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超維術士 作者：牧狐 (連載中)

第350節 麥格妲的昏迷

    失去了影子？安格爾怔了一下，如果說變成活死人，還可能屬於醫學範疇的話。那麼失去影子，這種詭異的現象必然涉及到了超凡層面。

    難怪李昂瑞克說或許只有他能解決這個問題。

    安格爾剛想仔細詢問時，突然，他耳朵動了動：「咦，什麼聲音？」

    「聲音？」李昂瑞克一臉疑惑。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笑。」安格爾側耳傾聽，將精神力觸手伸出體外，讓自己感知更靈敏。

    在放大感知後，果不其然，他聽到了一陣陣詭異的笑聲，聲線很刺耳，帶著金屬的質感。

    「……笑的真難聽。」

    李昂瑞克也豎起耳朵仔細聽，但依舊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他帶著懷疑的眼神看向安格爾，心中暗忖，他是在開玩笑，還是真有什麼他聽不到的聲音？

    就在這時，大廳二樓連接主臥的走廊中突然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李昂瑞克抬起頭往樓上看，只見一向端莊有禮的辛迪婭滿臉驚慌無措，從走廊中跑了出去：「不好了，麥格妲出事了！」

    「麥格妲怎麼了？」李昂瑞克大聲問道。

    辛迪婭搖著頭，眼中帶著擔憂：「我不知道，剛才我就向她說教了幾句，她還在抱怨我多管閒事，然後我就感覺眼前一黑，我閉了下眼。等到睜開眼時，我就看到麥格妲昏躺在地上，怎麼叫喚也叫不醒。」

    李昂瑞克皺著眉：「你先別急，讓侍衛將她先送到金色十字醫學院，我和假面大人說完話，就立刻過去。」

    辛迪婭看了眼安格爾，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最後還是點點頭。

    這時，安格爾突然道：「伯爵不用管我，還是過去看看吧。說起來，剛才我聽到的笑聲，就是二樓走廊那邊傳來的。」

    李昂瑞克一聽此言，心中突然咯噔一下：「那，那我先去看看，我讓廚房先給您上菜，您先吃著吧？」

    安格爾擺手制止：「不用，我也很好奇那個笑聲是什麼。一起去看看吧？」

    李昂瑞克平時對女兒驕縱寵溺，絕不准男人踏進麥格妲的房間，但此時他卻激動的點點頭：「那就多謝大人了。」

    「謝我？大可不必。我對治病可沒有什麼經驗，只是對那笑聲有點好奇罷了。」

    辛迪婭在前面帶路，隨著靠近目的地，安格爾的眉頭越發蹙起。雖然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聲響了，但先前的那道詭異的笑聲，竟然還真的是從麥格妲房間裡發出的！

    推開精緻裝飾的大門，安格爾一眼便看到了躺倒在地上的麥格妲。

    穿著蓬蓬裙的麥格妲，躺在粉紅色的毛絨地毯上。眼睛緊閉著，面色蒼白，嘴裡似乎在嘀咕什麼，但仔細聽卻發現全是無意識的呻吟。

    環顧這間少女閨房，不得不說，這個房間太粉紅了。不僅地毯是粉色的，就連牆面、桌椅、鏡子的鑲邊都是粉紅的；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布偶玩具，毛絨絨的擺放到各個位置。還有幾個做工精緻，洋溢著可愛微笑的洋娃娃。

    不過，此時看去，那些洋娃娃的笑容卻不見得可愛，而是多了幾分詭異。

    李昂瑞克檢查了麥格妲的唇色與瞳動，又聽了聽她的心跳，確認只是昏迷。看上去不太嚴重，但他心中還是帶著些擔憂，明明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昏迷了呢？

    他也顧不上叫侍衛了，直接用公主抱將麥格妲抱在懷裡：「我送她去金色十字醫學院。」

    就在這時，安格爾眼神突然一凝：「等等。」

    安格爾指著地上的影子，眼中浮現出鄭重之色：「她的影子……不見了。」

    李昂瑞克低下頭一看，果然如安格爾所言，在桌上油燈的照耀下，粉紅色的地毯上只有他伸出手的黑影，但本該抱在懷裡的麥格妲，卻是沒有了影子！

    發現這一狀況，李昂瑞克與辛迪婭的臉色驟然變的蒼白。夫妻互覷了一眼，眼中全都帶著不可置信。辛迪婭幾乎瞬間就癱倒在地，眼淚跟連珠彈一樣，落個不停。作為李昂瑞克的妻子，她怎麼可能不知道這種讓醫學院教授快要搔光了頭的怪病。

    一種，幾乎治不好的怪病。

    辛迪婭的腦海裡已經開始浮現出麥格妲最後成為「活死人」的畫面，她不停的搖頭，嘴裡念叨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偏偏是我的女兒，她可是我們唯一的孩子……」

    李昂瑞克這對貴族夫妻中的奇葩，一生將對方視為摯愛，只此一女。如果麥格妲出了事，這等同於讓他們絕後！

    李昂瑞克突然跪了下來，一臉祈求的看著安格爾：「假面大人，我的女兒……求求你，救救她。」

    辛迪婭似乎想起了，在場還有一位傳說中的巫師，她就像落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萍，滿含熱淚的看著安格爾，嘴裡剛想求救，卻發現安格爾輕輕看了她一眼，她的聲音便無法傳出。

    另一邊，李昂瑞克也發現自己無法說話了，眼神中帶著驚疑帶著恐懼又帶著無奈。

    安格爾卻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閉上眼用精神力感知著這個粉紅的閨房。

    突然，他睜開眼，眼神中帶著銳利的鋒芒，看向粉紅紗帳公主床的床頭。那裡有一隻笑的很詭異的三頭身捲毛小女孩。

    ——這是房間裡諸多洋娃娃中的一個。

    「找到你了。」安格爾早已準備好的魔力之手，以極其迅捷的速度將捲毛小女孩娃娃給掀到了天上。

    與此同時，露出了洋娃娃背後的一個……小小的黑影。

    黑影不過小孩的巴掌大小，估計十釐米不到。全身黑呼呼的看不清具體是什麼東西，頭上尖尖塌塌的，有點像帽子。它的背上擔著一個灰色小布袋，布袋內似乎有活物在掙扎。

    小黑影被發現後，驚訝的四肢亂舞，但縱然如此，它也沒有卸下背上的布袋。

    幾乎沒有任何空隙時間，一隻灰色小鳥從安格爾的衣兜裡鑽了出來，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衝刺到小黑影旁邊。

    小黑影嚇的蹦了起來，嘴裡發出奇怪的聲頻。

    小鳥正是托比，不過當托比飛到黑影身邊時。黑影突然憑空打開了一道僅容他一人通過的小門，然後進門關門一氣呵成。

    托比最終還是撲了一場空，黑影一關門，不僅門消失了，它也隨之消失不見。

    安格爾仔細搜索了片刻，沒有任何殘餘的能量波動。

    安格爾臉上表情有些變黑，他竟然眼睜睜的讓它給跑掉了？

    按捺住心中的不爽，安格爾開始回想先前那個黑影。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全身黑呼呼的……不過好像是人形的？安格爾思索了半天，也沒有真正確認那個黑影的輪廓，只覺得可能是穿著衣服戴著帽子的人形生物，但又好像說不上。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先前的詭異的笑聲，肯定是那個黑影搞得鬼。那黑影后來發出過聲音，和先前的笑聲絕對屬於同一聲頻！

    安格爾嘆了口氣，轉過身時，才發現李昂瑞克與辛迪婭正一臉震驚的看著先前黑影消失的地方，嘴裡想說什麼，但發不出任何聲音。

    安格爾打了個響指，收回了兩股盤旋於他們倆人身邊的魘幻之氣。

    「剛才我感覺到詭異的氣息，為了確認它的方位，我才將你們的聲音封禁住，以免驚動它。沒想到，最後它還是跑了。」安格爾解釋道。

    李昂瑞克吞噎了下口水，乾澀的道：「假面大人，先前那個小黑影是什麼東西？是它造成麥格妲如今的狀況嗎？」

    安格爾搖頭：「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它身上有很奇怪的氣息。至於說它是否與影子消失有關，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既然它出現在這裡，並且你女兒的影子就這麼突兀的消失了，我想應該是有關的，但也不能完全確定。」

    安格爾驀然想起那個小黑影背上扭動的灰布袋，心中暗忖：該不會布袋裡裝的就是影子吧？

    聽完安格爾的話，李昂瑞克的臉上卻是帶著為難，就算那個小黑影真的是影子小偷，他又能怎麼辦？從剛才那個小黑影憑空打開一道門，就可以看出那絕對屬於「超凡層階」，他怎麼抓得到它？還有，麥格妲的影子又該怎麼辦？

    「假面大人，您能救救麥格妲嗎？」說話的是辛迪婭，她滿含淚光的眼神中帶著絕望，又帶了一絲期望。

    安格爾沉默的走到麥格妲身邊，在伯爵夫妻的殷切希望中，仔細感應了一番……身體沒什麼問題，靈魂似乎也還在。

    安格爾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

    這個答案，雖然還帶有一絲不確定的成功可能，但辛迪婭卻彷彿覺得再也沒有希望了。癱坐在地上，失了魂一般的默默流淚。

    安格爾回頭看向李昂瑞克，雖然這位中年伯爵也很傷心，但他的理智還在。

    「你要我解決的就是這個問題？」安格爾搖搖頭：「我大概無能為力。」

    李昂瑞克的臉上帶著絕望，他扯出一個苦澀難堪的笑：「沒關係，我，我理解。」

    「我雖然無法解決你女兒的問題，但我對那個小黑影還是很感興趣的。」安格爾頓了頓，「我想去看看其他失去影子的人，可以嗎？」

    李昂瑞克眼中似乎又升起一點希望，忙不迭的點頭：「可以，當然可以。我現在就帶你去？」

第351節 無影症

    金色十字醫學院，建院三百餘年，見識過大大小小各種疾病，但從沒有像今晚這般的驚慌。

    ——李昂瑞克伯爵大人的女兒，整個沃特格拉斯真正的明珠，麥格妲，在家突然昏迷。經鑑定，她得了那困擾了無數醫療教授的「無影症」！

    整個醫學院幾乎全部動員起來，三個學區的區院長帶著近兩百名醫學教授匆匆趕到本部，就連早已退休閒散在家的兩位國寶級醫師也重披戰衣，一同踏入了本部最高規格的「1號診療區」。

    與此同時，本部的院長與教授全都齊聚一堂，在會議室相商著麥格妲的治療方案。

    隨著分區的區院長到來，會議室的人也越來越多。眾多醫師交流起來，各種專業術語往外蹦，激動時甚至差點上演全武行。

    安格爾完全看呆了，不是因為這些醫師的大動干戈，而是因為他們對於醫療的見解。

    他自己學貫中西，雖然臨床經驗很少，但理論醫學卻可以說的一套一套的。他原本以為可以依靠現代西醫的高屋建瓴，對這些用玄學的普通醫生進行無情碾壓。但經過了這場更像是研討會的會診，安格爾才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普通人的智慧。

    這裡的醫學體系並不像金雀帝國那般落後，從基礎醫療到內外科都很完整，而且沒有走封建玄學，而是偏嚮應用醫學。除了用藥趨於本土特色化外，這已經很接近西醫的理念。

    安格爾看了一會兒，臉上帶著歎服。尤其在國寶級醫師的加入後，眾醫師有了主心骨，便圍繞著幾個方面進行深度解剖，有的觀念已經很超前了，不過因為繞不開的「超凡」概念，他們始終還是在凡人層次，不得寸進。

    「走吧，帶我去看看過往失去影子的人。」安格爾看向身旁的李昂瑞克。

    辛迪婭去陪著女兒了，他因為好奇這裡的會診是怎樣的，便來這裡參觀了一下。滿足了好奇心，自然準備離開。

    李昂瑞克點點頭，示意管家去前方找院長。他則陪同安格爾率先離開。

    他們的離開，讓會議室有一瞬間的靜滯。這些醫師雖然一直在高談闊論，但他們很清楚「無影症」是一種暫時無解的絕症，他們的激情昂揚其實更像是一場表演，而觀眾就是背後的李昂瑞克伯爵。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個穿著高調風衣的人是誰？壓著帽子看不清長相，但伯爵對他卻畢恭畢敬，就像個跟班一樣。

    當管家去找院長時，在座的人全都窸窣低語起來。

    金色十字醫學院本部院長名為黑德里克，他一聽管家的要求，眉頭便皺了起來。伯爵要去看既往「無影症」的患者？這有什麼好看的？還是說……是那個風衣男要看？

    黑德里克的臉色有點不好，他猜測那個風衣男可能是拂煦王庭的高層，來看「無影症」估計也是好奇。「這些紈褲！」黑德里克在心理暗罵了一句，但依舊黑著臉點了點頭。

    黑德里克走之前對副院長道：「伯爵大人要去『無影症』病區，你先主持著，我去去就來。」

    黑德里克說話時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的話。

    伯爵為何現在去？幾乎所有人都想到那個少年，如黑德里克那般將少年想作是「王庭紈褲」的也不在少數，不過縱然如此，他們也只敢在心底暗罵。

    不過，國寶級的醫師除外。

    這兩位國寶級醫師一男一女，均是70歲以上，從醫經驗超過50年。能被封為國寶，可見其地位絕不低，也只有他們敢不畏強權。

    「黑德里克，等等。」面容滄桑，兩條白眉掛到胸前的老者攔住了黑德里克。

    「泰瑞爾？有什麼事嗎？」黑德里克看了眼泰瑞爾，眼中有點複雜。這位和他同齡的醫師，如今已經享譽諸國。而他自己，雖然幹到了本部院長，但論名譽與技術的話，還是比不上泰瑞爾。

    「我們正在會診，你就這麼離開，不好吧？」泰瑞爾淡淡道。

    「忤逆伯爵大人的罪，我可擔不起。」黑德里克也不想去，但伯爵已經下令，他敢拒絕嗎？

    泰瑞爾淡淡道：「我們大半夜被叫了起來，匆匆趕往這裡，就是為了救他的女兒。我想，李昂瑞克應該會理解的。」

    說罷，泰瑞爾看向伯爵府管家，「你去和你家主人說一下，就說我們在為麥格妲會診，無關事情等會診結束後再說。」

    伯爵府管家為難了一下，他知道那位少年的身份，所以他明白伯爵此時是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那少年身上，至於這邊的會談，卻是聊勝於無。

    「泰瑞爾醫師，這是伯爵大人的命令。」伯爵府管家特意點出「命令」二字：「事態緊急，請不要讓我為難。」

    「事態緊急？」泰瑞爾笑了笑，「那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伯爵此時要去無影症病區，那裡已經被封閉隔離好幾個月了，外人進去總要有個理由吧？」

    「我只是來執行命令，其他的我不知道。」

    「那就按我說的辦！」

    泰瑞爾絲毫不給面子，將人直接趕出了會議室。

    「黑德里克，醫學是神聖的，任何威權都不該侵染這片神聖之地。你作為一院之長，更應該維護醫學的神聖。」泰瑞爾說完後，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黑德里克面色青白不定，冷哼一聲重回講台。

    「泰瑞爾，這樣做不好吧？你也知道，李昂瑞克並非是威權的執行者，他是沃特格拉斯有史以來最溫和的守護人。」說話的是坐在泰瑞爾身旁的卡洛琳，也是在場除他之外的另一位國寶級醫師。

    「李昂瑞克當然很好，但你該明白，我針對的並不是他。」泰瑞爾低聲回應。

    「你說的是那位少年？我剛才進來時看了一眼，很俊俏的少年。」卡洛琳笑道。

    「少年？原來還是個小少爺。」泰瑞爾嗤笑一聲。

    卡洛琳不同意的搖搖頭：「你剛才對黑德里克說的話很對，醫學是神聖的。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忘記，我們入職時向聖地的宣誓，醫師是不能有偏見的。」

    「不能有偏見，那是對於病人。你覺得那個小少爺是病人嗎？」泰瑞爾反諷道。

    卡洛琳沉默了。

    就在黑德里克重新回到主講台，與眾人共同制定「明知道毫無成效但不得不去執行」的治療計畫。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會議室的大門被推開。李昂瑞克陰著臉大步走了進來，他的身後不見那位少年。

    「黑德里克，你連我的話也要違背嗎？」李昂瑞克看了一眼泰瑞爾，強壓住怒意，卻將矛頭指向黑德里克。

    雖然先前管家已經說明了，是泰瑞爾在阻攔黑德里克，但畢竟泰瑞爾是王庭碩果僅存的國寶，李昂瑞克終是不忍苛責。

    黑德里克百口莫辯，他也不敢將責任推到泰瑞爾身上，只能無奈訕笑。

    「現在跟我走，我要立刻去『無影症』病區。」說罷，李昂瑞克也不管他答不答應，直接強令護衛騎士帶他離開。

    李昂瑞克強行逮人，如此陣仗，對於一個以溫厚聞名的執政者來說，這還是有史以來頭一次。

    在場的眾多醫學教授，全都瞪大了眼。

    泰瑞爾也垮下了臉，不過未等他發話，卡洛琳就輕輕按住了他：「你且想想，李昂瑞克為何不給你面子。如果真與那少年有關，他的身份可能不止於紈褲。」

    不止於紈褲，那就可能是更高的王庭實權者……泰瑞爾思索了片刻，對卡洛琳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不過他依舊站了起來，走到李昂瑞克的面前：「正好，我有一些治療麥格妲想法，需要去看看以往的無影症病人來進行印證，不如我們一起？」

    李昂瑞克深深的看了眼泰瑞爾，既然泰瑞爾都用出「治療麥格妲」的理由，他能拒絕嗎？

    李昂瑞克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吧。」

    一眾人離開後，卡洛琳看著瞬間激烈說起八卦的會議室，低聲對副院長道了句：「我有些擔心，我過去看看，你繼續主持。」

    ……

    李昂瑞克回到「無影症」的病區外時，看到的就是安格爾逗著一隻小鳥玩耍的場景。他知道那隻小鳥絕不是普通的海鳥，先前那隻鳥衝刺時產生的幻影，他還歷歷在目。

    但其他人不知道啊，尤其是泰瑞爾，當看到那個疑似「紈褲」的少年，在把玩著一隻穿著紗裙的鳥時，眉峰更是高高蹙起，暗罵一句：「玩物喪志！」

    卡洛琳就在泰瑞爾身邊，也頭一次的面露不喜。現在王庭的貴族紈褲，最愛的是什麼？就是養鳥。這個少年不僅養鳥，竟然還給鳥穿衣服！這讓一向性格溫柔的卡洛琳，都出現了一絲反感。

    「假面大人，院長來了。我們現在進去看看？」李昂瑞克十分慇勤的道。

    安格爾看了眼突然多出來的幾個人，其中那兩位老人他是記得的，似乎是什麼國寶級的醫師，先前他也聽了他們的談話，的確是有料的。所以在看到他們時，他嘴角含笑的向他們點點頭。

    兩人愣了一下，卡洛琳立刻反應過來，回以慈祥笑容。但一臉肅霜的泰瑞爾，卻是面帶冷漠，甚至從鼻孔低聲嗤了一口氣。

    安格爾莫名其妙的觸了一鼻子灰，也是一頭問號。

    「那就走吧。」安格爾也懶得計較，讓黑德里克在前方帶路，走進了位於金色十字醫學院的禁區——0號病舍，如今被修改成了「無影症」的病區。

第352節 泰瑞爾的怒火

    在0號病舍大廳，卡洛琳還試圖從李昂瑞克口中套出安格爾的身份，不過李昂瑞克無論怎麼都不入套。正因此，卡洛琳對安格爾的身份更好奇了。

    進入無影症病區後，眾人就開始沉默了。

    病區每間房裡，都躺著一個無影症病患。絕大多數已經進入了晚期，大腦活動降至最低，除了靠外力吊著一口氣，毫無辦法。他們的沉默，也是在表達著自己面對這種無從下手的絕症心情。

    走了沒多會，安格爾隱隱聽到有人在哭。他當即朝著那個有哭聲的病房走去，其他人看了他一眼，不知該不該跟過去，李昂瑞克卻是立刻道：「跟上。」

    看來，真的是這個少年提出要來無影症病區的。

    卡洛琳看了一眼泰瑞爾，泰瑞爾的面上更冷漠了。卡洛琳輕聲言道：「別讓李昂瑞克難做。」

    泰瑞爾點點頭，「我有分寸。」

    安格爾站在一間病房門口，內裡有人隱隱啜泣。安格爾輕輕推開房門，似乎驚動了病床上的人，她猛地一回頭，看到一個穿著古怪，戴著帽子看不清長相的男子站在門口。

    「你……是誰？」怯怯的聲音從她口裡發出。

    安格爾注意到，這是一個金色捲髮，碧藍眼眸的美麗少女。不過此時穿著灰白的病服，看上去有點憔悴。

    安格爾沒有回話，而是走了進去。藉著窗外的月光看了地上一眼，這個少女也沒有影子。

    「你的影子，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安格爾詢問。

    清清淡淡的聲音，讓少女含淚的雙眸動了動：「你是醫師嗎，我還……有救嗎？」

    「你也是醫師？」同一時間，一道蒼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說話的是泰瑞爾，他也隨著眾人走進了這個病房。

    安格爾頭也沒回，而是繼續看向少女。

    泰瑞爾的表情陰了下去。這是在無視他嗎？明明他只是詢問了一句很普通的話。

    卡洛琳雖然也覺得安格爾有點不禮貌，但對於老友泰瑞爾也有些微詞，他的問話是很普通，但突然插話卻是不對。而且語氣還帶著一絲嘲諷的問「你也是醫生」，言語中帶著身為國寶級醫師的優越感，別人不願意答也在情理之中。

    「泰瑞爾醫師，你不是說有了治療麥格妲的頭緒，要去看看病人嗎？」李昂瑞克低聲道。

    泰瑞爾回過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李昂瑞克：「你在質疑我，還是在趕我？」

    李昂瑞克乾巴巴的笑笑：「當然不是，我就是，就是在擔心我女兒。」

    病房裡的少女，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她表現的更怯懦了，退到床的牆角，抱著純白色的杯子瑟瑟發抖。

    黑德里克此時走上前來，代替少女回答道：「這位先生，她是無影症第一百個患者，是前些天才被確診的。」

    「她是什麼時候恢復神智的？」安格爾繼續問道。

    「失去影子後的第二天。」

    安格爾：「失去影子時，發生過什麼？」

    黑德里克：「她原本是院裡病人的家屬，當時生病的是她丈夫，她在病房裡照顧他。結果照顧著照顧著，突然間就昏倒了，經確認正是無影症。」

    「沒有其他事情嗎？時間是夜晚？」

    黑德里克思索了一下，「他丈夫說，沒有其他事情發生。」

    就在這時，李昂瑞克走了上來：「沒錯，時間就是夜晚，那天我也在醫院。」

    黑德里克也點點頭，眼睛一轉，又拍了一記馬屁：「沒錯，當時伯爵大人還特意過來慰問了病人以及病人家屬。」

    安格爾看向李昂瑞克：「那晚你可看到什麼？」

    李昂瑞克知道安格爾想問的是：有沒有看到「小黑影」？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我不確定，那時我正在麥格妲的病房，我記得那天的月亮很圓很大，風也很大，窗外的樹影搖曳像是鬼影。當時，我好像看到了什麼一閃而逝，但又好像是錯覺。」

    其他人全都不知道李昂瑞克在說什麼，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但安格爾卻明了的點點頭：「那天麥格妲病了？」

    李昂瑞克臉上露出略微尷尬的表情，低聲道：「那天正是大人來到沃特格拉斯的日子。」

    聽李昂瑞克這麼一說，安格爾倒是明白了，估計是他的「禁音」造成的後續。

    不過，那天的月亮的確很圓，和李昂瑞克說的差不多。當晚，他還去拜訪了魔術師……安格爾眼睛突然微微一眯，會與魔術師有關嗎？想了想，安格爾暫時否定了這個答案，魔術師的能力太過低微，應該鼓搗不出來這種事。

    「走吧，我要去看看其他病房。」安格爾站了起來，看了一眼還在病床上發抖的少女，低聲嘆了一口氣。

    在路過泰瑞爾身邊時，安格爾聽到一記「冷哼」，安格爾斜眼一睨，什麼話也沒說。

    在去往其他無影症患者的病房時，安格爾大概得知了一些東西，失去了影子後，這些人還會經歷很長一段時間，才會變成活死人的狀態。在這段期間，他們的語言能力、表達能力、以及情緒會慢慢喪失，但喪失時間的長短不一，有時候很長，譬如有人堅持了半年的正常生活；有時候很短，譬如有人在失去影子的第三天，就開始失去語言能力。

    無論「正常時間」有多長，但最終的下場依舊是「活死人」。

    安格爾看了好幾個病房，有男有女，有還能說話表達的，也有已經成了活死人的。

    在這些人的病房裡，安格爾並沒有感受到任何能量波動。所有人的身體與靈魂，都沒有蹊蹺。就連成為活死人的，靈魂也依舊附著在人體內，只是如一潭死水。安格爾沒有學過靈魂系術法，所以也無法對靈魂進行檢測。

    不過，安格爾也發現了一絲蹊蹺。

    「所有的人，都是在夜晚喪失影子的？」安格爾問道。

    黑德里克點點頭：「沒錯，不僅如此，所有人的年齡層次都是在12歲~40歲之間，沒有太小的小孩，也沒有高齡的老人。」

    安格爾低笑一聲：「年齡層，或許不是正確答案。」

    其他人都沒聽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泰瑞爾嘀咕了一句：「裝神弄鬼。」

    安格爾一路走，他已經不去推開病房門，直接用精神力觸手進入病房掃一圈，便繼續往下走。

    最後，他們所有人匯聚到了第一個患者的病房。

    安格爾推開房門後，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緊閉雙眼，枯瘦如柴的青年男子，低聲笑道：「果然如此。」

    泰瑞爾跟著這個紈褲小少爺走了一晚上，對方神神叨叨的舉動，讓他極其不爽。但此時聽到他說『果然如此』，作為一個醫生，他也想治療這些病患，所以他強壓住心中的不舒服問說：「你有什麼發現嗎？」

    這是泰瑞爾第二次問他問題。前一次安格爾沒有回答，是因為對方插嘴他不想回答；這一次泰瑞爾走到他面前，安格爾也不想場面難堪，所以聳聳肩道：「沒什麼，只是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細節。」

    「有趣的細節？」眾人沒明白他的意思。

    這時，泰瑞爾走了上來：「什麼細節，能夠救他嗎？」

    「救人？」安格爾看了一眼李昂瑞克：「我從沒說過我要救人，我來這裡單純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好奇？！」泰瑞爾眼睛一瞪，他先前就猜是這種情況，沒想到還真是！「你知道，你這是在藐視醫學的神聖嗎？！」

    安格爾看著突然生氣的泰瑞爾，有些莫名其妙：「沒有好奇，能夠有醫學？」

    好奇心，是人類之所以能發展到如此高度的前提。沒有好奇心，難道要當一輩子鹹魚等死，這樣的話，最終只會一事無成。

    「強詞奪理。」泰瑞爾指著安格爾的鼻子：「就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讓黑德里克離開了會診，打斷整個診治議題，耽誤了麥格妲的治療！就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我們這幾個人就陪著你在這裡打轉了一個小時？！」

    安格爾還是頭一次被人指著鼻子教訓，他倒是沒有生氣，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這時，李昂瑞克有些擔憂的看了眼安格爾，發現他沒有生氣，這才放下心來。他走上前，「泰瑞爾醫師，你說你有了治療麥格妲的想法，來無影症的病區也是為了印證想法，所以，並非是我們讓你離開會診。除了你，還有卡洛琳醫師，你們倆都是主動跟上來，這與假面大人有什麼關係？不要無理取鬧，現在拿出辦法才是真的。」

    李昂瑞克如此不給面子的指責兩位國寶級醫師，這讓他們倆都有些抹不開臉。

    原本只是想來制止泰瑞爾發火的卡洛琳也默默躺槍。

    「假面大人？這就是他的名號？」泰瑞爾對著李昂瑞克：「告訴我，他到底是誰？憑什麼他一來，就耽誤我們整個醫學院的會診進度，他有多大的威權？就算是皇族貴胄，也不能因為個人的好奇心，就罔顧病患隱私，侵染醫學院的神聖！」

    這番話說的很是義正言辭，如果安格爾是一個普通人，哪怕是皇族，泰瑞爾這般指責都沒有過錯。但偏偏……安格爾是個超凡者，是李昂瑞克認為的，真正能解決無影症的人。

    李昂瑞克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在安格爾沒有同意前，他並不敢曝露他的身份。

    李昂瑞克的踟躕，讓泰瑞爾更是覺得自己說對了。

    得理不饒人的指著安格爾：「你立刻給我滾出去！就算你來頭再大，但在這裡，在醫學的領域，你就休想逞威風！」

    泰瑞爾的一番話剛說出來，李昂瑞克就嚇的心中猛地咯噔，冷汗直冒。

    他先前為安格爾出頭，指責泰瑞爾甚至卡洛，其實也有保護他們的心思。他就怕安格爾發怒，到時候別說他們，就連他的下場也只有吃不了兜著走。

    但現在，泰瑞爾直接開罵了，他可知道，他罵的人是誰？！

    房間裡有一瞬間的沉默，李昂瑞克顫巍巍的轉頭看向安格爾，心中默默祈禱著，千萬不要發怒……但這有可能嗎？

第353節 奇怪的小細節

    看著如此義正言辭且怒髮衝冠的泰瑞爾。安格爾只是冷冷道：「在醫學的領域，我的確不能逞威風。但你確定，這些人是在醫學的領域中？」

    安格爾的話，讓眾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這無影症的確也太奇怪了，有陽光就有影子，任何物體在光源下都該有影子，這與人體本身是沒有任何關聯。所以將之當成是病症，他們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誕。

    但不把這些人當成病症，難道放出去說是有魔鬼在竊取人的影子？好不容易打造出穩定安寧的沃特格拉斯，估計也會因為這些失去影子的人而變得人人自危。這也是李昂瑞克為何下令將這些人聚集在一起，設為禁區，不許外人進入的原因。

    ——為了安定與和平，哪怕需要犧牲小部分人的利益。

    但，當這份被犧牲的小部分人中，出現了自己唯一的女兒時，李昂瑞克又當如何？

    「還有，你真的確定，你們那裡會診個沒完，就能救麥格妲？呵，別貽笑大方了。」安格爾說罷，冷哼一聲揮袖走人。

    他不想和凡人計較，或許在泰瑞爾的立場，他說的一切都是合理的。但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還信誓旦旦的言說安格爾打斷會診，耽誤了麥格妲的治療，安格爾只覺得很荒謬。

    換句話說，就算今天他不在這裡，他們通過會診就能救這些失去影子的人？

    所謂常與同好爭高下，不共傻瓜論短長。就是安格爾此時的心態，他根本不想和一個「自欺欺人」的所謂國醫，來論誰長誰短。這是在強行拉低他的智商上限。

    所以，安格爾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李昂瑞克見狀，心中一急，也不管在場有自家的騎士也有外人，他「吧嗒」一聲雙膝跪在地上，苦苦央求道：「大人，求求你救救麥格妲吧，現在只有你能救她了……」

    李昂瑞克也知道，安格爾不生氣就已經很好了，他不該奢求其他。但那是他的女兒，是他唯一的孩子。哪怕因此惡了安格爾，他也不得不這麼做。

    李昂瑞克的動作，嚇壞了所有人。管家與騎士幾乎同一時刻，也隨著李昂瑞克跪倒在地。

    剩餘的三人，金色十字醫學院的院長黑德里克，國寶級醫師泰瑞爾與卡洛琳，全都驚呆了。堂堂一國伯爵，就算見到陛下都只行單膝禮，李昂瑞克竟然用雙膝禮下跪？！這是面對父母、面對黎民、面對神壇時才會行的大禮！

    黑德里克和卡洛琳幾乎同時看向安格爾，他們的眼底都帶著深深的疑惑：你到底是誰？李昂瑞克，一國重臣，沃特格拉斯的掌權人，居然對你行大禮？！

    泰瑞爾則是面容呆滯，比起猜疑安格爾的身份，他更在意的是，為何李昂瑞克如此篤定，只有那個少年可以救麥格妲？他憑什麼有這種信心？

    一個打扮的古裡古怪，玩鳥遛鳥，乳臭未乾的少年，有什麼資格去拯救連他們也無法救治的病患？

    身後的齊聲跪地，並沒有讓安格爾停下離開的腳步。

    「我先前就說過，我從未答應過你的要求，我來這裡也只是好奇。至於救人……」安格爾的身影慢慢踱入黑暗之中：「我可救不了，就讓諸位醫學大家，想好方案慢慢診治吧。」

    突然，安格爾頓了頓足，在李昂瑞克充滿希望的眼神中轉過身來。

    「我差點忘了一件事。」安格爾指著泰瑞爾，微微一笑。陰暗的走廊，配合窗外灑下的月光，將安格爾的輪廓勾勒的越發深刻。

    一道肉眼不可見的魘幻氣息，從安格爾的手指尖鑽了出來，竄進了泰瑞爾的眉心。

    「一個小小的懲罰，時限三天。」

    話音落下，泰瑞爾突然指著安格爾驚呼一聲「魔鬼！」，然後戰戰兢兢的後退，他的身後是黑德里克，當他轉過頭看到黑德里克時，他嚇的眼睛一白，口吐白沫的暈倒在地，昏迷之前黑德里克聽見他叫了一句——「羊魔人！」

    這突發情況，除了李昂瑞克知道是為何外，其他人都是一臉懵的。

    怎麼突然，泰瑞爾就像發瘋了一般？

    尤其是黑德里克，不僅懵逼，而且他的臉色也黑沉沉的。他的鬍子修成三角形，臉皮又鬆垮瘦削，看起來就像是山羊一樣，平時裡最討厭別人說他長得像山羊；所以聽到泰瑞爾突然大叫「羊魔人」時，他恨不得當場摔桌子走人！

    「伯爵閣下，我們的交易不成立。不過我希望明日午時之前能看到我想要的東西，否則……」言未盡，但話語之中的威脅之意，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出來。

    李昂瑞克此時心情絕望，但他依舊強打著精神點點頭：「大人，請放心。我立刻安排人將卷宗送到大人的宅邸。」

    這也是安格爾頭一次用出威脅的語氣，但效果出奇的好。他其實並不想以勢壓人，但有時候偏偏這樣做，卻是最快捷最方便的方法。

    既然達到了目的，安格爾想了想，決定說些真正有用的話：「我不救治你的女兒，只因為我知道，我救治不了。我先前檢查過了，他們的身體並沒有問題，所以問題還是出在那個小黑影身上。」

    「如果伯爵閣下能查清那個小黑影的事，我不介意去瞭解一下背後的事情。」安格爾留了一個念想給李昂瑞克，他對小黑影的確有興趣，大概是對超凡事情天生的敏感度，覺得那小黑影背後或許有一些隱秘。

    不過他並不想親自去查，他初來乍到，對沃特格拉斯並不怎麼瞭解，就算要去查也要花費大工夫。所以把此事交給了李昂瑞克，如果他真能查到小黑影的事，他不介意摻上一腳。

    李昂瑞克原本已經絕望，但聽到安格爾的話，眼神中又燃起一絲希望。忙不迭的點頭：「我會立刻去打聽！」

    「不要大張旗鼓，免得打草驚蛇。」安格爾補充了一句，然後又看向眾人：「最後，我給諸位一個提示，是我先前發現的小細節……注意一下，所有病人的發色與瞳色。」

    「言盡於此，」光影之下，安格爾笑眯眯的道：「荒誕的劇已經落幕，各位晚安。」

    語畢，安格爾開啟了無邊靜寂，融入了黑暗走廊之中。

    但在其他人看來，安格爾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人呢？他怎麼會消失了？」黑德里克驚呼道，拉住李昂瑞克：「我剛才眼睛沒看錯吧，他是消失了對吧？」

    李昂瑞克沒有回話，只是站了起來，對管家低聲吩咐：「把假面大人要的卷宗送過去，還有，去查查那個小黑影的事……記住要低調。」

    卡洛琳看了看突然消失的安格爾，又看了看昏倒在地，被黑德里克搬到病床上躺著的泰瑞爾。

    泰瑞爾在昏迷中，還時不時的說著夢話：「不要過來，走開，惡魔！啊，救救我，不要殺我……」

    卡洛琳陷入了思慮中，她想起曾經作為拂煦王庭御醫時，在王庭圖書館裡看到的一些隱秘。

    半晌後，卡洛琳抬起頭：「李昂瑞克，那個少年，他是……巫師嗎？」

    卡洛琳的問題，讓李昂瑞克動作一頓。一旁的黑德里克也看了過來，他雖然沒有去過王庭圖書館，但民間傳說中也有巫師的身影，不過一般而言，傳說都將巫師與邪惡劃上等號。

    「這與你無關。」

    「告訴我，我想知道。」卡洛琳眼神執著：「他就是巫師吧，要不然你為何會如此求他。或者說，他其實就是無影症真正的幕後黑手？」

    李昂瑞克喝斥道：「卡洛琳醫師，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假面大人在一週前才來到沃特格拉斯，與此事並無關聯。」

    「巫師不是都與冷漠為伍嗎？說不定他早就到了，只不過一週前才進入沃特格拉斯。」

    「我說過他不是！幕後黑手我有頭緒，並不是假面大人！」

    卡洛琳低垂著眼，淡淡道：「所以，你承認了。他果然是巫師，對嗎？」

    不等李昂瑞克回話，卡洛琳走到泰瑞爾面前，低聲嘆道：「老傢伙就是很頑固，明明知道救不了人，卻還亂發脾氣。」

    「看吧，踢到鐵板上了吧。」卡洛琳：「李昂瑞克，泰瑞爾沒事吧？」

    李昂瑞克沉默了一會兒，終是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假面大人說是小懲，應該不會出大事。」

    卡洛琳「嗯」了一聲，感慨道：「沒想到，傳說竟然是真的。等泰瑞爾醒了，我會好好和他談談，還有，能把那位少……假面大人的地址給我嗎？我想去拜訪致歉。」

    李昂瑞克沒有說話，這件事他肯定不能做。

    卡洛琳：「也罷。」

    這時，聽完全程的黑德里克帶著震驚，「難怪伯爵大人您會親自陪他過來，原來真的只有他才能解決……泰瑞爾剛才那樣做，已經開罪他了吧？」

    提到這茬，李昂瑞克也是忍不住橫眉冷對，「原本我和假面大人就不熟悉，這下，可能更難親近了。泰瑞爾，真是……唉！」

    卡洛琳：「我也很自責，我跟著過來，其實就是來攔住泰瑞爾的，但我心中也是帶著偏見，才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李昂瑞克：「不說這些了。剛才假面大人說，所有病人的發色與瞳色，這是什麼意思，你們過去看看？」

第354節 莫名其妙的質問

    安格爾當晚就收到了李昂瑞克送來的卷宗。

    近八百年來，格里芬家族記錄的各種隱秘之事，全在卷宗內。安格爾一開始還是在尋找巫師的蹤跡，但看到後來，視線卻被各種亂七八糟的紛繁事情給轉移了。

    可以說，這真的是一部極為狗血的卷宗。很多故事，安格爾就算是看，都不會有這麼精彩。什麼基某山伯爵？什麼王子復仇記？在這卷宗中記載的事情中，都只是小事。

    整個拂煦王庭簡直就是個綱常亂七八糟的大本營，堪比安格爾曾經閱讀過的希臘神話集。

    安格爾看的嘖嘖稱奇，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簡直無法從史書去判斷。譬如當今拂煦王庭的王后叔華伊，她與如今的國王拜粵喀拉，極有可能是親兄妹。不過明面的史書上記載，他們毫無關係，一個是大臣之女，一個是王庭貴胄。

    光是腦補，就能補完一出暗黑宮廷戲。

    不僅僅是王庭之事，貴族之間的蠅營狗苟也被記錄了下來，其中最讓安格爾咋舌的是拂煦王庭的九大支柱家族之一的羅德尼家族。這個同格里芬家族齊名的大型家族，很有可能在六代之前就已經不再有真正的嫡系，傳到如今可能更是一個真正羅德尼家族的人都沒有了。如今的羅德尼家族，其實並不是真正的羅德尼，而是某個獵戶的後代。

    因為，七代之前某個羅德尼家族的族長，其性取向突然打了個岔，對女人沒有興趣，他的愛人是一個山野獵戶，而那個獵戶暗地與羅德尼家主私通，明面上卻娶了好幾個妻妾開枝散葉，這些「葉」就是如今的羅德尼嫡系與旁支。

    類似的事情，不一而足。其狗血程度，讓安格爾在嫌惡中又帶著忍不住往下看的慾望。

    等到翻閱完卷宗時，天色已經浮白。

    看完後，安格爾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突然覺得，或許世間最大的惡，真的不是來自深淵，而是凝視深淵的那雙眼。他們以為讀懂了深淵，但其實不過是誤解，深淵不惡，惡的是閱讀深淵的那顆人心。

    人性比他想像的還要惡毒。

    當然，除了這些狗血的事情，安格爾也注意到了他真正要找的東西——巫師的描述。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三百年前，拂煦王庭曾經還出了一個學習巫術的公主，史書記載這個公主失蹤了。但根據格里芬家族的秘密記載，這個公主其實是離開了王庭，去追尋不朽之法了。

    安格爾特別注意到，卷宗裡記載，這個公主離開的地方就在——天堂海。

    天堂海其實就是玻亞海灣連接的那片海。算起來，雖然沃特格拉斯是個內陸海港城市，但這片內陸海也算是天堂海的支流。

    「如果下個月的超凡聚會上得不到消息，倒是可以沿著天堂海走走。」安格爾暗忖。

    卷宗裡記載的超凡事情雖然不少，但基本都是那位公主提供的。譬如巫師、術法，這些泛泛的概念都記載了一些，不過就是有些假大空。安格爾估計，是那位公主對巫師的見解太狹隘，導致這些記述也很簡單。

    再然後，就沒有其他有用的消息了。

    安格爾有些失望，果然對凡人的記錄就不該抱太大期望。好在內裡的故事很精彩，讓安格爾更瞭解人性之惡。也讓他在未來面對任何人時，都多了一份嚴苛的戒心。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收穫吧。

    雖然忙了大半晚，又看了這麼久的卷宗，但安格爾的精神卻並不疲憊。大概是他晉級二級學徒的關係，他的抗疲乏能力增加了不少。連續熬夜三四天，依舊可以精神奕奕。

    他沒有打算去休息，而是拿出全息平板，開始正式研究起傳聲術。

    這項術法，安格爾的基本理論已經沒問題了，雖然他學的是地球的聲波學，和巫師界的聲波學有本質的區別。但畢竟這只是個1級戲法，用不了那麼高深的知識，基礎的皮毛就足以應付了。

    接下來，就是開始計算與建立模型。

    時間就這麼一點一滴的逝去，期間杜姍奶奶還帶著多多洛出門遛彎，多多洛雖然依舊不開腔，但經過這幾天的教導，他清澈的眼神中，如今卻多了些清明。

    靠近午時，安格爾對一組數據剛剛計算到結尾，還沒來得及驗證時，突然聽見一陣敲門聲。

    門外站的是一個穿的特別隆重，手裡還拿著枴杖的年輕男子。

    看著熟悉的面具，安格爾挑挑眉：「真意外，你今天怎麼會到這來？難道，暗影已經來了？」

    安格爾算了算時間，距離超凡聚會還有一週時間，與會人員提前到也屬正常。

    「暗影什麼時候到，我不知道。或許他根本沒離開過沃特格拉斯也說不定。」門外的男子向安格爾頷首：「怎麼，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安格爾讓開路：「請進。」

    毋庸置疑，來人正是魔術師。安格爾參與超凡聚會的引路人。

    安格爾剛到沃特格拉斯時，魔術師多次想要邀請安格爾進入他的圈子，安格爾都婉拒了。原因很簡單，三觀不同。而且安格爾也不會一直留在這一畝三分地。

    魔術師自從摸清了安格爾的想法後，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他這兒了。

    安格爾拿出一個杯子，「送水術」汨汨流入杯中，然後遞給魔術師：「你知道的，我這沒茶沒酒，喝水只能喝白水。」

    魔術師眼帶羨慕的看著這一手「送水術」，他雖然是個巫師學徒，但他只是得到前人的遺贈，才偶然踏入了巫師界。所以他會的戲法少之又少，這種造水的戲法他就不會。

    「你今天來我這，有什麼事？」安格爾坐在沙發上，看向魔術師。

    魔術師喝了一口水，水質甘甜，十分爽口。他正要回答時，眼睛突然被几案上亂糟糟的紙張吸引住了。

    紙張上寫滿了各種數據與公式，他看了一眼，發現在凌亂的公式中，他唯一認識的就是「塞繆爾傳導公式」，這是一種魔能公式，他在傳承中看到過。但具體如何用，他是完全不知道的。

    但在這張白紙上，不僅有塞繆爾傳導公式，還有很多他根本不認識且更複雜的魔能公式。

    這是不是代表著，安格爾對巫師的事情，其實比他知道的多得多？或許……連實力都比他強？

    「這是什麼？」魔術師指著几案上的白紙問道。

    安格爾不置可否的道：「在你來之前，我正在對某種戲法進行推導。」

    「什麼戲法？」魔術師興奮的追問道。

    安格爾並未說出口，而是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問的太多了。」

    頓了頓，安格爾用魔力之手，將几案上所有的白紙整理到了一遍。然後回過頭看向魔術師：「你還沒回答我，你找我有事嗎？」

    魔術師心中暗罵一句，臉上卻是堆滿笑意：「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難得能遇見一個新的同儕，想要多多交流。」

    安格爾無所謂的點點頭：「交流可以。還是那句話，你想獲得什麼，就要付出什麼。」

    這是很正常的等價交換，安格爾甚至願意為此稍微吃點虧，你就算說了一個我會的知識，只要是正確的，他都可以進行相應的交換。畢竟，魔術師是他進入超凡聚會的引路人，給點福利也無妨。

    但偏偏魔術師想耍不入流的手段，他每次過來交流，想要知道的都是對自身大有裨益的戲法。但交換出來的卻是毫無價值的普通知識，甚至就是普通人的知識。

    這種不對等的交易，安格爾怎麼可能願意交換。所以最後魔術師都是鎩羽而歸，如今安格爾再提此話，他依舊是磨磨唧唧，不肯付出實質的代價。

    安格爾覺得自己做的很公平，但魔術師卻認為安格爾在強人所難，他會的戲法就那麼兩三個，而且全是大眾的戲法，唯有1個特殊的戲法，如果交流出去了，他拿什麼去震撼其他人，所以他覺得安格爾就是小氣。不過他卻忘了，他自己付出的東西是渣滓，憑什麼換取別人的琳瑯？就算是做生意，也不是這麼做的。該有的成本，還是得付。

    魔術師表情難看：「好吧，既然你不願意交流。那我說說其他事。」

    安格爾在心底冷笑，是誰不願意交流了？明明自己敝帚自珍，還埋怨別人。

    魔術師：「你不是說要離開沃特格拉斯，尋找巫師組織嗎？」

    「沒錯。」安格爾點點頭。

    魔術師冷笑道：「那你昨天晚上為何去找李昂瑞克？你們有什麼陰謀！你是在向他告密，然後出賣我？」

    安格爾：「……」他真的很想問一句，你臉有多大？

    「我去找李昂瑞克，這有什麼嗎？難道我連自由見人的權利都沒有了嗎？」安格爾用同樣的語氣反問他：「你討厭的人，就不許別人去接觸？這是什麼理？」

    安格爾就差沒說出：你算哪一根蔥？

    「你不一樣！」

    「我有什麼不一樣？我也是人。」

    魔術師眼底閃著厭惡：「人？我們不是人，我們是超越了人類的偉大存在！我們是超凡者，骯髒的人類，怎麼能與我們相提並論！」

    又來了……安格爾嘆氣，這傢伙就是三觀太奇葩，讓他實在不想和他多說，甚至連爭辯都懶得爭，因為他的三觀已經固定，怎麼爭都是你的錯，是世界的錯。

    就像「人與巫師」這個問題。哪怕巫師再邪惡，以屠盡「人類」為樂，但只要是個清醒的巫師，一個有智慧的巫師，就絕不會輕易抹滅「生而為人」的曾經。

    而魔術師，明明只學過兩三個戲法，超凡也超的有限，多來點普通人，用身體都能堆死他。卻偏偏要發出，許多正式巫師都不會去發的言論。

    對於魔術師的話，安格爾只是淡淡道：「哪一天你拋棄了自己的肉身，墮落了你的靈魂，抹滅了思維空間深處的精神印記，那時候你再來說這番話，會更有力度。」

    魔術師冷冷道：「我也希望那一天能早點來到。」

第355節 金發碧眼

    話不投機半句多。安格爾表情開始出現不耐煩，準備要趕人了。

    魔術師心知肚明，暗地裡咒罵安格爾，明面卻是不動聲色：「好，這個問題先放下。我就問你，你去找李昂瑞克到底幹什麼？」

    安格爾本不想解釋，但他看著魔術師，突然眼睛一轉：「你在沃特格拉斯待了多久？」

    魔術師一怔，明明他是來質問的，怎麼突然被反問了呢？不過這個問題並不涉及秘密，所以他也沒有抗拒，冷冷道：「十年。」

    安格爾：「既然你在這裡待了十年，那你該聽說過，去年開始的無影症吧？李昂瑞克找我來，便是為此。」

    「無影症？」魔術師臉上露出一絲恍然：「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他會對那群失去影子的人高高抬起，輕輕放下呢。」

    安格爾挑眉：「我是對此毫無瞭解，所以他找我去也是白找。」

    魔術師語氣帶著一絲譏諷道：「我知道了，看來我是誤會你了？」

    「誤會就算了，我現在就是很好奇，這些無影症是怎麼回事？你可知道什麼內幕？」

    魔術師頓了頓，腦筋一轉：「我對此瞭解不多，不過如果你想要知道，我也可以給你說。不過……要交換。」

    安格爾好笑道：「你想交換什麼？」

    見安格爾沒有拒絕，魔術師心中一喜，計較著該換什麼東西能讓價值最大化。他眼睛又瞟到了几案上的白紙，心下一動：「不如就交換你剛才推導的那個戲法？」

    安格爾似笑非笑：「你可知道剛才我在推導什麼？」

    「不知道，但這樣才刺激啊。就算你推導的不是什麼厲害的東西，或者我已經瞭解的術法，我吃點虧也認了。」魔術師腆著臉皮道。

    他話是這麼說，但他心中認定，安格爾推導的戲法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玩意兒，那麼複雜的推導式，說不定是什麼特殊的戲法……魔術師為自己的機智鼓掌。

    安格爾拿過寫滿公式的白紙，隨意指了其中一個魔能公式：「你知道這條魔能公式的名字嗎？」

    魔術師搖搖頭。

    安格爾：「這條魔能公式名為『才古補充式』，是神秘側音系1級戲法的通用公式。」

    「所以，你懂我意思嗎？」

    魔術師眼裡露出驚喜：「你在推導1級戲法？」他強壓住往外冒的喜悅泡泡：「那只能說，我的運氣不錯，賺到了。」

    聽到魔術師如此不知廉恥的話，安格爾胸口一悶，他真的很想解剖這傢伙的大腦，他的構成是不是和普通人的構成不一樣？腦回路真特麼清奇！

    安格爾也不想打迷糊眼了，冷冷笑道：「別裝傻了，一個對我可有可無的情報，憑什麼換到一個神秘側的1級戲法？我話撂在這兒了，別說1級戲法，光是『才古補充式』都換不到！」

    安格爾不給面子的話，讓魔術師臉色瞬間變得難堪。

    ——我憑本事騙資料，你憑什麼罵我！

    魔術師想要撂狠話，但看著安格爾陰森森的目光，最終還是放棄了爭辯。從安格爾能單獨推導1級戲法，他就知道自己的實力肯定遠遜於安格爾。在實力至上的巫師界，他除了伏低做小外，別無他法。

    魔術師壓制住心中的怒氣，吶吶道：「那你覺得能換什麼？」

    安格爾沒想到這傢伙還挺能屈能伸的，居然忍下來了。他都打算用實力碾壓，強行逼他開口了，甚至做好接下來一段時間囚禁他，免得他跑了沒辦法進超凡聚會。

    既然魔術師能忍下來，安格爾也沒有理由去強逼：「你想換什麼？」

    「我不想換知識，我就想要戲法。唔，哪怕0級戲法也可以。」

    如果魔術師想換知識，安格爾還有些踟躕。畢竟比起戲法而言，知識更加重要。但他偏偏捨棄了根源，去要毫無意義的「答案」。安格爾對此倒是樂見的。

    就像是做作業，別人只找你要答案。這種只說結果的事，幾秒鐘就完結了，屬於舉手之勞。但如果別人找你要過程，他還要講解半天，純屬費心費神。

    安格爾故作沉吟，作出糾結的表情，在魔術師忐忑的眼神中，終於點點頭：「那好吧。就用剛才那個送水術作交換，如何？」

    雖然送水術不是攻擊術法，但用來在凡人面前裝逼卻是不錯的，而且他付出的消息也不算太珍貴，於是魔術師毫不猶豫的點頭同意。

    送水術本就是安格爾靠著全息平板推導出來的，其實說他是0級戲法，都有點高估了。但0級戲法已經是最低級的戲法，已經沒有更低的了。

    在安格爾心中，送水術其實頂多算是不入流的戲法。

    花了幾分鐘的時間，安格爾將送水術的要點與模型寫了出來交給魔術師：「三天之內，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超過時限，不予解答。」

    得到了「送水術」後，魔術師也不再賣關子，說出了他瞭解的東西——

    「其實我對那些失去影子的人，也不怎麼瞭解。但我知道一件事，或許與這些失去影子的人有關。」

    ……

    魔術師說完後，便帶著送水術歡喜的離開。

    另一邊，安格爾坐在客廳，眼底光芒閃爍。魔術師知道的東西的確不多，甚至比安格爾所瞭解的還要少一些，好歹他還見過那個巴掌大小的小黑影，魔術師卻連小黑影是什麼都沒聽說過。

    但別看魔術師的三觀詭異，他能自學成才，也一定是有優點的。他的觀察力與聯想力不輸於安格爾，甚至因其腦洞過大，還略有勝之。

    根據他所說，他對超凡之事很敏感，之所以能成為巫師學徒，也是因為四處探索超凡無意間獲得了巫師的傳承。

    在「無影症」出現後，他就知道肯定是超凡之事。帶著可能會得到好處的心態，他偷偷的跑到金色十字醫學院的0號病捨去觀察過。安格爾發現的細節，他也發現了。

    所謂細節，便是所有被剝奪了影子的人，髮色與瞳色其實都是一樣的。

    ——金發碧眼。

    安格爾昨夜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從最初的那個男子，到伯爵之女麥格妲，所有的人全是金發碧眼，或濃或淡，或清或明，有的還有些雜色，所以分開來看還真不容易注意這一點。

    安格爾能注意到也是因為超凡的洞察力，沒想到魔術師也注意到了，可見他的洞察力並不遜於安格爾。

    除此之外，魔術師的聯想力也很不錯。當看到所有患者都是金發碧眼時，他想到了一個人——「暗影」。

    兩年前加入超凡聚會的「暗影」，每次聚會都極其低調，很少說話。但他每次開口，都是金玉良言，讓眾人收穫很多。所以魔術師對他十分注意，甚至有想私下結交的意思。

    但「暗影」卻無動於衷，魔術師心有不甘，不過並沒有放棄觀察暗影。

    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每一次超凡聚會時，暗影都坐在拂煦王庭到來的美女學徒卡芭莎身邊。

    一開始魔術師以為「暗影」有色心，是覬覦卡芭莎的美色，但後來他慢慢發現了一點，暗影似乎對卡芭莎沒有任何興趣。

    這就讓魔術師有點疑惑了，既然對卡芭莎沒興趣，為何一直坐在她身邊？而且魔術師發現私底下，暗影也不曾聯絡過卡芭莎。

    後來，某一次聚會上，失聯很久的小約翰突然到來，而這次聚會卡芭莎因為有事缺席了，暗影便坐在了小約翰身邊。

    再後來，半年前魔術師在沃特格拉斯偶遇了暗影，熱情的招待他去魅色酒館。暗影沒有推拒，當時魔術師在魅色酒館點了七八個舞孃作陪，最後能近暗影身的舞孃只有三個，而這三個恰恰都是金發碧眼。

    魔術師想起卡芭莎，又想起小約翰。這兩人雖然是一女一男，但他們也有一個共同特點，便是金發碧眼。

    聯想到「無影症」的病人，再想想「暗影」的嗜好以及其代號，魔術師心中有了一個推測。

    「無影症」或許就是「暗影」搞出來的。

    雖然魔術師有這個推測，但他從沒告訴過其他人，也沒有再去關注無影症。直到今天，安格爾詢問出來時，他才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魔術師的推測不見得是正確的，但一個嗜好金發碧眼，又是超凡者，代號中又有「暗影」的人，種種巧合匯聚在一起，顯然就不是偶然了。

    在魔術師離開時，他說了一句話。

    「你等著瞧，下個月超凡聚會的時候，小約翰和卡芭莎都不會來。所以，如果暗影坐在你身邊，我的推測就肯定是正確的。」

    安格爾自己就是金發碧眼，在小約翰與卡芭莎不赴會的情況下，如果暗影真的坐在他身邊，魔術師的話必然是正確。

    「到時候再看看吧。」安格爾搖搖頭，決定暫時將之放在一邊，畢竟這件事與他並沒有太大的關聯。他之所以上心，原本只是冥冥中的直覺，認為這件事可能會讓他脫出這片泥沼，早日回歸真正的巫師界。

    如今看來，這件事的背後很有可能與「暗影」有關，他本身就要找暗影，所以關不關注無影症也就無所謂了。

第356節 海港的騷動

    安格爾在三天後，也就是凍土之月來臨時，在全息平板的幫助下，終於將傳聲術的模型構建成功。

    其他的巫師學徒在構建一個新的戲法模型時，一般都要耗費魔源中3/4的魔力，原因主要是其他學徒的等階與戲法一般都持平。

    但輪到安格爾構建模型時，最後耗費的魔力連魔源三十分之一都不到，從這也可以看出他的等階超過戲法水平太多。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一來是《奇點散射冥想法》的緣故，修煉基本沒有瓶頸，效率極高；二來則是在那片位面夾道內，修煉速度還莫名加快了好幾倍，在位面夾道時他又不能專心去做戲法研究，只能一心修煉。最後的結果，就是如今他等級到了，實力卻還沒跟上。

    好在，真正拚鬥時，他還有其他秘密武器，所以他目前倒是沒有太著急。戲法的問題，只能多騰出時間來鑽研，畢竟如今他要學習的戲法，多是對知識的理解與融合，不是說學了立刻就會。

    研究完傳聲術，安格爾接下來著手的就是「癒合術」，這個戲法也屬於必學的戲法之一。

    不過安格爾正打算開始研究時，又有人敲起了門。

    剛一打開門，安格爾便看到一張滿臉青白的老臉。

    在看到安格爾的時候，他的眼中帶著驚懼，畏畏縮縮的道：「假假…假面大人…我，我…」

    哆嗦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假面大人，泰瑞爾這幾天經過反省，已經知道錯了。請求大人原諒他吧。」說話的是一個滿臉褶皺皮的老太太，安格爾記得此人，國寶級醫師卡洛琳。

    至於哆嗦打顫的老者，正是先前氣焰滔天的泰瑞爾。如今的他，被恐怖幻象折磨了三天，徒留骨瘦形銷的皮囊。就連精氣神都去了七分，哪還有前日的氣焰。

    「該懲罰的我已經懲罰了，以後不要來打擾我。」安格爾不想耗費時間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所以他毫不猶豫的關門了。

    回到客廳後，安格爾沒有繼續研究癒合術，而是思索起泰瑞爾造訪的事。

    他思忖的不是泰瑞爾本身，而是這些人一個個的來造訪，讓他不勝其煩。巴爾和魔術師暫且不提，李昂瑞克和泰瑞爾明顯是暗地裡查過他，才曉得這裡的地址。

    調查也就罷了，他本身也沒有隱瞞蹤跡的意思。但這群人，肆無忌憚的打擾他，這就讓他有些不爽了。他這裡又不是酒館，任誰去留。

    想了想，安格爾叫來了杜姍，讓她這些日子暫時不要出門，就在家裡教學。然後他在房子附近佈置了幾個幻術節點，構建出一個基礎幻境。

    這個幻境對人體本身並沒有傷害；但安格爾融入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任何踏進幻境的人，都會被魘幻氣息勾動內心恐懼的事……至於最後會造成什麼結果，安格爾懶得去想，打擾他的思緒總要付出代價的，不是嗎？

    夜色初上，安格爾循著月光，沿著幽幽水道，來到了海灣區的中心。

    這裡有一片寬敞的廣場，地磚呈扇形，帶著優雅的痕跡。廣場中央是一座雕像，雕刻著閱讀書籍的沉思老者。雕像周圍一圈則是噴水池。

    白日裡，這裡人滿為患，人們逗逗飛鳥與白鴿，聽聽賣藝人的樂曲，生活好不愜意。

    但此時，夜深人靜。廣場沒有一個人，除了晚風的呼嘯聲，只有噴水池還在持續不停的發出汨汨水聲。

    安格爾壓低帽子，緩緩走到廣場的盡頭，這裡有一座就像禮拜教堂的多塔大殿。

    ——這就是在沃特格拉斯的學界裡，享譽至高盛名的中心圖書館。

    安格爾走了進去，前廳中有站崗的鎧甲守衛，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了安格爾，全都視若無睹。

    穿過一條映照著不規則彩色玻璃窗的幽深長廊，他來到了大廳一層。這裡數十個書架整齊的擺放著，每一個書架前面都標記了分類，不過安格爾直接忽略了這些書籍，他並沒有在此停留，而是繼續往前走。

    根據巴爾提供的情報，在一層大廳的盡頭，有一條通往地下室的通道，而安格爾目的地——古籍密庫，就在那裡。

    一路上他遇到了好幾隊值夜的守衛，但在「無邊靜寂」的效果下，沒有人阻攔他。

    很順利的來到了古籍密庫。

    密庫的鑰匙一分為三，被圖書館的館長，以及兩個副館長分別掌控著，其他人想要進去，必須要得到三個館長的授意。

    安格爾卻懶得管這些，精神力觸手伸入孔洞中，繁複的鎖芯就這麼被他輕輕撥開。

    進入了古籍密庫後，安格爾隨手在門前佈置了個幻境，讓人不會發現這裡的狀況。

    古籍密庫不大，約莫十多個書架。雖然充滿了陳腐味，但並沒有看到灰塵，可見這裡有人時常清掃。

    安格爾沒有浪費時間，直接一本本的翻閱起來。

    根據那個開診所的女子所述，她的爺爺是在書中看到的「蛇盤桓於權杖」的圖案。所以安格爾並沒有細讀，而是操控了三隻魔力之手，再加上自己的雙手，同時翻閱四本書，只要看到有類似圖案就停下來。

    他的翻閱速度極快，幾秒鐘就翻完一本。再加上他同時翻閱四本書，所以效率更高。

    時間就在他翻閱的時候，慢慢流逝……

    ……

    海灣區在靜謐中熟睡時，在沃特格拉斯的陸上區域，還處於華燈未央的階段。尤其是塔羅海港，整個拂煦王庭最繁華的內陸交易港，更是徹夜不眠。

    卸貨的水手，取貨的商家，換了一批又一批。停港的船隻，也絡繹不絕，許多早上就到了海門，排隊入港至夜晚的也比比皆是。

    這樣熱鬧的景象，會一直持續到凍土之月的下旬。然後塔羅海港會經歷三個月的清閒，一直到繁花之月上旬，海道解封后才會再次迎來八方人潮。

    「到你換班了？今天還有多少船入港？」塢台的負責人遠遠就看到一個披著黑絨披風，穿著夜勤制服的男子走了過來。

    這個男子是從海門換下來的夜勤人員，所謂海門，其實就是和陸上城門差不多，負責登記外來人員的停留情況，以及發放臨時居留證明。不過海門登記的是船隻，而且比起城門更忙。在城門都停歇的時候，海門還分為日勤和夜勤進行兩班倒，可見他們的忙碌程度。

    夜勤男子搖搖頭：「數不清，就目前排隊的船來看，就要忙碌個兩三天。而且我聽說天堂海又解禁了，看樣子午德帝國、夜芙王朝的商輪都要渡洋而來，到時候更是沒時間休息了。」

    塢台負責人拍拍夜勤男子的肩膀：「就這兩週了，忙過這一段時間，你就可以休息三個月，到時候海門值勤又會成為所有人羨慕嫉妒恨的工作了。」

    夜勤男子不置可否：「雖說可以連休三月，但我其實還是更想去城門工作，時間更穩定。」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水手和搬運人員全都停了下來，還有一部分人高呼著「船沉了！快去救人！」。

    夜勤男子回頭一看，眼睛驀然瞪大：「糟糕，好像是海門出問題了！我過去看看！」

    夜勤男子說罷，轉過身就沿著岸邊，朝著海門跑去。

    海門值勤的有六條船，都分佈在海門水欄附近，夜勤男子衝到海門水欄時，發現出事的果然是海門值勤船！

    一條長約十五米的值勤船，從正中間的龍骨被折斷，如今就像一個「v」字，漸漸的沉入海面。

    未浸入海面的部分，被熊熊的火焰灼燒著。為了不被活活燒死，船上還活著的夜勤不得不跳入水中，在星月照耀下的海面沉沉浮浮，呼救聲四起。

    岸邊的水手，以及其他值勤船上的夜勤紛紛跳入冰冷的海水中，游向落水之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船會從龍骨正中折斷！」夜勤男子驚呼出聲。

    尖叫的，呼救的，哭泣的，救人的……在這一團亂麻中，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一條不起眼的獨木舟用悠閒的步調，慢慢駛入了塔羅海港。

    獨木舟停泊入港後，一個穿著黑色皮靴的男子，踏上了岸。

    「手生了啊……砍掉一條船，居然用了三分之一的魔力。」皮靴男活動活動肩膀，低聲自喃。

    隨著他的上岸，周邊突然颳起一陣冷風，遍佈船塢的油燈，也被這陣風吹滅了數盞。

    皮靴男子用手壓住被風吹的邊沿撲騰的牛皮寬簷帽：「啊咧啊咧，這麼熱情，這麼亟不可待，不愧是我的小可愛們。」

    隨著他話音落下，三道小黑影倏忽間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與此同時，風也停歇了。

    小黑影湊到他的耳邊，低聲述說著什麼，皮靴男一邊點頭，一邊朝著夜幕深處走去。

    當離開海港範圍時，小黑影將十多個灰色的小布袋交給了皮靴男，然後發出一陣陣詭異的笑聲，融入了黑夜裡。

    皮靴男看著掌心上還在扭動的小布袋，嘴角咧開一抹森然的笑容。

    皮靴男收好小布袋後，便一路朝著中心區走去，當走到一條深幽的小巷中時，他突然轉過頭，看向一處幽影。

    「出來吧，跟著我這麼久，為什麼不敢露面？」

    皮靴男定定的看著那處幽影，隔了好一會兒，一道小小的黑影邁著猶豫的小腳步走了出來。

    皮靴男伸出手，「過來。」

    小黑影踟躕了一下，還是跳上了皮靴男的掌心。

    「說吧，有什麼事？」

    小黑影慢慢踱步到皮靴男的耳畔，低聲嘀咕了幾句。皮靴男鋒利的劍眉一挑：「你被人看到了？啊咧啊咧，這事真不好辦啊。」

    小黑影愧疚的躬著腰。

    「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等到黑影離開後，皮靴男才輕聲道：「有趣，竟然在這裡會出現一個能夠感知到庫拉庫卡的人……」

第357節 雪夜偶遇

    安格爾翻了近大半個晚上，終於在一本《醫者之誓》中，看到了「蛇繞權杖」的線索。在這本書中，畫了好幾副遠古醫師救人時的場景，或許為了神化醫師的地位，他們治療患者時都帶著一個用蛇環繞的權杖，且全身發著光芒。

    其中最神奇的圖，是一副四格連環畫，講述了遠古時發生的一件事：拿著蛇杖的男子，面前有一團發光雲狀。在「光雲」的提醒下，男子救活了蔓延一城的病疫。

    如果不是作者刻意「神化」，安格爾能想到的，擁有如此超凡之力的就只有巫師。而那「光雲」，或許是某種大型的治療術法。

    翻到最後，書中又出現一張繪有「蛇繞權杖」的圖。

    不過這張圖並沒有手持蛇杖的醫師，而是在一座廣場上，「蛇繞權杖」成了雕像，無數穿著白袍的醫師捏拳放胸，低下頭對著雕像。

    整張圖看上去充滿著肅穆與神聖感。

    其下寫著此圖的名字：入職宣誓圖。

    所有的醫師在入職時，都會進行宣誓。這個誓言包含了「對病人的盡職，對自我的苛求，以及對醫學的尊重」。這幅圖，便是一個入職的宣誓圖。

    翻完了這本書，安格爾的腦海裡疑惑更甚了。

    前面的圖，「蛇繞權杖」是醫師手中的工具，到了最後，它竟然變成了醫師宣誓時的信仰，這就很奇怪了。

    安格爾思索了一下，或許一開始的那些圖，其實指的是某個專研治療的巫師，他救人的事蹟被人們傳頌，便有了前面的圖。後來，巫師離開了，他的事蹟慢慢被歌頌著，在這種長時間的歌頌下越來越神化，到了最後，連他的蛇杖都成了入職宣誓時的對象。

    這是安格爾能想到的完整邏輯。

    不過……這與阿克索有什麼關係？這與波克拉底又有什麼關係？！

    翻了大半天，找到的「蛇繞權杖」僅只是一個遠古傳說？！一點也沒有提及蛇的名字，更沒有說明它的含義是什麼。安格爾最想知道的「波克拉底」之事，也沒有任何記述。

    感覺自己做了白工的安格爾，無奈的將密庫中的書籍復原，然後默默的離開。

    沿著原路返回，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中心圖書館。再次出現在廣場上時，安格爾意外的發現，空中悠悠蕩蕩的，飄下了點點白霜。

    ——下雪了？後知後覺的，安格爾才想起，這飄落的白霜其實是雪花。

    從小生活在溫帶臨海地區，來到巫師界也是處於四季溫暖的鏡中世界。安格爾在帕米吉高原看到過冰凍的大地，但他很少見到雪花，他記憶中只有很小的時候，去金雀帝國的都城時，看到過鵝毛大雪。如今驀然與飄雪重逢，原本沮喪的心情，不知為何突然好了許多。

    在飄飄蕩蕩的雪點裡，安格爾心情莫名靜謐，一步步的朝著來處走去。

    任何一個季節，都有它象徵性的標誌。雪，便是安格爾心中默認的「冬天的餽贈」。安格爾穿著的風衣，有寒暑不易的效果，所以他平時基本上感受不到到冬意。當他看到飄揚的雪花時，他才驚覺，冬天真的來臨了。

    或許是雪落的聲音太輕柔，搔動了安格爾心中那久未現身的感性。

    他想起了遠在他鄉的親人，想起了里昂，想起了喬恩。

    同樣是在凍土之月，他離開格魯鎮，隨著摩羅踏上了一方玄奇世界。時間一晃，就是兩年。

    兩年在巫師漫長的生命中，並不長。但對於安格爾來說，還是過得太快了，他還沒有成長到足以庇蔭家族的地步，也沒有尋找到救治喬恩的方法。

    如今，他更是連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雖然他心中一直在做自我建設，很快就能回去，但天知道這個「很快」是多久？一個月？一年？或者十年？

    而且，淨化花園也要開啟了，他能趕過去嗎？這也是個未知數。

    安格爾搖搖頭，將這些紛繁的思緒強行壓下去，太多的負面情緒會影響他的決斷。

    夜色越來越濃，雪花也越飄越多。

    安格爾沒有開啟淨化力場，任由雪花飄落在身上。他感受不到雪的涼意，但看著雪落在他身上，慢慢融化，他的心情就平靜了許多。

    迎著鵝絨般的大雪，安格爾發現幽黑的街道盡頭，有一間店舖的燈還亮著。

    那是一個小小的診所，安格爾來時就注意到了，透過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裡面的景象——

    狹窄的房間，明亮的油燈，簡單的桌椅。一個穿著白袍的年輕女醫師，坐在椅子上，手裡抱著一杯熱飲，一邊吹一邊抿，杯子裡冒出來的白霧，將她的眼鏡覆上一層蒸汽。

    安格爾路過這扇雪夜裡唯一亮燈的診所時，從落地窗看到的景象便是如此。

    安格爾只是略微頓了下足，便被一直無聊看著雪花飄落的女醫師發現了。她取下眼鏡，對著安格爾微微一笑。

    安格爾一愣，下意識的想要壓低帽子快步離開。但他思緒一轉，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醫者之誓》，又停了腳步，反是向女醫師點點頭，然後推開診所大門走了進去。

    女醫師一怔，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迎了上來。

    「外面的雪太大，來喝杯熱茶吧。」女醫師沒有問診，她看的出來，這個穿著奇怪的男子原本是沒有打算進來的，而且從其挺直的背脊與行動的步伐來看，似乎也沒有什麼病。她估摸著，應該是來避雪的。

    女醫師有條不紊的拿出水杯，摻了一杯熱茶過來。

    他以為對方會泡發酵的茶，所以安格爾原本想拒絕，但當女醫師走近時，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

    「我特別喜歡喝奶茶，所以我這裡也只有奶茶。」女醫師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先生，你試試吧，這是溫姆頓奶茶，在寒冷天喝特別暖身。」

    安格爾愣了愣，還是接了過來。

    不過他並沒有喝，而是先放在桌子上，取下高腳帽放在一邊，對女醫師微微一笑。

    女醫師這才發現，她口中的「先生」，不過是半大的少年。而且金發碧眼，皮膚光潔如上等的白瓷，十分英俊，甚至比她讀書時心心唸唸的那位學長還要帥氣。最重要的是，對方還沒有長開，就如此的好看，等他成熟了，那得多少女人惦記啊？

    女醫師不禁暗自搖頭，恨嫁太早。

    「我叫雪莉，是這家雪莉診所的主治醫師。」女醫師雪莉對著安格爾溫言笑道：「這雪來的太突然了，先生不如就在我這裡避一避。等到雪小了，再回去？」

    安格爾隨意的點點頭，然後問道：「雪莉醫師，您是從金色十字醫學院畢業的嗎？」

    雪莉一愣，緊接著臉上帶著一陣羞赧：「金十字是拂煦王庭最好的醫學院，我的成績可夠不上它們的招生標準。我是佛蘭醫學院畢業的，雖然我的母校並不出名，但其實出了很多名醫。如今住在沃特格拉斯的國醫卡洛琳女士，就曾是佛蘭醫學院的學生。」

    安格爾並不在意答案，他不過是藉著這個話頭，順勢問下去。

    「我聽說醫學院在畢業時，會有一個宣誓。我對這個很好奇，雪莉醫師，你能給我說說嗎？」

    雪莉有些疑惑，不知對方為何要問這種事。但畢竟也不是什麼私密，難得在值夜班的時候有人說說話，她也沒有隱瞞。

    「沒想到你挺瞭解的啊，你也想考入醫學院嗎？」

    安格爾沒有回答，只是勾起唇角笑了笑。

    雪莉暗罵，年紀輕輕就笑的這麼勾人……

    「你說的沒錯，我們畢業時會有一個醫師入職宣誓，但其實不止畢業，我們剛入學時也會宣誓。而且說的誓詞都沒有變，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雪莉背了一遍誓詞。

    和安格爾在《醫者之誓》裡看的誓詞基本一致，不過在「對病人盡職，對自我苛求，對醫學尊重」的主旨上多了一條：

    ——「對神學摒棄」。

    安格爾眼睛微微一眯，這多出來的一條很有意思，就連地球這種純攀科技樹的文明，都沒有把話說死，給「神秘」留了一線餘地。甚至著名的科學家，都呼籲出「科學的盡頭是上帝」，這種雖然有爭議，但倒逼哲學的話。

    反而是真正擁有「玄學」的巫師界，竟然出現了這種「對神學堅決摒棄」的言辭，還寫盡了誓詞中。

    「雪莉醫師，對病人、對自我、對醫學，我明白。但為何要對神學摒棄？」

    雪莉：「因為神學是權貴愚弄平民的手段啊，這世間並沒有神。而且，如果病人篤定神能治療他，我們作為醫師怎麼去救？我的教授曾經說過，神學是對醫學的玷污。」

    安格爾點點頭，對雪莉的話他大致上是同意，任何維安手段，都是權貴想出來的：譬如神學、譬如道德標準、譬如法律尺度。

    甚至雪莉所說，病人信神而諱疾忌醫，也的確有道理。

    不過，說神學玷污醫學，這話就有些過重了。

    所謂神學，安格爾的理解的並非是宗教，而是人類未知的東西。它可能是人們的猜測與臆想，或好如上帝，或壞如惡魔。

    這些總結起來，其實就是「未知」。

    都已經是「未知」了，你怎麼知道會「玷污」醫學。與醫師入職誓詞的其他相比，這個玷污一詞，用的太狠厲，

    安格爾雖然如此想，但他也沒有反駁雪莉，而是反問道：「你覺得世間有超凡的事嗎？」

    雪莉略帶猶豫：「應該沒有吧？」

    安格爾點點頭，不在繼續這個話題。

第358節 庫拉庫卡

    貫徹實事求是的科學精神，對醫生而言，是一件好事。安格爾也不準備在這個話題上多聊，而是從懷裡取出一張皮卷。

    皮捲上畫著一張圖，黑蛇盤旋於長錐。

    「你曾經見過這張圖嗎？」

    「沒有見過，這是哪個家族的族徽嗎？」雪莉疑惑的問。

    安格爾但笑不語，收起了皮卷。然後又看向雪莉，低聲問道：「最後一個問題，雪莉醫師，你聽說過波克拉底嗎？」

    雪莉好奇的看了安格爾一眼，對於這個雪夜中的陌生來客，她感到越發好奇，他問出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奇怪，而且很跳脫，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波克拉底……雪莉沉吟片刻，似乎曾經在哪裡聽過這個名詞，但又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裹著黑絨披風的制服男子突然從外面衝了進來，打斷了兩人的茶敘。

    雪莉站了起來，看向來人：「夜勤官？」

    「海門夜勤！」制服男子點頭表明身份，臉上露出焦急之色：「雪莉醫師，快點跟我走！塔羅海港出事故了，值勤的巡航船傾覆，大量傷患需要急救！」

    雪莉臉色一正，動作飛速的收拾起醫療箱：「我知道了！除了溺水外，有人受外傷嗎？」

    「有！很多人受傷！還有幾個大動脈出血，附近能叫的醫師都過去了！」夜勤迅速答道，一邊說著一邊向安格爾致以歉意，他以為安格爾是病人，突然打擾別人看病不合禮儀，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比起這位看上去還算健康的少年，海港那的傷患更需要急救。

    雪莉一聽，立刻拿起手術刀以及縫合線，還有酒精。

    「對了！除了這些外，還有燒傷患者！」夜勤補充道。

    連燒傷都有？雪莉動作一頓，疑惑的看著夜勤：「該不會是打仗了吧？」

    夜勤哭笑不得，擺手道：「沒有打仗，就是巡航船從中間龍骨處斷開了燃了起來……說起來也奇怪，問了救上來的同事，說是船毫無預警的突然就斷開了。我在岸上遠遠看去，像是被人斬開的……不過誰能斬開那麼大一艘船，我估計是年久失修吧。」

    雪莉對事故發生的原因倒是沒有特別注意，而是繼續拿著燒傷病患需要的急救設備，然後以最快速度整理好醫療箱。

    「好了，我們走！」雪莉一臉鄭重的對夜勤道，直到這時，她才突然想起診所裡還有一個奇怪的來客。

    雪莉臉上帶著歉意：「不好意思，先生您也聽到了，我要出急診……」

    言中之意，就是要趕人了。

    安格爾抿了一口溫姆頓奶茶，拿起帽子按在頭上，微笑著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還有，奶茶很好喝，謝謝款待。」

    安格爾說完後，慢慢的步入了鵝毛大雪之中，最後消失在黑暗盡頭。

    直到這個奇怪的來客消失在視野時，雪莉猛然想起他問的最後一個問題：「你聽說過波克拉底嗎？」

    波克拉底，她先前聽到時就覺得很熟悉。不過一直沒有想起來，如今卻突然想到了，她曾經聽過卡洛琳教授的一堂課，她猶記得卡洛琳似乎說起過波克拉底，說是一個聖地，不過她畢業了好多年了，時間太久，記憶也模糊了。只記得一些梗概，好像波克拉底還與「醫師入職之誓」有關。

    雪莉想起那人先前還問過「醫者之誓」，這兩者有關係嗎？

    雪莉還在思考兩者聯繫時，被夜勤打斷，拉著她就朝著塔羅海港跑去。雪莉也想起還有病人在等待她救援，原本還在往外冒的思緒，也被她徹底的掃出腦海。

    夜勤一邊拉著她跑，還感嘆道：「還好，你的診所還沒有關門。要不然，等我跑兩小時到市中心醫學院拉人時，估計患者都死光了。這城市太大，也是一種煩惱啊。」

    ……

    沒有聽到雪莉答案的安格爾，略有遺憾。不過，他也沒有想過隨便遇到的一個診所大夫會知道波克拉底，所以這份遺憾也不濃重。

    反是突然造訪的海門夜勤，讓他有些在意。

    海門的值勤巡邏船經常在海灣區附近遊蕩，他前些天還看到過。長近二十米的值勤船，怎麼可能會因為年久失修而龍骨突然折斷？

    安格爾坐過船，也看過地球造船的紀錄片，所以他很清楚，這麼大的一艘船，龍骨必然是檢查最仔細的地方，一旦出了問題，肯定會立刻被發現。所以不可能是年久失修，只可能是出現意外。

    而具體是什麼意外，安格爾不清楚。不過他有一個猜測，根據那個夜勤說的，值勤船是從中間斷開，像是被斬斷一樣……夜勤覺得不可能，但他卻覺得未必不可能。

    要知道，超凡聚會的時間越來越近，一群擁有力量且沒有經過正統巫師組織培育的野路子，肆無忌憚起來，必然會是一場災難。

    安格爾猜測，或許就是一個參與超凡聚會的巫師學徒出手了，而且還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那種瘋子。

    飄雪不過小半個時辰，路上就積起了一層薄薄的積雪，就像一層白絨地毯一般，延伸到了黑暗深處。

    突然，安格爾停了下來。

    在一盞路燈下面，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數米的範圍，在這點點微光下，雪花就像是漫天飛舞的飄絮。

    吧嗒、吧嗒、吧嗒——

    前方傳來一陣腳步聲，同時，一股龐大而詭異魔力壓迫過來。

    安格爾站在路燈下，面色不改，只是靜靜的往前看去。

    安格爾首先看到的是一雙鋥亮的黑皮靴，接著是深藍色的麻質長褲，黑色的亮皮腰帶，還有赭石色格子的馬甲，以及一件拉風的黑色鉚釘皮衣。

    對方帶著寬簷軟帽，嘴裡似乎還叼著一根菸，冒著零碎火星。

    安格爾靜靜的看著來人，沒有說話。不過他的背後，原本的雪夜之景出現了一絲模糊與浮動，與此同時，詭異的音樂聲從天而降，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頻率。

    「啊咧啊咧，竟然是幻術系，真是少見啊……」來者的聲音是十分悅耳的磁性男低音，但偏偏說出來的話卻帶著與男低音不相符合的輕佻。

    一邊說著話，來人取下嘴角的捲菸，輕輕一彈，便劃出一條弧線，最後落入了蒼白的雪面，燃著零碎火星的煙蒂，還在做著最後的苟延殘喘。

    「你是誰？」安格爾眼底泛起幽光。

    來人笑呵呵回道：「我是……」

    驀然，他猛地退後了幾步：「音系幻術？差點著了你的道。」

    安格爾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他開口說話時，的確用了「宛音幻境」。

    不過在偷偷構建幻術節點，想要屏蔽他思維時。對方就發現了，還在那分秒之間躲開了幻術節點的影響範圍。

    可見對方的身體與思維的反應程度已經達到了極高的地步。

    「是血脈側？」安格爾暗忖。

    「真是太不友好了，我就是來看看驚擾了庫拉庫卡的人，沒想到會是一個正統派的巫師學徒。」來人低聲自喃，「要不要動手呢？可是是正統學徒啊……這附近的正統只有寂靜嶺，要是是寂靜嶺的人就不好辦了啊……」

    「唉，還是算了……導師那邊不好交代。」

    來人帶著「算你好運」的口吻：「好吧，不跟你計較了。不過我要提醒你，最好別把庫拉庫卡的事說出去。」

    說完後，來人緩緩轉身，走入黑暗中。

    莫名其妙的出現，又莫名其妙的退場。安格爾皺著眉，終是沒有追下去。

    「庫拉庫卡又是什麼？」

    踩著柔軟的雪地，安格爾帶著疑惑回了家。

    回家後，意外的看見多多洛和杜姍在院子裡往外張望。當看到安格爾出現時，杜姍才長舒一口氣：「大人夜晚一離開，多多洛就不睡了，一直守在這裡。」

    安格爾看向多多洛，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一絲親暱與渴望。

    安格爾無奈的笑笑，原本以為在杜姍的教導下，多多洛的「印隨」會消失一些，但沒想到還起了反作用。

    「我沒事，你們去睡吧。」

    打發兩人回房後，安格爾的腦海裡還在想著先前突然出現的男子……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巫師學徒，而且實力不弱。

    聽他的口氣，他似乎是因為「庫拉庫卡」來找他麻煩的，不過後來突然放棄了，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最重要的是，「庫拉庫卡」究竟是什麼？

    這個困惑了安格爾一晚上的疑惑，在第二天有了答案。

    ……

    清晨，杜姍帶著多多洛在院子裡教學。她原本今天有去郊區采風的打算，但僱主讓她這幾天不得出門，她雖然不知為何，但也沒有反駁。

    在教學的過程中時，杜姍遠遠看到河道上一條小船駛過來。

    一個看上去煞氣十足，眼睛上還帶著疤的肥胖男子，氣勢洶洶的朝著別墅的方向走來。

    杜姍停止了講課，眉眼裡帶著一絲擔心。

    此人她不認識，但他的氣質就十分凶惡，該不會是來找僱主麻煩的吧？杜姍心憂的看著那個男子。

    前一秒，杜姍還在憂心僱主。下一秒，她就發現事情變得奇怪起來。

    那個刀疤男突然驚聲尖叫，然後大喊著「有鬼」，屁顛顛的往後退。可他退了沒幾步，又換了個方向，繼續後退。到最後他其實就是在繞圈，但怎麼也退不下去。

    這人是犯病了麼？杜姍暗道。

    或許是那人發現自己怎麼退都退不了，他嚇的臉色蒼白，慘叫一聲後，直接暈倒在地。

第359節 初見暗影

    巴爾在夢時，還能看到那些曾經被他虐殺過的人。請大家看最全！

    他們青白著臉，臉帶著血痕，有的甚至缺了胳膊與腳，算只剩下人柱，他們依舊不停的追逐著他，嘴裡喊著「償命」……最後，將巴爾逼到了死角。

    「啊啊啊——」在一雙佈滿鮮血的手捏緊巴爾的脖子時，他終於大叫一聲，在夢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現實巴爾從床坐起，大喘著粗氣，背全是驚出的冷汗。

    好一會兒後，巴爾才回過神。低聲囈語：「這，這是夢嗎？」為什麼那麼真實？

    「連夢都被舊魘纏身，巴爾，看來你做的虧心事很多啊。」一道清朗的男聲傳入巴爾的耳。

    誰敢這麼說我？！巴爾帶著怒氣抬起頭，看到一道人影倚靠在門框。

    當看清那人容貌時，巴爾嚇的從床滾了下來，然後連滾帶爬的跪倒來人面前，慇勤道：「大人，您怎麼來了？」

    「這句話該換我來問。」安格爾回過頭，向客廳好張望的杜姍微微點頭，然後走進房間關了門。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安格爾坐到沙發，好整以暇的問道。

    巴爾有一瞬間的茫然，他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怎麼從床醒過來了呢？當看到安格爾臉出現一絲不耐煩時，巴爾才猛地回想起清晨的事——

    今天巴爾原本是意氣風發的到來，因為曾經高高在的李昂瑞克，竟然派遣親信哀求到他這兒來了，要知道他前些天還差點綁架李昂瑞克的女兒。不過短短十來天的時間，李昂瑞克也不計較麥格妲的事了，還送了大禮求他。只為了讓他向巫師大人傳句口訊。

    巴爾有點疑惑，為什麼李昂瑞克不親自過來，而是讓他這個曾經仇人去傳訊。但他沒有多想，能夠得到實惠與金幣，他走這麼一趟又如何。

    再然後，他劃著船來到了這裡，然後還沒等他進入曾經自己的老宅，他……見到了鬼？然後昏迷過去了？！巴爾偷偷看了一眼安格爾，心暗忖，該不是李昂瑞克知道這裡的古怪，才坑他來傳訊的吧？可惡，這個老匹夫竟敢坑我！

    「我……我是過來幫李昂瑞克帶個口訊……」巴爾遲疑了一下，還是將來意說了出來。

    「李昂瑞克？」安格爾挑眉，「他有什麼口訊需要你來傳？」

    「我也不知道啊，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坑我來這裡……額，不是坑，不是坑！」巴爾猛打自己嘴巴：「瞧我這嘴賤的，我的意思是說，他讓我給大人傳訊，但傳的口訊很怪，我估計他是在戲弄大人呢！」

    安格爾：「直說，他帶了什麼口訊給我？」

    「他說了一些怪的話，說是他找到一個城市傳說，傳說有一個種族，叫做什麼庫卡巴拉？還是庫巴卡拉的……」巴爾臉露出一絲古怪的表情：「我也忘記了，反正是一些不知所謂的話。」

    「庫卡巴拉？庫巴卡拉……」安格爾蹙眉，嘴裡輕聲念叨著：「該不會是庫拉庫卡吧？」

    巴爾眼睛一亮：「對對對！是庫拉庫卡！」

    安格爾猛地抓起巴爾的衣領：「真的是庫拉庫卡？」

    巴爾憑空被拎到了半空，嚇的忙不迭的點點頭：「沒錯，是庫拉庫卡！我想起來了，他說的是這個名字！」

    安格爾將巴爾甩到床，然後低囈一句：「如果說庫拉庫卡是小黑影，昨天那人該不會是……」

    安格爾說到這，直接轉身離開。

    巴爾呆滯的看著安格爾離開了別墅，他欲哭無淚的暗道：「大人你走了……我現在該怎麼辦啊？」

    ……

    深幽的水道下方，一棟建築的地下室。

    魔術師原本正在研究著「送水術」，他的模型基本構建的差不多，但總是到了最後一步會出現模型崩潰的狀況，他尋思著，要不要去找假面問問。

    然而在這時，銅質大門被猛地推開。

    一身黑白條紋風衣的安格爾，出現在了魔術師面前。

    「假面？」魔術師一臉驚疑，臉帶著防備……他的住所怎麼會被人強闖進來？外面的人為什麼沒有警報？！

    「你到我這裡做什麼？」魔術師的話帶著警惕。

    安格爾沒有任何寒暄的意思，直接揮了揮手，魔力從他身體湧蕩而出。魔術師嚇的連連後退，思維空間裡也開始快速構建起自己最拿手的戲法模型。

    但他的模型還沒有構建完畢，聽到安格爾沉聲問道。

    「這人，是不是暗影？」

    魔術師疑惑的抬起頭，他看到了先前被安格爾釋放出來的魔力，如今變成了一種穩固的節點，這些節點相互依存，然後構建出了一副宛若真實的幻境。

    若非魔術師知道這裡是他的房間，絕對不可能出現「飄雪與路燈」，他會以為這其實是真實的！

    好高明的幻境！魔術師暗讚，眼底帶著羨慕……如果他也會這一手好了。

    目前的狀況，好像假面並不是來找茬開戰的？魔術師稍微放鬆了一下，不過思維空間裡的模型他並沒有撤銷，而是繼續靠魔力維持著，一旦有恙，立刻能釋放出來。

    「我問你，這人到底是不是暗影？」安格爾見魔術師一直不說話，眼神飄忽，強壓住不耐再次問道。

    魔術師被安格爾的話拉回了現實，眼神看向那抹栩栩如生的幻境。

    如果易地而處，這道幻境會讓魔術師大為讚賞，因為幻境充滿著孤獨感與幽寂感，構圖還十分符合冷派美學。

    ——黑白交替的背景，飄落如絮的雪花，孤獨且閃著濛濛微光的路燈，以及一位嘴角叼著煙的男子。

    男子看不清長相，但那標誌性的皮靴與鉚釘皮衣，還有寬簷帽，讓魔術師立刻認出了來人。

    「沒錯，他是暗影！」魔術師篤定道。

    「你確定？」

    「我確定！這傢伙平時很冷漠，不怎麼說話。但他的打扮卻和他性格不一樣，極其張揚，尤其是這件鉚釘皮衣，他穿過好幾次，回去魅色酒館的時候，他穿的是這件鉚釘皮衣，當時還刮傷了一位舞孃。」魔術師說完後，好的問道：「你昨晚見過暗影了？」

    只有昨晚下了雪，而這幅幻境的雪夜，時間是明擺著的。

    「沒錯。」安格爾面無表情，「這傢伙倒沒有你說的那麼冷漠。只是……行為有點古怪。」

    魔術師點點頭：「的確古怪，他為什麼加入我們的超凡聚會，我到現在都還沒弄明白。他明明實力那麼強，在我們的聚會也得不到任何的收穫，反而對我們說了很多有用的知識，我不信他這麼好心！」

    哪怕得到了好處，但魔術師這種不信任何人，唯有利益關係能長存的人來說，他對於暗影的警惕其實安格爾更強。

    「我知道了，多謝你的告知。」安格爾說罷，轉身走人。

    「等等！」魔術師叫住了安格爾，在對方疑惑的眼神，魔術師笑道：「我研究了一天送水術，這裡有一點疑惑，需要問問你。」

    ……

    從魔術師那裡離開後，安格爾直接前往了沃特格拉斯郊區。

    李昂瑞克將麥格妲從金色十字醫學院接回了家裡，他已經知道女兒得的不是病，所以他不可能放任女兒留在醫院，任一群庸醫圍觀研究。

    他請了好些個細心的護工照料著麥格妲，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想請泰瑞爾與卡洛琳這兩位國醫住在家裡近照料。不過泰瑞爾因為被巫師大人懲罰，見了整整三天的恐怖鬼影，精氣神大削，目前還神經叨叨的，只能留在家裡調養身體。

    所以，最後只有卡洛琳接受了他的邀請，住進了伯爵莊園。

    此時，他正在和卡洛琳商量著如何改善麥格妲的心理狀況。

    ——雖說他知道麥格妲不是病，但麥格妲自從醒過來後，知道自己失去了影子，如遭雷劈。便把自己關在黑暗的密室裡，不出來也不見人。這已經屬於心理疾病的範疇，所以他不得不重視起來。

    卡洛琳說了一大段改善心理狀況的措施，陽光雨露，世間美好……但說到最後時，她還是忍不住嘆息道：「明明生活在陽光下，卻發現自己即將墜入深淵，這樣強烈的反差，任誰都會難以接受。為今之計，如果不能找回影子，只能讓她在絕望自己想通，不過，這種『想通』大概是世間最痛苦的事吧。」

    卡洛琳的感慨，讓辛迪婭也忍不住了，眼的淚水再次決堤。

    李昂瑞克攬住辛迪婭，低聲安慰：「有希望的，不是還有假面大人嗎？」

    辛迪婭一邊哭泣一邊搖頭：「那日泰瑞爾得罪了假面大人，他還會幫我們嗎？」

    說到泰瑞爾時，卡洛琳面也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想著昨日去找假面大人道歉時，撞了一鼻子的灰，她覺得滿心難堪。

    「我也不知道……」李昂瑞克吶吶道。雖然他將『庫拉庫卡』的事傳遞了過去，但想到那個城市傳說，他並不覺得庫拉庫卡與小黑影有關。

    但是李昂瑞克仍舊抱持著一線希望，將這消息傳了過去。不過因為這件事的不確定性，他甚至不敢親自前去，怕惡了關係，最後他才找到巴爾……

    在這時，穿著銀色鎧甲的騎士走了進來：「報告，假面大人來了！」

    李昂瑞克站了起來，辛迪婭也驚的停止了哭泣。

    「我現在過去迎接！」李昂瑞克忍住驚喜。

    「不用了。」這時，安格爾的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我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