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超維術士 作者：牧狐 (連載中)

第380節 逆推魔能陣

    囊括整個西波洛克的魔能陣？安格爾聽到這個消息，其實心中並沒有太多驚訝。在他聽暗影說，黑城堡的巫師將巫術花園交給庫拉庫卡族當族地時，他心中就開始有疑惑，因為這種大公無私的事，無論怎麼想都想不通。

    黑城堡的作風，其實比野蠻洞窟更冷酷殘忍，以學徒的觀點來說，就是遍佈「黑巫師」的組織。這樣的組織，會有不求回報的大愛之舉嗎？

    安格爾始終抱持懷疑。

    直到這時，他才有種果然如此的「安心感」。

    安格爾詢問道：「什麼效果的魔能陣？」

    暗影的聲音帶著訕訕的意味：「我對魔能陣沒研究，不過據我觀察，應該不是什麼有益的效果。你要過來看看嗎？」

    安格爾沉吟片刻，看了眼睡得很安詳的托比，這個地方看上去對托比的吸引力很大，甚至在夢中都要飛到這裡來。但具體是否有什麼好處，目前也看不出來。

    托比對神廟或許和他對神廟一樣，都帶著一種畏懼但又想去探索的複雜心情，不過托比還在昏迷，無法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但他沒有，他很清楚誘惑與理智之間該有的度。

    在什麼情況都還沒有摸清前，就妄下決定是種作死的行為。

    想到這，安格爾對暗影道：「稍等，我過去看看。」

    為了避免托比再次出現不可控的狀態，安格爾將它放入了手鐲內。托比在進入手鐲後，並沒有出現折騰的狀況，安格爾這才放下心，往山下走去。

    安格爾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離開後沒多久，位於山頂神廟中的一個人突然睜開了眼。

    這是一位禿頭，白鬍子拖地，滿臉皺紋與老人斑的庫拉庫卡族長者，他的眼瞳是灰色，帶著渾濁的晶體，眼神沒有聚焦，看上去似乎是個瞎子。

    老者拄著一根木杖，顫巍巍的走到神廟的中央。

    在神廟的正中心，氤氳著一股青灰色的氣息，它不停旋轉著，一波波奇異的律動往四面八方散開。隨著這些律動的氣息，老者的眼神越發灰暗，原本還有一些黑色的發根，也在律動的氣息中慢慢泛白。

    老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衰老著。但他絲毫沒有後退，依舊站在青灰色氣息的正前面，眼裡帶著複雜的情緒，似懷念，似哀戚，似愧疚……

    這時，一身白袍金邊的神官走了進來。

    「大祭司閣下，各村落選拔出來的唱詩人已經抵達山下，您要前去過目嗎？」

    老者拄著枴杖緩緩轉過身，動作遲礙的搖了搖頭：「不了，等到聖堡降臨者到來時，讓他們自己挑選吧。」

    「我知道了。」神官看著一臉皺褶的大祭司，眼裡帶著心疼：「大祭司閣下，魂源的傷害太大，要不由我代替閣下監察吧。」

    老者依舊搖頭：「我還撐得住。」

    「或者，您去休息一下，明日還需要您來主持。我相信，這個時間應該也沒有人會來搗亂的。」

    「不用，我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老者依舊拒絕了神官的請求，神官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嘆息一聲，退出了神廟。

    老者走到陽台，看著山下熱鬧的族民，又看了看遠方西波洛克那龐大且密集的建築群，眼裡突然生出一股道不盡的愁緒。

    蹣跚的回到「魂源」面前，久久未語。

    「一位闖入這裡的人類嗎？缺口打不開，洪流永遠洩不出去，你們……也將永遠困在這裡。罷了，就當是一次無關緊要的機會吧，千年了，能不能撬動變革，也無所謂了。」

    老者低語自喃後，慢慢的步入了神廟的陰影中。

    ……

    另一邊，安格爾下山時，無意間感應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隨即望去，發現那位有趣的拇指少女芭芭雅，穿著純色紗裙，跟著一隊與她穿著相似的同伴，站在山下祭壇附近。

    她們隨著聖歌搖擺著腦袋，還有人在輕聲和唱。

    顯然，這是一隊唱詩人。

    芭芭雅站在他們中間，外表雖然並不顯得出眾，但她恬靜的氣息，讓她在唱詩隊伍裡顯得很獨特。

    他剛才之所以第一時間注意到芭芭雅，是因為他留了一絲魘幻氣息在芭芭雅身上。經過在木芽村的幻象後，芭芭雅學乖了很多，這兩天並沒有試圖將他們的事說出去，魘幻氣息也沒有再次被激活。

    安格爾看了她一眼，便不再關注。

    西波洛克城池佔地面積約有近千米，房屋鱗次櫛比，風格迥異但精緻依舊。就連街燈的細節，都帶著濃郁的庫拉庫卡族的技藝風情。

    「你來了？」暗影感覺到維持心靈繫帶所需魔耗開始降低，以此可以推斷他與安格爾的距離在縮短。

    「嗯。」安格爾沒有踏入西波洛克，而是沿著城外走。

    「我在西城門附近，這裡有一個標誌建築，一座能達到我膝蓋的黑色尖塔。」

    西波洛克多是兩層建築，能達到暗影膝蓋的高層建築並不多。安格爾很快就找到了暗影所說的黑色尖塔。

    等到兩人匯合時，暗影笑道：「我們像不像童話裡闖進小人國的邪惡巨人，如果踩踏幾間房，會不會有勇者拿著長矛騎著巨龍……噢，不對，這裡只有蜂鳥，騎著蜂鳥來征討我們？」

    安格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暗影：「不過說實話，看著這些修建的規整漂亮的小房子，我還真有將他們踩爛的慾望。」

    玩笑話歸玩笑話，暗影也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刻掉鏈子，很快兩人便進入了正題。

    「你感受到魔能陣的波動了嗎？」暗影詢問道。

    安格爾沉默了片刻，眼神在西波洛克慢慢逡巡，他剛才在城外遊走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

    好一會兒過去，當安格爾眼神掃到一個中央空地時，他突然皺起眉頭：「咦，那座雕像……好像有點發現。」

    暗影在確定安格爾表情不似作假時，心中一陣泛酸。他先前可是飛在半空中，靠著精神力觸手近距離探尋時，才有所感。但安格爾明明隔著那麼遠，光是用肉眼就發現了端倪，叫他如何自已！

    雖然說，巫師之間的知識有交叉是正常的，但安格爾的年紀這麼小，無形中給他的壓力就很大。畢竟，他也算是天空機械城的精英種子。

    安格爾走到高處，居高臨下的看去：「果然如此，所有的雕像都是魔紋的節點，這些雕像遍佈整座城市……一共三百七十三座雕像，組成了十二個繁複不一的魔紋，最終構成了這座魔能陣。」

    「這魔能陣你見過嗎？效果是什麼？」暗影詢問道。

    「沒有見過。」安格爾思索片刻，又道：「效果暫時不知道，但是構成魔能陣的基礎魔紋我都認識，只要確定了變量，在結合一些魔能公式，應該可以靠著基礎魔紋反推算出來。」

    暗影有些訝異：「你一個人能推導出來？」

    暗影也不是真的什麼不懂，如何反推魔能陣，算法他大致清楚。所以他很清楚，這裡面的計算量是有多麼龐大。舉個例子，1+1=2，這是一個普通的算式，但我們能用答案2來推導他是怎麼得來的麼？如果單純是自然數，且運算符號已定，那當然不是什麼問題。那如果條件不是自然數呢？

    這就和眼前的推導差不多，自然的變量太多，並且沒有一個規範，想要推導出來絕不是短時間內能完成的事，暗影甚至覺得一個人完成不了。

    暗影卻是不知，安格爾在學習《奇點散射冥想法》時，靠著「超算」能力計算坐標點，雖然也僅只計算了前幾個坐標，但縱然如此，也比眼前的計算困難多了。

    所以，他也不做解釋，對暗影道：「你的見識比我廣，你去祭典那邊看看，神廟中是否就是法則之源，如果是的話，它到底是什麼法則。至於我，就在這裡逆推魔能陣的效果。」

    安格爾做出決定後，也不給暗影反駁的機會，直接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拿出紙筆開始快速的計算起來。

    暗影則嘆了一口氣，朝著神廟所在的聖山走去。

    在暗影走後沒多久，安格爾便打開全息平板，輸入幾個需要大運算的變量，讓全息平板輔助計算。

    他自己也能計算出來，只不過時間花的會更多一些。

    雖然很久沒有開啟「超算」模式，但這種快速計算的能力，早已印刻在了他的靈魂內。

    當安格爾再次抬起眼時，整個西波洛克在他眼中彷彿成為了一排排的數據，最底層的數據最為基礎，但也在不停的變化，中層的則是一個接一個出現的變量，上層則是魔能公式，頂端是最後計算出來的部分答案。

    安格爾一個區域一個區域的歸納計算，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

    巫師花園其實就是一個小世界，如果建造者給予的材料足夠，也可以模擬出日昇月落。

    等到夜色初上。安格爾終於停下了計算，雖然還有最後一點點魔紋沒有算出效果，但綜合前面的推導結果，他大致已經能猜出這座魔能陣的效果……

第381節 伊莎貝爾

    安格爾低垂著眉。

    黑城堡，做的事情哪有可能是正派。

    他推導出來的魔能陣效果，其實並沒有很直白的殘忍，要不然庫拉庫卡族也不會延綿千年而不衰。但有的時候，直白的殘忍，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深淵。

    這是個不眠夜，但燈火輝煌的僅止於聖山下的祭壇。西波洛克卻因為無人而陷入了靜謐中，寧靜的街道，沒有人煙，唯有孤獨的路燈，照著一地的清輝。

    安格爾看著這座安寧下來的城市，誰也不知道，在這安靜精緻的外表下，這座城市擁有怎樣的黑暗。

    凝視它，彷彿在凝視深淵。

    突然，安格爾發現西波洛克並非所有人都離開了，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從居民樓中走了出來。她走的很慢，手裡拿著一把鮮花。

    安格爾一眼望去，整座西波洛克的街道一個人也沒有，唯有這位老太太孤獨的彳亍。

    她緩緩的走到街尾的一座雕像前。

    這座雕像，是三百七十二座擁有魔紋節點的雕像之一。

    一盞吸引著小小飛蛾的街燈，就矗立在雕像邊上。

    藉著路燈，安格爾看清了老太太的面容，因為上了年紀，眼尾有點吊稍，但從眼角的皺紋可以看出，老太太是個喜歡笑的人，雖然滿臉都是皺褶，但氣質卻很溫柔祥和。

    不過，安格爾注意到，老太太的氣色有些不好，臉色泛白，眼睛也有些渾濁，看上去滿滿的病容。

    老太太將花放到雕像的面前，嘴角帶著安詳的微笑。

    安格爾見她嘴裡唸唸有詞，表情有苦有笑，似乎在說著什麼。

    安格爾懂一點點唇語，但那是建立在對方說話開口比較大的時候，如今那位老太太嘴巴幅度並不大，而且時不時還用氣音，他也聽不清楚在說些什麼。

    但安格爾有一些猜測。

    或許她在回憶著自己的人生，她時不時的嘆氣，也時不時的微笑，偶爾還低下頭沉默不語。完全是一位行將就木的人，在懷念往昔歲月，對人生劃下一個終止符。

    她一邊說著，還一邊對著雕像鞠躬，看起來極為崇敬。

    正因為她的這個舉動，讓安格爾將目光放在了雕像上。他先前並沒有注意過雕像，只是將注意力放在以雕像為中心的魔紋節點。當他現在仔細觀察那雕像時，才發現一些異樣。

    雖然整個西波洛克的雕像的造型各不相同，但有一個地方是相通的，所有雕像刻的都是一個女人。

    雖然藝術的表現手法可能有差別，但安格爾總覺得，這些雕像雕刻的應該是同一個女人。

    老太太面前的雕像，是一個雙手環拳，閉著雙眼，表情和善的紗袍女性。雕刻水平很高，可以清晰的看出雕刻者想表達的敬意，以及將紗袍女性神化的疏離感。

    「迪亞波羅，你知道西波洛克的那些雕像，雕刻的是誰嗎？」安格爾難得主動用心靈繫帶聯繫暗影。

    暗影隔了好半晌才回話：「呼——這邊的誘惑太大了，真想不顧一切衝到山頂神廟去看看。誒，你剛才是問那雕像？」

    「對，那些雕像都是同一個人？」

    暗影：「啊咧啊咧，你現在才發現？沒錯，那些雕像都是同一個人。如果我沒猜錯，應該就是千年前帶領庫拉庫卡族來到此地的那位黑城堡女巫。也是那個老巫婆的導師，沉暮之王伊莎貝爾。對了，現在那個老巫婆什麼都模仿她導師，就連名字都改的和伊莎貝爾很相近。走不出導師的陰影，也難怪一直無法踏入真知。」

    「沉暮之王，伊莎貝爾。」安格爾看看那雕像，哪有沉暮的意味？說是聖潔的女神都毫無違和！

    在安格爾與暗影的對話時，雕像前的老太太似乎話已經說完了。跪了下來，頭觸著地面，趴在雕像面前久久不語。

    過了很久很久，安格爾見老太太一直不動，從山上走了下來。用精神力觸手感知後才發現，老太太的身軀已然冰涼。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

    老太太或許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並沒有去參加祭典，而是一個人孤獨的懷唸過去，與雕像絮絮叨叨到了最後一刻，帶著虔誠的心，離開了。

    安格爾感應到，老太大雖然已經死亡，但她薄弱的靈魂卻還留在軀殼中，似乎在與這殘軀做最後的告別。

    不過，就在她靈魂出竅的那一剎那，她面前的雕像突然閃過一道凡人無法看到的幽光，在她還未反應過來時，將她的靈魂捲入了未知之地。

    安格爾見證了這一刻，他無意改變，也……無力去改變。

    他只覺得有些諷刺。

    老太太在人生的最後一刻，還沒有忘記崇敬了一生的雕像，甚至就連死都要在雕像面前絮叨最後一刻。但她卻未曾想到，這個雕像才是將她推入了真正深淵的罪魁禍首。

    雖然很諷刺，然而這就是現實。

    伊莎貝爾給予了庫拉庫卡一族的繁衍之機，令其不曾斷絕。但這一切的庇護不是沒有代價，而這個代價很昂貴——需要付出你們的靈魂。

    身體可以死亡，但靈魂還在，冥冥中就有一絲生機。

    如果連靈魂都死亡了，那才是真正的死去。

    安格爾轉身離開了。

    在街角的路燈前，一具冰涼的屍體，還跪倒在伊莎貝爾的雕像面前。伊莎貝爾閉眼環拳，似乎在祈禱著什麼。風吹起，雕像前的花散開，花瓣飄忽起舞，最後落在了老太太已然僵硬的軀殼上。花白的頭髮，柔白的花瓣，在這一刻，彷彿融為了一體。

    你向我傾訴，我向你道別。

    ……

    一路跨越了西波洛克的淒涼寂寥，當安格爾踏入聖山範圍時，熱鬧的氣氛伴隨燈火通明以及不間斷的聖歌，立刻湧了上來。

    就像是穿過了兩個不同的世界，從冷清走到了熱鬧。

    遙望聖山頂端的神廟，那股律動，正肆意的往外散發，彰顯著存在感。

    「你怎麼過來了？」暗影的聲音，突然傳來：「打算放棄推算了嗎？」

    暗影從頭至尾都沒想過安格爾能在不到十個小時，就將魔能陣的效果逆推出來。

    安格爾：「推算出來了，一個沒有意外的結果。」

    「推算不出來也沒關係，反正……啊咧？你說你推算出來了？！見鬼，你沒騙我？」暗影驚訝到幾乎快要吼出來的地步，如果安格爾能看到他的樣子的話，會發現暗影不僅眼珠子瞪得滾圓，就連帽子都已經掉到地上而不自知。

    「推算了幾個重要的魔紋，其實已經差不多猜到了結局。稍微驗證了一下，果然在預料之中。」

    暗影還有點不敢置信，他反覆的確認了好幾次。直到安格爾已經不耐煩回答時，他才勉強相信這是事實：「好吧，那這個魔能陣的效果是什麼？」

    「禁錮與吸取靈魂。」安格爾頓了頓，「根據其中的幾個涉及到血脈的魔紋，可以做個簡單的推測，這個魔能陣圈禁的範圍，或許並不單單是西波洛克……而是將所有擁有庫拉庫卡血脈的人，都納入了其中。哪怕不在此界，哪怕在萬里之遙，只要身具庫拉庫卡的印記，都會被引誘到這裡。」

    暗影皺眉：「你的意思是……」

    「這個種族，其實就是黑城堡的禁臠。」庫拉庫卡一族看似擁有著自由，生活和平且美好，但這些都只是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黑城堡給予他們的美好假象。當他們死去後，這些表象會全部被撕開，露出深藏的獠牙，將本就孱弱的靈魂撕扯成碎渣。

    「結果不意外，但手段還挺意外的。」暗影搖頭笑道：「或許伊莎貝爾曾經真的憐憫過庫拉庫卡一族，如果她不去救援，庫拉庫卡族就此滅絕也是有可能的。不過，在她的眼裡，我救了你，你就該回報我，只不過這個回報形式，略有些過。」

    「過與不過，我們也無法置評。普通人很少去想死後的事，死了對他們而言就真的死了。說不定，就算庫拉庫卡族的人知道魔能陣的效果，也不會去在意。」

    「也對。普通人的視線，也就止於眼前了。」暗影頓了頓：「不過，聽你這麼一說，我心理也有了底了，你知道那些被禁錮的靈魂，去了哪裡嗎？」

    安格爾指著聖山的神廟：「應該就在那。」

    暗影：「沒錯，我基本已經確定，法則之源就在神廟內。我來到這裡後，我發現聖山附近的法則律動很穩固，如果是法則被消耗了的話，顯然有點說不過去。但若是法則沒被消耗，那為何除了這座浮島外，其他的地方都蔓延不過去？」

    「先前我想不通，但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個猜測。如無意外，這方巫術花園靠的就是那些被吸取的靈魂，作為能源，來推動法則之源。不過這個猜測還有一個漏洞，普通人的靈魂很零碎，想要成為能源供給法則，質量還不夠。」

    「所以……應該有什麼方法可以淨化靈魂？」兩人幾乎同時想到了這一點。

    如果真的有什麼方式能淨化靈魂……安格爾來這一趟就不不虛此行！

第382節 伊莎貝拉

    晨曦初露，第一縷金色陽光照耀的地方便是聖山。

    在這一刻，聖山被光圈縈繞，顯得更加神聖。山底下的庫拉庫卡族全都跪拜在地上，雙手合十，為一族祈福。

    山頂神廟，聖歌響起。

    天空中的蜂鳥騎士，在不停的徘徊，時不時灑下白色的花雨，讓儀式增添幾分聖潔的意味。

    當陽光照耀到祭壇時，周圍一隊隊的唱詩人走上前，每隔數米站一人，將偌大的祭壇圍成一圈。

    這時，山頂的神廟中，走出一排白袍金邊的神官，為首之人是唯一穿著紅袍的禿頂白鬍子老者。

    「恭迎大祭司閣下！」從山頂一路延伸到山下，發出一致的聲音。

    禿頂白鬍子老者步履蹣跚的走到山頂前的露台，直面山下密密麻麻的族人。他的表情肅穆，帶著悲天憫人的神性。

    「願吾族長寧。」大祭司第一句話先是敬給了山下的族人。接著，開始了今日的祭典致辭：「人類傾戈，吾族險些滅絕；是聖堡的主人，給予了我們千年的續存……祭典的存在，是對聖堡主人表達敬意。」

    在大祭司說話的時候，躲在一棵高大樹木上的暗影突然道：「這老頭身上有很強的能量反應，不過還是個凡人。」

    安格爾也發現了：「長時間在法則之源的附近生存，哪怕是凡人，也可能沾染神性。」

    「凡人對力量一無所知，所以能抵擋法則的誘惑。不過，伊莎貝爾也是惡趣味，在這裡建造神廟，讓每年無數庫拉庫卡族人都到這裡來參拜，他們卻是不知，他們拜的其實是自己先祖即將被吞噬的靈魂碎片。」

    「是很諷刺，但……我總覺得伊莎貝爾應該不會因為惡趣味而做這種事，大概另有原因。」讓凡人來駐守法則之源，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安格爾心中覺著，一個踏入真知之路的三級巫師，應該不至於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咦，話就講完了？這老頭不錯嘛，沒有其他神棍的那種長篇大論。我還以為他要歌功頌德好幾個時辰呢。」暗影注意力一直放在神廟之上，大祭司的致辭僅僅不到一分鐘，就示意祭典開始，「不過，一個大型祭典，這樣的開場致辭看上去有點敷衍啊。」

    在安格爾的視界裡，大祭司表情雖然肅穆，神態也充滿著對聖堡的敬意，但他的眼神裡卻帶著很複雜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

    「你說這個大祭司，知不知道西波洛克的魔能陣？」安格爾突然問說。

    「應該不知道吧。」停頓了一下，暗影突然笑道：「但是，如果他知道的話，還當著所有的族人面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那還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

    大祭司宣佈祭典開始時，位於祭壇邊上的一圈圈唱詩人，便此起彼伏的吟唱起讚美詩來。

    一隊鎧甲衛兵，攜著華麗的擔架穿過人群，踏上了祭壇最高層的中央平台上。擔架上有一顆和他們體型差不多高的魔晶，四個衛兵齊心協力才將魔晶放進了祭壇中心的凹槽處。

    當光輝從祭壇上閃耀而出時，暗影低聲道：「來了。」

    看著那熟悉的傳送陣波動，安格爾低聲道：「你確定不會有正式巫師降臨？」

    暗影：「不會的，老巫婆不在，就沒有正式巫師。」

    話音剛落，傳送陣的正中央一道矮小的人影，漸漸浮現出來。

    矮小是相對於普通人類的身高而言，但對於庫拉庫卡族，來人依舊是個巨人。而且，還是個女巨人。

    黑色蓬蓬裙，黑色的半面紗，黑色的長直髮，蒼白的皮膚，精緻的臉頰。

    從外觀看，來人就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而且安格爾注意到，這個小女孩身上沒有一絲超凡氣息，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凡人。

    小女孩原本一直閉著眼，當傳送陣的光圈消失時，她緩緩睜開了眼。

    鮮紅的眼眸，輔一睜開，立刻就看向了安格爾與暗影所在的位置。

    安格爾眼底閃過疑惑，如果這人是凡人，怎麼可能會第一眼就發現他們？但如果是巫師學徒的話，那她的感知是有多麼強大？

    「迪亞波羅，她是誰？」安格爾傳聲道。

    暗影沒有回話。

    安格爾並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暗影正全身顫抖著，滿臉驚恐之色，指著祭壇上出現的女子……「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

    小女孩似乎感知到了暗影的情緒，她對著兩人輕輕勾起唇角。

    粉嫩的舌頭，在鮮紅的嘴唇上微微一打轉。似誘惑，又似嗜血的貪婪。

    「瞧瞧這是誰，這不是傀儡小弟弟迪亞波羅麼？」帶著詭異笑聲，一道尖銳的女聲突然鑽進了安格爾與暗影之間的心靈繫帶中。

    原本安格爾還保持著鎮定，但這突然鑽出來的聲音，讓他也愣了一下。

    如果對方是直接傳聲，他還不至於那麼驚訝，但對方不僅沒有破壞心靈繫帶，而是直接強行擠進了心靈繫帶中，讓原本只是雙方對話，變成了三方會談。這份能力，絕對不是普通的巫師學徒能夠做到的！甚至……可能不是學徒？

    「伊…伊伊莎貝拉大人，您，您怎麼會……」暗影顫巍巍的聲音，從心靈繫帶那方傳了過來。

    安格爾看向暗影的方向，雖然暗影隱著身，但安格爾仿似能感覺到他情緒的極大波動。

    伊莎貝拉？這個名字……怎麼和「沉暮之王」伊莎貝爾那麼相似？安格爾突然想道，昨天暗影似乎說過，黑城堡的老巫婆是沉暮之王的徒弟，什麼都在模仿著她的導師，就連名字也……

    安格爾不敢再往下想了，光是想到這，他的心臟就砰砰砰的在跳。

    該不會真的是那位大人降臨了吧？

    「我啊，就是想來看看，你適不適合當我未來丈夫的徒弟。」伊莎貝拉不停的詭異笑著，但她的聲音依舊很清晰。就像是同時存在兩條音軌，笑聲是背景音，說話聲才是主體。

    這是個自帶背景音的女人。

    安格爾現在可不敢再說這是「小女孩」，哪怕她的身形不大，但一想到她可能的身份，安格爾便有些惶恐。

    「看你這小腿顫抖的，這麼怕我？嘖嘖嘖，我覺著你不配當他的徒弟呢。」伊莎貝拉詭異的雙重音軌再次出現在心靈繫帶中，「這邊這個小弟弟，倒是挺符合的。」

    安格爾知道，她說的應該是自己。

    他正打算說些什麼時，伊莎貝拉突然發出極其高亢的聲頻，而且從欣賞的語氣急轉直下：「不過，我討厭金發碧眼的人！迪亞波羅，把他給我殺了！殺了他，我就承認你的地位！」

    「快點，殺了他！殺了他！」

    心靈繫帶中其他任何聲音都無法存在，只有「殺了他」不停的反覆洗腦。

    暗影的眼睛倏然變得通紅，他看著隱身在側的安格爾，慢慢的伸出手，魔力在緩緩匯聚……但就在這時，暗影突然慘叫一聲，從『光影參差』的隱身中消褪，不停的翻滾著，甚至重重的從樹上落到地面。手捂著心口，無法動彈。

    心靈繫帶裡還在說著「殺了他」，但暗影此時完全自顧不暇。

    安格爾站在樹上，看著掉落在地面的暗影，不置一詞。

    毫無懸念，契約之力發作了。如果暗影不放下心中想殺他的執念，他必然會在不久之後，心臟炸裂而亡。

    但伊莎貝拉的反覆「殺了他」，既像是催眠，又像是某種暗示，讓暗影完全忘卻了思考，只想著該如何殺死安格爾。然而在契約的束縛下，他又完全做不到，反而害了自己。

    暗影還在地面悲慟哀嚎，安格爾卻是轉過頭，看向了祭壇處。

    「小女孩」伊莎貝拉站在祭壇頂端，唇角微微勾起，十分詭異。但更詭異的是，時間在這一刻彷彿被凝固住了，唱詩人沒有再唱詩，圍在祭壇邊上的庫拉庫卡族人也全都被定格了。

    在場所有的庫拉庫卡族，都在這一刻被凝固了。

    安格爾看著伊莎貝拉，「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說要殺死我，但你如果真要我死，你可以親自過來。」

    伊莎貝拉沒有說話，依舊在反覆催促暗影殺死安格爾。

    安格爾眼裡閃過瞭然：「果然，你的真身其實沒有降臨吧？」

    話音落下，安格爾伸出了手，一縷魘幻之氣從指間慢慢瀉出。

    隨著魘幻之氣的出現，被定格住的庫拉庫卡族重新「活了」過來，而站在祭壇正中心的伊莎貝拉卻是露出一絲詫異的表情，慢慢碎成碎片。

    「幻境很優秀，不過……終究只是一縷意識製造出來的幻境。」安格爾低聲道。

    隨著幻境被破，庫拉庫卡族再次鮮活起來，唱詩的唱詩，歡呼的歡呼。

    傳送陣上的光，還在繼續冒，一道黑影漸漸出現，但並非是剛才伊莎貝拉的身影。

    安格爾看了傳送陣一眼，便將目光放在了地上的暗影身上，他輕輕一個響指。一個宛音幻境被拉開，將他與暗影的身形遮掩住。

    隨著伊莎貝拉的幻境消失，暗影通紅的雙眼再次回覆了清明。

    「呼——」暗影長喘著氣，感受著疼痛未消的軀體。隔了好一會兒，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被那老巫婆坑了，差點就在這裡栽了。多謝了！」

    安格爾平靜的道：「靠著聲音對你催眠，你如果潛意識沒有想殺死我的想法，應該也不會中招。」

    安格爾的話，讓暗影有些尷尬。不過他的臉皮也厚，站起身來就當沒事人一樣：「咳咳，降臨者出現了嗎？……咦，我還真說對了，竟然真的是菲奧娜。」

    「也不用轉移話題，我不在意你的潛意識怎麼想，反正你記住欠我一個情就是了。」

    第383節 暗影之師

    在廣袤荒蕪的層世界的一隅，有一座隱藏在陰影的山嶺。請大家看最全！

    一座巫師塔孤零零的矗立於此，漆黑陰暗，背後是冷月孤懸。

    塔內頂層。

    與塔外淒冷的氣氛不一樣，內裡卻很溫暖舒適。

    壁爐的火在熊熊燃燒，才誕生出靈智的大眼睛火系精靈互相抱著團，在壁爐嬉戲。時不時還往外露露頭，但看到那站在流蘇地毯黑裙少女時，它們又嚇的鑽回了壁爐。

    「怎麼？以我的美貌，還激活不了你的創作慾望？」自帶背景笑聲的黑裙少女開著黑科技雙音軌，對實驗台的忙碌著的高挑男子道。

    話音落了大半天，男子依舊沒有回應。

    黑裙少女走前，殷紅的眼睛看過去。

    卻見男子歪斜著腦袋，狹長的舌頭恍若蛇信一般，不停的在唇邊舔來舔去。他的眼睛閃耀著光輝，盯著實驗台的「傑作」。

    他的傑作，是一個擁有火辣曲線的蛇女傀儡，不過起其他蛇女，他所創作的這個傀儡卻擁有雙蛇尾，一白金，一青藍。雙蛇尾的顏色也對應了蛇女的發色與瞳色，金色泛白的捲髮與藍色泛青的豎瞳。

    一陣魔力波動從男子的手逸出，被魔力激活後，蛇女精緻的臉蛋露出溫柔笑意：「主人。」

    男子的舌頭舔得越來越快，嘴裡不停的發出「桀桀」的怪笑。

    黑裙少女嫌惡的看著蛇女傀儡：「不人不獸的鬼東西，你都能看得？」

    「桀桀桀，你不覺得她很美嗎？這顏色，像一把利箭，刺穿我心。」男子頭也不回。

    「有我美嗎？」黑裙少女鮮紅嘴唇湊到男子的耳邊，粉嫩香舌輕輕舔著男子的耳廓。

    舌頭濕漉漉的舔舐，加氣音與喘氣聲，只要是個男人，都不會拒絕如此香豔的邀約。

    不過，也有人例外。

    男子一把推開黑裙少女：「滾開，你身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黑裙少女跌坐在地毯，眼底閃過一絲怨怒。她渾身散發著冷腥氣，站了起來，走到蛇女傀儡面前，背景的嘻嘻詭笑聲不斷：「你不是說她漂亮嗎？那現在呢？」

    一邊說著，黑裙少女伸出擁有黑色指甲的手，一把將蛇女那宛若寶石一般的藍青豎瞳挖了出來，然後輕輕一捏，化為碎渣與膿水。

    蛇女慘叫一聲，趴在實驗台。抬起鮮血淋漓的臉，露出那黑洞洞的眼眶：「主人，疼！」

    男子看著蛇女淒慘的面容，原本伸在外面的舌頭，緩緩的收了回來。歪斜著的頭，也慢慢擺正。

    半晌後，男子吐了一口唾沫，手幽光連閃，蛇女被他肢解成了無數段的屍塊。

    最後，男子憤恨道：「真醜！」

    黑裙少女見證了男子的反覆無常，卻沒有一絲的厭惡，反是勾起鮮紅的唇：「對啊，這麼醜的人，哪有我美。」雙音軌的背景音在哈哈大笑，可見她的心是多麼得意。

    男子殺掉蛇女後，陰沉著臉瞪著黑裙少女：「伊莎貝拉，你這是在挑釁我嗎？」

    黑裙少女伊莎貝拉冷笑一聲：「我只是在叫你認清現實，作為我未來的伴侶，你的審美觀需要回爐重造。」

    男子彷彿聽到了一個笑話，桀桀大笑：「我對醜女人不敢興趣，尤其是……桀桀桀，一個愛慕著導師，最後卻以愛之名逼走導師的女人。」

    男子的話，讓伊莎貝拉的臉色瞬間變的陰冷。

    血腥之氣，從伊莎貝拉身緩緩浮現，隨著血氣蒸騰，溫暖的室內突然出現了無數血色幻象。

    男子對此絲毫不懼：「其實我也早想殺你了。」

    男子一邊說著，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對金發碧眼姐妹花，兩姐妹花的表情冷漠，一陣陣詭異氣息從她們身散發開來，直接將伊莎貝拉的血腥幻象壓了下去。

    看著那一對姐妹花，伊莎貝拉捏了捏拳頭，最終還是將蔓延在外的血氣收斂進體內。雖然同為二級巫師，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實力並沒有他強，而且，他似乎已經觸摸到真知的邊緣，但她卻還在那條路外茫然的遊蕩。

    見伊莎貝拉主動收起了殺氣，男子也將摯愛的姐妹花魔偶收回了空間。

    男子轉身坐回了實驗台，隨手一抹，處理了蛇女的屍塊，又從空間裡取出一具美人活屍，重新開始了魔偶的煉製。

    「伊莎貝拉，你該離開了。」面對新的美人，男子的臉再次露出了變態的表情，不過這一次他決定先將不安定的因素趕走。

    伊莎貝拉寒著臉：「是你邀請我到寂靜嶺，你現在是叫我回到黑城堡嗎？」

    男子揮揮手：「隨便你，反正別來打擾我。」

    伊莎貝拉正要說什麼，突然她楞了一愣。一道異的波動從外面傳了過來，伊莎貝拉看著那穿越了空時距的熟悉波動，臉帶著異樣的表情。

    原本在製作美人魔偶的男子也抬起頭，感受那股突兀的出現在巫師塔外的波動。

    「把它放進來，那是我留在生魂花園裡的一縷意識。」伊莎貝拉道。

    男子無所謂的招招手，那股波動便衝進了室內，與伊莎貝拉融合在了一起。

    等到伊莎貝拉消化掉那縷意識所蘊含的消息後，她嘴角微微勾起：「看來我真的要回黑城堡了，你的那個徒弟，都到了生魂樂園了。離進入黑城堡已經不遠了。」

    男子桀桀一笑：「迪亞波羅現在進生魂樂園了？通道應該還未開啟吧？」

    伊莎貝拉：「已經開啟了，這一次的生魂樂園的祭典提前了。如無意外，迪亞波羅應該已經準備進入黑城堡了。」

    「提前？為什麼？」

    伊莎貝拉坐到實驗台，光裸的玉足放在男子的雙腿之間：「今夜讓我留在這，我告訴你。」

    男子一把抓住伊莎貝拉的腿，然後將她猛地摔到地：「我說過很多次了，你太醜，我下不了口。」

    男子的話，並沒有讓伊莎貝拉生氣，她反正已經被拒絕了很多次，也不差這麼一次。她本身也不喜歡他，之所以纏著他，也是另有目的。

    伊莎貝拉理了理有些發皺的衣服，轉頭往塔外飛去。

    「你去哪？」

    「回黑城堡！」

    男子隨手一揮，那對姐妹花美人魔偶擋住了伊莎貝拉的去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你不是說隨便我回不回去嗎？你放心，我可不會對迪亞波羅怎麼樣。我回黑城堡，只是想料理另一個人。」伊莎貝拉腦海裡浮現一個金發碧眼的少年形象。

    「還有另一個人闖入生魂樂園？」男子饒有興趣的問道。

    「跟你的慫徒弟一起進來的，不過其心性可你迪亞波羅那慫貨強很多。」伊莎貝拉說罷，想繞過姐妹花。

    但無論她往哪裡走，姐妹花魔偶卻都將她去路攔的死死的。

    「你什麼意思？」伊莎貝拉陰沉著臉。

    「我們的約定，迪亞波羅用出任何方法，你都不能去阻攔。」男子的意思很明白，請外援，也屬於迪亞波羅的能力。

    伊莎貝拉想爭辯幾句，但她眼睛一轉，突然想到了來黑城堡做客的那位，嘴角微微一笑，坐到了壁爐前的沙發：「好吧，不回去不回去吧。不過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其實我回黑城堡的話，迪亞波羅可能還會成功取得娜迦。如果我不回去，那後果難料了。」

    伊莎貝拉話裡有話，但實驗台前的男子卻沒有詢問的意思，繼續露出變態的笑容，鼓搗起美人魔偶來。

    被忽視的伊莎貝拉卻是冷冷一笑。

    那位可不是好說話的主，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如果迪亞波羅碰到了她，那只能說撞在槍口了。

    「可惜啊，明明給了你這麼幾年的時間，你偏偏選在今年的大祭典動手。」伊莎貝拉低笑道：「這是命。」

    ……

    「這是命！你認栽吧！」暗影放聲大笑。

    在他面前，躺著一位身材曼妙的女性，她的表情還停留在昏迷前的那一刻——震驚與疑惑。

    這個女子，正是從黑城堡降臨之人。

    ——「寬恕女巫」菲奧娜。

    至於為何菲奧娜會昏倒在地，此話還要從大祭典的慶典說起。

    根據加米所說，大祭典會持續三天，這三天的時間，菲奧娜都會留在西波洛克。

    除此之外，加米還提供了一個具體的情報，聖堡的降臨者都會居住在西波洛克南郊平原的一座殿堂內。那是庫拉庫卡族修建了近百年時間，才修建出來的一個能供聖堡降臨者居住的大型殿堂。

    知道了菲奧娜的停留時間，還知道她的去處。這給了暗影一個機會，他不需要冒險在祭壇動手，只需要提前在菲奧娜行經的路徑佈置好陷阱，等待菲奧娜自己踏進來。

    哪怕菲奧娜和他一樣是巔峰巫師，但在猝不及防的偷襲之下，也很難做出最有力的反抗。

    暗影一開始還以為，至少要和菲奧娜打一架。但安格爾的幻境，讓他連架也不用打，直接在菲奧娜無意識的情況下，將她困進了迷霧之。

    ——幻術系的巫師，在守株待兔的陰人，絕對是最強的一撥！

    在菲奧娜進入迷霧後，很快被暗影給打昏了。

    這麼輕鬆得手，暗影自己都有些驚訝。

    看著昏倒的菲奧娜，暗影的十指伸出傀儡絲線，扎入菲奧娜的四肢之。菲奧娜在絲線入體後，緩緩的睜開了眼，不過眼神呆滯，表情也變得木訥，活脫脫成為一具被人操控的傀儡。

    「操控成功，現在可以進行下一步的計畫。」

第384節 選拔？

    所謂下一步計畫，其實就是靠著安格爾的幻術，迷惑住庫拉庫卡族後。他就能悄無聲息的通過傳送陣，不知不覺的進入裡層世界。

    這個計畫，原先其實並不需要攻擊菲奧娜，只需要趁著菲奧娜不在祭壇時，偷偷溜進去即可。但菲奧娜的存在卻是一個變數，誰也不知道這個變數會不會增加新的變量；所以在權衡之下，他們還是決定將菲奧娜暫時控制住。等到計畫成功後，再行釋放。

    「菲奧娜就暫時交給你了。」暗影指著變為傀儡的菲奧娜對安格爾道。

    安格爾點點頭，按照計畫，他只需要讓菲奧娜宅著不出門。其他的事，等暗影回歸再說。

    將菲奧娜送進住所，安格爾隨著暗影前往聖山祭壇。

    祭典要歡慶三天三夜，所以此時聖山下還是熱鬧鼎盛的場景。

    祭壇外的狂歡人群，可以暫時忽略不計。祭壇頂端傳送陣附近，戍守在此的庫拉庫卡族騎士卻是需要解決的。

    因為祭壇旁邊都是人，安格爾也不能靠近，只能遠距離施術。這對他而言，是一個很大的考驗，他還是頭一次如此之遠的佈置幻境。

    好在，這裡的都是凡人，安格爾持續釋放的魘幻氣息，除了暗影能發現，其他人全都一無所覺。

    半晌後，祭壇頂端的傳送陣佈置了一個遮光的陣法，同時，所有的戍守騎士也都陷入了編織出來的「祭典幻境」中。

    「好了，現在使用傳送陣應該沒問題了。」安格爾頓了頓：「注意時間，如果你在祭典結束前還未回來，我會立刻離開這方花園，用菲奧娜代替你開啟魔能陣，重回表層世界。」

    「放心，我對那件東西有感應的。如果不出意外，肯定在祭典結束前歸來。」暗影頓了頓：「如果你也能到裡層世界來幫我，說不定可以更快完成。」

    「伊莎貝拉對你或許沒有殺意，但對我卻不然……況且那裡是她的大本營，就算她現在人不在黑城堡，但誰知道還會不會留有意識，所以還是算了。」安格爾想起先前伊莎貝拉對他莫名流露的殺意，總覺得有些蹊蹺。

    暗影倒是對伊莎貝拉對安格爾的態度有些猜測，不過事情牽扯到自己的導師，他也不能說出來，只得對安格爾點點頭：「那行，我去的時候，你也可以趁機在這裡查探一下靈魂淨化的線索。說不定等我取得那件物品回來時，我還能雙喜臨門。」

    暗影說罷，就準備往祭壇上飛去。

    突然，他頓了頓，在安格爾疑惑的眼神中說道：「其實，菲奧娜長得還不錯，那頭金色的長發尤其漂亮。你要不趁著這幾天把她給辦了？我保證她就算醒過來，也發現不了任何端倪。」

    對於暗影的調侃，安格爾只回了一個字：滾。

    暗影笑呵呵的來到傳送陣面前，在斷開心靈繫帶前，還繼續道：「你知道菲奧娜外號為何叫寬恕女巫嗎？因為無論你做了什麼，她都會原諒你的！大膽上吧！」

    說罷，暗影斷開心靈繫帶，在無人看到的傳送光芒中，消失在了祭壇之上。

    直到確定暗影消失時，安格爾才慢慢沉下了臉。

    暗影語氣看似很親暱的在與他調侃，但安格爾很清楚，他們倆之間依舊存在難以調和的矛盾。只是目前在契約的綁定之下，不得不虛以委蛇。

    安格爾將暗影送走後，準備先去菲奧娜那裡看看，再來一探神廟。

    但就在他轉過身準備離開時，卻發現山頂神廟上，那位白鬍子拖地的禿頂大祭司，正靜靜的看著他。

    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安格爾愣了下，兩人就這麼隔空對視了幾秒。

    安格爾表情帶著探究，大祭司的眼神卻始終平靜如昔。但安格爾總覺得，他的眼神就像無風無浪的海面，看似平靜，但在海面之下，卻深藏著洋流與暗湧。

    「你看到了嗎？」安格爾無聲的用唇語道。

    大祭司低垂下眼，搖搖頭，邁著蹣跚的步伐走回了神廟之內。

    安格爾不懂他這什麼意思，但他隱隱感覺得到，這個大祭司應該是看到了他們的動作，但他為何不阻止？

    阻止不了，可能是一個原因。但安格爾不相信，大祭司沒有聯繫黑城堡的管道，他可是一直生活在神廟中，黑城堡的人想要時刻瞭解法則之源的情況，必然會聯繫他。

    但他選擇保持沉默，這就有點意思了。

    安格爾深深的看了眼神廟位置，轉頭離開了聖山。

    ……

    在西波洛克南郊平原的一角，有一座精緻輝煌圓頂殿堂，幾乎每一米的建築外牆上，都有精緻的雕刻，窗戶也貼滿七彩窗花，看上去絢爛華麗。

    這座殿堂的名字，叫做：百年。

    是庫拉庫卡一族修建給聖堡降臨者的臨時住所。

    推開百年殿堂高大的月牙銅首門，內裡擺設精緻，燭火通明。但奈何沒有人氣，顯得十分孤寂冷清。

    在大殿中央的長桌前，菲奧娜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嘴角綴著傀儡的標誌性詭異微笑。

    安格爾釋放出魔力之手，將菲奧娜從大廳中搬到了二樓的臥室內。

    他這兩天打算就在這裡休整，可沒打算一直面對著那詭異又陰涔涔的傀儡臉。至於暗影所說的，趁著菲奧娜被控制時將她給辦了……這完全是個無稽之談。且不說安格爾自己願不願意，光是看著菲奧娜的陰森詭異表情，就算再有胃口，也會蔫下去。當然，特殊嗜好的人除外。

    在將菲奧娜搬回臥室後，安格爾趁著休整的空閒，將托比從空間手鐲裡放了出來。

    距離托比昏迷迄今，已經一週有餘。

    安格爾一開始還很擔心，但後來分析得知，托比很有可能是在進階，他也漸漸放下心來。

    既然是進階，一直放在手鐲中也不是個事。安格爾瞭解過，魔獸進階有各種異狀，要是異狀太激烈，那他收藏在手鐲裡的東西豈不遭了秧。

    所以還是放在外面為好。

    剛剛安頓好托比，大殿外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不久後，門口的擴音喇叭裡突然傳出一道聲音：「菲奧娜大人，唱詩隊已經集合完畢了，請問什麼時候可以開始選拔？」

    選拔？安格爾愣了一愣，這選拔說的該不會是芭芭雅提到的那啥天空唱詩班的選拔吧？

    見鬼！他差點忘了這一茬了！

    門外的神官見久久得不到回音，再次詢問了一遍。

    安格爾揉了揉太陽穴，真麻煩。

    思維空間裡，一個模型隨念而起，透明無物的幻境就這麼將門外的神官籠罩住。

    雖說男聲女聲只是改變一下聲頻就能做到，但他又沒聽過菲奧娜的聲音，就算想要模仿也沒有範本。沒辦法，他只能靠著幻境直接屏蔽這群人對聲音的識別。

    「晚上吧。」安格爾直接用原聲回答，但門外的神官無一人察覺蹊蹺。

    「選拔地點要修改嗎？」神官繼續詢問。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個選拔地點就在聖山下，近千年來都沒有改變過。他們其實問不問都無所謂，但出於敬意與流程，他們還是問了出來。

    「就在這裡吧。」安格爾也不知道選拔地點在什麼地方，只能含糊應道。

    「菲奧娜大人，您的意思是改在這裡選拔嗎？」神官面面相覷，不是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嗎？怎麼突然就改地點了？

    「嗯，就改在這裡。我今天有點疲累，想清靜一下。」安格爾道。

    眾神官在門外比著手勢，焦急的交流著。安格爾卻是用精神力觸手，將他們的表現全看在眼裡。

    不就選拔一個唱詩班嗎，改個地點而已。怎麼這群小傢伙就開始比手語了？

    安格爾暗忖，這裡面該不會有什麼貓膩吧？

    在安格爾兀自思索時，外面的神官似乎也交流出一個結果，「好的，我們立即著手修改地點的事宜，菲奧娜大人我們先告退了。」

    等到神官們離開後，安格爾的腦袋上還是一頭的問號。

    這個選拔唱詩班，到底有什麼意義？

    黑城堡的人是每次降臨都會選拔唱詩班嗎？還是說，這一次是特殊的？

    安格爾有點想不通，一個唱詩班有什麼作用。該不會伊莎貝拉和莉迪雅一樣，也對音樂情有獨鍾？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另一邊，得知要改地點的神官，匆匆的趕回了聖山。

    從蜂鳥上下來後，眾神官急匆匆的想要進入神廟，不過被侍衛給攔截住了。神廟重地，平日裡只有大祭司，以及兩位侍奉神官可以進入。

    「令行，禁止。」

    「我們有要事稟報大祭司。」眾神官急道。

    侍衛卻是毫不給面子，冷著臉執行著大祭司下達的命令。

    於是，一群想要進入神廟的神官，與忠心不二的侍衛開始了長時間的僵持。

    外面的吵嚷，終是引來了大祭司的關注。在爭執了大半天后，大祭司拄著枴杖，緩緩從內殿走了出來。

    「是大祭司閣下！太好了，您終於出來了！」

第385節 魂源

    見到大祭司從神廟中走出來，眾神官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紛紛穿過侍衛，跪在大祭司面前。

    侍衛這個時候也不再攔截，因為他們也和其他神官一樣，虔誠的跪倒在地。

    庫拉庫卡族沒有一個集中統治的王權，他們也沒有明顯的階級劃分，對他們而言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但縱然這樣一個互為平等的種族，也有例外存在。

    而這個例外就是大祭司，對於所有族民而言，大祭司是凝聚了一族智慧的智者，就像是黑暗迷霧中的燈塔，照亮前行的路徑。

    正因為大祭司的地位特殊，所以才會出現無論是神官、亦或者侍衛，在見到他時，都會第一時間行最尊崇的跪拜禮。

    「起來吧。」大祭司淡淡道，「你們現在不是該去佈置選拔的會場嗎？來神廟作甚？」

    「大祭司閣下，不是我們要過來，是我們有重要的事情稟報。」

    「是啊，大祭司閣下，剛才我們去拜訪了菲奧娜大人，徵詢她關於選拔天空唱詩班的意見，但她說……」

    大祭司面容平靜：「她說什麼？」

    神官紛紛低下頭：「她說要修改選拔地點，改在百年殿堂內。而且……」

    大祭司低垂下眼，似乎在思忖著什麼。

    「而且，菲奧娜大人說很疲累，想清靜一下。我們估摸著，菲奧娜大人似乎並不想將這次選拔開放給族人觀看。」

    「大祭司閣下，我們把選拔的舞台都準備好了，現在該如何是好？」

    「千年的規矩，不能說改就改啊！族人們全都在等著呢。」

    在面對「菲奧娜」時，他們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但面對著全族集智慧之大成者，神官們紛紛開始表達著自己的意見。

    眾人嘰嘰喳喳傾訴了半天。

    大祭司拿起枴杖狠狠的砸在地板上，一股彷彿能震撼靈魂的力量讓眾人全都閉了嘴：「不就一點小事，吵什麼吵。」

    「大祭司閣下，這可不是小事啊，外面族人已經……」

    「閉嘴！你們難道忘了我們的身份嗎？忘記了《妖精史詩》嗎？！」大祭司厲喝道：「我們一族能有如此昌盛繁榮的一面，全依賴聖堡的大人。既然聖堡降臨者要修改規矩，我們改就是了。」

    「可是，這地點也是千年前，我們的恩公伊莎貝爾大人提出來的啊。」有神官吶吶道。

    聽到伊莎貝爾的名字，大祭司眼底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幽光，「沒有什麼可是，我們的一切都是聖堡大人賜予的，那麼就該貫徹聖堡大人的意志。」

    「菲奧娜大人說改！那就改！」

    既然大祭司都如此說，一眾神官也只能點頭應下。

    「你們去準備吧，就按照菲奧娜大人說的辦。」將眾人打發走後，大祭司卻是沉默了下來，似在思索著什麼。

    半晌後，大祭司對侍衛道：「去準備一隻蜂鳥，我要前往百年殿堂親自拜會菲奧娜大人。」

    在侍衛聽命行事時，大祭司則回轉進了神廟之中。

    看著神廟正中心那散發奇異律動的青灰色氣息，大祭司低聲自喃：「缺口，真的打開了嗎？也許吧。如果能因此撬動變革，或許你們也能從深淵中解放。」

    大祭司伸出手，慢慢探進青灰色氣息之中。

    他原本就呆滯的彷彿瞎子一般的眼睛，在他雙手伸進氣息團中，變得更加的灰暗。

    而他的面容，也愈發衰老。

    盞茶功夫，大祭司佝僂著殘軀，一步一顫巍的從神廟中走了出來。侍衛見到大祭司比先前更老，紛紛心中一窒。

    傳聞中，大祭司能預知庫拉庫卡一族前路的方向，每次預知都會導致身體衰竭。

    所以，就在他們去牽引蜂鳥的功夫，大祭司就又預知了一次庫拉庫卡族的未來嗎？

    「大祭司閣下！」眾侍衛全都跪了下來，眼底含著熱淚。

    大祭司從他們身邊走過，面無表情，但心底卻微微苦澀。

    呵呵，預知前路，所以導致身體衰竭？多麼冠冕堂皇的話，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信了。其實他根本不是帶領一族進步的智者，而是罪惡的幫凶啊……

    大祭司騎上蜂鳥後，有專門司職的騎士為其開路。

    別看蜂鳥很小，但它撲騰翅膀的頻率卻極高，從山頂神廟出發，抵達百年殿堂只用了短短的一刻鐘。

    在大祭司到達時，安格爾正準備前往聖山神廟一探。

    所以當他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時，他也忍不住扶額暗嘆。

    「菲奧娜大人，拜亞有事求見。」遲緩而蒼老的聲音，傳入安格爾的耳中。

    門外的聲音有些熟悉，拜亞又是誰？安格爾將精神力觸手探了出去，看到了一個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人——庫拉庫卡族的大祭司。

    哪怕有一門相隔，大祭司也恭敬的低垂著頭，和早先來的那群神官散漫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他原本就打算去神廟會會這位神神秘秘的大祭司，沒想到他竟然先一步的找上門來了。而且還是單獨前來，周圍沒有任何的護衛以及神官。

    安格爾想了想，沒有用幻境去屏蔽大祭司對聲音的識別能力，而是直接用出原聲：「進來吧。」

    大祭司聽到內裡傳來的清澈男音，他的表情沒有絲毫的驚訝，隨著大門的打開，緩緩的走了進來。

    蜂鳥將大祭司送到了桌面上，安格爾隨手鍊制了一根小板凳。——畢竟大祭司年事已高，連站都站不穩，這點基本的倫理心，安格爾還是有的。

    大祭司向安格爾鞠了一躬，才慢慢落座。

    大祭司入座後，一直沉默不言。安格爾也沒有開口，而是在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老者。

    原先大祭司一直站在山頂神廟，安格爾縱然看到了他，但因為距離過遠，法則之源的律動也很強烈，讓他始終看的不太真切。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看清大祭司的全貌。

    禿頭，老人斑，以及長到可以當拖把的白鬍子。除此之外，大祭司的蒼老程度，以及灰色呆滯的眼眸也讓他留神了幾秒。

    不過，最讓安格爾在意的還不是外表，而是他身上充滿韻律的能量氣息。雖然感知到的能量不多，但這股能量的韻律卻和聖山附近的韻律完全一致。

    「你沒有見到菲奧娜，而是見到我，不覺得驚訝嗎？」安格爾率先開口道。

    「我早已知道結果，我來這裡見得人，正是閣下。」大祭司平靜道。

    「噢？你是特地來找我的？」安格爾笑了笑：「大祭司找我有事？」

    大祭司搖了搖頭：「我找你無事，但我覺得你應該有事要來找我。神廟不是談話的地點，所以我來了。」

    神廟不是談話的地點？安格爾發現大祭司在說這句話時，略微降低了語氣，似乎意有所指。

    這是在說，神廟其實一直被人監視著麼？

    安格爾仔細想想，覺得也對。畢竟是法則之源，珍貴無比，黑城堡不可能只留下一個凡人在那裡堅守著，一定還有其他的監管措施。

    「聽你的意思，大祭司似乎對黑城堡有點不滿啊。」

    「沒有，吾族能延續至今而不滅絕，聖堡當居首功，我不敢有任何不滿的地方。」大祭司道。

    「既然如此，那你知道西波洛克底下的魔能陣嗎？」安格爾眼中精光一閃，話題直接導向了關鍵點。

    如果大祭司不知道魔能陣，那麼他今天過來的目的，就有些奇怪了。但如果他知道魔能陣的事情，那麼一切也有了一個至少看起來合理的解釋。

    大祭司臉皮微微一抽，沒想到對方開口就直接戳開他心中深藏著的傷疤。

    大祭司閉著眼，隔了好久才緩緩說出口：「我，知道。」

    「原來你知道，那麼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對黑城堡依舊沒有任何怨言嗎？」

    大祭司沉默片刻，還是搖搖頭：「沒有怨言。」

    「我不是黑城堡的人，你知道嗎？」

    半晌後，大祭司點點頭：「我知道，在你們來西波洛克的那一天，我便知道了。」

    「我們踏上西波洛克的那天？你怎麼感知到我們的？」安格爾好奇道。

    「魂源。神廟裡有魂源，靠著魂源我可以監管整個西波洛克的動靜。」

    大祭司口中的魂源，應該就是法則之源。安格爾雖然心裡很好奇魂源之事，但他沒有搞清楚大祭司來臨的目的前，他並不準備曝露自己的目的。

    「既然你知道我不是黑城堡的人，那麼也不用在意會被黑城堡的人聽到。所以，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對黑城堡依舊沒有任何怨言嗎？」

    大祭司依舊堅定的搖頭：「沒有怨言。」

    安格爾點點頭，對於大祭司堅持己見，他沒有發表任何看法。既然別人都沒有怨言，他一個外人操啥心啊。

    「你說對你黑城堡沒有怨言，那為何你早就發現了我們，你卻一直保持沉默的態度呢？」

    大祭司抬起頭，灰色的眼瞳帶著莫名的含義：「我希望有一天，可以打開缺口，讓沉寂的洪流可以重新湧出來。」

    「缺口？洪流？」安格爾不知道大祭司所指為何。

    「庫拉庫卡族沉浸了近千年的和平假象中，我只希望能有一個契機，撬開變革之門。」大祭司直言道。

    大祭司說的很明白，但他為何要這麼做，他卻沒有說。

    安格爾暫且將這個話題歇下，而是回到了最初的那個答案：「你說，神廟不是談話的地方，你找我無事，但我有事會去找你。那麼，你覺得我會找你有什麼事？」

    大祭司沉吟片刻，輕輕拋出了兩個字：「魂源。」

第386節 生魂花園

    安格爾深深的看了眼大祭司，「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對你口中的『魂源』會有興趣？」

    大祭司抬起頭，眼睛無神的盯著安格爾。

    看著那沒有任何光澤的灰色眼眸，安格爾總覺得，或許眼前這位大祭司並沒有在看他，而是透過他的軀殼，在看著另一樣東西。

    「你的靈魂很特別。像是一件剛剛出土，還沒有經過打磨的寶石。」大祭司說話聲音很慢，但每一個音節彷彿都帶著直觸人心的力量：「縱然未經打磨雕琢，但你的靈魂依舊很美，如果伊莎貝爾大人在這裡的話，也會為你而動容吧。」

    「你究竟想說什麼？」安格爾並不喜歡這種你來我往，但毫無訊息的對話。

    「我想說的是，你難道不想讓靈魂變得更精粹嗎？你靈魂深處潛藏著的那股灰色氣息，也需要經歷一場甘霖，不是嗎？」大祭司淡淡道。

    安格爾沉默了，不僅僅是因為大祭司說出了他的目地；同時，他也很驚訝，這位明明只擁有肉體凡胎的人，是如何發現他靈魂中的……灰色氣息？

    要知道，當初尼斯想要找到灰色氣息，也是列了一整個計畫，最後動用了分光儀，鼓搗了大半天才發現端倪。這位凡人老者，今日他們才第一次正式見面，對方就一眼看出了他靈魂中潛藏的重力脈絡？這一點，讓他十分震驚。

    「你是怎麼知道我靈魂中有灰色氣息，魂源告訴你的嗎？」安格爾不動聲色的詢問。

    大祭司搖搖頭：「我的眼睛雖然看不到人，但能看清靈魂。」

    安格爾嗤笑一聲，如果看得到靈魂就感知得到重力脈絡，尼斯當初何必那麼費心？顯然大祭司並沒有說實話。

    不過他與大祭司之間本身也沒有交情，互有隱瞞也不為過。

    「如你所說，我的確很想淨化靈魂。但我來到西波洛克，可不是為了淨化靈魂而來，單純只是幫助我的同伴。」安格爾道，「當然，如果能讓靈魂變得更加精粹，這就是意外之喜了。」

    安格爾故意將「淨化靈魂」說成「意外之喜」，不過是代入了巫師的身份，故意壓低交易的籌碼。

    「如果我想獲得這意外之喜，你需要我付出什麼代價？」

    大祭司此時卻是淡笑著搖頭：「沒有代價。」

    欲揚先抑，欲取先予。安格爾不相信世間有白掉下來的午餐，所以當大祭司說出「沒有代價」時，安格爾卻是比先前更加的警覺。因為，有的時候沒有代價，反而會付出更多。

    「沒有代價，就能讓靈魂淨化？世間有這麼好的事。」安格爾滿臉的不信。

    大祭司：「我想閣下誤會了，我說的沒有代價，是因為閣下已經付出了代價。」

    我已經付出了代價？

    「當閣下選擇修改選拔地點的時候，已經付出了代價。」

    「此話何解？」

    「因為，選拔天空唱詩班，其實就是為了淨化靈魂。」

    ……

    「如果閣下有事情找我的話，可以到附近的萬魂湖。在晚上選拔之前，我會一直在那裡。」大祭司留下了這句話，便道別離開。

    在他離開後，安格爾陷入了沉默。

    他一開始跟著暗影來到庫拉庫卡的族地，只不過是想搏一搏機緣。

    如今機緣來了，他卻有些畏怯了。

    畏怯的原因，是害怕得罪黑城堡。雖然攻擊菲奧娜，已經有一點點得罪了，但畢竟菲奧娜只是學徒，他們也沒有真正傷害菲奧娜，況且還有暗影在中斡旋，安格爾倒也沒怎麼擔心。

    所以攻擊菲奧娜的事，可以暫時揭過。但如果他要更改天空唱詩班的選拔地點，那意味著他要改變千年前伊莎貝爾做出的規矩。

    大祭司的話已經很明白，只要他繼續自己的決定，將選拔地點改在百年殿堂，那麼他就有機會精粹靈魂。

    但如果他真這麼選擇了，後續的變數卻有些難料。

    會不會因為這個舉動而真正的得罪黑城堡？

    但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機緣，他想要放棄又很難。

    安格爾思索了半天，還是決定先去萬魂湖。先前他就想著淨化靈魂去了，很多東西都沒有仔細去問。他總覺得，這個大祭司藏了太多的秘密。現在他需要綜合更多的消息，來輔助自己做出選擇。

    萬魂湖，就在百年殿堂附近。

    安格爾抵達的時候，大祭司站在湖邊，眼神痴痴的看著湖面，

    「你其實可以不用告訴我的，直接讓選拔就在百年殿堂裡進行，我也不用糾結選擇。」安格爾道。

    大祭司淡淡一笑：「無論是閣下，還是聖堡，我都得罪不了。」

    「你其實可以向聖堡告密，也就不怕得罪我了。但你沒有這麼做，是因為你也想試圖改變焦灼的現狀。」

    大祭司保持沉默。

    「為什麼選拔天空唱詩班，可以淨化靈魂？」安格爾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大祭司頓了一下，轉頭對安格爾道：「你知道這片小世界，叫什麼名字嗎？」

    「靈魂系的巫術花園。」

    大祭司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只是眼神有點放空，似乎在回憶著過往：「很早之前，我服侍過伊莎貝爾大人，她曾經告訴我，這裡其實叫做……生魂花園。」

    生魂花園？安格爾正在回憶，以前有沒有聽說過生魂花園的事。但他突然想起大祭司剛才說的話，他猛地抬起頭。一臉驚疑的問：「你剛才說你服侍過誰？」

    「伊莎貝爾大人。」

    「傳言，伊莎貝爾閣下不是千年前就離開巫師界了嗎？難道，伊莎貝爾閣下沒有離開？」安格爾驚詫道。

    大祭司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不是，伊莎貝爾大人早在千年前就離開了。」

    「那你的意思是……」安格爾的腦海裡驀然閃過多多洛的樣子，「你別告訴我，你已經活了千年？」

    大祭司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是帶著無奈的語氣道：「從背負大祭司之名開始，我已經用不同的身軀活了千年。軀殼死去，再換一具軀殼罷了。所以，活著的，不過是一條留有記憶的靈魂罷了。」

    「靈魂在特殊的狀況下，可以不消散。但想要借屍復活，可不是簡單的事。」安格爾道。

    「我並非是借屍還魂，我在千年前，被伊莎貝爾大人煉入了魂源之中。整個生魂花園的中心法則，就是魂源。所以魂源的主人——伊莎貝爾大人，不想讓我死，我就不可能死去。我的靈魂永不墜落，就算軀殼消逝，也會在此方世界不停的輪迴。」大祭司頓了頓：「這也算是一種永生吧，但前提是我不能離開生魂花園。」

    安格爾有些了悟了，這種永生雖然劍走偏鋒，但也只有在靈魂系巫術花園裡可以做到……

    「剛才說到生魂花園，我想閣下應該知道，不同的巫術花園有不同的法則。生魂花園的效果，便是可以保證靈魂的絕對完整。」

    安格爾眼底閃過訝異。

    他先前看到那個老太太死在西波洛克街角時，發現老太太的靈魂十分完整，當時他還沒有意識到；如今聽大祭司所說，他才猛然回想起曾經在書上看到的記載。

    只有超凡者死亡後，才可能出現絕對完整的靈魂。而凡人死亡後，一般來說只會出現一些矇昧光點或者靈魂碎片，只有執念很強或者精神力數值天生很高的凡人，才有很低的幾率保持靈魂完整。那個老太太，既沒有執念，精神力數值也不高，他憑什麼能擁有完整靈魂！

    顯然是生魂花園的效果啊！

    這意味著什麼？對於靈魂系的巫師而言，這裡簡直就是研究的天堂！

    而且，靈魂的消耗量其實一直居高不下。不僅僅是靈魂系，金石學的煉金魔偶、藥劑學的惡靈藥劑，哪怕是術法應用上，都很需要完整靈魂。

    在安格爾還在驚訝的時候，大祭司繼續道：「靠著生魂花園的特性，我們一族的靈魂在死後都能保證完整。」

    「但伊莎貝爾大人，需要的並非是一個充滿雜質的凡人靈魂。所以，伊莎貝爾大人將一件秘寶，放在了魂源內。只要靈魂積累到了一定程度，可以通過特定的流程與音階開啟它，便能將靈魂中的雜質一一剔除。」

    「你說的特定音階……」

    「正是《妖精史詩》。」

    安格爾皺眉：「唱詩人人都可以，為什麼偏偏要選拔呢？」

    「不是所有人的唱詩都能激活那件神秘之寶。」大祭司頓了頓：「血脈是關鍵，我們的血脈在千年前被伊莎貝爾改造過，在我們的後代中，只有很少一部分的女性擁有可以激活那件秘寶的血脈。所以，只能靠著選拔，來找出可以激活神秘之寶的唱詩人。」

    聽到這，安格爾稍微有些瞭解了。

    淨化靈魂並非是生魂花園的能力，而是某件秘寶的能力。

    「但這與我更換選拔地點，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大祭司搖搖頭：「原本選拔的地點是在祭典附近，那裡埋著那件秘寶的另一半。當秘寶合二為一時，並非是淨化靈魂，而是剔除靈魂中的一切雜質，包括情感、記憶……最終，這一年在生魂花園所有死去的靈魂，會在秘寶的作用下，變為最為純粹的能量體。這種能量體，名為魂珠。」

    也就是說，只要他更換了地點，那麼魂珠也不可能再出現。這便是他選擇淨化靈魂，所要付出的代價嗎？

    安格爾思索片刻，問道：「如果我先淨化了靈魂，再將它送還到祭典，讓它與另一半秘寶合二為一，這樣可以嗎？」

    大祭司搖了搖頭：「不行，秘寶每次開啟後，會有300個晝夜的緩衝，短時間不可能再使用第二次。」

第387節 魂珠的作用

    看來，只能二選一了。

    要麼淨化自己的靈魂，要麼讓事情重歸正軌。

    「如果我改變了既往黑城堡訂下的規定，我會有什麼後果。」

    大祭司過了很久，才搖頭道：「我不知道。」

    「那我換個形式問你，如果我選擇了改變選拔地點，你們一族又會有什麼變化？」

    大祭司依舊搖頭。

    「你不是說，期待著變革麼？」

    大祭司：「你們的到來，是一個變數。選拔的改變，亦是一個變數。當一個個變數累積起來，未嘗不能撬開變革的一頁。」

    大祭司的這種口吻，讓安格爾想到了一個人——總是穿著白熊玩偶裝的預言系學徒，霍布森。

    既然大祭司也不知道後果，安格爾也只能自己思考。

    權衡利弊。

    先說自己的得利，是可以淨化靈魂，讓靈魂變得更精粹。這一點的確對安格爾有吸引力，但其實其他方法也可以淨化靈魂，譬如用藥劑。

    安格爾比較在意的是：淨化靈魂，能對我靈魂中的重力脈絡，有什麼影響？

    靈魂中的重力脈絡，目前安格爾根本無法調動，就算真的調動也需要消耗大量的靈魂之力，他目前根本無法承受。

    如果淨化靈魂，能稍微解決重力脈絡的問題，哪怕將重力脈絡從靈魂中提取出來。安格爾也願意為之拼一把。

    想到這，安格爾問道：「你曾言，我靈魂中的灰色氣息，也需要一場甘霖。那麼，如果我選擇淨化靈魂，對那灰色氣息有什麼作用？」

    大祭司沉默片刻：「你靈魂中的灰色氣息，是法則的凝結吧？」

    安格爾點點頭。

    「普通的靈魂淨化，對你靈魂中的法則脈絡並無作用。但秘寶一直在魂源中蘊養，也沾染了一絲生魂法則的氣息，應該可以讓你你靈魂中的法則脈絡更加明晰凝聚。」

    讓法則脈絡更加明晰凝聚？如果只有這一點的話，安格爾覺得有一些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單純他「得利」而言，目前似乎也就一般。

    安格爾再試著從「己弊」上分析。

    說到弊端，安格爾其實也沒有准信。因為他並不知道，黑城堡的人對這件事有多重視，大祭司也對此說不清楚。

    但也不是不能從側面推測，譬如只要知道魂珠的價值，就能衡量出一些苗頭。

    安格爾：「你們是一年一次大祭典，也就是說，每年的聖堡降臨者，其實主要目的其實就是為了秘寶煉製出來的魂珠？」

    大祭司點頭應是。

    「那這魂珠到底有什麼用？」

    「在伊莎貝爾大人沒有離開前，我曾聽她說過，魂珠是一種極其特殊與珍貴的靈魂系產物，不僅可以作為能源，推動魂源壯大；甚至還可以直接吸收，作為靈魂之力補充，並且不被排斥。」

    頓了頓，大祭司突然抬起手指，指著安格爾胸口處：「閣下口袋裡的那個殘缺靈魂，也可以通過吸收魂珠慢慢補齊。」

    ……

    殘缺靈魂？！

    安格爾動作極其遲緩，從胸兜中將托比珍而重之的拿了出來。

    「你說，它是殘缺靈魂？」安格爾指著呼吸平穩，一切體徵都很正常的托比，一字一頓的道。

    大祭司不答反問：「它不是你的魔寵嗎？」

    安格爾搖頭：「它不是我的魔寵，是我的…摯友。」

    大祭司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格爾，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摯友，看來它對你很重要。」

    「你為何說它是殘缺靈魂？」安格爾再次問道。

    大祭司：「它昏迷了很久了吧？」

    「一週有餘。」

    「我感知得到它的靈魂，這是一個不輸於你的奇特靈魂。咦……不對，它的靈魂甚至比你還要讓人值得期待。」大祭司突然道：「不對，不對，明明是鳥的形狀，為什麼感知不到禽類靈魂的感覺，這真的是世間存在之物嗎？」

    大祭司的話，讓安格爾也不禁有些佩服。竟然只靠著觀瞻靈魂，就幾乎要分析出托比的來歷。

    安格爾見大祭司似乎有繼續自言自語的傾向，趕緊道：「你還沒說，它為何是殘缺靈魂。以及，它為何會一直昏迷？難道不是在晉級嗎？」

    「晉級？也許也算吧，它之所以一直昏迷，只因為它的靈魂正在與一股憤怒的情緒所對峙。」大祭司頓了頓：「如果，他能戰勝這道憤怒情緒，或許也算是晉級吧。」

    「不過，目前就我來看，憤怒的情緒已經侵入它的靈魂，並且在慢慢蠶食著它。如果無法補足這份缺陷，它很快便會淪為憤怒的傀儡。」

    大祭司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但安格爾完全是一頭霧水。

    靈魂在和憤怒情緒對峙？如果說是某個異種靈魂正在與托比搶奪身體控制權，安格爾還能接受，但憤怒情緒是什麼鬼？

    大祭司對此也無法回答：「我也不知道那股『憤怒』代表了什麼，但它的確正在被一股帶著強烈『怒意』的情緒所吞噬，目前靈魂早已殘缺。」

    「那怎麼才能讓它醒過來？」安格爾此時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托比身上，其他的瑣事，全都丟到了九霄雲外。

    「我說過，只要它能戰勝憤怒，不僅可以醒來，還能如你所說——晉級。但目前看來，它的靈魂被蠶食了很長時間，已經缺損太多，想要戰勝憤怒，很難。」

    安格爾眼睛微微一眯，思緒快速的飛轉。

    「只要補足靈魂，就能戰勝憤怒？」

    大祭司：「補足靈魂力，只是給予它戰勝憤怒的力氣。最後能不能戰勝，還是要看它自己。」

    「你剛才說過，魂珠可以補足它的殘缺靈魂。」

    大祭司頷首，似乎看穿了安格爾的想法：「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就算選擇不修改選拔地點，最後得出來的魂珠，也不夠修復它的靈魂。」

    安格爾想起前天，托比在夢遊中還往山頂神廟跑，他一開始以為是法則之源在誘惑它，但現在他覺得……或許托比只是在向他發出求救訊號。

    「山頂神廟裡，應該有魂珠吧？」

    大祭司臉上露出驚訝之色：「你怎麼知道？」

    安格爾將前天托比「夢遊」之事說了出來，大祭司恍然道：「看來他的確在向你發出求救訊號，其實山頂並沒有魂珠，魂珠被放在聖山的中心。它停在山腰，大概是因為山腰離魂珠的位置最近吧。」

    「給我，我可以與你們交易。」安格爾頓了頓：「代價你提。」

    大祭司搖搖頭：「聖山內部的魂珠，是伊莎貝爾大人留下的，不僅有她的留影，還有一絲意識。對皇后大人十分重要，別說去取，光是靠近那裡都會被皇后大人感知到。」

    「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就算去偷百個千個魂珠，都沒有去拿那一顆魂珠，讓皇后大人更震怒。」

    如果大祭司所說是真的，安格爾是相信的，以伊莎貝拉那股瘋癲的戀師情節，他能做出這種事。

    哪怕千百個魂珠，也比不上擁有伊莎貝爾一絲意識的魂珠。

    千百個魂珠？

    安格爾突然想到了什麼：「你剛才是在暗示我，去偷聖堡裡的魂珠？」

    大祭司老神在在的搖頭：「並沒有。」

    安格爾也懶得爭一時嘴利：「聖堡裡有很多魂珠？」

    「伊莎貝爾大人是靈魂系巫師，他需要用魂珠。」大祭司道。

    僅只這一句話，安格爾便明白了大祭司的意思。伊莎貝爾雖然離開了南域，但並不代表她已經死了……依照伊莎貝拉對伊莎貝爾的瘋狂，說不定這千年來收上去魂珠一顆都還沒用過呢。

    安格爾看著掌心處柔軟的一小坨，眼底閃過一絲脈脈溫情。

    托比算是他在巫師界，唯一不願意，也不捨得放下的執念。

    安格爾看著大祭司：「選拔能推遲嗎？」

    大祭司點點頭：「可以，不過最遲也必須在後天晚上之前。」

    「好！那就推到後天晚上。」頓了頓，安格爾看向大祭司：「魂珠長什麼樣？有什麼特徵？」

    「你要去聖堡？」

    「是的，我必須去。」暗影說過，黑城堡目前沒有一個巫師級的對手，伊莎貝拉也不在黑城堡，所以這是絕佳的機會。

    他去了，哪怕不成功，也罷。

    但他不去，若是托比被憤怒所吞噬，大概他會後悔一輩子。

    大祭司沉吟片刻，將魂珠的樣子大致描述出來。最後，在安格爾離開前，他指了指托比：「如果它的自救意識還在，只要跟著它走，也許你可以最快的找到魂珠。」

    安格爾點點頭，然後，他將手伸向大祭司。

    一道魘幻氣息包裹住大祭司。

    「以防萬一，只要你不提到我，一切如常。三天後，效果會消失。」安格爾說罷，轉身往回走。

    大祭司看著安格爾走遠，低下頭輕聲一嘆。他來的時候，以為這位意外來客最後會選擇淨化靈魂，因為他瞭解巫師貪婪逐利的本性。所以他都已經吩咐神官準備在百年殿堂舉行選拔。

    沒想到會在最後來了個大轉折。

    在大祭司無奈嘆氣時，安格爾的聲音突然從風中飄來。

    ——「如果三天後，我能成功回來。我欠你一份情。」

第388節 赤裸的女亡靈

    在準備進入黑城堡之前，安格爾回到百年殿堂，把菲奧娜裝進了空間手鐲內。

    他對大祭司的話，並非完全相信。菲奧娜留在這裡，誰知道會出現什麼變化？

    將菲奧娜帶走後，安格爾重新來到了祭壇附近。不過他並沒有立刻進入傳送陣，而是帶著托比，重新登上了聖山。

    沒走多久，托比再一次出現了「夢遊」的狀況，在昏迷中撲騰著翅膀自己往上飛。

    安格爾跟在托比身後，不一會兒托比便停了下來。

    托比停下來的位置，依舊是半山腰。

    往下走，托比會繼續撲騰翅膀「夢遊」。安格爾帶著托比橫著走，它倒是沒有反抗。結果一路橫走，走到後面時。安格爾意外發現在聖山背後一端，有一條從神廟延伸下來的小路。

    小路的盡頭，是一面崖壁。

    以他的幻術造詣可以很清楚的感知到，這面崖壁是幻術製造出來的。它的背後，是一座幽深的山洞。

    他還未靠近，就隱隱感覺到一種冷肅危險的氣氛。

    托比撲騰翅膀就想山洞裡飛。

    安格爾阻止了它，如果大祭司說的沒錯話，這條通路應該就是連接到山體中心的路。而那顆伊莎貝爾留下的魂珠，或許就在裡面。

    遠遠看了山壁一眼，安格爾便下了山。

    他登聖山只是為了確認大祭司的話是否是真的，目前來看，的確有一條通往山體中心的路，托比也對那條路充滿了熱切。

    或許大祭司說的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安格爾已然打算去黑城堡一趟。

    開啟無邊靜寂，安格爾來到了祭壇中央，踏上了進入裡層世界的通道。

    安格爾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剛剛踏上傳送陣時。在百年殿堂的大廳中，一扇小小的門被憑空推開，伴隨著「嘻嘻嚦嚦」的聲音，加米、加奧、加妙三人驚慌的從門內鑽了出來。

    適時，三兄弟還一同托著一張紙條。

    三兄弟來到百年殿堂後，便開始唧唧喳喳高呼，似乎在叫人……但無人回應。

    他們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將紙條放在地上，開始四處去在找人。

    然而，安格爾離開後，殿堂已經空無一人。就連菲奧娜都被他揣走了。

    最後，加米三兄弟一臉哭喪的回到紙條旁。

    一陣風吹拂，紙條被吹到天上，慢慢的打開。

    隱隱可以看到，紙條上寫著一排潦草的血書——

    「安格爾」、「離開」、「寂靜嶺」、「救我」、……

    ……

    天空黑雲滾滾，閃電雷鳴一刻也不停歇。

    「這就是裡層世界？」

    周圍黑黢黢的一片，藉著閃電一瞬而逝的白光，安格爾隱約看到自己正位於一座低矮的灌木林內。

    黑雲遮掩著，看不清晝夜。

    在這陌生的地界，安格爾並不敢貿然的釋放出光亮術，而是開啟無邊靜寂，默默等待著閃電再臨。

    轟雷陣陣，當閃電再一次劃過灌木林上空時。藉著這一瞬光明的記憶，安格爾發現一條隱匿的小路。

    沿著這條小路，安格爾緩緩前行。

    一邊走，一邊藉著電光觀察著周圍。地上有衰敗的枯草，四處是黑呼呼的石子，周圍全是樹木森影，看不到人工建築，唯一的人跡大概就是前人踩出的小道。

    走沒多久，安格爾隱約聞到一股血腥味，與此同時，還聽到女子的幽幽啜泣。

    啜泣聲悠悠蕩蕩，百轉千回的縈繞在耳畔。

    安格爾沒有作死的循聲而去，而是繼續沿著小道走。但是，越是往裡走，哭泣聲竟越來越大，四面八方的傳來，仿似有無數的女子隱蔽在樹林中哭泣。

    不期然間，一道閃電掠過樹林上空。在這一瞬的光亮裡，安格爾發現在小道一側，一個全身赤裸的女子飄蕩在半空，捂臉哭泣。

    安格爾看過去，那個女子似乎感覺有人在看她，她猛地抬起頭，露出青白而恐怖的臉。青筋畢露，獠牙帶血，眼眶無瞳。

    在女子抬頭的瞬間，濃郁到近乎實質的怨氣從她的身上散發開來。

    「亡靈？」

    墮落的靈魂，是為亡靈。它們與普通靈魂是不一樣的，靈魂本身是純淨的能量體，不畏懼任何驅魔手段。但亡靈，雖然是靈魂的一種，但它們已然不純淨，充斥著詭異、負面能量、黑暗、殺戮以及血腥。無論在凡人界，亦或者在巫師界，都是邪惡的代名詞。

    安格爾開啟著無邊靜寂，女子亡靈瞪著小道很久，發現什麼也沒有，這才將肩膀緩緩鬆了下去，繼續低下頭雙手捂臉啜泣。

    安格爾繼續往前走，一路上，隨著啜泣聲增多。幾乎每一次閃電掠過時，他都能看到幾隻亡靈，最多的一次，安格爾看到一棵大樹上，堆砌了近百隻女亡靈。

    她們全都赤裸著身體，捂面幽泣。

    眼前的情景，彷彿讓安格爾回到了尼斯的靈魂山谷。那裡的靈魂，也全都赤條條的，不過至少尼斯的靈魂山谷裡還有男性。這座林子裡，卻全都是女性。

    一兩個亡靈也就罷，為何這群女性全都墮落成了亡靈。是有多大冤屈，或者說有多大的怨恨，才會導致這麼多亡靈出現？

    風聲颯颯，從正前方突然吹來一陣涼風。

    安格爾抬頭看去，發現前方竟然沒有了樹木遮擋，能清楚的看到黑壓壓的雷雲，以及無數的閃電雷蛇。

    走近後，他才發現這裡竟然是一個崖壁的頂端。

    他並非是在平面上，而是在一座山脈的中腰。小道的盡頭，也不是出口，而是一座百米高的崖壁。

    站在崖壁頂端，安格爾藉著雷電閃爍，清晰的看到附近的情形。

    周圍全是一座座延綿的山，唯有數千米外的怪異山石頂端，一座諾大的，充滿詭異氣氛的城堡，孤零零的矗立在那。

    城堡的背景是無盡的雷蛇閃電，時不時的一白，可以看到詭異的藤蔓，以及充滿奇異風情的黑色裝飾。

    看上去就像恐怖話本裡描述的吸血伯爵，居住的地方。

    遠遠看去，就給人以壓抑感，以及不寒而慄的詭異與恐怖。

    但那是附近唯一的建築，安格爾直覺，那座城堡應該就是目的地——黑城堡。

    所以，他不得不去。

    壓低帽子，安格爾在心裡盤算著去那座恐怖城堡的路線。從這裡繞著走，應該可以到達黑城堡，但必然會踏入密林中，密林裡的詭異程度，安格爾先前已經見識過了。

    另一條路，也是目前看來最近的路，是下方的一條直通黑城堡的蜿蜒長路。

    安格爾視線沿著蜿蜒長路慢慢的下移，最後發現，這條直通黑城堡的路，竟然路過了懸崖底部的一座……墓園？！

    安格爾驚了一跳，低下頭仔細去看，這才發現懸崖底部並非是森林，而是一座被鐵圍欄攔住的墓園。

    從高處俯瞰，能看到的就是墓碑林立，以及幽幽的磷火漂浮。

    墓園大門外，就是那條直通黑城堡的路。

    是走懸崖下的路，還是繞進森林中？一邊是鬼氣森森的墓園，一邊是佈滿亡靈的樹林。

    安格爾幾乎沒有猶豫，直接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反正兩邊都詭異，那就選擇最近的一條路。

    隨著安格爾快速墜落，他看到的景象也越來越真切，下方的墓園簡直就是一個亂葬崗。墓碑亂七八糟，有的還碎成了好幾截；不僅如此，棺材就露天荒野的也有，還有的直接是挖了一大坑，卻沒有埋葬。

    腳底一個風龍卷，安格爾順利著地。

    他選擇的落點，離墓園大門很近。只需要繞過一個大坑，便能直接前往大門口。

    但他剛剛落地，周圍立刻傳來恐怖的嘶吼。緊接著，一雙雙蒼白的手從大坑邊緣伸出來，數以百計的女亡靈，嘶吼著鑽了出來。

    安格爾嚇了一跳，趕緊遠離自己降落的位置。

    有無邊靜寂的效果下，這群亡靈應該發現不了他，但他先前的動靜太大，如果被她們注視到了，就算再隱身也沒有辦法了。因為無邊靜寂並不是真正的隱身，而是不斷的削弱存在感，最後達到隱身的效果。但被注意到後，就很難再削弱自身的存在感。

    安格爾兔起鶻落，連續幾個跳躍翻滾，落到一副被打開的棺材後面。

    躲在棺材後面悄悄注視著層坑裡爬出來的亡靈，只見她們一窩蜂的湧到先前安格站立的位置，然後嘶吼著不停的張望，想找到一絲「人氣」。

    「淨化力場」之下，安格爾沒有任何氣息洩露，所以，最終這群亡靈一無所獲，帶著疑惑與失望，捂著臉啜泣著回到了坑洞中。

    安格爾見證了這一幕，他心中充滿疑惑：怎麼又是女性亡靈？

    還有，為什麼通往黑城堡的路，會有墓園存在？

    這些亡靈雖然能量反應很低，但安格爾也不見得能打贏他們，因為處理亡靈非常麻煩，要麼放逐、要麼分解、要麼淨化，這三種手段安格爾都不具備，很多時候就連巫師都懶得去管亡靈。

    安格爾這時候有點懷念自己幫普羅米煉製的「輪迴」了，那是把刻畫了消亡序曲魔能陣的轉輪槍。

    如果有這把槍在的話，他完全可以無視這些亡靈。

    然而他一共煉製了兩把，一把給了普羅米，一把賣給了拜斯。安格爾原本也想給自己煉製的，但夜魔城事發，在猝不及防之下，落到了童話世界。

    在這裡，他的材料極其缺乏，想要煉製任何東西都不可能。

    等到亡靈回到大坑後，安格爾才不動聲色的站了起來。

    他站起來後，第一眼注視到的，不是遠方大坑，而是擺在他面前，被掀開了蓋子的棺材。

第389節 墓園哭聲

    黑色的棺材就這麼露天的放著，也沒有墓碑。棺蓋也不知道去了那裡，直接露出了棺內的骨骸。

    這具骨骸的身量很小，小小的顱骨，小小的骨架，就連四肢也很短小。安格爾目測，估計也就一米二、三的長度。

    ——顯然這是一具小孩子的遺骸。

    安格爾的目光從遺憾上移開，放到了頸骨附近的一個閃耀光點上。

    他之所以注意到這個棺材，正因為閃電從頭頂掠過時，棺材內出現了一道反光點。

    安格爾將那個反光的物什取了出來，這是一條項鏈。鉑金的鏈條，墜飾則是一個心形的紅色寶石。寶石晶瑩剔透，被首飾工匠切割出十六面菱角，隨著電閃白光，光滑的菱面反射出明亮的光輝。

    安格爾摩挲著寶石，在寶石邊緣觸碰到了一個機關，只聽「咔」的一聲，一個小小的暗格被打開來。

    「果然如此。」安格爾剛才就發現了，寶石被打磨了十六面，靠著菱形面的反光，讓人很難察覺寶石真正的深度。看上去寶石鑲嵌的滿滿噹噹，但實則寶石只是薄薄的一層，之所以產生這種錯覺，不過是眼睛被光影欺騙罷了。

    用貼身飾物藏東西，這是絕大多數貴族喜歡干的事。當然，因為飾物太小，藏的東西都不是太珍貴，但無聊的貴族追求的又不是珍貴，只是一個噱頭與驚喜，或者說，在貴族聚會上能多一個小小談資。

    安格爾也遺留了這個毛病，譬如他的全息平板就藏在懷錶的暗格里。

    正因為安格爾知道這些眉角，所以他才能很快的打開這個寶石的機關。

    當暗格被打開後，一張殘損的絲絹飄了出來。

    絲絹很薄，但針腳密密麻麻，十分規整。光是這破損的絲絹，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接觸到的東西。

    或許，這個小孩子的屍骸，曾經應該是個貴族。

    安格爾打開絲絹，絲絹不大，一掌足矣。絹面上是一幅畫，一個笑的很開心的捲髮小姑娘，鼻子有點塌，臉上長滿雀斑，看起來不怎麼漂亮，但笑的很燦爛很可愛。她左手邊是一個少年，正摟著她的肩膀，不過少年的臉破損了，看不清長相。她的右手高高舉起，一隻花紋像是眼睛、又像是孔雀翎的小鳥正在她的手背上展翅撲騰。

    在絲絹最下方，還有一排蠅頭小字。

    不過字寫很潦草，很醜，像是小孩子的塗鴉。安格爾費了很大勁，等了好幾撥閃電，才勉強辨別出幾個字。

    「……妹妹九歲生日，……贈……」

    看來，是這個小姑娘的哥哥或者姐姐贈給她九歲的禮物。如果在絲絹上畫畫的人就是贈送者的話，估計就是那看不清長相的少年贈送的。

    安格爾將絲絹重新塞回了項鏈暗格，放回了棺內的屍骸邊。如無意外，這個小孩子的屍骸就是畫中的那小女孩了，看上去是個貴族小姐，卻不知為何會死在裡層世界的墓園。

    沒有從棺材內得到什麼信息，安格爾倒也不甚在意。原本他也沒抱持什麼期待。

    繞過棺材，安格爾放緩步伐，慢慢的朝著先前的大坑走去。他想要走捷徑去墓園大門，必然要繞過這個坑。

    這一次，他走到坑邊上時，沒有引起任何的動靜。

    繞著大坑走，安格爾越走越覺得不適，並非是什麼詭異的力量，而是藉著閃電的光亮，他清晰的看到坑洞內的情形……

    陳舊的骨骸，腐爛的屍體，還有新鮮的屍體，全都糾纏在一起。

    骨骸暫且不提，那些還沒有腐爛，或者半腐爛的屍體，給人眼球極強的衝擊感。那蒼白的皮膚，怨毒而無神的表情，僵硬的死前動作，你糾纏著我，我糾纏著你，像是一幅黑暗血腥的屍體百態浮世畫。

    尤其是，這些屍體全是赤裸的女屍。更是在這浮世畫上增添了一種性暗示，更顯陰森與變態。

    從這些屍體的腐爛程度可以看出，她們死亡的時間不一，有的或許近日才死，有的則已經死去很久。

    她們的屍身很乾淨，除了胸口處有一個暗紅色傷口。安格爾估計這些女人的致命傷，應該就是這了。

    這裡離黑城堡很近，殺人的大概就是黑城堡的人。

    不過他們為何要殺這些女人？還殺了這麼多？

    而且能催生如此多的亡靈，可見她們死前或許遭受了極度的痛苦。否則，哪有可能怨氣衝天，亡靈結隊？

    安格爾抬起頭，看向遠處蜿蜒長道盡頭的巍峨城堡。在這一刻，他的心中升起一絲對黑城堡的淡淡嫌惡。

    不久前，他遇到黑城堡的現任主人，沉暮皇后伊莎貝拉。她也是見到了他後，前一秒還笑嘻嘻的，下一秒就二話不說讓暗影殺死他。

    一個上樑都歪成這樣的人，下樑幹出虐殺女人的事，也在情理之中。更甚者，直接就是「上樑」虐殺的也說不定。

    伊莎貝拉那個瘋子，干的出這樣的事。

    安格爾繞過大坑，一路順利的走到了墓園的大門。

    墓園的大門是開著的，安格爾意外的看到了門口的地面有一排腳印。

    從印出來的紋路來看，和暗影穿的那雙皮靴很是相似。或許在不久前，暗影也是從這裡離開的？

    安格爾正在思忖著時，他突然感覺到，胸兜突然動了起來。

    胸兜裡裝的是托比，但為何托比在此時就動了起來？

    安格爾小心翼翼的將托比從口袋裡拿出來，托比依舊閉著眼，可見它還在昏迷當中。但它的翅膀開始撲騰，一副準備飛翔的樣子。

    看到托比的情狀，讓安格爾回想起它在聖山時的狀況，幾乎完全一樣。

    莫非，這附近有魂珠？

    但這裡明明離黑城堡還有很長一段的距離啊？安格爾滿腦袋的問號，眼看著托比就要飛起來，他趕緊將它抓住。

    外面全是亡靈，它一離開他的身邊，必然會被亡靈所發現。如果托比是醒著的話也就罷了，以亡靈的速度絕對追不上托比，但現在托比處於「夢遊」狀態，對於外界的危險一無所知，安格爾可不敢放任托比自由去飛。

    他只能靠著判斷托比飛行的方向，自己帶著托比走過去。

    當看清托比指引的方向時，安格爾皺起眉頭。

    托比指引的方向並不是黑城堡的方向，反是回過頭，朝著墓園的另一側。

    安格爾落下來的地方是墓園靠右側，但托比所指引的方向卻是靠著左側。安格爾回憶先前跳崖時看到的狀況，左側墓園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也沒有像右側那個亂葬大坑的地方，而是看起來還挺正常的陵園墓碑。

    安格爾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如果真的有魂珠，或者對托比靈魂有好處的東西，他不可能不去看。

    左側墓園比起右側要稍微整潔一些，至少曝露在外的棺梈不太多。安格爾從旁走過，依舊可以聽到哭泣的女聲，不過並沒有看到亡靈。

    許多的墓碑是空的，但也有一部分墓碑有寫名字。但這些名字，全是用血寫出來的，並非刻上去，而且很多都已經被濕氣化開成一團血污。

    看著墓碑上不同的字跡，安格爾腦海裡浮現了一個畫面：赤裸的女人，一邊流著血淚，一邊怨毒的在墓碑前，用手指寫出自己的名字。

    ——這些墓碑上的名字，該不會真的是死者自己寫的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太驚悚了。

    安格爾打了個寒顫，繼續隨著托比的指引往前走。

    最後，他停在了一口井邊。

    這口井從外觀上看去平淡無奇，井內也沒有怪異的味道……但墓園中出現一口井，本身就已經很奇怪了。而且安格爾還注意到，井口處環繞著一股淡淡的魔力，這種魔力帶有極強的黑暗性質，亡靈踏入附近，會被這種黑暗性質的魔力所「淨化」。

    顯然是有人特意佈置出來的。

    安格爾站在井邊，甚至聽不到亡靈的哭聲，可見它的「淨化」能力有多強。

    奇怪的井，驅逐亡靈的魔力……種種跡象表明，下方似乎有異。但托比指引的方向，卻正是這井下。

    安格爾最終還是跳進了井中。

    不到兩三秒，他便落了地。井是枯井，沒有絲毫的水汽。在這附近，安格爾沒有感受到亡靈的怨毒之意，索性用出了光亮術。

    隨著光亮術的照耀，四周的景象顯露了出來。

    這井底竟然是一個類似溶洞的地方，地上還長有如小尖塔的鐘乳石。在層疊的鐘乳石後，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黑暗洞口露了出來。

    「夢遊」中的托比，指引的方向正是洞口那端。

    對於未知的溶洞，安格爾小心戒備起來，緩慢的往前推進。

    還沒走多遠，安格爾再一次聽到了低低的啜泣聲。不過比起在外面聽到的那如泣如訴的幽怨哭聲，這道哭聲卻是單純了許多。感覺就是真摯的在哭，沒有表達任何的情緒的哭泣。

    安格爾繼續往前走，這並非一個大溶洞，很快他便看到了溶洞盡頭。

    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哭聲」的主人。

    一個穿著黃色連衣裙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