頓,幾乎是一氣呵成,西夏騎兵連撤退的時間都沒有。

    李察哥意識到不妙時已經晚了,六萬大軍從兩側收攏,其中一萬騎兵速度最快,就像袋子的封口一樣,截斷了西夏騎兵的退路,其余五萬大軍迅速迅速收縮,將一萬多西夏騎兵壓縮在方圓只有一裡的狹小空間內。

    這就是進攻中軍的最大弱點,一旦中軍陣型沒有能迅速攻破,極可能就會被對方包圍,雙方都在算計,就看誰拿出來的本錢更厚實,顯然西夏騎兵輸了一籌,但輸了這一籌卻成了滅頂之災。

    李察哥心慌意亂,大喊道:「吹號角,退兵!」

    「嗚!嗚!」

    急促的退兵號角聲吹響,被包圍的西夏騎兵想調頭突圍,但已經無法實現了,八萬大軍密密層層將一萬五千騎兵包圍,密集得連一只蒼蠅都休想飛出。

    與此同時,兩萬騎兵一左一右,從南北兩個方向向一萬西夏步兵包抄殺來。

    這是宋軍迄今為止,最強大的一次戰術配合,十萬大軍同時發動,環環相扣,這必須經過千錘百煉的訓練才辦得到,充滿體現出了京兆宋軍精良的素質。

    李察哥幾乎要絕望了,他萬般無奈,只得將一萬步兵分兵兩路,迎戰兩邊殺來的宋軍騎兵,雙方在一瞬間便激戰在一起。

    騎兵最大的優勢就在於機動,可以高速奔跑,令步兵追之莫及,又能迅速殺至,打步兵一個措手不及。

    但如果騎兵失去了機動,就像被綁縛的大像,龐大的身軀反而受其拖累,在狹小的空間,騎兵還不一定是步兵的對手。

    密密麻麻的步兵手執長槍,形成了一片槍的海洋,長槍從四面八法向騎兵刺去,外圍還有一萬神臂弩不斷向中間射箭,西夏騎兵不斷減員,一個時辰後,最初內包圍的一萬五千騎兵銳減到了六千人,但這個減員的趨勢並沒有停止,宋軍任舊在不斷地壓縮敵軍的空間。

    就在這時,宋軍騎兵的進攻號角聲連續吹響,西夏步兵終於全軍崩潰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5 10:29
第九百五十四章 滅國之戰(七)

    建炎三年春,宋夏兩軍在夏州城以西爆發大戰,李延慶率十萬大軍全殲三萬西夏軍,主將李察哥只率領不足千人倉惶北逃,這一戰使西夏軍精銳盡失,李延慶令吳階鎮守夏州,他繼續率領十二萬大軍西征,向西夏的腹地殺去。

    與此同時,熙河路經略使劉韐率領三萬西路軍北上會州,從會州渡過黃河進入了河西走廊。

    河西走廊是西夏最不穩定的一處領地,由於西夏的殘酷剝削,使生活在河西走廊的羌人、吐蕃和回鶻不斷起來抗爭,卻總是被西夏軍隊毫不留情的鎮壓。

    最多時,西夏在河西走廊部署了十萬大軍,設立甘肅和西平兩個軍司,怎奈國力不濟,養不了那麼多軍隊,駐軍也一縮再縮,變成了今天的兩萬人,由甘肅軍司大都督英挺統帥。

    行走數日,這天劉韐的大軍在零波山西面駐軍休息,劉韐這次的任務並不是擊敗河西西夏軍,奪取河西走廊那麼簡單,他還需要從政治上聯絡生活在河西走廊上的羌人、吐蕃人和回鶻人,讓他們依附宋朝,成為大宋子民。

    吐蕃人在河西走廊上只是少數,只有幾個部落,回鶻人主要生活在北面的肅州、瓜州和沙州一線,而南面的甘州和涼州則是羌人的地盤,劉韐首先要收復的便是羌人。

    羌人自古便依附中原王朝,收復羌人倒也不難,關鍵是利益,宋朝給羌人什麼樣的利益,當然,有黨項人殘酷剝削和殘暴鎮壓在前,羌人還是比較容易滿足,不會索要太過分的條件。

    軍隊駐扎完畢,劉韐站在大帳前眺望遠方,左面是一望無際的草原,綠草茵茵,天空仿佛被水洗過一般的湛藍,一朵朵潔白的雲在天空漂浮,和地上一片片同樣潔白的羊群相映生輝,令劉韐心曠神怡。

    他們駐扎的這片草原是一個羌人小部落的牧場,宋軍的秋毫無犯贏得了羌人的信任,他們主動派出族人北上去幫宋軍打探西夏軍的動靜。

    這時,一隊小黑點出現在遠方,從騎馬姿態看,有點像騎兵,但沒有斥候警示,應該不是敵人,劉韐便吩咐兒子劉子羽道:「去看看!」

    劉子羽立刻翻身上馬,帶著百余騎兵迎了過去,片刻,他便帶著百余人的騎兵便從遠方飛奔而來,為首一名大漢,正是黑黨項的會州酋長拓跋魯。

    拓跋魯自從獻了冷鍛甲後,便徹底抱上了李延慶的大腿,當李延慶的戰爭動員令頒布後,他立刻主動請纓,願為李延慶鞍前效勞,但李延慶卻看中拓跋魯的另一個作用,替宋軍聯絡河西。

    黑黨項本來就是羌人一支,拓跋魯又是個邊境大走私犯,往來於河西、大宋,照顧了無數人的利益,也認識了無數人,可以這樣說,河西走廊上的每一只羊都認識他。

    「劉經略,在下回來晚了!」拓跋魯跳下馬行禮道。

    劉韐很喜歡這個豪爽的黑漢子,便笑著擺擺手,「我們也是剛到,營帳才扎好!」

    他又望向旁邊兩名長得豪壯中年男子,看他們打扮,應該是羌人,笑問道:「這兩位是.......」

    「他們便是涼州羌人的兩個大酋長,其實一對兄弟,一個叫念姐山,一個叫念姐衝,他們特來拜見劉經略。」

    兩名羌人酋長上前跪下行禮,「我等羌民拜見劉經略!」為首羌人居然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

    劉韐當然知道,河西走廊上最大的兩個羌人部落,一個叫念姐部,分布在涼州,一個叫勒姐部,分布甘州,而念姐部又分為北念姐和南念姐,看來就是這兩人的部落了。

    他連忙扶起兩人,笑道:「兩位酋長快快請起!」

    既然對方肯來見自己,那麼事情就好談了,劉韐又興致盎然道:「兩位酋長請大帳裡就坐!」

    眾人走進大帳坐下,劉韐入鄉隨俗,讓士兵上了**,他們寒暄幾句,便很快進入了正題,這念姐兩兄弟其實是來求援的。

    西夏朝廷被金國強征了百萬只羊,激起了黨項各部不滿,不肯繳納稅賦,朝廷眼看將無法支付軍費,便將財政缺口轉壓到河西各民族頭上。

    念姐部本月要交去年的稅賦,結果驟然間增加了三倍,他們當即造反了,被西夏軍隊殘酷鎮壓,殺了數千人。

    要不是宋軍忽然北征,念姐部幾乎要被斬盡殺絕了,所以當拓跋魯找到他們時,他們一拍即合,只要宋軍幫助他們擺脫西夏人的殘酷壓迫,他們願意效忠大宋。

    這個要求劉韐當然求之不得,他率軍就是來取河西,和河西西夏軍一戰不可避免,戰勝了西夏軍,贏得了羌人的效忠,這本來就是他的任務。

    當然,劉韐考慮最理想的狀態,是大家齊心合力,一起出兵作戰,這樣戰勝西夏軍的把握更大,還能結下戰鬥友誼。

    劉韐沉吟一下便道:「我既然要取河西,當然要和西夏軍一戰,我希望我們幾家一起聯手,以宋軍為主體,全殲河西的西夏軍。」

    念姐兄弟二人對望一眼,兄長念姐山對劉韐道:「出兵出糧我們都願意,只是我們念姐部剛被殺了三千多名武士,能上戰場的武士只有兩千人了,就怕起不了什麼作用。」

    「兵不在多,關鍵在於參與,剛才我也說了,以宋軍為主體,當然是以我們為主力,另外我希望甘州的勒姐部也能參加,不知兩位能否替我聯系?」

    念姐山點點頭,「勒姐部和我們一樣,也被壓迫得很慘,年初他們就被鎮壓過一次,老酋長還被殺了,只要經略使招喚,他們一定會出兵,這件事包在我們身上了。」

    「他們有多少軍隊?」劉韐追問道。

    「他們能出三千人左右。」

    旁邊拓跋魯拍拍胸脯道:「也算上我們黑黨項,我回去給大酋長提出來,我們黑黨項也能出三千騎兵。」

    這就是八千騎兵了,對戰勝西夏軍劉韐更加有把握,他便點點頭,「那就分頭行動,我希望五天之內,軍隊能聚齊。」

    這時,念姐衝又問了幾句,念姐山翻譯過來,「我兄弟說,去和勒姐談,他們一定會問到,投靠宋朝後稅賦是多少,我們該怎麼回答?」

    「你們現在是多少?」

    「我們現在男女都要交稅,只有十歲以下的孩子可以免稅,男子每年二十只羊,女子十只羊,另外每十人還要交一頭駱駝,這就相當於每年財產的一半了。」

    劉韐搖搖頭,「如果依附宋朝,頭三年免稅,如果遇到大災也可以免稅,如果是替朝廷養馬,不但免稅還有豐厚的報酬,就普通牧民而言,每戶人家每年五只羊。」

    兩人驚喜萬分,「這是真的嗎?」

    旁邊拓跋魯笑道:「當然是真的,我們黑黨項就是這樣交稅,我們部落替京兆軍養馬,一只羊都不用交,每月每人還有三鬥米的補貼,養成的戰馬交割時還能得到每匹馬五貫錢的收入。」

    兩人興奮得直搓手,站起身道:「我們這就去甘州!」

    眾人告辭走了,劉子羽走進大帳笑道:「父親今天收獲很大啊!」

    劉韐微微笑道:「確實有點出乎意料,難怪李都統告訴我,這個拓跋魯很能干,果然如此,沒有令我失望。」

    「父親有沒有考慮把回鶻也拉進來?」

    「我考慮過,但時間上恐怕來不及,回鶻在肅州,這一來一去,加上交涉,至少要半個月,但我擔心羌人都恐怕來不及。」

    劉子羽想了想道:「兩萬西夏軍從甘州過來沒有這麼快,即使過來也未必立刻交戰,我們可以反其道行軍,等他們殺到這裡,我們卻已經在涼州了,這樣,我估計騎兵都能趕到。」

    劉韐點點頭,「這是個好辦法,我們可以調頭走大鬥拔谷。」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6 10:31
第九百五十五章 滅國之戰(八)

    甘肅軍司都督叫做英挺,是兵部尚書英貴的長子,年約三十余歲,從軍十幾年,和宋軍激戰無數,也算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他原本跟隨李察哥鎮壓河西各族人造反,同時逼迫他們繳納驟增數倍的稅賦,李察哥返回興慶府後,便由他統帥河西的兩萬西夏軍。

    英挺已經接到新的命令,令他立刻率軍趕去會州,阻擊宋軍西路軍北上,這個命令是天子親自下達,他不敢怠慢,率領兩萬人從甘州一路南下。

    這天上午,英挺率領兩萬騎兵趕到了零波鎮,這裡是會州北上的必經之路,零波鎮是零波山腳下的一座小鎮,因為交通位置特殊而出現,這裡是一處三岔口,北上的商隊到這裡。就會面臨一個選擇,要麼向西去河西走廊,要麼向北去興慶府。

    英挺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宋軍,再向前走百裡便是黃河了,對岸是宋境,宋軍怎麼也不可能這些天只走百裡,難道他們殺去興慶府了?

    這種可能性最大,但天子的手令是要自己殲滅宋軍,保住河西五州,如果自己離開河西,恐怕天子不會饒過自己。

    但自己明明就從河西走廊過來,宋軍沒有去河西,他們又會去哪裡?

    就在英挺愁腸百結,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之時,甘肅軍司忽然傳來消息,一支數萬人的宋軍出現在甘州。

    這個消息讓英挺一時呆住了,半晌他才明白過來,宋軍一定是走大鬥拔谷,只有這樣,宋軍才能和自己相錯而過。

    英挺心中惱怒萬分,甘肅軍司還有大量沒有送去興慶府的稅羊,這下子全部變成宋軍的囊中之物了。

    憤怒歸憤怒,英挺還是無奈地下令回撤,他又率領兩萬軍星夜兼程趕回甘州......

    這天晚上,兩萬西夏騎兵過了平涼山,這裡已是涼州的北部,眼前已是一望無際的草原,軍隊已連續奔行了兩天一夜,士兵們筋疲力盡,戰馬也支持不住了。

    英挺也知道回去也救不了軍司,便下令全軍就地休息,天亮後再出發。

    士兵們紛紛下馬倒地休息,任憑戰馬在四周吃草,在草原上也沒有地方拴馬,一般都是放任自由,戰馬也不會遠去,等天亮時再尋回戰馬繼續行軍。

    夜色越來越深,士兵們也進入了深層睡眠,這時,西面來了一隊西夏騎兵,約二十人左右,戰馬上托著大包,外圍崗哨遠遠問道:「是什麼人?」

    「我們從興慶府來,天子有重要命令給英都督!」

    為首士兵說一口流利的西夏語,高高舉起一面金牌。

    片刻,兩名崗哨上前,問道:「命令在哪裡?我們交給都督!」

    為首士兵取出一支皮筒遞給崗哨,又道:「另外還有口諭,需要當面告訴都督,我們二十人,每人記一句。」

    這是西夏人傳遞重要情報的一種方式,將情報拆開來告訴不同的人,到目的地後每人再重復一遍,情報又組合起來,這樣路上就算被抓住一兩個人,情報也不會泄露。

    崗哨接過虎頭皮筒,點點頭,「你們隨我來!」

    崗哨在前面帶路,二十名送信士兵對望一眼,加快馬速跟上了哨兵。

    他們一連過了三道崗哨,來到士兵們休息之處,只見地上都是熟睡中的士兵,戰馬在他們周圍安靜地吃草。

    「都督就在前面大帳內,你們下馬吧!搜身後才能過去。」

    二十名送信士兵對望一眼,同時點頭,他們忽然調頭向兩邊疾奔。

    崗哨大吃一驚,「你們做什麼?」

    他大喊起來,「攔住前面的人!」

    這時,二十名士兵取出火折子,點燃了馬背後面的大包,大包內露出一截火繩,就是為了便於引火,他們隨即將大包拋下馬背,調頭便向外圍奔去。

    他們只奔出兩百步遠,身後便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一連響了二十聲爆炸,這是八十斤的爆城型震天雷,以強大的殺傷力和爆炸聲成為震天雷之王,整個大地都顫抖起來,數萬匹戰馬受驚,稀溜溜一聲暴叫,開始向遠處草原狂奔而去。

    爆炸聲同時也是士兵從睡夢中紛紛驚醒,無數人痛苦地捂住耳朵,他們被強烈的爆炸聲衝擊,耳朵都失聰了。

    這時,都督安挺從大帳內衝出來,大吼道:「怎麼回事?」

    「不知是原因,好像有人來送情報出事了。」

    就在這時,大地再一次顫抖起來,數裡外出現了一條黑線,鋪天蓋地的騎兵向這邊殺來。

    安挺大驚失色,急喊道:「上馬迎戰!」

    很快,士兵們紛紛大喊道:「馬受驚了,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安挺這才醒悟,剛才的爆炸是為了將戰馬驚走,宋軍的策略簡直太匪夷所思,但又恰恰刺中了他們的要害,沒有戰馬,這些騎兵恐怕連怎麼作戰都不會了。

    無奈,他只得大喊:「迅速後撤,到樹林內集結!」

    他們身後數裡外就是大片樹林,但他話音剛落,身後忽然傳來低沉的號角聲,「嗚——」

    只見從不遠處的樹林內殺出了無數的羌人騎兵,怒吼著向他們殺來。

    這時兩萬宋軍騎兵也殺到了,沒有戰馬的西夏士兵混亂成一團,迅速崩潰了,各自沒命地向四下奔逃,宋軍騎兵和羌人騎兵以及黑黨項騎兵在後面掩殺,整個草原淪為了大屠殺的場所。

    .........

    天亮時,戰爭終於結束,西夏軍受驚的戰馬幾乎都被外圍的宋軍截獲,草原上到處是被殺的西夏軍士兵,鮮血染紅了草原,野狼聞到血腥之氣,在遠處嗷叫,天空也出現了大量的烏鴉和鷹,在空中盤旋。

    這一戰,西夏士兵被殺一萬八千余人,主將英挺也死在亂軍之中,宋軍和羌人傷亡不足千人,大部分都以受傷為主,陣亡極少。

    河西走廊的兩萬西夏軍被全殲,就意味著河西走廊落入了宋軍手中,劉韐留一萬軍守涼州,他率領兩萬軍繼續向肅州方向進發,他的任務,是要將包括敦煌在內的全部河西走廊收入囊中。

    .......

    經過數日急行軍,李延慶的十萬大軍已經抵達了靈州,靈州就是西平府,上一次李延慶就是攻下西平府後,西夏開始求和。

    西平府可以說是興慶府的入口,奪取西平府,下面可就是咽喉靜州,如果再奪取靜州,就直接兵臨城下,抵達西夏的心髒興慶府。

    李察哥在夏州的消息已經傳到了興慶府,這時,黨項各族的軍隊還在集結中,為了保住西平府,李乾順便下令韋州的三萬軍隊北撤西平府,放棄了韋州、賞移口和踏割寨。

    佯攻葫蘆水大峽谷的四萬軍隊在發現西夏軍北撤後,便在劉鐵的率領下疾速北上,一連奪下賞移口、踏割寨和韋州,在靈州城下和李延慶的大軍會師,使靈州城下的宋軍總人數達十四萬人之多。

    李延慶下令在靈州城下扎下大營,等待著攻城的命令。

    宋軍大營延綿二十余裡,聲勢浩大,一早,劉錡帶著一名男子匆匆來到中軍大帳前,他對外面親兵道:「請報告都統,就說人找到了。」

    「請大將軍稍候!」

    親兵快步進帳,片刻出來道:「都統請大將軍進去!」

    劉錡讓男子稍等片刻,他先進了大帳,只見李延慶站在一幅巨大的西夏地圖上,興致勃勃地在上面安插紅旗。

    「都統是在為河西的戰報欣喜嗎?」

    「那當然!」

    李延慶笑道:「河西被攻占,劉經略功高蓋世,我要向官家稟報,要求官家重封劉經略。」

    「可都統的功勞更大啊!」

    「我還沒有完成呢!說不定西夏會反轉,有情報說,西夏已經集結了十幾萬大軍,加上西平府和興慶府原來的駐軍,差不多快二十萬了,我們的惡戰才剛剛開始。」

    「我相信我們會取得最後勝利!」

    劉錡又對李延慶笑道:「都統要找的人,我已經在順州找到了,現在就在帳外。」

    「快請他進來!」

    片刻,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躬身施禮,「小人楊兆方,參見李經略使!」5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6 10:31
第九百五十六章 滅國之戰(九)

    這個楊兆方是西夏工部的一名郎中,專門負責西夏城池橋梁的修建和維修,去年因一起塌橋事件被罷免官職,賦閑在順州老家,李延慶是從夏州一名官員的口中得到了這個消息,他便令斥候營將這名官員請到宋軍大營來。

    李延慶打量他一下笑道:「你是漢人?」

    「在下祖父是宋民,現在小人是西夏人。」

    李延慶點點頭,看來這個人西夏歸屬感還很強,不過李延慶也不在意,他又笑道:「我找你來,是有一件事想請教一下。」

    「不敢,李經略盡管問,小人知無不答。」

    「是這樣,我們在維修夏州城時,發現城牆大石之間的砂漿都風化了,整個城牆就是靠石塊之間互相堆砌,很不牢靠,但宋朝的城牆卻沒有這種情況,這是怎麼回事?」

    楊兆和嘆了口氣,「經略使說得情況我很清楚,我是因為一座橋梁的坍塌而被免職,而這座橋梁坍塌的原因,就是您說的砂漿風化,在西夏,這種情況很普遍了。」

    「但根據我的隨軍工匠說,你們砌城時沒有用米漿,直接用石灰拌上沙子當泥漿,是這樣嗎?」

    楊兆和苦笑一聲,「西夏不產大米,用的是面漿,但面漿的粘合度不夠,這倒不是主要原因,而是西夏風沙大,氣候干燥,建築很容易風化,所以城牆一般每隔三十年就要重修一次,但受財力影響,也只有興慶府城牆能做到這一點,其他城池或者五十年一次,甚至從未重修,比如夏州城,上一次重修是在六十年前了。」

    「那靈州和靜州呢?」

    楊兆和沉默片刻道:「經略使是在尋找城牆的弱點嗎?」

    李延慶目光銳利地注視著他,「你不願說我也不勉強,但這是你的機會,西夏滅亡後,我們肯定會重用一批本地漢人官員,你自己考慮吧!」

    沉默良久,楊兆和嘆息一聲道:「靈州城牆中間填的是沙子,就算外面一層大石坍塌,也是沙子傾泄而下,但城門處的城牆卻是中空的,裡面用木頭支撐,已經超過五十年,差不多六十年了,非常腐朽,靜州也一樣,我去年就寫報告,要求重修靈州和靜州,但還沒有得到回應就被免職。」

    「興慶府城牆有弱點嗎?」李延慶又注視著他問道。

    楊兆和點點頭,「也有弱點,如果你真能攻到興慶府城下,我就全盤托出。」

    「好吧!楊先生請先下去休息。」

    親兵將楊兆方帶了下去,劉錡笑道:「都統真不打算用攻城梯了?」

    李延慶淡淡一笑,「如果金兵有我們的震天雷,我想他們也不會再用攻城梯!」

    .........

    入夜,在靈州城外一裡處,出現數十名黑影,他們行動迅速,動作矯健,搬運著幾顆巨大的震天雷向靈州南城門一步步靠近,而在兩裡外,五萬步兵和五千騎兵已經准備就緒,京兆軍一年來苦練夜戰技巧,幾乎每一個士兵都能在夜戰作戰,而夜間作戰恰恰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弱點。

    李延慶也騎在戰馬之上,遠遠注視著西平城,一旦攻入城中,雙方就會以巷戰為主,而騎兵在巷戰中很不方便,反而是步兵更占優勢。

    為這次北征,李延慶也做了充分的准備,士兵不僅長期訓練夜戰,也進行了巷戰的強化訓練,包括專門用於巷戰的短射弩箭,這種弩箭殺傷距離只有五十步,優點就是小巧便利,能夠迅速上弦射擊,另外,鐵火雷也是巷戰的利器,還有毒煙彈,這種毒煙彈是北宋早期發明,也就一只茶杯大小,裡面有砒霜和狼毒,燃燒後會產生毒煙。

    只是早期的火藥不行,使毒煙彈效果不佳,這次宋軍用改良後的高效燃燒火藥和研磨成細粉的狼毒砒霜混合在一起,燃燒起來會產生大量的毒煙,對躲在房間裡的敵人將是一個巨大災難,算是一種早期的化學武器。

    除了五萬步兵外,李延慶還在外圍部署了兩萬騎兵,他們的任務就是對逃出來的西夏軍士兵進行剿殺,不准他們逃回興慶府。

    三十名士兵攜帶著兩枚爆城型震天雷,正迅速向城門方向移動,西夏城池和宋朝城池相比,一個最大的不同點就在西夏城池沒有護城河,有的城池會挖一條壕溝,裡面安放尖刺和木樁,有的城池連壕溝都沒有。

    靈州和後面的靜州就屬於後者,他不像韋州、夏州那樣的重要邊境城池,也不像興慶府那樣的都城,所以他們城池面前沒有挖掘壕溝,連城門也比較老舊,西夏軍隊能做的事情,就是用巨石堵死城門,即使城門被炸碎,後面依舊是更加堅固的巨石。

    三十名士兵已經進入了距離城牆五十步內的範圍,今晚月色不錯,這個距離城牆上的守軍已經能發現宋軍了。

    城牆上夜裡的守軍大約有五千人,城內主將依舊是晉王李察哥,本來李察哥在夏州大敗,已經影響到了李乾順對他的信任。

    李乾順原本打算任命衛王李至忠守靈州,李至忠和兄長濮王李仁宗已經成為天子李乾順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已隱隱超越李察哥的跡像。

    但不巧的是李至忠眼下正在協調各部落出兵,無法趕去靈州,而李察哥正好也在靈州發揮作用,李乾順便決定再用一次李察哥,令他無論如何守住靈州。

    進入五十步內,三十名士兵更加小心了,他們披了大氅和大土地的顏色完全一致,匍匐在地上就算白天也看不出來,三十名士兵緩緩移動著,城頭上一隊士兵就站在城垛前,他們卻沒有發現逐步靠近城牆的宋軍士兵。

    五十步的距離足足爬了一刻鐘,最後兩名士兵一躍而起,奔到城門下,貼著城門而站,兩顆震天雷隨即滾了過來,他們將兩顆八十斤重的震天雷用三角架頂在城門兩側的城牆上,這裡就是楊兆和所說的空心城,看起來很堅固,但實際上已危若累卵。

    兩名士兵在城牆邊緊張地操作,十幾名外的十八名士兵則手執弩箭,警惕地替他們放哨,就擔心被發現後,城頭會有哨兵順著繩索滑下來。

    這時,城牆下火光亮了,這是士兵點燃了火折子,立刻被城頭上的士兵發現了,城頭上立刻大呼小叫起來,

    兩名士兵點燃了火繩,轉身便貼著城牆疾奔,這是一個有效的辦法,可以利用城牆擋住震天雷的衝擊波,城頭放箭也不是很方便,十八名士兵也一躍而起,同樣貼著城牆疾奔。

    這時,城頭開始放箭了,一名士兵慘叫一聲撲倒在地,他被一箭射中了後腰,兩名士兵連忙背起他狂奔。

    就在城頭士兵從四面八方向城門樓方向奔來時,兩聲極為沉悶的爆炸轟然炸響,火光衝天,濃煙滾滾,無數磚石騰空而去,整個城牆都晃動起來,就儼如發生一次小型地震。

    二十名宋軍士兵急趴在地上,雙手抱住頭,城頭上再沒有人顧及他們,士兵驚恐萬分,很多人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

    待硝煙散去,只見整個城門處的城牆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小段正中間的城牆被身後的巨石頂住,兩邊各出現了一道長達十幾丈的缺口,到處是殘垣斷壁。

    這時,遠處忽然戰鼓聲轟隆隆敲響了,早已等候多時的宋軍全面殺出,向靈州城殺來,五千騎兵在前面奔騰,只片刻便殺到了近前,數百名西夏士兵正在搬運沙袋,企圖堵住缺口,但已經來不及,騎兵率先殺來,直接衝進了缺口內。

    西平府失守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7 10:29
第九百五十七章 滅國之戰(十)

    靈州失守、四萬守軍慘敗的消息傳到了興慶府,西夏天子李乾順當即暈了過去,眾人急救,才終於把李乾順救醒。

    兵部尚書英貴勸道:「陛下,現在我們還有機會,我們還有十幾萬軍隊,都是戰鬥力強大的騎兵,我們還能擊敗宋軍,在這個時候我們更要冷靜,更要振作精神,陛下可千萬不能倒下。」

    焦彥堅也道:「英尚書說得對,我們還遠遠沒有到山窮水盡之時,常規軍失敗只是一部分,我們真正的實力是在各部落聯軍,當年我們可是有五十萬軍隊,就算現在只有十幾萬,但也是各部落的精銳,西夏生死存亡之際,相信大家一定會拋棄前嫌,同仇敵愾。」

    在眾人的勸說下,李乾順絕望的心情終於稍稍得到平復,他又問道:「金國那邊有消息嗎?」

    眾人搖搖頭,濮王李仁宗躬身道:「微臣認為金國現在急於征戰漠北,無暇顧及我們,這也是宋軍選擇這個時候攻打西夏的主要原因。」

    「恐怕金國是擔心幫助了我們,就給了宋軍撕毀協議的借口,陛下,不能指望金兵了,我們只能靠自己。」

    李乾順點點頭問道:「請問各位大臣,聯軍由誰統帥比較合適?」

    眾人沉默了,這時焦彥堅出列道:「陛下,微臣還是推薦晉王,聯軍內部矛盾重重,像拓跋部和細封部對立了幾百年,非強硬的大將不能統領他們,目前也只有晉王的權威才能鎮住各部落軍。」

    李乾順沉默不語,李察哥已經連敗兩戰了,夏州慘敗,靈州慘敗,西夏已經損失了七萬人,他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寬容李察哥,否則他也無法向臣子交代。

    李乾順搖了搖頭,「晉王雖然有經驗,但最近他的狀態不好,還是把機會給別人吧!」

    英貴和李察哥因為爭奪軍權的關系,兩人向來不和,他也表態道:「陛下說得沒錯,大同府之戰我們先贏後輸,夏州和靈州之戰我們更是輸得莫名其妙,微臣也認為晉王不適合指揮重大戰役,我並非說他經驗不足,或許只能他這幾年來運氣不太好吧!」

    「那方尚書覺得誰更適合?」

    英貴微微笑道:「剛才焦尚書也說了,這十幾萬人是聯軍,需要一個所有部落都認可的人,微臣倒覺得衛王是個不錯的人選。」

    焦彥堅搖頭道:「衛王不行,他不是李延慶的對手!」

    「哼!那晉王就是李延慶對手?至少衛王還從未敗過,晉王在李延慶手中敗了幾次了?」

    「晉王失敗是有情可原,第一次是他兵力太少,以三萬軍對陣十萬宋軍,失敗並不奇怪,第二次是守城,據說宋軍使用了威力強大的震天雷,在這種情況下,不管是誰都難守住靈州......」

    「焦尚書此言差異!」

    英貴反駁道:「守不住靈州和震天雷沒有關系,宋軍士兵沒有三頭六臂,他們也沒有用震天雷來殺死西夏士兵,雙方都是刀對刀,矛對矛,為什麼最後的結果是宋軍占領了靈州,而不是西夏軍把宋軍趕出靈州?又是因為西夏軍兵力不足嗎?」

    英貴的詰問十分犀利,靈州之敗並不是因為震天雷炸開城門,而是靈州城的軍隊在夜間沒有准備,在宋軍殺入城內後才倉促應戰,也不擅長夜戰,最後全面慘敗,數萬軍隊只逃回來不足兩千人,李察哥確實在靈州失守上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英貴最後斬釘截鐵道:「晉王守靈州就像夢游一般,根本沒有從夏州失利的惡夢中中走出來,混混屯屯,應對連夜失策,部署漏洞百出,最後導致西夏再一次慘敗,他應該為此承擔責任,而不是再把十幾萬人交給他。」

    英貴的反對得到了眾人一致支持,倒不是因為一兩次失敗就否定李察哥,而是他太不在狀態,十幾萬大軍交給他,還是會像夢游一樣糊裡糊塗全部丟光,那時西夏就要滅國了。

    李乾順終於下定了決心,既然各部落的軍隊是衛王召集起來,那自然就應該讓衛王來出任主帥。

    他也知道衛王在帶兵方面稍微軟了一點,而且作戰也沒有經驗,這兩項其實都是兵家大忌,但能目前整合十幾萬大軍的人,除了李察哥就只有衛王李至宗了,至於彌補經驗不足,只有讓一些有經驗大將跟隨他了。

    事關西夏生死存亡,李乾順親自為這支大軍祭旗,並當著十幾萬大軍的面將虎符授予給了衛王李至宗。

    李至宗隨即率領十五萬大軍向靜州進發。

    靈州和靜州之間相隔約百裡,李延慶在奪取靈州後並沒有立刻北上,他知道對方十五萬大軍已經集結完畢,這個時候上去,正好和他們迎頭一戰。

    雖然以王貴為首的不少大將都認為應該趁十五萬大軍剛剛集結,還沒有完成協同統一之前,宋軍主動出擊,打敵軍一個措手不及。

    但李延慶卻認為西夏軍一直就處於一種松散聯盟狀態,這種狀態並不會因為時間推移而有所變化,除非是黨項人直接吞並掉別的部落,否則各部落保持獨立的局面就不會改變。

    同樣,西夏軍隊戰鬥力也不會因為剛剛集結就會變得弱一點,他們還是會多點進攻,這是宋軍體會了一百年的戰術。

    宋軍占領了靈州,但大營依舊駐扎在靈州以南。

    這天上午,李延慶帶著百名親兵在視察靈州城的修復,宋軍毀掉了靈州城的南城門,索性把北城門也全部拆除,同時進行重修,靈州城內百姓極少,幾乎都在上一次戰爭中被宋軍擄掠去了南方,後來黨項人被西夏用宋奴換回國後,都安排進了興慶府,使得靈州城幾乎成了一座軍城。

    既然占領了這座大城,宋軍也要把它充分利用起來,由劉鐵率領三萬軍駐扎在其中,這便能在一定程度上牽制住黨項聯軍。

    城門處數百名工匠正在緊鑼密鼓地修葺城牆,他們動作很快,僅僅兩天時間就完成了七成的工程量。

    「還有多久才能修好城牆?」李延慶問一名大匠頭目。

    「啟稟經略使大人,今天晚上就能修好完成,爭取天亮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結束。」

    李延慶點點頭,「辛苦大家了!」

    「這是我們份內之事,經略使大人過獎。」

    這時,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李延慶回頭,卻見王貴滿臉激動地騎馬奔來,李延慶不由笑了起來,他知道王貴為什麼來,但不至於這麼快就想到答案了吧!

    昨天晚上,眾將商議軍務,在談到作戰對策時,眾人吵成一團,李延慶便給眾人出了一個題,怎麼利用對方弱點破敵?

    看這樣子,王貴已經找到答案。

    片刻,王貴滿臉激動地走上前,行一禮道:「卑職想到答案了!」

    「說說看,什麼答案?」

    王貴警惕地向兩邊看了看,仿佛隔牆有耳,李延慶被他逗樂了,便給他腦袋上一巴掌,笑道:「誰會聽你的機密,快說!」

    王貴撓撓頭笑道:「十五萬騎兵最大的弱點就是軍糧供應,他們不能天天吃干糧吧!他們必然會建立一條巨大的後勤補給線,我估計會在靜州為後勤補給中心,咱們可以把戰場稍微拉遠一點,機會就留給了靈州守軍,只要把靜州攻占了,就切斷了敵軍的後勤補給,這時就是我們狠狠出擊的時候了。」

    李延慶笑道:「如果真把靜州奪了,失去了後勤補給,十五萬大軍是退回興慶府呢?還是就地餓死?」

    王貴呆了一下,激動了臉色漸漸消退了,他覺得萬無一失的計劃居然被都統一句話就給破掉了,讓王貴著實沮喪。

    「都統說的敵軍弱點不是軍糧問題嗎?」

    李延慶淡淡道:「軍糧問題確實是西夏軍隊的弱點,但並不是最大的弱點,我們需要一擊要害,抓住他們最大的弱點做文章。」

    見王貴還是一臉茫然,李延慶便笑道:「我提醒你一下吧!這支西夏軍最大的弱點就是他們的組成。」

    王貴沉思片刻道:「都統的意思是他們其實是八支軍隊?」

    李延慶點點頭,「正是如此!」

    「可西夏軍一直就是如此啊!一百多年來沒有變過,都是八支軍隊,宋軍也沒有發現過他們的弱點。」

    「那是因為歷年來的宋軍都沒有像我們這樣深入西夏的腹地。」

    王貴又陷入沉思之中,李延慶便道:「回軍營吧!這個答案是到該揭開的時候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7 10:30
第九百五十八章 滅國之戰(十一)

    李延慶回到軍營,軍營內卻格外熱鬧,劉韐派兒子劉子羽給李延慶的主力大軍送來了兩萬匹戰馬,頓時轟動了整個大營,士兵們紛紛跑出營帳查看,這是宋軍在河西大捷中獲得的戰利品。

    李延慶回來,劉錡連忙迎了上來,激動道:「這次戰馬必須全部給我們虎賁衛了!」

    王貴頓時怒道:「憑什麼,難道我們龍驤衛就是後娘養的?」

    李延慶臉一沉,「你們在說什麼?」

    兩人都不敢吭聲了,李延慶狠狠瞪了兩人一眼,這才道:「按照以前的規定,練過騎兵的,就依照訓練順序配馬,這個規矩不能亂!」

    目前京兆軍一共有四萬騎兵,但軍隊每年都會輪流派步兵去慶州訓練騎兵,訓練期一般是兩個月,有新戰馬後會按照順序派發給訓練過的士兵,沒有訓練過的士兵是沒有資格配發戰馬,這一直是京兆軍的規矩。

    李延慶又對行軍司馬道:「這些戰馬先帶下去登記,然後按照訓練順序配發給士兵!」

    「遵令!」

    行軍司馬先一步走了,李延慶又對劉錡和王貴道:「通知統制以上大將都來中軍大帳議事,守城的軍隊也一並通知!」

    目前統制已分為三級,包括上軍統制、中軍統制和下軍統制,上軍統制就是現在的副都統,包括王貴、劉錡、吳階、劉子羽、曹性和燕青六人,他們同時也是各衛的大將軍,中軍統制是各衛副將,目前有十四人,而下軍統制是從前的統領提升,目前有二十八人,這四十八名統制加上李延慶,便組成了目前京兆軍的高級將領集團。

    但現在在軍營中的並沒有那麼多,只有三十二人左右,半個時辰後,三十二名大將都整齊地坐在中軍大帳的大桌子兩側。

    李延慶對眾人緩緩道:「昨天晚上我出了一道題,讓大家去破解,不知可有想到答案的?」

    眾人面面相覷,似乎都沒有答應,這時劉錡笑道:「我們回去商量過來,大家認為西夏軍的最大弱點是不團結,在我們北征之前,這些軍隊的酋長還在為各部落的利益和朝廷冷戰,我們是不是可以利用這種不團結來分化他們?」

    李延慶笑道:「有點靠邊了,那具體說說,怎麼分化他們?」

    劉錡歉然搖搖頭,「具體的辦法還沒有想到。」

    李延慶又道:「剛才王貴都統來找我,他提出了軍糧是西夏軍隊最大的弱點,但我告訴他,軍糧是他們的弱點,但光靠軍糧還勒不死他們,這裡離興慶府很近,他們隨即可以得到補給。」

    好幾個大將都羞愧低下頭,看來他們也是這個方案,李延慶又繼續道:「我認為西夏軍最大的弱點就在他們的軍隊構成,他們其實是由八支部落軍隊組成,他們的最高利益不是朝廷,而是自己的部落,大家想到什麼了嗎?」

    王貴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道:「我明白了,最好的策略就是進攻他們的部落。」

    李延慶贊許地豎起了大拇指,「王統制說得對,利益不同就是這支軍隊的最大弱點,我們抓住敵軍這個弱點不放,就能分而化之,各個擊破!」

    .........

    衛王李至宗年約三十五六歲,長著一條長長的鷹鉤鼻,三角細眼,看起來頗為奸詐,此時極會察言觀色,擅長揣摩人心,他給李乾順出謀劃策,處處都能說到李乾順的心坎上,深得李乾順的信賴,從兩年前開始,他便奪走了李察哥的情報權,主管西夏對外情報。

    雖然這次宋軍北征,西夏的情報機構很不給力,直到宋軍在延安府集結才發現不妙,導致西夏軍應對遲緩,給西夏防御部署帶來極大的被動,但李乾順依舊把情報不力的責任加到李察哥頭上,他認為這正是李察哥十幾年情報失敗的表現,李至宗接手時間太晚,情報不力不能怪李至宗。

    從這件事上便可看出李乾順對李至宗的信任。

    李至宗率領十五萬大軍抵達了靜州,十五萬大軍是由八個部落組成,形成了八支軍隊,分別是拓拔軍、細封軍、費聽軍、往利軍、頗超軍、野利軍、米擒軍、婁博軍,其中最大的一支軍隊是拓跋軍,由四萬人組成,其次是細封軍,有三萬人,其他幾個部落大多是一萬人出頭,最少的婁博軍才四千人。

    按照朝廷和各部達成的妥協,這些軍隊都由各部自己率領,有很高的自主權力,對於一些歧視性的軍令,他們有權拒絕。

    拓跋軍的主帥叫做拓跋威,按理,拓跋部是黨項族的領頭羊,朝廷皇族就出身拓跋部,拓跋部應該最忠於朝廷才對,可事實上卻恰恰相反,正因為朝廷出身拓跋部,對拓跋部的剝削也是最狠,去年金兵強征西夏一百萬只羊,朝廷將它們分攤給各部,光拓跋一部就承擔了三十萬只羊,這便激起了拓跋部的極大憤慨,只是拓跋部和其他七部不太團結,喜歡獨來獨往,就給人一種和朝廷勾結的假像。

    拓跋威是拓跋部少酋長,年約二十七八歲,他父親拓跋萬利做了大酋長二十年,在部落中威望很高,這次出兵幫助朝廷,雖然很多部落長老都不太願意,但拓跋萬利還是顧全大局,力排眾議,讓自己兒子率軍幫助朝廷,也正是拓跋部的帶頭,其他部落才紛紛跟進,暫時放棄和朝廷的討價還價,派部落主要首領率軍出征。

    大軍剛剛抵達靜州,李至宗便召集各部落首領商議下一步的行動,一般而言,這種商議是不必要的,李至宗可以直接下令,但這次卻和從前不同,李至宗知道大家心中都不情願出兵,所以他也盡量顧及各方的情緒,表現出足夠的尊重。

    「根據探子最新情報,目前宋軍大營還在靈州,有軍隊約十萬人左右,從兵力人數上看,我們確實要壓過對方,不過到了十萬人這個級別,十萬人和十五萬人其實差異並不大,況且對方有非常犀利的火器,已連續擊敗西夏大軍,士氣正旺,我們絕不可輕敵。」

    李至宗看了一眼眾人,又繼續道:「今天把各位請來,就像聽聽大家的意見,我們該怎麼和宋軍作戰?」

    他話音剛落,細封軍主將細封別也便接口道:「我們平時都是牧民,也沒有經過專門訓練,只是會騎馬而已,各種戰術我們也不懂,只懂得鼓起衝鋒,鳴金撤退,都帥不要把我們看得太高,會失望的。」

    拓跋威立刻反駁道:「都帥並不是問我們怎麼行軍打仗,只是問我們應對宋軍的策略,細封酋長不能理解都帥的意思嗎?」

    細封別也眯起了眼睛,「我帶兵打仗的時候,少酋長還在吃奶呢!現在居然也能指責我了,真是可笑啊!」

    他忽然臉一沉,冷冷道:「你算什麼東西!」

    拓跋威大怒,拔出劍便向細封別也迎面一劍刺去,細封別也跳了起來,拔刀格擋,大喝道:「小兔崽子,你想玩真的?」

    眾人紛紛起身相勸,拓跋威氣得破口大罵,「你這個老王八,敢出口傷人,有種和我單挑,看我怎麼砍掉你的腦袋!」

    李至宗大吼一聲,「夠了,給我統統住手!」

    他霍地站起身,轉身怒氣衝衝走了,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部落首領,都元帥這是什麼態度。

    李至宗確實頭痛之極,他根本不好表態,細封部和拓跋部不和從幾百年前就開始了,他只要稍有傾向,必然就會得罪另一方,除了一走了之外,他還真想不到別的辦法。

    拓跋威和細封別也的怒懟最終被人勸開了。

    拓跋威怒氣衝衝回到自己大營,狠狠一劍斬在木樁上,罵道:「他細封別也算什麼東西,他打過什麼仗,有本事他們細封部把李延慶滅了,否則就別開口放屁!」

    跟隨他回來的大將拓跋文勸他道:「你父親再三叮囑過你,細封部雖然和咱們拓跋部不和,但為了大局,大家還是應該互相忍讓,不要發生內訌了。」

    拓跋威像被踩了痛腳一樣,頓時跳了起來喊道:「是誰在挑釁,是誰先侮辱我?我難道說錯了他,都帥在問對策,他卻陰陽怪氣說士兵不會打仗,這是什麼態度?怎麼反而要我忍讓,他就可以隨便侮辱我?」

    這還真沒法勸了,這個少酋長脾氣火爆,自尊心極強,再勸下去非要出事不可,拓跋文嘆口氣,「這件事看都帥怎麼處置吧!」

    「都帥怎麼安撫他我不管,但那個老混蛋必須要向我道歉,否則我和他沒完!」

    拓跋文搖搖頭,細封部怎麼可能向拓跋部道歉,他心中也有點憂慮起來,天子不該讓李至宗來擔任主帥,他根本就鎮不住各部落,一點威信都沒有,早晚要出事。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8 10:52
第九百五十九章 滅國之戰(十二)

    和眾人無法商議,李至宗下令繼續南下,大軍浩浩蕩蕩南下,大約走出八十裡,遠遠地已經看見了靈州城,李至宗隨即下令,大軍就地駐扎。

    各部落軍隊都攜帶了自己的駱駝運輸隊,馱著各種軍資物品,都帥下了令,大家紛紛動手扎營,很快,一座座大帳像雨後的蘑菇一樣出現在曠野裡,各軍幾乎都是各自為陣,沒有統一的扎營標准,有的圍上柵欄,有的卻用長矛包圍一圈,有的挖壕溝埋鹿角,有的索性什麼都沒有。

    屬於李至宗直轄的軍隊只有五千人,他也需要扎一座中央大營,考慮了良久,李至宗最終決定將中央大營扎在拓跋部和細封部之間。

    當天晚上,李至宗正在大帳裡給天子李乾順寫信,這時,門外有士兵稟報,「啟稟都帥,外面有宋軍使者來下戰書!」

    李至宗連忙停住筆問道:「人在哪裡?」

    「是射的箭書,人已經走了。」

    「那信在哪裡?」

    士兵走進大帳,將一封信呈給李至宗,李至宗連忙打開信看了片刻,是李延慶寫給他的親筆信,下面有西夏文翻譯,約明天兩軍一戰,雙方各出萬人。

    李至宗連忙令人把大將黎朵請進來,黎朵也是拓跋部人,全名叫做拓跋黎朵,參加過很多次和宋軍及其金兵的作戰,作戰經驗十分豐富。

    「都帥找卑職?」黎朵行一禮問道。

    李至宗將戰書遞給他,「李延慶剛剛令人送來的,你看看吧!」

    黎朵接過戰書看了一遍,笑道:「這是李延慶要試探我們虛實呢?」

    「那是戰還是不戰?」

    「當然是戰,我們也想了解宋軍的底細。」

    「可是.....你覺得派那支軍隊比較好?」

    黎朵猶豫了一下,他是拓跋部人,當然不想讓拓跋部去,「這個任務要麼就交給細封部吧!」

    李至宗也覺得不妥,這種安排會讓細封部不滿,他想了想便道:「那就掛出去吧!看哪個部主動請纓。」

    李至宗隨即令人將戰書傳到各個部落,不多時,拓跋威走了進來,躬身道:「都帥,明天挑戰,讓我們拓跋部去試試!」

    李至宗大喜,不愧是年輕人,果然爭強好勝。

    「那好,我帶眾將給你壓陣助威!」

    .........

    一般而言,一場大的戰役並非一戰就能分出勝負,它往往被分割成無數小戰役,像李延慶向西夏軍提出的約戰就是其中一種。

    這有點像劍客約鬥一樣,雙方明確地點和參加人數,一般而言都不會出爾反爾,故意弄虛作假,作假並沒有意義,反而達不到約戰的目的。

    約戰一場主要想試探對方的實力,對方都想達到這個目的,當然也不排除有的軍隊想示弱,故意派出弱旅,但這樣做的後果比較嚴重,會影響到主力大軍的軍心士氣。

    所以這就需要主將權衡,不過一般而言都是求勝,雙方都派出比較強悍的軍隊。

    李延慶派出的是龍驤軍,但是由他親自率領一萬軍出戰,為此,他特地出動了三千重甲步兵。

    但李延慶的真正的目的是想在實戰中檢驗火銃兵的效果,這支軍隊便是由五千騎兵、一千弩軍、一千火銃兵和三千重甲步兵組成。

    天空放出萬道霞光,東風勁吹,李延慶屹立在軍隊的最前面,只見他身材魁偉、威風凜凜,赤紅色盔纓在閃閃發光的金盔下隨風飄逸,他的嘴角繃成一條直線,儼如花崗岩一般冰冷堅硬的臉龐上充滿堅毅和無所畏懼。

    「嗚——」嘹亮高亢號角聲在曠野裡回蕩,這是宋軍起程的命令,其他號角聲也應聲響起,隆隆大鼓擂響了,一聲一聲、一陣一陣,直敲到人的心中,催人奮進,讓戰士士氣高昂。

    「進軍,向西夏人進軍!」

    他一聲高喊,戰馬躍身飛出,在他身後,京兆軍的戰旗在風中掩卷,一隊隊大宋士兵起拔,直向二十裡外的戰場開去,李延慶縱馬飛奔,白色的鬃毛飛揚,兩邊的騎兵呼嘯向前,如同奔向海岸的洶湧浪花。

    今天天氣晴朗,空中飄著幾縷輕雲,風正轉成西風,風速加大。

    一萬西夏軍靜靜地簇立在一片寬廣的山丘上,在山丘最高處,高騎馬上的西夏主將拓跋威打手簾凝望著遠方。

    忽然,他看見了,約五裡外出現了一條蠕動的黑線,緩緩向這邊開來,越來越明晰,旌旗成雲,盔甲寒亮,『五千騎兵!他最多只有五千騎兵。』拓跋威心中升起一股豪氣,這一仗,他必勝無疑。

    宋軍在三裡外停住了腳步,一千弓弩手迅速就位,在弓弩手的身後是一千火銃兵。

    三千重甲步兵的集成方陣位於中間,站列成兩排,仿佛兩堵厚厚的鐵牆,在隊伍的後面則是五千輕騎,手執長槍,鞍胯橫刀,戰馬已體會到即將到來的殺氣,正低頭咆哮,隨時備戰。

    兩軍對壘,雙方都在積蓄力量,候而待發,這支萬人的西夏騎兵是拓跋部的鎖甲軍,也是拓跋部維持了近百年的最精銳之軍,幾乎都父子相傳,不會輕易拿出來。

    這次西夏面臨生死存亡,大酋長拓跋萬利便將這支傳承了百年的鎖甲軍交給了兒子拓跋威。

    這支軍隊的強項在於盔甲,他們不似鐵鷂子軍配鐵片甲,而是大多披掛鎖子甲,做工精湛、細密,普通刀劍絕難砍入。

    此外,西夏鑄劍技術也較高,故這支軍隊的主要裝備便是長劍和矛,但這支軍隊也有弱點,那就是不太靈活,在馬上騎射比較弱,他們主要靠強大的衝擊和凶悍的激戰來戰勝敵軍。

    宋軍騎兵則不同,裝備精良,騎弩、鐵甲和長槍是宋軍的三大法寶,尤其是宋朝的西北軍,驍勇善戰,身材高大威猛,配備有犀利的火器,一直是宋朝和異族作戰的主力軍。

    一陣狂風刮過空曠的戰場,飛揚的沙塵將天空染成煙灰色,但兩軍依然沒有動,西夏主將拓跋威在等,等宋軍騎兵先出陣而削弱宋軍弩箭的威力。

    宋軍主將李延慶也在等,用恆古不變的耐心在等,西夏軍先出陣,則用勁弩和火銃來削弱敵人的有生力量,兩員大將似乎是在較量耐心,看誰能等到最後。

    時間一點一點、一刻一刻地過去了,半個時辰過去了,李延慶的瞳孔已經成了一條直線,但他岩石般堅硬的臉龐上卻沒有半點表情,神情嚴峻,沒有命令,宋軍誰也不准動一動。

    拓跋威終於有點動搖了,他似乎隱隱聽見了細封別也的譏笑,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勇氣不足,年輕是他的優點,可以勇猛無懼,但年輕也是他的弱點,深度不夠,最終還是沉不住氣。

    終於,他的戰刀徐徐抬起,緊繃的唇線裡蹦出三個字:『出擊!』

    騎兵占優的西夏軍終於先出擊,『咚!咚』的皮鼓聲敲響,震人心魄,兩百人一排的西夏軍騎兵緩緩啟動,組成一座五十排的方陣,彌漫著滔天的殺氣,每個士兵的眼中都是死灰色,左手執盾,右手長矛,催馬一步一步向宋軍開去,越走越快,長劍高高舉起,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這時,急促的戰鼓聲敲響了,騎兵開始奔跑起來,速度越來越快,隊伍也開始散開了,變成了一座巨大的方陣,但並沒有徹底散亂。

    這支騎兵隊就是以兩百人為一營來作戰,所以即使速度再快,陣型也不會亂,只有這樣,殺入敵陣後,騎兵才能以一個集團作戰。

    這也是李延慶期待的速度,對方保持陣型,正好是他們的活靶,李延慶默默計算著火銃射程,西夏軍已經到二百五十步了,即將進入了宋軍火銃的射程,李延慶振臂大喝:「射擊准備!」

    主帥的命令立刻有了響應,一千支火銃刷地抬起,士兵半跪在地上,瞄准了疾奔而來的敵軍騎兵。

    以此同時,一千弩兵也跟著舉起了神臂弩,等待著射擊的命令。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8 10:52
第九百六十章 滅國之戰(十三)

    騎兵進入了兩百步內,這是火銃的殺傷射程,李延慶冷冷令道:「火銃射擊!」

    站在隊伍最左邊的發令官揮下了令旗,只見一片『砰!砰!』的響聲,一股股白煙從長長的槍管噴出。

    只見兩百步外一片人仰馬翻,第一排和第二排幾乎全部被射倒,他們連盾牌都沒有舉起,便毫無征兆地中彈倒下了。

    「妖術!」

    拓跋威驚得大喊一聲,不光他瞪大了眼睛,所有的西夏軍將士都瞪大了眼睛,他們感到不可思議,沒有看見一支箭矢發射,他們的軍隊便倒下了四五百人。

    這完全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圍,不僅拓跋威一人認為是妖術,幾乎所有的將士都有同樣的想法。

    李至宗和幾個酋長面面相覷,眼中都露出一種恐懼的神情,難怪李察哥會慘敗。

    李至宗心中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懊悔,他不該答應李乾順出任主帥,他心中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恐怕自己軍隊將不是宋軍的對手。

    火銃軍已經撤下,李延慶今天只是實戰試驗,並非將他們真正投入戰爭。

    這時,密集的梆子聲敲響,一千名宋軍分三排,輪番放箭,鋪天蓋地的穿甲箭呼嘯著射去。

    西夏軍騎兵終於反應過來,他們一齊高舉盾牌,抵擋著飛速而來的奪命之箭,箭釘在盾牌上,將西夏兵們的手震得生疼,但西夏軍陣勢太密,箭矢無孔不入,從盾牌間的縫隙裡射入,射在腿上、射在頭上,不停地有西夏士兵中箭倒地,但巨盾擋住了大部分的箭,並沒有給敵軍造成多大的損失。

    三輪的箭射出,西夏軍騎兵損失了一千余士兵,這時軍隊主力距離宋軍已經五十步了,李延慶見對方陣法嚴密,弓弩手射不亂陣角,用騎兵出戰會不利,他毫不猶豫,一聲低沉的令下,「重甲步兵出擊!」

    仿佛龍吟一般,三千重甲步兵一聲長嘯,山一般地向西夏軍壓去,只見他們巨大的頭顱仿佛獅子一般,碩大而可怖,身上的鐵甲重似千斤,將渾身裹得嚴嚴實實,頭盔下有一雙閃著可怕亮光的眼睛。

    一柄柄丈許長的雪亮斬馬劍在他們手上翻飛,兩邊刀刃鋒利異常,前方帶著尖刺,可劈可刺,一排排宋軍戰鋒隊排列得密不透風,仿佛一堵萬丈的懸崖峭壁,個個身披重甲,後背巨盾,舞動著斬馬劍,冷森森的眼睛射出駭人的目光。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就像兩座巨浪,兩軍步兵和騎兵轟然相撞,激起萬丈的惡浪,撞得浪浪開花、撞成駭浪驚濤,宋軍斬馬劍潑風般卷殺向前,猛衝猛砍,刀劍相碰,發出克啷、克啷的聲響。

    宋軍個個高大臂長,特殊的訓練使他們刀法嫻熟,力大威猛,他們已漸漸成為京兆軍的王牌。

    犀利的斬馬劍將盾牌劈成兩半,砍在鐵甲上,或者頭顱、或者膀子,頓時血箭衝天,號哭、呻吟驟起,刀鋒將密密麻麻的西夏軍一排排劈倒,仿佛割草一般,暴烈的宋軍三千戰鋒隊賽似風暴,踹踏一切、壓倒一切、披靡一切。

    雖然在廝殺中處於下風,但西夏軍依仗著數倍於宋軍的人數,頑強抵抗,一排倒下,另一排頂上,保持著陣列的不亂,同宋軍鏖戰在一處。

    處於陣營中間的兩名西夏千人長見宋軍重甲步兵主將關勝蠻橫異常,如凶神降臨人間,所過之處,劈得血肉零碎,頭顱滿地,兩人大喝一聲,一左一右夾擊上來。

    關勝早瞥見這兩人,眼射微光,他猛地後退一步,讓過拼死的一劍,大喝一聲,手中陌刀如閃電般刺去,尖刺割斷了對方的喉嚨,將屍體挑翻在地,另一名千人長的劍已砍到,說時遲,那時快,他反手一刀,迎著對方的劍猛劈而去,劍被削斷,刀勢依舊迅猛,將這個千人長劈作兩半,宋軍頓時歡聲雷動,士氣大漲。

    這時,西夏主將拓跋威見宋軍重甲步兵厲害,三千人竟敵住了自己的近九千騎兵,絲毫不落下風,令他心中震驚異常,何況對方還有五千騎兵沒有出戰。

    這時,拓跋文上前急聲道:「少酋長,要麼增兵,要麼撤軍,不能再戰下去,否則我們會全軍覆滅。」

    拓跋威猙獰一笑,「我什麼可能認輸撤軍?我早就准備好了。」

    他厲聲下令,「吹號,拓跋部全軍出動!」

    「嗚——」

    上百支號角一起吹響,低沉的號聲在大地回蕩。

    列陣在遠處的四萬拓跋軍驟然發動了,萬馬奔騰,鋪天蓋地向宋軍殺去。

    李至宗臉色大變,他萬萬沒想到拓跋威竟然要全軍殺上了,這不完全打亂了自己的部署嗎?

    他根本沒有全軍大戰的准備,拓跋黎朵也急了,奔至李至宗面前喊道:「都帥,令他們立刻撤軍,他們會全軍覆滅的!」

    李至宗頓時醒悟,大喊道:「下令從撤軍!」

    『當!當!當!』撤軍的鐘聲緊急敲響了。

    前軍的拓跋文也感覺不妙,如果宋軍大舉增兵,而其他黨項部落又不肯增兵的話,他們拓跋部就危險了。

    「少酋長,我們必須立刻撤軍!」

    拓跋威咬緊了牙關,他會讓細封別也恥笑自己嗎?

    他不理睬拓跋文的勸說,催馬向大軍奔去,拓跋文又恨又氣,只得無奈地跟隨在少酋長身後。

    李延慶在遠處冷笑一聲,他當然不可能只率領一萬人過來作戰,各種准備,他做得比對方充分多了。

    他隨即令道:「吹響集結號!」

    「嗚——」宋軍的號角聲也吹響了,同時數支爆裂箭飛上天空,在天空連續爆炸了。

    埋伏在遠處的八萬宋軍從東西兩面同時殺來,一邊是王貴率領的龍驤軍,一邊是劉錡率領的虎賁軍,尤其曹猛率領兩萬騎兵從拓跋軍的後方殺來,截斷了他們的退路。

    兩支大軍在曠野裡展開了大戰。

    拓跋文心中愈加焦急,他細細地尋找宋軍的漏洞,忽然他發現了宋軍一千弓弩軍就在重甲步兵身後,不斷向拓跋軍射箭,四周並沒有防護軍隊。

    發現了這個漏洞,拓跋文立刻告知拓跋威,拓跋威頓時精神振作,他親自率領五千騎兵飛馳而出,向宋軍重甲步兵的身後迂回衝去,切斷弓弩軍和後面騎兵之間的聯系,這同時也是切斷了騎兵和重甲步兵之間的聯系。

    這時,拓跋文卻推斷出了李延慶所在位置,隨即親自率兩千騎兵,從側面悄悄向宋軍大旗方向襲去。

    這邊的宋軍主將李延慶已經見到西夏軍騎兵圖謀,企圖從側面衝擊重甲步兵的陣腳,他當即令道:「高寵部支援弓弩軍!」

    他一聲令下,位於他身後的六千騎兵立刻分作兩列,在大將高寵的率領下,向西夏騎兵迎戰而去,兵對兵、將對將,沙場上一團混戰,但又條理清晰,各自的陣法不亂。

    忽然,一名親兵大聲喊,「都統看那邊!」

    李延慶聞聲看去,只見一支西夏騎兵沿著戰場的邊緣,向自己這邊悄悄摸來,由於速度十分緩慢,自己竟然沒有查覺。

    李延慶不會給對方任何機會,他當即率軍向東疾速撤退。

    拓跋文已經看見了頭戴金盔的宋軍主將,他知道此時一定就是宋軍主將了,極可能就是李延慶,他心中大急,不顧一切地率軍衝過去。

    就在這時,對面百步外橫衝出來一支四千余人的弩軍,攔住了他們去路,四千弩軍一起舉弩,瞄准了拓跋文和他的兩千騎兵。

    宋軍統制張維一聲令下,強大的弩陣發動了,四千具神臂弩弓同時發射,一片密集的箭雨騰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長長的黑色箭雲,瞬間變成了黑點,鋪天蓋地向兩千西夏騎兵迎面射來,西夏騎兵紛紛舉盾相迎。

    神臂弩不愧雄霸天下,不僅是射程遠,而且力道強勁,普通的盾牌和皮甲根本抵擋不住,尤其是從空中拋射,箭矢下降時更帶有自身的重力,使西夏騎兵的木盾牌成了擺設。

    力道強勁而沉重的透甲弩箭洞穿了騎兵的盾牌,射穿了皮甲,騎兵紛紛中箭落馬,哀嚎聲遍野,隨即第二波、第三波弩箭如雨點般呼嘯而來,密集得讓人透不過氣,長箭嗤嗤落下,射穿了盾牌,射穿了敵軍的臉龐和胸膛,

    拓跋文後退不及,身上連中數十箭,當場落馬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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