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16 12:30
第三十章 擂台首賽(四)

         


    宋朝的一丈是三米一七,兩丈就是六米三左右了,將一支箭投入六米以外的小碗口內,若不苦練上兩三年是辦不到的。

    但對于王貴和湯懷而言,這卻是他們能夠表現的唯一機會,兩人都爭著要答這道題。

    貧文富武,作為孝和鄉兩個大戶人家的嫡孫,兩人在讀書的同時,也在家中跟隨護宅武師練武,射箭是他們必修之課。

    王貴挽起袖子道︰「我在家中射箭,五丈外可中箭靶,十箭能射中七箭,這道題非我莫屬。」

    「胡說!上次你在我家射箭,還輸給了我,當然由我上。」湯懷不服氣壓住了王貴。

    這時,李延慶笑問岳飛道︰「五哥不也練了武嗎?」

    岳飛是王貴和湯懷的鄰居,三人一起長大,他也跟隨兩人一起練武,但他天資聰明,武藝遠遠強過王貴,不過進學堂後,岳飛便沒有時間去王貴家後院射箭了,而是在自己的小院里蹲馬步,綁鐵沙袋夜跑,基本功非常扎實。

    岳飛苦笑一聲道︰「別的可以試試,但射箭我比不過這兩位。」

    「那就別爭了!」

    李延慶叫停了王貴和湯懷的爭執,對他們道︰「我是主答,當然是我上!」

    「你不行!」王貴和湯懷異口同聲反對道。

    李延慶也不和他們爭,他將兩張紙捏成小團,其中一團放在岳飛的桌上,他隔著王貴和湯懷,將手中紙團拋去,精準地擊中了七尺外的紙團。

    「要不你們也來試試看。」

    王貴和湯懷同時閉上了嘴。

    .......

    一只四尺高的細頸圓肚銅壺放在牆邊,兩名衙役量出兩丈後,畫了一條線,箭是標準的銅壺箭,約七寸長,重八兩,手感非常好。

    李延慶是在劈柴時發現自己有這種特殊的本事,這是從前傻二的天賦,出手疾快,而且數丈內打飛石,百發百中,頗有點象沒羽箭張清的獨門絕技。

    根據父親的描述,從前的傻二應該是自閉癥,自閉癥的兒童大多會有一兩種特殊的天賦。

    他反復琢磨體會,已將漸漸將這種天賦融匯到自己身上,今天是他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表現。

    這時,甲乙兩個賽場的辯試都已結束,里鎮學堂和湯北鄉學堂都毫無懸念地戰勝了對手,士子們涌到兩邊窗前觀戰,這里居然發生了童子會五年來的第一次競射。

    更讓大家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公認最弱的鹿山鎮學堂竟然連得兩分,在最後一道決戰題中還佔據了上風,就不知這位學子的最後一擊能否改寫鹿山鎮學堂的‘光輝史’。

    同時他也會成為湯陰縣文射的第三人,兩丈外文射,不知這是誰出的題,簡直太牛了。

    知縣劉禎和縣丞馬符也坐在了主台上,兩人各坐一邊,劉禎坐在主審官身旁,主審官用筆指指李延慶,在紙上寫下三個字,‘神童也’,連著那幅對聯一起呈給知縣。

    劉禎看完了對聯,眼中露出驚訝之色,他對李延慶頓時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坐在另一邊的馬縣丞和何振迅速交換了一個眼色,何振用眼色告訴馬縣丞,如果這一箭投進了,那衛南鎮學堂就出局了,馬縣丞可是答應過自己,擂台賽保他們進入前三名。

    馬縣丞的承諾是用三百兩白銀換來的,承諾沒兌現,銀子怎麼辦?

    馬縣丞避開了何振的責怪的眼光,慢慢喝茶,眼皮一挑,銳利的目光盯在李延慶稍顯稚嫩的後背上,兩丈文射,這個小學童辦得到嗎?

    李延慶站到線後,他深深吸了口氣,慢慢閉上眼楮,讓自己平靜下來,尋找感覺,他忽然睜開眼楮,手一揮,銅箭毫不猶豫地出手了。

    但就在他剛剛一出手,身後的‘砰!’的傳來一聲脆響,這是杯子摔碎的聲音,李延慶的手不由自主的驚抖了一下,不過這聲脆響還是來晚了一點,銅箭出手後聲音才傳來,雖然稍微手抖,但並沒有影響到銅箭。

    銅箭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咚!’的一聲,精準地投進了兩丈外的箭壺內。

    兩件事幾乎在同一時刻發生,縣丞馬符滿臉尷尬地望著地上的碎瓷片,他手中茶杯不小心落地了,知縣劉禎斜睨著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有說。

    主審官更是滿臉驚訝,他不明白縣丞的茶杯為什麼會在這個關鍵時刻落地。

    何振的臉刷地變得蒼白,衛南鎮的四個學子都難過地捂住臉哭了起來,他們出局了。

    就在這時,房間爆發出一片歡呼聲,王貴和湯懷一躍而起,激動得又蹦又跳,岳飛站起身快步上前和李延慶緊緊擁抱,他們贏了,連姚鼎的臉上也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五年了,他第一次嘗到了勝利的滋味。

    ......

    李延慶暈暈乎乎回到了客棧,他被王貴和湯懷的嘰嘰喳喳吵得頭昏腦脹,剛走進院子,便被客棧的冬瓜掌櫃一把抱起,跑進了大堂。

    「慶哥兒可給我們孝和鄉長臉了,今天晚上要好好犒勞!」

    「好了!好了!大家冷靜下來,听我說幾句。」

    姚鼎的聲音很大,大堂內頓時安靜下來。

    「今天只是初賽獲勝,我們只邁出了童子會的第一步,現在給我靜下心來想想明天怎麼應戰,我希望你們第二步也走出去。」

    「師父,我們明天和誰對陣?」李延慶舉手問道。

    這時,湯正宗走了進來,沉聲對眾人道︰「和湯北鄉學堂。」

    「什麼?」

    眾人一下子呆住了,湯北鄉學堂連續三年奪魁,去年只是因為中了暗算,提前退試才落到最後一名,可就是這樣,他們去年的擂台賽也是第一,竟然是和公認的第一強隊對陣,他們心里都沉甸甸的。

    湯正宗又對大家道︰「就在剛才,知縣抽了堂位簽,由甲堂對丙堂,乙堂對丁堂,你們是在丙堂,湯北鄉在甲堂,所以復賽你們兩家遭遇了。」

    「不要再沮喪了。」

    姚鼎提高嗓音對眾人道︰「另外兩家是里鎮學堂和湯陰縣學小學堂,對你們來說都是一樣強隊,遇到哪家都難過,為了保持體力,掌櫃中午專門給你們做了飯,吃完飯上樓寫詩,題目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

    這時,掌櫃從飯堂走出來拍拍手笑道︰「飯菜已經好了,大家來吃飯吧!」

    「掌櫃大叔,有什麼好吃的?」王貴摸了摸快要餓扁的肚子問道。

    「中午就隨便一點,吃肉包子,喝臘八粥,配菜是蜜漬豆腐、小雞元魚羹和醬羊肉,晚上再好好吃一頓。」

    听說有肉包子,王貴和湯懷爭先恐後地沖進了飯堂,各抓一個就往嘴里塞,李延慶和岳飛卻有點漫不經心地坐下來,兩人都在豎耳听屏風里的對話。

    姚鼎和湯正宗坐在被屏風包圍的雅座內,姚鼎用勺子舀了一勺他最喜歡的細白魚羹品了品,便對湯正宗道︰「今天要留意一點。」

    湯正宗心中一驚,「出了什麼事情嗎?」

    姚鼎冷冷道︰「也沒有出什麼事,不過今天馬縣丞的茶杯也摔落得太及時了。」

    湯正宗也听說了馬縣丞有故意干擾比試之嫌,便點點頭說︰「果然被我說中了,昨晚何振去拜訪馬縣丞是有深意的,不過衛南鎮已經出局,我想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意外了,他畢竟是縣丞啊!」

    姚鼎沒有吭聲,他慢慢喝著杯中酒,從屏風縫里瞥了一眼李延慶,這才緩緩說︰「慶哥兒的父親就是李大器。」

    湯正宗驚得張大了嘴,又驚慌地回頭看了一眼李延慶,半響才回過神,「不會吧!幾年前的事情馬縣丞還會記得?」

    姚鼎不屑地哼了一聲,「要看是什麼事了,這種事情我估計某個縣丞一輩子都記得。」

    「說得也是啊!」

    湯正宗若有所思道︰「本來他就要升知縣了,就是因為那件事鬧出了替考丑聞,雖然髒水都潑到李大器身上,但他還是受了影響,升職的機會沒了,要是他知道慶哥兒是李大器的兒子.....」

    停一下,湯正宗又道︰「不過縣里都在傳聞劉知縣和馬縣丞不和,姚師父有耳聞嗎?」

    姚鼎淡淡一笑,「我在偏鄉僻壤教書,兩耳不聞窗外事,哪里會知道這些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

    「這件事還真不是捕風捉影,去年我們河北西路轉運使王相公途徑湯陰縣時,有人投了一封檢發信,告劉知縣利用疏通永濟渠的機會坐贓三千貫,听說這件事劉知縣走了汴京的關系才不了了之。」

    湯正宗聲音越來越低,身體也越來越靠近桌子,就仿佛他在說一件被官府听見就要滿門抄斬的大事,卻沒留意到自己袖子卷進了桌上的魚羹之中。

    姚鼎眉頭一皺,連忙將他濕淋淋的袖子從魚羹里扯出來,又心疼地看了看才喝了一口的魚羹,這可是湯陰縣最有名的細白魚啊!冬天要賣一貫錢一條。

    「啊!真抱歉,我讓掌櫃再做一份,算在我的帳上。」湯正宗向掌櫃招招手,準備去給掌櫃解釋。

    「不用了!」

    姚鼎拉他坐下,又繼續剛才的話題,「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不是想說,是馬縣丞投了知縣的檢發信?」

    這時,掌櫃過來收拾魚羹碗,湯正業連忙閉上了嘴,待掌櫃走了,他才壓低聲音道︰「如果劉知縣倒了,那麼就是馬縣丞接任,他是最大的得利者,反正從那以後,兩人的矛盾就有點公開化了,我想劉知縣一定知道了什麼。」

    其實姚鼎倒很清楚劉馬二人的矛盾在哪里?這里面涉及黨爭,劉知縣是王荊公晚年的門生,而馬縣丞是司馬相公的同鄉,蔡京立元黨人碑後,劉馬二人就很難在一起共事了。

    不過這兩人在朝廷人微言輕,斗歸斗,上面卻懶得管,倒並不是湯正宗說的那樣為了爭權奪利。

    只是姚鼎並不關心湯陰縣的官場內斗,反正就算知縣或者縣丞被免職,他兒子也升不了官,相反,他潦倒半生才遇到一個佳徒,他可要將李延慶保護好了。

    「我想慶哥兒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馬縣丞雖然不是宰相,但也不至于器量小到連六歲的孩子都容不下吧!退一萬步說,真有什麼小鞋之類,我們退賽回鄉下就是了,犯不著和他們爭這個虛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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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16 12:30
第三十一章 另謀良策

         


    時值傍晚,城北的衛川酒館生意興隆,顧客盈門,臨街的大堂內坐滿了酒客,格外的喧囂熱鬧,北宋的高足凳已經逐漸普及,雖然低矮的坐榻在某種程度上還代表著一種身份,在一些官宦家庭中還保持著微弱的生命力,但在市井民間,圍桌而坐已經成為常態。

    酒館除了臨街大堂外,里面還有院子,院子三面也是酒館的一部分,不過檔次稍高,用木板和屏風相隔,變成了一個個小隔間或者廂房,在最西面的一間廂房內坐著何振和馬縣丞。

    縣丞馬符正端著酒杯望著窗外的一艘大船出神,窗外便是湯水,河水已經結冰,將十幾艘船凍在了河面上。

    但馬符卻顯得有點心緒不寧,就在剛才,何振無意中勾起來他不堪回首的一件往事。

    馬符花了上千兩白銀才讓上面相信他和李大器作弊案無關,是家人背著他所為,但這樁案子還是讓他整整三年抬不起頭,直到去年換了知州,他的日子才稍微好過一點。

    但何振又提到了那個名字,就像被一根蠍尾毒刺不經意地扎了一下,他原以為已經愈合的傷疤又開始疼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他是李大器的兒子?」

    馬符端著酒杯的手微微有點發抖,他極力保持著鎮靜,就仿佛這個名字對他已經沒有任何影響。

    「為了這次童子會,我特地派人去調查了各家學堂,盡量做到知己知彼。」

    「連鹿山鎮學堂也要去調查,你這信心也夠足的。」馬符嘴角帶著一絲譏諷的笑容。

    何振嘴角抽搐一下,可就是這個從來都不足為慮的鹿山鎮學堂今天把他們淘汰了,他們成了這次童子會最大的笑柄。

    「我們該怎麼辦?」

    何振焦慮地問道︰「我們沒有了進入復賽的資格,這次童子會還能進前四嗎?」

    「我會爭取將你們排為辨試第五,然後你們自己爭氣一點,在策試中拿到前三,進入前四就沒有問題了。」

    「可是光憑實力,我們很難進入前三,如果縣丞能夠——」

    「這次絕對不行!」

    馬符的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頓,打斷了他的話,「昨天知縣也說了,李知州要來觀摩今年童子會,今天我已經失態了,不能一錯再錯,這次我幫不了你們。」

    何振心中失望到了極點,兩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啊!就這麼不聲不響沒了?馬符瞥了他一眼,又淡淡道︰「又沒有人說今年是最後一次了,你急什麼?今年不行,還有明年嘛!」

    何振心中又涌起了希望,這是不是一個暗示呢?他急忙取出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放在馬符面前,「這是三百兩銀子,寄托了我們衛南鎮父老的期望,還望馬縣丞務必助我們進前四。」

    馬符眯眼看了片刻,白花花的三百兩銀子他怎麼能拒絕,他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我盡力吧!何師父,我們下不為例,以後有什麼事就來縣衙,本官一定公事公辦。」

    說完,馬符拎起銀包,起身便匆匆走了,等馬符走遠,何振狠狠向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裝什麼裝,有本事就別收銀子。」

    王貴和湯懷寫完了字,又胡亂做了幾首詩,便先後逃回房間了。

    「看看他們兩個!」

    岳飛沒好氣地對李延慶道︰「如果讀書有這麼一半的熱情,師父也不至于總是對他們發脾氣了。」

    「小說嘛!肯定是比功課吸引人。」

    李延慶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做了半天詩,他也有點累了,說實話,如果《大聖捉妖記》不是他寫的,他跑回屋的速度絕對不比王貴慢。

    他看了一眼岳飛,見岳飛臉上還是那麼嚴肅,便笑道︰「再說師父也同意他們做完功課後看一會兒,總比他們偷偷溜出去惹是生非的好,凡事有弊就有利,要往好的那一面看嘛!」

    岳飛這才沒有再生氣,李延慶說得有道理,比如他一直以為外祖父很古板,但這一次他才發現外祖父其實也很精明,知道外面的大雪會把王貴和湯懷引出去,所以寧可同意他們看小說,也不準他們外出,這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

    當師父從王貴衣服下搜出小說時,竟然沒有大發雷霆,而是翻了翻就把書還給了他們,讓他們做完詩再看,笑容居然那麼溫和,真和平時不一樣啊!岳飛胡思亂想著,一時間忘記了寫詩。

    李延慶又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抓過王貴的軟坐墊放在自己身後當靠背,試了試,舒服多了,他這才笑道︰「說說明天的比試吧!五哥對湯北鄉學堂了解多少?」

    他們彼此的稱呼比較隨意,李延慶也是亂叫一通,由比如他稱呼湯懷有時叫老湯,有時叫阿湯哥,有時又叫湯哥,一般看心情來定。

    王貴也是,有時叫老王,有時又叫阿貴,不過他們都稱岳飛為五哥。

    岳飛搖搖頭,「我和你一樣一無所知,可能湯哥知道一點。」

    「我去問問老湯,要不要一起去?」

    「你去吧!我想抓緊時間再多寫幾首詩。」

    李延慶站起身向隔壁房間走去,岳飛又開始琢磨他的詩了,他不太關心湯北鄉學堂怎麼樣,關鍵自己要學踏實才行。

    但李延慶可不這麼認為,就憑他們今晚寫幾首詩就想超過湯北鄉學堂,簡直是痴人說夢,運用策略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今天何振的策略就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衛南鎮學堂最後還是失敗了,只能說何振的運氣不好,偏偏就選了一個自己的強項。

    房間里燈光明亮,王貴和湯懷蜷縮在床上,兩人貪婪地讀著每一行字,狠不得把每一個字都咀嚼透,這是他們從未讀過的小說,讓他們興奮而痴迷,剛剛讀完一頁,又翻回去重新讀,看樣子,這本小說不看上三五遍他們是不肯善罷甘休了。

    「老湯,你說紅孩兒到底是誰的兒子?」

    王貴已經看完一遍了,最後的懸念著實讓他心癢難耐,觀音菩薩把紅孩兒帶走了,羅剎女去積雷山求丈夫救兒子,牛魔王卻惡聲惡氣大吼︰「他又不是我的兒子,你去找他的親爹就是了。」

    湯懷比王貴看得快,他已經在看第二遍,王貴也說到了他的癢處,他便放下書道︰「我想過的,我覺得應該是太上老君。」

    「為什麼?」

    「你想想嘛!紅孩兒會三昧真火,他爹牛魔王怎麼不會?天下除了紅孩兒,就是太上老君會三味真火了,還有羅剎女的芭蕉扇,說是和太上老君的芭蕉扇是同枝而生,明擺著就是太上老君送給羅剎女的啊!」

    「你們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李延慶笑著走了進來,「紅孩兒就是牛魔王的兒子,只是他當著玉面公主的面才這樣說,回頭他肯定就會去救兒子。」

    王貴一頭霧水,眨眨眼問道︰「沒見你看書啊!你怎麼會知道?」

    「我躲在茅廁里看的,你當然沒看見。」

    李延慶坐在湯懷的床邊,一把揪住了湯懷長得特別長的耳朵,湯懷捂著耳朵大喊︰「啊呀呀!快放手,快放手,痛死我了。」

    王貴捶床大笑,唯恐天下不亂地喊︰「索性把這廝的驢耳朵割了下酒,我去拿刀!」

    李延慶放開他的耳朵笑道︰「明白了吧!假如牛魔王承認紅孩兒是自己的兒子,就等于欺騙了玉面公主,肯定就是這個下場。」

    湯懷狠狠給李延慶肩窩一拳,揉著被扯紅的耳朵不服道︰「牛魔王什麼時候對玉面公主說過紅孩兒不是他的兒子,書上根本沒寫。」

    「下本書就有了。」

    湯懷撇撇嘴,「你還以為自己是鹿山瀟瀟子呢,你說有就有啊!」

    王貴是個傻小子,湯懷卻是個人精,李延慶知道言多必失,便不再說這事,岔開話題道︰「給我說說湯北鄉學堂的情況,我來想個對付他們的辦法。」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6 19:15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16 17:27
第三十二章 復賽激戰

         


    休息房內,岳飛懷里抱著題目袋,心事重重地坐在小凳子上望著地磚發怔,李延慶坐在他身邊勸道︰「如果師父要責打,我一個人承擔,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除非你不想再殺進決賽了。」

    岳飛也反復考慮了一夜,雖然他承認李延慶的方案可行,但師父事後絕對不會輕饒他們,嘆了口氣,岳飛道︰「我覺得還是應該給師父說一下,征求他的同意後再做。」

    「你明知道問了也白問,師父不會答應,我都說了,師父那邊我去承擔,你就照我的方案去做吧!」

    岳飛的求勝之心最終戰勝了心中的顧慮,他挺直腰板點點頭道︰「也罷,如果師父真要責打,我們一起承擔吧!」

    王貴和湯懷剛從茅廁回來,入場的雲板便叩響了,他們四人站起身,向場內走去,從復賽開始,師父都要退場,姚鼎站在窗外向他們揮揮手,讓他們打起精神來。

    主堂內,六位審評官已經就坐了,主審官還是昨天的那位老學究。

    湯懷低聲對李延慶道︰「看見沒有,最邊上那個身材最高的學子就是張佑,他父親是進士,在朝廷做官。」

    李延慶點點頭,卻見張佑旁邊坐著一個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學子,不由好奇地問道︰「他旁邊那位是誰?年紀好像也不大。」

    「听說是張佑的胞弟張顯,今年也是第一次參加,估計是準備接替他兄長的。」

    正位上,縣丞馬符一邊喝茶,一邊打量著李延慶,李延慶讓他想起了李大器,一種難以抑制的仇恨便從他心中涌起。

    他熬了十一年,四年前即將獲得提升,但就是李大器的失手使他喪失了唯一一次提升的機會。

    現在他已經五十三歲,這輩子基本上已沒有升遷希望了,兒子又不爭氣,整天眠花宿柳,揮金如土。

    而李大器卻又有了一個可以繼承學業的兒子,讓他心中怎麼能平靜得下來。

    ‘當!’一聲鐘響,辯試開始了,大堂上鴉雀無聲,主審官開始站起身宣讀規則,師父都不在場,復試就由學子們自己選擇題型問對方,不過每種題型只能出現一次,這樣便加大了臨場較量,使比賽更有對抗性,

    「抽簽論序!」

    主審官喝喊一聲,岳飛和張佑走上前抽順序簽,岳飛抽到了答簽,也就是對方先問,他們先答題。

    「我們第一題選擇默經,我想請對方背默《過秦論》三篇。」湯北鄉率先提出了他們的第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不是很難,符合第一輪的特點,但也不簡單,主要是要求背默《過秦論》三篇,一般人都只學了上篇,到‘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就結束了,很少有人去讀中篇和下篇,但這題難不住鹿山鎮的學子,師父給他們背默過。

    李延慶回頭對湯懷笑道︰「這個你最熟,一個字沒有背錯,你來答吧!」

    湯懷還第一次起來回答問題,他心中十分緊張,索性閉上眼楮慢慢背誦,「秦孝公據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之意,並吞八荒之心」

    他語速很慢,剛開始有點緊張,但到後來,湯懷緊張之心漸漸去了,眼楮也睜開了,又仿佛回到了學堂,侃侃而背,越來越熟練,最後他背道︰「野諺曰︰‘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是以君子為國,觀之上古,驗之當世,參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因時,故曠日長久而社稷安矣。’

    背完了,湯懷才忽然驚覺,他驚恐地看了一眼幾位審評官,慌忙坐了下來,「慶哥兒,我背得有不對的嗎?」湯懷緊張地問道。

    「沒問題的,背得比我們都熟練。」

    這時,主審官看了看知縣,知縣點點頭,主審官便敲了一下磬,「過了!」

    湯懷歡呼一聲,忘情地一拳將王貴打翻在地,嚇得他連忙扶起來,「對不起啊!我忘記了。」

    王貴摸著腮幫子,哼哼道︰「下一題歸我答。」

    輪到他們問了,四人商量一下,決定問詩,岳飛便抽出題,站起身問道︰「半山先生曾寫《胡笳十八拍》共十八首,請至少背誦出其中的十五首。」

    半山先生就是王安石,他寫詩文無數,其中《胡笳十八拍》共寫了十八首,題目也不算難,但要求背十五首,就是要求全部會背了,畢竟能背出十五首,另外三首也不在話下了。

    不過姚鼎出這個題目有討好知縣之嫌,馬縣丞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這一聲雖然很低,知縣劉禎還是听見了,他目光凌厲地向馬縣丞望去,王相公是他的師父,馬符這個元佑黨人膽敢輕辱自己師父?

    兩人都是湯陰縣父母官,有身份的人,二人立刻口眼觀心,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這時,湯北鄉的學子張顯已經背到第九首了。

    自斷此生休問天,生得胡兒擬棄捐。

    一始扶床一初坐,抱攜撫視皆可憐。

    寧知遠使問名姓,引袖拭淚悲且慶。

    悲莫悲于生別離,悲在君家留二兒。

    所有審評官都暗暗贊嘆,不愧是家學深厚,兄長實力超群,弟弟也不差,看來湯北鄉學堂後繼有人啊!

    雖然大堂上辨試進行得如火如荼,姚鼎卻沒有站在窗前觀戰,他坐在台階上眯眼望著學堂大門,這座熟悉的大門讓他陷入了往事的回憶之中。

    他十六歲考中舉人,但連續五次省試落榜,十五年光陰虛度,他也心灰意冷,回家鄉湯陰縣當了縣學助教,一晃就過去了二十年,兒女們長大各自成家,長子還當了學正,成了他的上司。

    姚鼎七年前去了鹿山鎮學堂,他就準備在那里度過晚年了,沒想到居然遇到一個李延慶,使他對未來又有了期望。

    這時,身後忽然有人笑道︰「姚師父好悠閑啊!」

    姚鼎一回頭,卻是渭南鎮學堂的何振,姚鼎淡淡一笑,「太陽不錯,冬日很難得有這樣的陽光,何師父也是出來曬太陽嗎?」

    何振在姚鼎身邊坐下,笑了笑道︰「我也很關心今天的辯試啊!說實話,我祝願鹿山鎮再創佳績,殺進絕賽。」

    「這話有點言不由衷吧!」姚鼎瞥了一眼何振。

    「不!不!不!我是真心的。」

    何振故作誠懇道︰「雖然有一點私心,但我說的是實話。」

    何振說的或許是實話,可態度未必真誠,姚鼎早看透了此人,他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昨天鹿山鎮學堂已經超實力發揮了,今天可是湯北鄉學堂,前四屆一分未丟過。」

    何振向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據我所知,知縣對你那位愛徒非常欣賞,這可是機會,姚師父可要好好把握住哦!」

    說完,何振嘿嘿一笑,起身便走了。

    姚鼎望著他的背影走遠,重重啐了一口,「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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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6 19:15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17 09:36
第三十三章 奇兵突起

         


    大堂內的辯試已經進入第三輪了,第二輪湯北鄉選了問詩,問迄今為止所有出現的詞牌名,岳飛一口氣將所有的詞牌回答出來,為鹿山鎮學堂贏得了第二分。

    李延慶則客串了主問人,他選了即作,要求對方以湯陰縣童子會為題,作七言詩一首,限時一炷香,結果張佑便脫口成詩,贏得了一致贊賞,也贏得了一分,兩輪已過,雙方戰成了平局。

    這時,辯試進入決戰的第三輪,大堂上的氣氛明顯開始緊張起來,學正姚萬年低聲對劉知縣道︰「鹿山鎮剛才選了即作,有點失策了。」

    既作從來都是出現在第三輪,今天卻出現在了難度要求偏中等的第二輪,使湯北鄉學堂佔了大便宜,姚萬年便覺得李延慶他們在戰術上失策了。

    劉禎饒有興致地看了李延慶一眼,淡淡一笑,「我看不一定。」

    果然,第三輪一開始,湯北鄉學堂便選擇了即作題發問。

    「我們要求對方填詞一首,押筱韻,填詞牌《青玉案》,正好縣學對面是報恩寺,我們就要求以寺院為題材。」

    《青玉案》本來就寫得不多,最有名的一首是賀鑄的《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年華誰與度若問閑愁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可對方居然要求以寺院為題材,冷僻中的冷僻,這就是一記絕殺了。

    記時香已經點燃,半個時辰必須做出來,一時間大堂寂靜無聲,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向鹿山鎮學堂的四位學子看來,湯懷用肘輕輕捅了一下王貴,小聲道︰「剛才你不是說你要答題嗎?」

    王貴的臉上可以擰下一缸水,他連對方在說什麼都沒听懂,還填詞呢!填他個大頭鬼。

    岳飛絕望地看了李延慶一眼,這題他做不出,李延慶正抱頭冥思苦想,他當然也做不出,他只能想一想有沒有現成的詞,他讀了很多唐宋詩詞,現在是北宋,那麼他可以用南宋的詞,可對方有限制,要押筱韻,否則他倒可以把賀鑄的《青雲案》拿出來了。

    李延慶冥思苦想,筱韻,筱韻,他只想起甦東坡的《水龍吟》是筱韻,李白的‘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也是‘筱韻’。

    「不用急,慢慢想!」劉知縣笑著安慰他道。

    李延慶不由抬頭望去,正好和知縣雙目對望,只見劉知縣輕縷長須,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這個劉知縣和他四叔李大光一樣,也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仙風道骨!’

    李延慶腦海里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

    等一等!好像有一首筱韻的《青玉案》是描寫修道成仙的,他曾經讀到過,作者忘記了,但肯定是北宋以後的詞。

    這時主審官柔聲道︰「這道題確實有點偏難,按照規矩,你們若實在作不出,可以拒絕。」

    主審官著實對李延慶有好感,他是在暗示李延慶,反正他們做不出也是丟三分,拒絕了也是丟三分,結果沒有區別。

    相反,他們拒絕了對方卻做不出,那麼他們就得三分了,所以拒絕反而有一線希望。

    這時,岳飛低聲道︰「絕不能拒絕,他們肯定是做出了才出此題,不會無緣無故出這道偏題的。」

    李延慶擺擺手,讓岳飛不要打亂他的思路,他已經快想起來了。

    又過了片刻,李延慶忽然笑了起來,他起身抱拳道︰「請問主審官,道觀算不算寺院?」

    主審官和幾名老學究商量一下,最年長的審評官笑道︰「寺院是出家人的修行之地,雖然一般是泛指僧人,但道士也是出家人,所以我們認為道觀也可以稱為寺院。」

    這三名老學究就有點偏袒李延慶了,因為對方是用縣學南面的報恩寺出題,那肯定是指佛寺,說道觀就有點牽強,可誰讓李延慶昨天對上他們的眼呢?

    知縣笑了笑道︰「兩晉以後佛道就很難分家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確實沒必要分得那麼清楚,出家修行便可。」

    知縣加上三個老學究是四票,馬縣丞就算拉攏了姚學正也只有兩票,馬縣丞便保持了沉默,目光復雜地望著李延慶。

    李延慶便提筆一揮而就,將他寫的《青玉案修道》呈送給主審官。

    「無為大道人難曉。只為工夫少。猛悟回光常返照。三田之內,六府之中,塵垢頻頻掃。諸緣斷處清懷抱。一點虛靈自耀。認得玄元清靜道。百關調暢,一性圓明,得出游仙島。」

    眾人一起高聲夸贊,「好詞!」

    一聲磬響,鹿山鎮學堂率先拿下三分,幾名湯北鄉的士子傳閱這首詞,皆無言以對,比他們準備的《青玉案清貧僧》確實要好得多。

    主審官點點頭道︰「小小年紀能寫出這樣的詞,確實不容易,看得出家學深厚,也罷,回頭再與你細聊,該你們出題了。」

    岳飛激動萬分,最後的一絲顧慮也拋得無影無蹤了,連忙低聲道︰「用你的方案吧!師父那邊我們一起承擔。」

    李延慶緩緩點頭,他昨晚苦思一夜,要想贏得今天的勝利,他們只能出奇兵了。

    李延慶低聲對王貴道︰「阿貴,你出題吧!出雜考。」

    今天他們都有表現,就剩王貴了。

    王貴接過岳飛遞給他的題封,站起身結結巴巴道︰「我們第三題出雜考!」

    湯北鄉學堂幾名學子不屑的撇撇嘴,雜考又能怎麼樣?李佑很平靜,四年來還沒有他答不上的題。

    王貴抽出題念道︰「我們出一上聯,請你們對下聯,上聯是︰畫上荷花和尚畫。」

    李延慶寫了上聯送上去,這就是他的奇兵,用歷史上的妙對來難倒對方。

    本來他想的是‘煙沿檐煙燕眼’,可這個下聯他不知道,也沒有人能對出,若對方拒絕回答,他們就輸了。

    另外,他還考慮了‘煙鎖池塘柳’,這也是千古絕對,而且他有下聯,只是這實在不符合一個六歲孩子的水平,會露馬腳的。

    最好的題目看似平淡,卻又不平常,他們這些學子也偶然能想得到那種,他想了一夜,才終于想出這幅對聯。

    半晌,主審官嘆口氣道︰「不愧是姚老牛兒,出題也是這麼 得慌,請湯北鄉學堂答題吧!限半個時辰。」

    這幅上聯讓湯北鄉的四個學子說不出一句話,張佑看出了這幅對聯的玄妙,回文又兼諧音,正反讀都一樣,讓他怎麼答這道題?

    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了姚鼎的怒喝聲︰「這道題不是我出的!」

    他剛才听到了王貴的讀題,半天才明白過來,不由怒火中燒,忍不住喊了出來。

    大堂內頓時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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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17 17:20
第三十四章 不歡而散

         


    李延慶沮喪地低下頭,沒想到自己最終還是功虧一簣,被師父姚鼎听到了,師父啊!師父!你干嘛就這麼倔呢?非要跟自己的徒弟作對,裝作沒听見不行了嗎?

    這時,縣丞馬符抓住了機會,一聲怒吼,「你們好大的膽子!」

    李延慶一抬頭,看見了馬符猙獰丑陋的面孔,一雙三角眼中燃燒著仇恨的目光,李延慶忽然想起了父親,不僅光明的前途被毀,還窮困潦倒這麼多年,母親也因此病故,他們家不幸的根源就是這個縣丞。

    李延慶心中也燃燒起了怒火,他索性豁出去了,起身抱拳道︰「辨試中師父不能在場,請審評官務必阻止他入場。」

    劉知縣點點頭,吩咐學正姚萬年道︰「姚鼎無故咆哮,擾亂辯試,將他趕出縣學!」

    王貴和湯懷臉都嚇白了,慶哥兒居然要把師父趕出去,他們回去非要被師父抽筋剝皮不可。

    盡管姚鼎憤怒異常,但還是被姚萬年帶著幾名從事勸出了縣學。

    但縣丞馬符卻不肯放過李延慶,他惡狠狠道︰「你們竟敢換題舞弊,破壞童子會,好大的狗膽,說!是誰干的好事?」

    李延慶不卑不亢道︰「這道題是我出的,但絕對談不上舞弊二字,我們沒有違反規則。」

    「你還敢頂嘴!」

    馬符一拍桌子,咆哮道︰「來人,把他們趕出去!」

    幾名從事快步走上前準備驅趕他們,三名老學究也束手無策了,只能同情地望著他們,對面的湯北鄉學子卻暗暗歡喜,他們居然要翻盤贏了。

    就在這時,知縣劉禎忽然一擺手,「且慢!」

    幾名從事停住了腳步,馬符一愣,十分不滿道︰「劉知縣不會是要包庇他們吧!」

    劉禎淡淡道︰「剛才是你在問他,他據實回答了,你卻斥他頂嘴,如果他不回答呢,你是不是又要說他藐視上尊?」

    馬符一下子被頂了回去,半晌,他恨恨道︰「但他們在舞弊,這總沒有錯吧!」

    「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你且听听他們的申述再說。」

    劉禎又對李延慶道︰「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說吧!」

    李延慶深深行一禮,「感謝知縣給學生申述的機會,這道題確實是學生所出,按照復試規則第五條,由雙方學堂各自出題,但並沒有規定題目一定要由師父來出,學生也是學堂一員,學生出題完全符合規則。

    至于師父剛才斥責,是因為學生事先沒有和師父溝通,但這只是師徒之間的內部矛盾,和比賽無關,請知縣和縣丞兩位上尊明鑒!」

    劉禎點點頭,「童子會的規則是由我制訂,當初制訂規則之時就沒有想過一定要由師父來出題,只是因為學子學識有限,所以才形成了師父出題的慣例,但慣例不是規則,本縣覺得李學子出題並沒有違反規則。」

    他又問三位老學究,「三位認為呢?」

    三位老學究商量了一下,主審官便道︰「坦率地說,這道題出得非常高明,或許是我見識太少,這條上聯是我迄今見過最絕妙的上聯,連我都未必想得到,我們覺得既然童子會是為了選拔英才,那麼處罰李學子就有違初衷了。」

    三位老學究也不想得罪縣丞,便從對聯本身來發表意見,含蓄地支持知縣。

    「你們覺得不應該處罰,對吧!」劉禎緊追不舍,一定他們表明態度。

    三人只得明確表態道︰「確實不應該處罰!」

    劉禎又問姚萬年,「學正的態度呢?」

    姚萬年倒沒有回避,坦率地說道︰「僅從規則而言,他們確實沒有違反規則。」

    馬符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劉禎明顯是借題發揮針對自己,他克制住滿腔怒火,冷冷道︰「既然劉知縣認為他們沒有犯規,那我就沒法再審評下去了,今年的童子會我退出!」

    他一拂衣袖,轉身揚長而去,讓眾人目瞪口呆,知縣和縣丞鬧僵,縣丞退賽,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發生。

    學正姚萬年有點緊張道︰「縣君,縣丞不能退出童子會,還是讓屬下去把他勸回來吧!」

    劉禎不屑哼了一聲,「不用去勸他,隨他去,明天李官人就來了,他保證比誰都積極。」

    劉禎一擺手,「繼續吧!不要受影響。」

    眾人又坐下,主審官看了看記時香,已經快結束了,便問道︰「湯北鄉可想出答案了?」

    湯北鄉四名學子呆了一下,鬧得這麼沸沸揚揚,誰還有心思做題,四人商量了一下,就算申請延長時間也對不上,不如拒答,讓對方來破題,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李佑起身施禮道︰「回稟各位審評官,這道題我們拒絕回答。」

    主審官點點頭,便對李延慶道︰「按照規則,對方既然拒絕回答,就要由你們破題,如果連你們也答不上,或者答案有失水準,那麼對方就得分了,請破題吧!」

    李延慶胸有成竹地寫了下聯,將它呈上去。

    眾人連忙湊上去看下聯,只見李延慶對的是下聯是︰書臨漢墨翰林書。

    劉禎又取過上聯,結合起來讀了兩遍︰

    畫上荷花和尚畫,

    書臨漢墨翰林書。

    「好一幅絕妙之聯!」

    眾人一起夸贊,劉禎更是愛不釋手,便對李延慶笑道︰「這幅對聯就送給我吧!」

    李延慶連忙施禮,「知縣喜歡,是學生的榮幸。」

    主審官趁熱打鐵,當即宣布道︰「第二輪首場辯試,鹿山鎮學堂勝出。」

    四人一聲歡呼,激動得擁抱在一起,湯北鄉學子們卻神情黯然,五年來,他們第一次落敗了。

    客棧房門外,李延慶和岳飛四人跪在門口懇求師父息怒,姚鼎沒有暴怒責打他們,而是關上門不理睬他們,他們已經跪了兩個時辰,連晚飯也沒有吃,姚鼎就是不睬,他們也不敢起身,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跪下去。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只見湯正宗興沖沖地走了進來,一眼看見了跪在地上的四名學子,不由驚訝道︰「這這是在做什麼?」

    四人連忙用目光向他求救,湯正宗頓時明白了,向他們眨眨眼,故作生氣道︰「你們啊!膽子也太大了,難怪姚師父要生氣,要是我,非打你們個皮開肉綻不可。」

    這時,房間里傳來姚鼎的聲音,「湯郎君有什麼事進來說吧!」

    湯正宗走進房間,見姚鼎正坐在桌前生悶氣,他便上前笑道︰「姚師父何必和一群孩子生氣呢?他們雖然聰明,但畢竟是孩子,還不懂人情世故,再說他們今天擊敗了湯北鄉學堂,已經在縣里傳開了,馬上縣里的同鄉們都要來客棧祝賀呢!」

    姚鼎听說同鄉要來祝賀,只得嘆了口氣道︰「他們幾個讓我既高興,又生氣,擊敗湯北鄉學堂著實讓人意想不到,但偷換題目卻不給我說一聲,分明是不把我這個師父放在眼里。」

    「他們哪里敢輕視師父,其實是害怕姚師父不答應,他們平時也是敬重師父之人,看在他們替師父爭光的面上,姚師父就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記住就是了。」

    既然湯正宗說情,姚鼎不好不給他面子,其實他的氣也快消了,只是需要找個台階,正好湯正宗來了。

    「你們四個進來!」

    四人連滾帶爬起身跑進屋,乖乖低頭站到師父面前,姚鼎喝道︰「把手伸出來。」

    四人伸出手掌,姚鼎用竹鞭重重抽了他們三下,尤其在李延慶手掌上抽了五鞭,狠狠瞪了他一眼。

    姚鼎又怒斥他們道︰「你們以為師父是古板不懂變通的人嗎?徒弟拿出好的題目,師父會不高興?你們也太小瞧我了!」

    李延慶羞愧道︰「學生知錯了。」

    岳飛也連忙道︰「學生不該隱瞞師父。」

    王貴和湯懷也低頭認錯,姚鼎又道︰「責罰你們,是因為你們不敬師父,雖然不是本意,但你們卻這樣做了,以前算是我沒有教你們,但今天我要讓你們明白,你們記住了嗎?」

    「我們記住了!」

    「這次看在你們湯大伯的面上,饒你們一次,下次再敢犯,我就把你們逐出學堂,斷絕師徒關系,快謝過湯大伯,去吃飯吧!」

    眾人感謝了湯正宗,紛紛跑去前院去吃飯了。

    湯正宗望著他們走遠,這才對姚鼎道︰「剛剛得到縣衙通知,明天知州李大官人就到了,知縣要去迎接,明天就休息一天,決賽改在後天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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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郊游墜驢

         


    雖然已是隆冬時節,但這幾日天氣晴好,湯陰縣一帶的樹林、房屋和小河都沉浸在無風的恬靜和明朗的嚴寒中,沉浸在耀眼的光亮和淡藍色的陰影里,一切都是那麼雪白、松軟和潔淨。

    上午,李延慶和三個伙伴便騎著毛驢,興致勃勃地跟隨著湯正宗去小湯河觀賞雪景,小湯河位于湯陰縣城以北約十里處,是相州著名的一處雪景區,官道上行人頗多,不少文人雅士也和他們一樣去小湯河賞景游玩。

    兩邊是一望無際的麥田,被厚厚的白雪覆蓋,萬里無雲的湛藍天空仿佛蒼穹一樣籠罩著大地。

    「你們運氣不錯!」

    湯正宗騎著一匹大青馬上,興致盎然地對四個學子介紹道︰「小湯河的雪景雖然很美,但不是每年都能看到,今年天氣不錯,正適合賞景,你們看見沒有,很多人拖家帶口去觀賞雪景了。」

    王貴壓低聲音對三人笑道︰「其實我覺得騎毛驢比賞雪景更有意思。」

    王貴的話說到三人的心坎上去了,他們都是第一次騎驢,小毛驢不緊不慢,走得十分平穩,偶然有撒蹄奔跑,那種仿佛騰雲駕霧般的感覺令三人十分興奮。

    三人中騎得最好的是岳飛,騎得最差的卻是李延慶,這倒不是他的平衡能力不行,而是他沒有像其他三人那樣練過蹲馬步,雙腿內側的襠力稍弱,駕馭能力就差了,所以岳飛騎驢是悠悠哉哉,但李延慶騎驢卻是心驚膽戰,幾次差點從驢背上摔下來。

    這時,一輛損壞的牛車停在官道上,幾名家人正在修理輪子,迎面正好駛來一輛馬車,馬車和牛車交匯,佔據了大半條官道,只有路邊有一條狹窄的小道,約三尺寬,行人紛紛從小道過去。

    湯正宗輕輕縱馬過去,岳飛、王貴和湯懷也連忙催驢跟上,李延慶騎在最後,他的小毛驢見同伴奔遠,焦急地邁開四蹄奔跑,李延慶頓時手忙腳亂,驚呼道︰「慢點!慢點!」

    哪知毛驢欺生,非但沒有放慢,反而撒歡快跑,李延慶躲閃不及,從馬車邊緣擦過,皮裘被馬車勾住,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從毛驢身上摔下,翻滾進了旁邊的麥地里。

    麥地里有厚厚的積雪,李延慶沒有受傷,卻十分狼狽,頭上、臉上、脖子上全是積雪,皮裘也被撕開一個小口子,這時,馬車上有個小娘子焦急喊道︰「爹爹,有個小哥哥掉進田里去了。」

    一名跟在馬車後的中年文士連忙翻身下馬,上前替李延慶拍去身上的積雪,歉然道︰「車轅太寬,掛了小哥衣服,很是抱歉!」

    中年文士看得清楚,還是自家馬車掛住了這孩子的衣服,孩子才摔下來,李延慶見他溫文儒雅,看起來似乎學識淵博,心中頗有好感,便擺擺手,「我沒事,夫子不用歉疚!」

    說著,李延慶看一眼馬車上的小娘子,只見她年約四五歲,梳著雙平髻,長得唇紅齒白,瓜子小臉,彎彎細細的長眉,一雙靈動俏麗的眼楮,手中拿把小宮扇,正滿臉關心地看著自己,倒是一個小美女的模樣,只是想到自己在她面前狼狽地摔下毛驢,李延慶臉上頓覺沒有面子,拔腿向自己的毛驢追去。

    「蠢驢子,給我站住!」

    小娘子饒有興致地望著李延慶奔遠,見他追上其他幾個小郎打打笑笑,小娘子便好奇地問道︰「爹爹,路上這麼多積雪,他們這是去哪里?」

    中年文士看了看四周,笑道︰「他們應該是去小湯河看雪景。」

    「啊!娘說過那是相州最美的雪景,爹爹,我也要去!」

    「爹爹今天有事,下次吧!」

    小娘子紅嘟嘟的小嘴一撅,不高興道︰「每次都是下次,我都攢了幾十個下次了。」

    中年文士著實疼愛小女兒,他見時辰還早,看看雪景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便笑道︰「好吧!我們去前面調頭。」

    .........

    李延慶一行岔到另一條官道,又走了小半個時辰,便到了小湯河,他們站在一座橋上,向橋下遠處眺望,不遠處就是小湯河著名的雪景區了。

    和周圍一片白茫茫的單調雪原不同,遠處小湯河兩岸分布著一片片落錯有致小樹林,將平坦的雪原勾勒出了一條柔和而起伏的耀眼曲線,將所有可以望見的樹木都變成了巨大的或玲瓏的銀珊瑚。

    小湯河象一條美玉鋪砌而成的玉帶,在樹林里蜿蜒曲行,樹林內還彌漫著薄薄的紗霧,金黃的陽光穿透樹林,使紗霧被渲浸得像一片展開的透明的紅紗。

    去景區只能步行,小橋上停滿了游人的牛車和畜力,湯正宗笑道︰「你們去吧!我來給你們照看毛驢。」

    「大伯不去嗎?」李延慶問道。

    湯正宗呵呵一笑,「我已經看了無數次了,這次就不去了。」

    王貴和湯懷已急不可耐地奔了下去,岳飛還在等著李延慶,「慶哥兒,快點!」

    「大伯,我們先去了。」

    「跟著人流走,別走散了。」湯正宗在後面大喊。

    李延慶和岳飛沿著小橋旁的一條小路下去,跟著人流向東而去,今天來看雪景的人不少,大多集中在小湯水南面,北面人倒不多,景色一點也不比南面遜色。

    李延慶和岳飛小心翼翼走過小河冰面,鑽進了北面一片玉樹瓊枝的世界.....

    景色雖美,但禁不住寒意滲人,李延慶和岳飛游賞了小半個時辰就準備打道回府了。

    「那兩個家伙到底跑哪里去了?」李延慶和岳飛找了一圈,都沒有看見王貴和湯懷的影子。

    「五哥,我們分頭找吧!你走南面,我走北面,等會兒在橋那里匯合。」

    「好!」岳飛答應一聲,便向小湯河南面走去。

    李延慶沿著北面樹林中的一條小道慢慢往回走,他的腰被馬車重重劃了一下,剛才沒有感覺,這會兒開始火辣辣的劇痛起來。

    李延慶走到一處游人稀少的空地,他找塊大石坐下,慢慢揭開小衣,只見腰部有一條長約半尺的血痕,雖然沒有流血,但紅腫得有一指高,格外地觸目驚心。

    「啊!」

    旁邊傳來一聲驚呼,李延慶連忙放下小衣,只見從旁邊樹林內走出來幾人,最前面是一對父女,正是那輛馬車的主人,後面還跟著幾個隨從。

    中年文士老遠看見了李延慶,便過來看看,不料正好撞見李延慶子察看傷情。

    中年文士快步走上前,「你居然受傷了,讓我看看。」

    在他身後,穿著皮裘綠裙的小娘拉著父親的衣服,探著頭,一臉關心。

    「我沒事,只是一點擦傷!」李延慶連忙擺手。

    中年文士卻不管他,拉開他的手,掀開小衣察看,李延慶無奈,只得扭過頭去。

    「爹爹,周圍都淤青了!」

    听到小娘驚叫,李延慶一回頭,才發現小娘子就湊在自己傷口前,他連忙放下小衣,「沒事了,我要回去了!」

    他轉身便走,中年文士卻一把拉住他,「我車里正好有傷藥,上點藥,消消淤腫,否則傷情要惡化的。」

    他不由分說,拉著李延慶便走,李延慶無奈,加之傷口愈加疼痛難忍,不上藥確實不行了,只得跟著中年文士向小橋走去。

    ......

    車廂里,一名中年文士的隨從用一種氣味芬芳的草藥給他傷口抹了薄薄一層,又用狗皮膏藥小心翼翼給他貼上。

    岳飛站在車門前,關心地望著李延慶,李延慶向他咧嘴笑了笑,又轉頭,卻見王貴和湯懷正圍小娘子搭訕,爭先恐後地吹噓自己的英雄事跡。

    李延慶狠狠瞪了他們一眼,兩個重色輕友的家伙。

    「先躺著別動!」

    隨從按住他,下了馬車,快步向主人走去。

    中年文士正在和湯正宗說話,見隨從下來了,中年文士連忙迎上問道︰「他傷情怎麼樣?」

    「啟稟大官人,傷情還是很嚴重,幸虧上藥及時,再晚一點就要潰爛了。」

    湯正宗也上前問道︰「可以騎毛驢嗎?」

    「恐怕不行!」

    隨從搖搖頭,「他現在只能平躺,騎毛驢、走路都不行,看看明天能不能好一點。」

    「這可怎麼辦?明天他要參加童子會決賽了,少了他,我們必輸無疑。」

    湯正宗異常擔心,又問道︰「明天上午他可以坐起來嗎?」

    「這個我不敢說!」

    中年文士道︰「這樣吧!我送孩子進城,然後找個治傷的大夫給他看看,休息一夜,傷情應該會好轉。」

    湯正宗無奈,也只能這樣了,「先回客棧,我去請千金堂的張德良,他在湯陰看外傷最有名。」

    李延慶無法再騎驢,只得躺在馬車內返回縣城,湯正宗則帶著岳飛三人騎驢跟在馬車後面一同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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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18 09:29
第三十六章 本家小娘

         


    為減緩顛簸,馬車走得很慢,李延慶躺在軟軟的被褥之上,身上也蓋了一床被褥,腰部的疼痛感也開始緩和了,傷口處傳來一陣陣清涼。

    身旁坐著一個面容清秀年輕僕婦,正全神貫注給李延慶縫補破開的皮裘,李延慶歪了一下頭,看到了坐在上方的小娘,她正在看王貴送給她的小說,看得入了迷,完全忘記了身邊還有一個病人。

    「你上面的字都認識?」李延慶驚訝地問道。

    「嗯!」小娘答應一聲,卻沒有放下書。

    旁邊僕婦笑道︰「我家姑娘不僅識字,還會寫詩呢!連老爺都夸她寫得好。」

    李延慶又看了看小娘,見她看書入迷,便慢慢閉上了眼楮,車廂里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暖香,他打了個哈欠,有點昏昏欲睡。

    小娘忽然放下書,歪著頭問道︰「你剛才想問我什麼?」

    「沒什麼,喜歡這本書嗎?」

    「喜歡!我喜歡紅孩兒,白白胖胖的三歲孩童,居然有那麼大的本事。」

    李延慶啞然笑道︰「書只是說他像三歲孩童,實際上也是個幾百年的老妖怪了。」

    「你叫慶哥兒?」小娘又好奇地問道。

    「是那兩個家伙告訴你的?」李延慶沒好氣問道。

    小娘嘻嘻一笑,「他們還說你會寫詩做詞,尤其擅長對對子,我出個對子你來對一對。」

    「你也喜歡對聯?」

    「平時無聊對著玩,我來出上聯」

    小娘想了想道︰「掀書靜對千竿竹。」

    李延慶笑了,這幅對聯他是知道的,便對道︰「伏枕憑听萬籟風。」

    「花底離愁三月雨。」小娘又出一聯。

    「這是晏殊的詩,下聯應該是,樓頭殘夢五更鐘。」

    「不錯!不錯!」

    小娘歡喜得直拍掌,「那你也出一個上聯我來對。」

    李延慶想了想笑道︰「我出一個有趣的對聯,上聯是︰南岳廟死個和尚。」

    小娘一呆,噘起小嘴說︰「這是什麼?這般俗氣,我可不會。」

    李延慶微微一笑,「那我說下聯吧!下聯是,西竺國添位如來。」

    他剛說完,車外便傳來中年文士的大笑,「有趣啊!這幅對聯真是妙極。」

    小娘卻生氣地用小粉拳捶打車窗,「爹爹居然在偷听!」

    「爹爹不是偷听,爹爹是想看看李少郎的傷勢好點沒有,不過听你們在對對子,那應該好轉了。」

    李延慶連忙道︰「多謝夫子的靈藥,傷口已經不疼了。」

    「那好,我就放心了,九娘,讓李少郎休息吧!」

    「知道了。」

    小姑娘嘴上說知道了,但興致卻一點沒減,又掩口小聲問道︰「你姓什麼?」

    「姓李。」

    「啊!我們是本家。」

    「你也姓李,叫李九娘?」

    「九娘是乳名啦!人家叫九真。」

    「李九真,這個名字不錯,看來你應該有很多哥哥姐姐吧!」

    「嗯!長兄快三十了,明年進京參加科舉,我佷女都比我大三歲,真令人惆悵啊!」

    李延慶‘噗!’的笑出聲來,這個小娘還真是可愛。

    「不跟你說了,我要看書了。」

    小娘又拿起書,看了一會兒,卻移開書偷偷向李延慶望去。

    李延慶閉上眼楮,馬車轔轔而行,車內的溫馨氣息令他渾身放松,漸漸地睡著了。

    入夜,游玩了一天幾名學子都十分疲憊,早早便熟睡了,湯記客棧內十分寂靜,掌櫃也上床睡了覺,只有一名守夜的伙計坐在櫃台內打瞌睡。

    距新年已不到一個月了,客棧的生意也進入了淡季,湯記客棧內客人不多,只有前院住了一半,後面院子基本上都空著,只住了李延慶他們幾人,今晚姚鼎家中有點事,不住在客棧,整個院子只有他們四人。

    大約到了一更時分,院子的圍牆上出現一個黑影,他動作很快,借著大樹滑下來,無聲無息地向姚鼎的房間摸去,這是一個小蟊賊,在新年前後,這樣的小蟊賊最為活躍。

    他用一根鐵棍撬開了窗戶,觀察了片刻,確認了房間無人,這才動作靈巧地翻進了房內。

    小賊很有經驗,他先將門窗反鎖,又將一塊布掛著窗戶上,遮蔽光線,將後窗打開一條縫,便于被發現時及時逃生。

    一切安排妥當,他才點燃一根火折子,在書桌前尋找,他很快便在書桌下面找到了一個大包,里面有三個大袋子,袋子上寫得有標識,‘衛南鎮學堂題’、‘湯北鎮學堂題’和‘里鎮學堂題’,小賊大喜過望,他要的就是最後一個袋子。

    他迅速取出里面的題目,逐一過目,一連看了三四遍,大致記得差不多了,這才把題目小心翼翼按原樣放好,塞回大包內,他將房間恢復了原樣,從後窗翻出,迅速離開了客棧

    里鎮學堂住在縣北的八方客棧,這是湯陰縣最大的客棧,可以住兩三百人,里鎮學堂也包下了一座院子,雖然夜已經深了,但院子里依舊燈光明亮,學子們和他們師父在忙碌地準備明天的辯試決戰。

    里鎮學堂的師父姓陸,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連續幾天的辯試使他顯得有點疲憊了,但為了明天的勝利,他還是強打精神,和學子們商量明天的出題戰術。

    通過兩輪比賽,陸師父發現李延慶是鹿山學堂的核心人物,而李延慶最擅長對聯,所以他決定明天不出雜考,只出默經、問詩和即作。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外面有人找,陸師父快步出去,不多時,他興奮異常地拿著一只信封進來,對學子們笑道︰「題目已經搞到了,今晚我們辛苦一點,爭取明天奪下最後的勝利。

    次日清晨,李延慶掀開小衣,發現傷口已經消腫,結了一條長長的黑痂,除了略有點癢,再沒有任何感覺,不過姚鼎還是不放心,和掌櫃兩人把李延慶抬上了牛車。

    「盡量少動,不要讓傷口影響了發揮!」

    姚鼎已經毫不掩飾他的雄心了,既然連實力最強的湯北鄉學堂都挑于馬下,那麼里鎮他們也能一戰。

    牛車內,姚鼎眼楮閃閃發光,腰板挺得筆直,對四名弟子道︰「昨天里鎮學堂雖然贏了湯陰縣學小學堂,有一點可以肯定,它絕不是你們的對手,給我拿出氣勢來,打它個落花流水。」

    四人精神振奮,師父也終于有了大將之風。

    這時,湯懷低聲問道︰「有傳聞說里鎮學堂總是事先知道對方的題目,師父昨晚不在客棧,題目是否安全?」

    姚鼎微微一笑,「我早有防備,就算他們昨晚偷到了題目也沒有用。」

    他取出三只信封交給岳飛,「袋子里的題目就不用了,用這三個題目。」

    李延慶嘻嘻一笑,「昨晚師父是不是故意回家了?」

    姚鼎老臉一紅,在他頭上敲了一記,「就你喜歡胡思亂想,師父昨晚確實有事,題目嘛!只是防患于未然,里鎮學堂名聲確實不太好,多留一個心眼沒有錯。」

    李延慶又側身對岳飛小聲笑道︰「我估計今天里鎮學堂的四個家伙個個眼楮發紅,困倦疲乏。」

    岳飛也笑道︰「那不正好嗎?我們最後一題就出默經,讓他們糊里糊涂來,糊里糊涂去。」

    兩人會心地笑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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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18 17:18
第三十七章 決賽到來

         


    ‘當!’一聲雲板叩響,兩隊學子進場了。

    今天的審評官氣勢壯大,除了三名老學究外,其他位子上足足坐了七名官員,湯陰縣的知縣、縣丞、縣尉、主簿、學正全部到位,只是因為相州知州李夔蒞臨湯陰縣,觀摩今天的童子會辯試決賽。

    李夔如眾星捧月一般坐在審評席中間,如果李延慶看見他,一定會大驚失色,這個李夔不是別人,正是昨天給他療傷換藥的李夫子。

    除了李夔外,還有州學正楊信,他坐在姚萬年身旁,兩人正竊竊私語。

    當然還有一人少不了,那就是李夔的小女兒李九真,李夔前後生了八個兒子,長子李綱都二十七歲了,他自己卻在中年得了一女,珍愛若明珠,走到哪里都會把這個寶貝女兒帶在身邊,這次觀摩湯陰縣童子會他是以私人身份出席,昨天輕車簡行而來。

    大人們在聊天,坐在父親身邊的李九真卻睜著烏溜溜的眼楮尋找昨天那個受傷的小男孩。

    這時學子們一一就位,李九真一眼便看見了李延慶,恰好李延慶也在向這邊看來,也看見了她,眼楮驀地睜大了,滿臉驚愕之色。

    李九真得意一笑,她就喜歡看著李延慶一副小呆瓜的樣子。

    這時王貴也看見了李九真,急忙拉了拉湯懷,「老湯,快看那個小娘.......」

    不等他說完,岳飛狠狠在他後腦勺上敲了他一下,「嚴肅點,這是決賽!」

    王貴痛得咧了一下嘴,回頭瞪了岳飛一眼。

    李延慶又看到了李夔,他這才明白,原來昨天遇到的李夫子竟然就是知州李官人,他不由暗暗慶幸,幸虧自己昨天沒有說什麼出格的話。

    這時,李夔也看見李延慶,向他笑著點點頭,李延慶連忙向他躬身行一禮。

    眾人頓時驚訝了,李官人竟然認識李延慶?幾個思路敏捷的官員又聯想到他們都姓李,莫非李延慶是李官人的家族晚輩?馬縣丞更是嚇出一身冷汗,李大器千萬別是李官人的親戚啊!

    「李官人認識這位學子?」劉知縣笑問道。

    李夔呵呵一笑,「一面之緣而已。」

    話雖這樣說,但大家並不太相信,畢竟官場上的話七分虛三分實,不能太當真了。

    ‘當——’

    決賽開始的鐘聲響起了,李夔也坐直了腰板,他對這個李延慶很有興趣,‘天竺國添一位如來’,李延慶的對聯讓他刮目相看。

    岳飛抽到了問簽,由他們問,對方答,岳飛起身讀題道︰「我們第一題是問詩,請听好題,詩聖杜甫是哪一年寫出三吏三別,具體背景是什麼?並請完整背誦出來。」

    題目不難,甚至還有點簡單,宋朝科舉崇尚杜詩,杜甫的詩一般都要求全部會背誦,也算是一種基本功。

    可就是這麼簡單的題目,卻讓里鎮學堂的四名學子大驚失色,他們得到的情報是,對方應該問王維三十歲前寫了多少首,並背誦其中二十首,他們熬了一夜進行準備,結果對方的問題完全不一樣。

    四人對望一眼,眼中都露出憤恨之色,他們被耍了。

    他們商量了片刻,一名學子起身道︰「三吏三別是在乾元二年所寫,其背景是唐軍在相州大敗,詩聖從東都返回華州的所見所聞。」

    學子隨即背誦起來,《新安吏》、《石壕吏》、《潼關吏》;《新婚別》、《垂老別》、《無家別》,背的一字不差。

    ‘當!’一聲清脆磬響,里鎮學堂率先得一分。

    緊接著里鎮學堂發問。

    「我們的題型是默經,請背誦《呂氏春秋》中《孟秋季》的蕩兵和振亂兩篇。」

    李延慶四人終于見識到了里鎮學堂的無恥,本身《呂氏春秋》就很偏,若問一些常識性的問題還符合第一題的難度,偏偏讓他們背其中最枯澀的兩篇,就算第三題也沒有這樣的難度。

    但不等李延慶他們反對,主審官便喝道︰「換題!」

    劉知縣低聲給李夔解釋規則,李夔點頭,他也覺得這道題出得太刁鑽,為人不太厚道。

    無奈,里鎮學堂只得取出備用題問道︰「還是《呂氏春秋》,請說出《呂氏春秋》共有幾卷幾篇,並任意背其中一篇。」

    這道題稍微簡單一點了,眾人商議一下,李延慶便答道︰「此書共分為十二紀、八覽、六論,共十二卷,一百六十篇。」

    緊接著李延慶便背了《呂氏春秋.察今》,「......楚人有涉江者,其劍自舟中墜于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劍之所從墜。」舟止,從其所契者入水求之。舟已行矣,而劍不行,求劍若此,不亦惑乎?........」

    ‘當!’磬聲敲響,鹿山鎮學堂也得一分。

    .........

    由于有知州觀摩,為了讓李夔更清楚規則,便在兩輪結束後休息一刻鐘,此時兩輪已戰罷,雙方戰成了平局。

    休息房內,四人正在商議第三題,李九真卻悄悄溜了進來,王貴一見到她,立刻眉開眼笑,「小娘子,書好看嗎?」

    「好看!我昨晚看完了,還有沒有下一本?」

    朱九真也看得入了迷,又要來索取下一本了,王貴撓撓頭,「還沒有賣呢!」

    李延慶微微笑道︰「下一本叫做《大聖捉妖記之火焰山》,明年春天會印出來。」

    王貴和湯懷異口同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那天在書坊我不是上樓了嗎?正好作者鹿山瀟瀟子也在,羅掌櫃便替我引見了他。」

    听說鹿山瀟瀟子那天就在樓上,王貴頓足捶胸,懊悔萬分,拉著李延慶問道︰「慶哥兒,他什麼時候再來?」

    「他住在大名府,什麼時候來我不知道,不過你找他做什麼?」

    「我.....我想在書中出現,讓大家都知道我的名字。」

    李延慶頓時笑了起來,「說不定我能替你帶個口信,你想當書中什麼人物?」

    王貴拍拍胸脯,「驃騎大將軍王貴。」

    「不行!」

    李延慶沒好氣道︰「最多當個小妖,奔波兒灞什麼的。」

    「那好吧!」王貴立刻妥協了,「那就叫....奔波兒貴吧!」

    湯懷也跳出來,「還有我,我叫奔波兒湯!」

    「還有我!還有我!」

    李九真急得直跳腳,「我是他們的妹妹奔波兒真。」

    李延慶哈哈大笑,「好!我回去就寫信給他。」

    這時,岳飛柔聲問道︰「李姑娘找我們,還有別的事嗎?」

    一句話提醒了李九真,她連忙道︰「爹爹讓我問問慶哥兒,傷口怎麼樣了?」

    「已經全部消腫,結痂了,昨天多虧了你爹爹,替我謝謝他。」

    這時,第三輪開始的鐘聲敲響,李九真低聲對李延慶道︰「我爹爹要出一首七言詩給大家寫,描述自己家鄉風土人情,誰寫得好,誰就贏。」

    說完,她一溜煙地跑了。

    ........

    相州學正楊信暗示了劉知縣,李官人很有興致出一道決勝題。

    劉知縣立刻心領神會,便告知主審官,讓他把第三題安排給知州來出題。

    第三輪比賽一開始,主審官便宣布了新規則。

    「雙方的第三題選的都是即作,不過這是最後決勝一戰,為了公平,讓所有人心服口服,我們決定第三題由審評官來出,只出一題,優者勝出。」

    李延慶想起了剛才李九真說的話,這應該是她父親李夔出的題,這時,一個念頭驀地跳出,或許這是一次給父親訴說冤情的機會,自己博得李官人的青睞,請他听一听父親的冤情。

    主審官宣布了題目,「每個人都可以寫一首詩或者詞,描述自己家鄉的景色風貌或許民生民情,時間是半個時辰,開始!」

    題目很寬泛,詩詞均可,給學子們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華,不過這里面也暗藏作弊的機會。

    里鎮學堂的四名學子心中狂喜,他們師父專門寫了十幾首描寫里景色的詩詞給他們做參考,他們每個人都可以從中挑選一首。

    鹿山鎮學堂四人也同樣心潮澎拜,每個人都想在知州面前表現出自己最好的才華,渴望得到知州的青睞。

    李延慶提起筆久久沉思,他胸有已有無窮的詩意在涌動,最後一戰,他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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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19 09:34
第三十八章 勇奪魁首

         


    里鎮學堂的四名學子率先交了答題,他們需要做的比較簡單,各自抄了師父的舊作一首便可交差了,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彼此不能重復。

    鹿山鎮學堂的四名學子卻冥思苦想,在時限近半時,他們才一起交了各自的詩作。

    八份詩卷分散給了諸位審評官,一時間大堂上竊竊低語,八名學子心情忐忑,這時,第一份被否決的詩作出來了,李九真同情地看了王貴一眼,王貴頓時蔫了,仿佛一片被霜打過了菜葉。

    很快,李九真同情的目光又看了一眼湯懷,湯懷立刻變成了第二片小蔫葉,一對難兄難弟無精打采。

    里鎮學堂四名學子的詩詞都不錯,但有兩人明顯不押題,寫成了大名府的風光,也隨即被淘汰。

    「縣君,看這一首如何?」

    主審官將一首詩遞給了劉禎,劉禎看了看落款,是岳飛寫的《農夫歌》。

    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

    農夫心內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

    ......

    劉禎嚇了一跳,連忙將詩捂住,低聲對主審官道︰「若讓李官人看到此詩,我們必會被嚴厲訓斥,此詩作廢!」

    說完,他刷地一把便將詩稿撕掉了,又狠狠瞪了岳飛一眼,小小年紀就敢寫這種針砭時弊的詩,長大還了得。

    他心中暗忖,‘孩童懂什麼,這必然是姚鼎所教,看來此人絕不能再用。’

    劉禎原本打算將姚鼎重新調回縣學教書,可看到了岳飛這首詩,他又改變了主意,不能讓姚鼎留在縣城禍害學子,留在偏鄉僻村最好,遂打消了重用姚鼎的念頭。

    這時,縣丞馬符將一首詞遞給李夔,笑道︰「我們幾個都覺得這首詞不錯,可得第一,請李官人過目。」

    李夔看了看縣尉和主簿,兩人都點頭贊同縣丞的意見。

    李夔便展開細看,詞牌是《鷓鴣天》

    《鷓鴣天.里春》

    里冬深未破梅,孤枝清瘦耐霜輝。老桃殘李無人管,雪里蕭疏知水微。微雨過,早春回,陽和消息自天歸。才根多謝東君力,瓊蕊苞紅一夜肥。

    這首詞是里鎮學堂師父陸雲的得意之作,被他的學生拿來爭魁了。

    李夔點點頭,「老桃殘李無人管,雪里蕭疏知水微,這兩句寫得不錯,有點意思,但全詩略顯輕浮,立意較差,敘景有余而言理不足,可評為第二。」

    馬符幾人面面相覷,都愣住了,馬符問道︰「不知李官人覺得誰可為第一?」

    李夔把手中詩遞給他們,「你們看看李延慶的這首吧!」

    游李文村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

    兒童相見知晝暖,衣冠簡樸古風存。

    蕭鼓追隨春社近,日斜醉翁扶回村。

    青枝滿地花狼藉,知是頑孫斗草來。

    馬符看得目瞪口呆,眾人傳閱,一時滿堂皆驚,李夔捋須點頭贊道︰「能讀到這樣富有生趣的詩,也不枉我湯陰縣一行。」

    劉知縣當即宣布,辯試比賽鹿山鎮學堂最後勝出,鹿山鎮學堂的四個伙伴頓時激動地擁抱在一起,他們終于贏得了擂台賽的最終勝利。

    .......

    擂台賽魁首花落鹿山鎮學堂的消息不脛而走,滿城轟動,最激動的還是生活在縣中的同鄉父老,他們早已準備好,當鹿山鎮學堂奪魁的消息傳來時,湯記客棧四周立刻響起了  啪啪的鞭炮聲,伴雜著人們的歡呼聲。

    有十幾個小廝提著大筐子,鄉人紛紛向筐中投錢,富裕商賈投錢數貫,貧寒夫役也會投上十幾文錢,以示心意,最後積下百余貫錢捐給學堂,作為給學堂的辦學資助。

    「來了!來了!」

    數百鄉民簇擁著牛車向客棧駛來,當四個孩子從牛車里出來,鄉民一擁而上,將他們四人高高抬去,一次一次拋向空中,歡呼聲、鼓掌聲、笑聲和鞭炮聲響徹了客棧。

    .......

    歡慶還在繼續,四人卻沒有福氣再享受,吃過一頓豐盛的晚飯,他們又被師父關進房間,開始準備明天的考試。

    「其實不用太擔心了!」

    湯懷打個飽嗝,索性將腳翹在桌上,志得意滿說︰「一般而言,擂台賽贏了,基本上就大局已定,除非象去年湯北鄉的苦娃子們集體腹瀉,否則最終魁首逃不過我們掌心。」

    「為什麼?」李延慶不解地問道。

    「因為考試的內容很簡單,就是默經,從《孝經》、《論語》和《孟子》三本書抽出片段默經,我們都已背得滾瓜爛熟,還怕什麼?」

    「可是有人還背不出啊!」岳飛瞥了一眼王貴道。

    「關我什麼事!」

    王貴低聲嘟囔道︰「你們比我多學了五天,當然我比我強,現在就算打死我,我也背不下這麼多。」

    「沒事!沒事!」

    湯懷大大咧咧一揮手,「反正最後只計三人的成績,老貴就算交了白卷也沒有影響。」

    「真的嗎?」三人異口同聲問道。

    「當然是真的,去年就沒有計我的成績,我還不知道麼?」

    王貴一聲歡呼,「看書去嘍!」

    他筆一扔就跑去房間看書去了,他今天準備看第二遍,他要一個字一個字地細細讀。

    湯懷也要跟去,卻被岳飛一把抓住,「你不能去,留下好好背書,萬一你考砸了,我們的魁首可就真沒了。」

    這時,李延慶看見伙計在門口探頭探腦,便走上前問道︰「阿哥有什麼事?」

    「外面有人找小官人,就在大堂等候。」

    李延慶回頭對兩人道︰「你們先開始吧!我去去就來。」

    李延慶來到前院,只見大堂上坐著一個穿皂色短衣的男子,李延慶一眼便認出了他,正是最初給自己上藥的隨從。

    李延慶連忙上前施禮,「大叔怎麼來了!」

    這名男子是知州李夔的隨從,他見李延慶頗為知禮,便回禮笑道︰「李少郎傷情不要緊了吧!」

    「多虧了大叔的藥,已經無大礙了。」

    男子點點頭,「我家大官人請少郎去敘一敘,不知少郎可有空閑?」

    「沒問題啊!現在就去嗎?」

    「馬車已在外等候了。」

    李延慶回頭讓伙計給師父和伙伴們傳個口信,這才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離開了客棧,向湯陰城南駛去。

    李夔這兩天便借住在一名退仕的官宦人家中,主人姓周,曾任禮部郎中,現已告老還鄉,他家的宅子在湯陰縣也是數一數二。

    李夔今天下午閑得無事,便在書房和主人下棋消遣。

    這時,隨從在門口稟報,「啟稟大官人,李少郎來了。」

    李夔放下棋子笑道︰「這次在童子會上見到一個小神童,我對他頗有興趣,衙內一起見見吧!」

    主人知道這是客氣話,便借口還有事,起身告辭了。

    片刻,李延慶被領進書房,他上前躬身施禮,「延慶參見大官人!」

    李夔擺擺手笑道︰「隨意一點,我們坐下說話。」

    這時,僕婦端了兩碗茶和幾色點心上來,李延慶向四周看了一圈,卻沒見小娘九真。

    李夔會意,捋須微微笑道︰「小女不知從哪里搞來一本志怪白話小說,這兩天看得如痴如醉,這已經是看第二遍了,叫她吃飯也不理,這會兒估計還躲在房間看書呢!」

    李延慶歉然道︰「應該是我的朋友送她的,那天大官人也見了,真的很抱歉。」

    「這倒無妨,喜歡看書是好事,再說外面都是積雪殘冰,我還怕她出去玩受涼了,留在房中正合我意。」

    李延慶笑了笑,雖然這位李官人位高權重,但他語氣溫和,態度友善,竟讓李延慶感覺不到官威壓力,只覺得在和一個寬厚的長者在聊天。

    李夔沉吟一下,便問道︰「少郎才六歲,便已知書達理、博古通今,可謂少年老成,我想這應該是少郎家學深厚的緣故,不知令尊是何人?」

    這才是李夔對李延慶感興趣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樣的父親才能教出這樣一個少年天才,當然,天賦是必須的,可家學也同樣重要,他自己的小女兒就是最好的例子,才四歲就會作詩了。

    李延慶猶豫一下,便道︰「家父名諱大器。」

    ‘李大器!’

    李夔感覺這個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過,他來相州上任才兩年,並不清楚當年的磁州科舉案,只是偶然翻閱過一些檔案。

    李延慶知道有些事情無法回避,只要李夔和當地官員稍微接觸,他就會知道父親從前的事情,與其讓他從別人口中得知,還不如自己說出來更有利一點。

    李延慶便鼓足勇氣問道︰「大官人听說過五年前的磁州科舉案嗎?」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6 19:12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19 09:34
第三十九章 為父伸冤

         


    李夔略略想了想,便終于記起來了,他在舊檔案中看到過,湯陰縣一名舉人在磁州替人代考被抓,被剝奪了功名並記錄在案,好像就是叫李大器。

    「哦!你父親原來......」李夔有些尷尬,不知該怎麼說下去了。

    李延慶卻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李夔道︰「我知道父親名聲不佳,事情就擺在那里,無可否認,但我想問大官人一個問題,農夫會拿自己辛辛苦苦種的糧食去喂豬嗎?」

    李夔一時沒有听懂李延慶的意思,便笑道︰「再說詳細一點,我不太明白。」

    「很簡單,家父很清楚替人代考被發現的後果,而且做這種事情,他也沒有一文錢收入,更沒有別的什麼好處,那他為什麼要拿自己功名前途去冒險?大官人想過這個道理嗎?」

    李夔這才明白李延慶剛才的比喻,確實沒有人會舍得拿糧食去喂豬,一般是用酒糟和豬草,同樣,也不會有人舍得拿舉人的功名去給別人做嫁衣。

    「那是為什麼?」李夔倒有點好奇了。

    「因為家父替考之人,便是馬縣丞的佷子,在權勢威逼之下,家父生性懦弱,不敢不去,事發後,家父整個人都毀了,家慈為此病故,但馬縣丞卻無恙無災,這對家父是何其不公!」

    李夔終于想起來了,是馬縣丞的佷子,他點點頭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這世間很多事情都和公平無緣,作為普通人,只能小心再謹慎,千萬不要去做那種自己承擔不起的事情。」

    李夔的言外之意就是說,雖然有點不公平,但你父親還是去替考了,本身就有錯誤,而且又是普通人,怎麼可能免責呢?

    這時,李延慶跪下,含淚道︰「學生並不是想給父親脫罪,只懇求大官人看在家父是被迫替考的份上,看在家父為此已家破妻亡並潦倒多年的份上,替他除去記錄吧!大官人之恩,學生必將銘記于心。」

    李大器替考的處罰主要有兩個,一個是革去舉人功名,另一個是記錄在案,永不得再參加科舉。

    對于李大器而言,一旦記錄在案,就算他將來考得再好,也不會有哪個主考官會錄取他。

    不僅如此,官方記錄在案對李延慶也有重大影響,就象父親有了犯罪記錄一樣,他就算將來考上狀元,考官一旦查他父親的檔案記錄,李延慶莫說進士狀元,就算是普通州試中舉都沒有希望。

    可一旦除去李大器的檔案記錄,李大器在官方就算改邪歸正了,十幾年後,官員不知換了多少撥,這種小事情也不會被人記起。

    李夔當然明白這一點,他也很愛惜李延慶的才華,這樣一個天才孩童,如果將來受父親影響而失去出人頭地的機會,那也太可惜了。

    更重要是,李夔有這個權力替李大器除去檔案記錄,他可以派人去鄉中了解李大器這幾年的表現情況,如果他已痛改前非,並且在鄉中助幼濟老,名聲良好,那麼李夔是可以給李大器一個機會,替他除去不良記錄。

    當然,重新參加科舉是不可能了。

    李夔沉思良久便緩緩道︰「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可以記下這件事,但公事須公辦,規定是五到十年的觀察期,那我就取下限,明年州學正會派人來鄉里察看你父親的表現情況,如果表現良好,我會替他除去檔案中的不良記錄。」

    李延慶心中感激萬分,他並不是為了自己考慮,他壓根就不想參加什麼科舉,只是他一心想替父親除去官方記錄,替父親摘去桎梏在心中的那副沉重枷鎖,父親又能重新面對生活了。

    李延慶知道按照正常程序,知州不會主動問及這種事,必須是縣學正先提交申請,然後層層審批,最後才到知州手中。

    但有馬縣丞在,誰又會再提及這件事?

    李夔雖然欣賞自己,但這並不是他願意幫助自己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的本性,是他的宅心仁厚,為人正直,李延慶心中感激,他給李夔再行大禮,「長者厚愛,延慶銘記于心。」

    .......

    明天要考試,李夔便沒有和李延慶多聊,只是又問了問他學習生活情況,就讓他回去了。

    李延慶告辭,離開了書房,他剛走到外面走廊,卻听見身後有人叫他,一回頭,只見是小娘李九真追了出來。

    「我還說怎麼沒見你!」李延慶停住腳步笑道。

    李九真氣呼呼跑上前道︰「你根本就不想見我,出了門就跑得比兔子還快。」

    「哪里有,因為明天要考試,所以急著回去溫習。」

    「嗯!這是個很好的理由,算了,不怪你了,那你打算怎麼把新書給我?」

    李延慶撓撓頭,這個小娘子不會自己去買嗎?他心念一轉,便笑問道︰「你是不是想讓鹿山瀟瀟子在書上給你寫幾個字?」

    李九真重重點頭,她就是這個意思,她又小心翼翼問道︰「可以嗎?」

    「沒問題啊!」

    李延慶熱心地答應了,這對他是舉手之勞,但他忽然又想到,如果她認出自己筆跡,不就知道自己是作者了嗎?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李延慶便想到了解決辦法,讓父親替自己寫幾個字就行了。

    「那我怎麼寄給你?」

    李九真笑逐顏開,連忙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面是我家地址,你可以去驛站,讓他們把書送給我爹爹,記住要包扎好,別讓他們弄壞了。」

    李延慶收下地址,向她揮揮手,「我走了,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見。」

    李九真一直目送他出了側門,走到門口李延慶還轉身向她揮了揮手,身影便消失在大門外。

    「九娘,怎麼了?」父親李夔出現在她身後,愛憐地撫摸女兒的小腦勺。

    「爹爹,我來送送慶哥兒。」

    李夔笑道︰「今天上午他寫的那首詩真不錯,要不要爹爹給你看一看。」

    「好啊!在哪里?」

    「在爹爹書房,爹爹帶你去看。」

    李九真牽著爹爹的手,一蹦一跳地跟他去書房了。

    ........

    天還沒有亮,二十幾名同鄉便自發地護衛著學子牛車前去縣學,他們舉著火把,一名後生挑著燈籠走在最前面,燈籠上寫著‘鹿山學堂’四個大字,在夜色中格外顯眼。

    今天的考試將從卯時正開始,午時正結束,也就是從早上六點到中午十二點,整整三個時辰。

    考試比較簡單,難度只相當于辯試的第一題,主要是考學子基礎,內容包括《孝經》、《論語》和《孟子》三篇儒學經典,同時也是考學子們的書法。

    但考慮到會有各種意外情況發生,所以四名學子中只取三人的成績,和辯試成績匯總後,便形成了最後的總成績。

    難度雖然不大,但評分標準卻很苛刻,錯一個字,有一處涂改都會影響得分,所以學子需要倍加小心,三思而落筆。

    隨著一聲鐘響,考試開始了,寬闊的大堂上,擺放了三十二張桌子,來自八個學堂的三十二名學子據案而坐,每個人都深思行筆,大堂里異常安靜,只有筆鋒劃紙的沙沙聲。

    三名老學究作為監考在走道之間來回巡視,在大堂正上方坐著州縣兩級學正。

    這三本儒家經典每個學堂在備戰時都讓學子們背默了無數遍,每個人都背得爛熟,只要細心謹慎,看清題目,基本上都能答好,甚至連《孟子》背得不好的王貴也行筆如飛,答題格外順利。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個時辰,李延慶已經在做最後一題了,他看了幾遍題目,是考《孟子》卷一梁惠王章句上,把缺省的句子補全。

    李延慶沉思片刻,便提筆在空白處寫道︰‘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八口之家可以無饑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饑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李延慶輕輕放下筆,小心翼翼吹干墨跡,又仔細檢查了兩遍,無一字出錯,‘當!’第三次提醒鐘聲響起,學正姚萬年高聲道︰「最後一次提醒,還有一炷香時間!’

    幾名學子沒有把握好時間,開始焦急地飛筆行書,‘哎呀!’有學子低低驚叫一聲,顯然是忙中出了錯。

    李延慶等墨跡全干,便舉起手,一名老學究笑了笑,上前收走他的卷子,這時,岳飛也舉起手,他也要交卷了。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6 19:1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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