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超維術士 作者：牧狐 (連載中)

第330節 拜卡古力多

    安格爾看到了一道光。

    在這永暗之地，突兀的出現光芒，怎麼看都是一件奇怪的事。安格爾並沒有盲目的以為那是出口，比起這種巧合，他更相信那可能是某種不知名的危險。

    他在不久前才認真的閱讀了位面夾道的資料，所以他很清楚，位面夾道並非如他所想是空無一物的。在這片永暗之地，其實還存在著一些奇特的生物，譬如：虛空浮藻。

    又譬如：某些異獸。

    雖然位面夾道中出現異獸的概率很低，就像是在大海中尋找一粒沙那般幾無可能。但異獸還是存在的，或者是魔獸、或者是幻獸、甚至有可能是野獸。

    這些異獸的來源也奇奇怪怪，有的是不小心進入位面夾道，有的則是位面夾道原生的。

    無論是哪一種異獸，對安格爾而言都是一種極其恐怖的威脅。

    能存活在位面夾道的異獸，自然有其生存之道。安格爾就看到過資料上講述的一種會發光的異獸，名為拜卡古力多。

    根據巫師的記載：拜卡古力多是一種溫和的魔獸，頭頂發光燈籠，生活在位面夾道中。靠著發光燈籠，吸引趨光性的「虛空浮藻」作為食物。

    然而，這本介紹拜卡古力多的書，是正式巫師編撰的，也是面向正式巫師群體的。他們所言的「溫和」，對於安格爾而言，也是不可力敵的存在。

    別看拜卡古力多似乎是「食草魔獸」，但其實不然，之所以只吃虛空浮藻，只不過是位面夾道沒有肉食給它吃罷了。

    拜卡古力多是巫師尋找虛空浮藻的一個指標，只要跟在拜卡古力多身邊，總會收穫一些虛空浮藻的。

    但安格爾沒有巫師的能力，他敢跟上去嗎？

    他不確定，那道光到底是拜卡古力多，還是出口。

    不過，是不是都無所謂。在永暗永寂之地，他不敢肯定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有一線希望總比徹底失望好。

    所以，安格爾在沉默了一會兒，對托比道：「托比，朝著那道光前進。還有，你要做好準備……如果那道光不是出口，而是異獸的話，你務必立刻逃走……不用管我。」

    托比那邊沉默了很久，沒有吭聲。

    那道光，離安格爾很遠很遠，只不過因為它在發光，所以做了一個「燈塔」的作用，讓他們飛行了近十分鐘後，也不至於迷失方向。

    光源處，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近到，安格爾發現自己似乎賭錯了，那道光並不是他想像的出口，但似乎也不是拜卡古力多。

    安格爾猶記得，書中記載拜卡古力多發出的光，是純色明亮的光，可以照耀數十里外。

    但安格爾看到的光，卻不是純色的光，而是五顏六色，彷彿一條流動的彩練，在黑暗中看上去就像是天河星空般夢幻。

    托比停了下來。

    「不是出口，它們在動。」安格爾嘴角露出苦澀的笑：「而且，它們在朝著我們這邊過來。」

    不是拜卡古力多，其實更危險。至少拜卡古力多還算是「溫和」的，位面夾道里的其他異獸，根據巫師記載，沒有一個是好脾氣的。甚至，有的異獸，連正式巫師都要避開。

    「托比，放下我，快跑！」

    托比沒有理會安格爾的聲音，只是繼續提拉著他，轉頭狂奔。

    安格爾試圖用手掰開托比，但托比的爪子比他想像的還要緊密有力，他根本掰不動。

    「你快跑，不用管我。」安格爾回首時，發現那道「彩練」的速度越來越快，如果托比繼續提拉著他，根本跑不過。

    安格爾也不管了，能跑一個是一個。他決定幻術，強行干擾托比的思維感知。

    但他幻術還沒有釋放出來，就聽到遠方傳來一陣陣讚美的情緒。

    「讚美月光！」「讚美女王！」「讚美莎娃！」

    聽到這熟悉的情緒波動，安格爾愣了一下，臉上露出驚喜之色：「不要跑了，我們……我們似乎有救了！」

    ……

    毋庸置疑，這是一段黑暗之旅。

    但黑暗的只是前半段，在這後半段的旅途中，安格爾可以說愜意很多。

    七彩流光繡為飛毯，安格爾盤腿其上，托比低頭磨蹭臉頰，霞霧不停讚美。任誰在黑暗之中有這種待遇，都會愜意輕鬆吧？

    半小時前。

    安格爾在聽到那「讚美」頌詞時，便明白了那條「彩練」是什麼，正是一群七彩蜻蜓。

    而且，必然是來自魘界的七彩蜻蜓，否則怎會知道「莎娃」？

    這波七彩蜻蜓，安格爾確認並非是女湯屋的那群，因為這一波蜻蜓足足有數千隻。當時整個暮色深井，也不過一百來只七彩蜻蜓。

    既然不是女湯屋的七彩蜻蜓，那它們在位面夾道中幹什麼？

    安格爾不知道。但他也不用知道，既然數千隻七彩蜻蜓敢在位面夾道生存，必然是有它們的生存之道。而且安格爾相信，七彩蜻蜓一定有魘界的坐標，否則它們為何敢在位面夾道飛行？

    於是，安格爾開始與這群七彩蜻蜓交涉。期望它們帶他離開位面夾道。

    不過七彩蜻蜓的智商真的堪憂。它們除了讚美與疑惑，就沒有其他任何表達了。安格爾想了想，乾脆表達出「讓我跟你們一起」的情緒。

    這一道情緒，七彩蜻蜓倒是明白了。

    於是，就有了現在的狀況，近千隻七彩蜻蜓聚合在一起，就像一條七彩流光的飛毯，托舉著安格爾前行。

    在七彩蜻蜓的幫助下，托比也終於解放了，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安格爾也不知道，七彩蜻蜓要去哪兒。

    但無論去魘界，亦或者其他地方。七彩蜻蜓肯定是有一個目的地，要不然它們為何齊心的行動？

    安格爾此時也不挑，只要能離開位面夾道，逃離這片永暗永寂之地，那麼就算是魘界，他也要去闖一闖。

    這次的旅途，時間很漫長。

    安格爾一直注意著懷錶指針的跳動，時針已經跳轉兩圈，雖然不知道位面夾道與巫師界的時速是否一致，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從他落入位面夾道後，已經過去了兩天半。

    目前是豐收之月上旬第3日。

    在這期間托比睡了一覺，他自己也小憩了一會兒。

    精神頭雖然好多了，不過另一個狀況又襲來了：飢餓。

    安格爾把自己的所有家當都放在了手鐲中，惟獨沒有食物。不過這也不難解決，因為安格爾腆著臉皮，吃起了托比的小魚乾。

    托比的「含雪之羽」內，裝滿了它最愛的小魚乾，以及各種奇奇怪怪的服飾。

    在托比鄙視的眼光中，安格爾佯裝無事的吃起了又鹹又腥的魚乾，吃完還笑呵呵的對托比道：「挺好吃的，下次我再給你買。」

    托比伸出翅膀比劃了兩下：「要兩倍！」

    安格爾點點頭：「給你五倍！」

    經歷這一茬，安格爾心中暗道，以後出門在外一定要在手鐲中備些食物。正式巫師可以單靠著能量活幾年都沒問題，但他一介學徒，可沒有這般神異的能力。

    或者說，學習一下美食系的戲法：魔力面包？

    不過他一個幻術系的學徒，想要學習美食系戲法，雖然不是學不會，但會很耗費時間啊……

    在安格爾胡思亂想的時候，七彩蜻蜓托著他，見到了一隻真正的……拜卡古力多。

    安格爾原本還在恍惚，結果一眨眼，發現前面帶隊的七彩蜻蜓突然轉移了一個方向，沒有沿著魘界氣息走了，而是跑向了右後方。

    安格爾帶著疑惑看過去。

    然後他就發現了……一隻體型約莫三四米的巨型蜥蜴狀的生物，被七彩蜻蜓團團圍住了，這條巨大蜥蜴的頭頂掛著一個燈籠，就像是深海鮟鱇一樣，散發著強烈的白色光芒。

    「拜卡古力多？！」在位面夾道遇到異獸的可能性趨近於0，在種種生活在位面夾道中的異獸中，拜卡古力多也是極為少見的一種。

    但偏偏他們就遇到了？！這也太巧合了吧。

    安格爾仔細觀察了一番，才發現那隻拜卡古力多一直在發抖，像是十分害怕七彩蜻蜓一般。

    「你可以走了，下回再來找你！」

    安格爾感知到七彩蜻蜓中出現了幾道這種情緒。

    緊接著，安格爾發現拜卡古力多鬆了一口氣，然後頭頂燈籠一搖一擺的，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黑暗中。

    「難道這只拜卡古力多是七彩蜻蜓圈養的？」安格爾猜測道。

    七彩蜻蜓趕走拜卡古力多後，其中個頭最大的蜻蜓，突然扛著一團瑩綠色的光點來到安格爾面前。

    獻寶似的將瑩綠色光點呈遞。

    「虛空浮藻……這是給我的？」安格爾其實遠遠就看到拜卡古力多身側有虛空浮藻，不過他發現七彩蜻蜓在以此為食，所以未曾想過要去索要。

    既要別人當老司機載它一程，還要搶別人的汽油豐滿自己的荷包。這種事，安格爾是不會去做的，哪怕虛空浮藻價值極其昂貴。

    但如果蜻蜓主動把虛空浮藻送過來，安格爾倒也沒拒絕。

    這一團虛空浮藻，匯聚成雞蛋大小的。安格爾目測，其中至少有幾百粒虛空浮藻！安格爾上回只得到13粒虛空浮藻，就在手鐲中構建出一個半米見方的生存空間。

    如果這幾百粒虛空浮藻全部放進去，不僅整個手鐲可以儲存活物，而且還有很多剩餘的！

第331節 魔力面包

    雖然不知道七彩蜻蜓與拜卡古力多到底是什麼關係，但對於安格爾而言，這算是旅途中的一個意外驚喜吧。

    不過，喜悅之情並沒有延續太久。虛空浮藻的價值再昂貴，在永暗之地也沒有什麼意義。如果出不去，再珍貴的東西也就是一個概念。想到這，安格爾原本歡騰的心，又慢慢沉了下來。

    將虛空浮藻放進手鐲中，任其自己擴散範圍。

    然後，這段漫長的旅途又開始了。

    又過了三天。

    沿著魘界氣息的腳步，安格爾經歷了一段說出去極其波瀾壯闊，但應該沒人會相信的旅途。

    安格爾以為拜卡古力多只是一個小插曲，然而並不是這樣的，一路上七彩蜻蜓就像是國王巡疆，時不時的就能看到巨大的異獸。

    其中有一頭異獸，甚至連蜻蜓散發的彩光，都照不到尾，粗估體型至少上百米。

    它就生活在魘界氣息濃郁的煙雲中，當七彩蜻蜓到來時，用紫翡翠一般的巨瞳瞄了一眼，便輕輕讓過路。

    這只異獸，安格爾雖然沒有看到全貌，但光是那白淨的鱗片，與紫翡翠的瞳仁，就不符合書中記載的任何異獸。

    而且不說其他，光是它能在位面夾道長到如此之大，實力就難以預料，或許已經超越了普通巫師的界限。

    安格爾能感覺到它眼神中閃耀的智慧之光，他也發現對方看到了他，但這只巨大異獸並沒有與他交流的打算，默默的閉上瞳仁，任由七彩蜻蜓托著安格爾離開了這個地界。

    這樣的插曲，安格爾遇到了不止一次。

    安格爾暗暗猜測，或者這個位面夾道，其實是魘界的魔獸養殖場，而七彩蜻蜓其實就是養殖場管理員。因為安格爾發現，所有的異獸其實都在魘界氣息附近徘徊。

    安格爾現在有些慶幸了，還好他們遇見了七彩蜻蜓，要不然僅憑他們自己，如果一路沿途走魘界氣息的路線，碰到這些異獸肯定已經交代在這了。

    這或許就是緣分，或者說命不該絕？

    ……

    這段旅途，安格爾不知道還會走多久，但他與托比已經開始自覺地節縮食物。托比也基本上減少運動消耗，而是以安格爾的帽頂為家，窩在其中不知在想什麼。

    安格爾則掏出全息平板，查詢了一下美食系的「魔力面包」。

    還好，桑德斯的藏書中有收錄一部分神秘側的低級戲法，其中就有「魔力面包」。

    不過正如安格爾所瞭解的一樣，他修行起來慢極了。

    跨系修行在巫師界雖然是常態，就像他經常使用元素側的戲法，這也算是跨系修行；但如果是一腳跨到神秘側中的系別，那修行困難就難的不止一個度了。

    神秘之所以是神秘，就在於它的單一性。

    雖然安格爾學的困難，但他也沒辦法，必須學。托比的小魚乾也總有消耗完畢的時候，天知道這次旅途還要多久，為了果腹，必須學。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

    一週後，豐收之月下旬第一天，安格爾看著手中的黑疙瘩，重如鉛鐵，聞著像封藏了一個月的臭襪子。

    這個外形坑坑洞洞的黑黢黢之物。就是他專心致志花了近百個小時，終於第一次成功釋放出「魔力面包」。

    安格爾實在不忍下口，尤其是那股臭襪子味道，他沒吐出來就算好了。

    他尋思著，托比不是挺喜歡腥臭的魚乾嗎？這個雖然沒有腥味，但它是臭的啊！說不定托比會喜歡。

    於是他用著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藉口，腆著臉將黑疙瘩端到托比面前。

    「托比，來，這是好吃的面包。你嘗嘗，如果味道還可以的話，我等會再給你做。」安格爾雙手合十捧著黑疙瘩，笑眯眯的呈到托比面前。

    托比看了眼安格爾，跳到掌心嗅了嗅。

    「嘰——咕——」托比厲喝一聲，一翅膀就把黑疙瘩擊飛，直接打在安格爾的額頭上。

    安格爾一陣頭腦昏花後，低聲臆測：「說不定，美食巫師是把魔力面包當成攻擊術法吧？這砸起人來，也忒痛了吧！」安格爾揉著有點發紅的額頭，默默的將黑疙瘩丟往虛空黑暗的深處。

    安格爾後來又製造了幾個魔力面包，也不知道是他學習的姿勢不對，亦或者其他原因，他製造出來的魔力面包，都是黑疙瘩一坨。唯一的區別，就是臭襪子密封了多久的差別。

    書中記載的「魔力面包」，全都是香氣宜人，口感鬆軟綿密，味道可以按照美食巫師自己的喜好製作，橘子味、蘑菇味、番茄味、乳酪味……

    但美好的味道只存於書中，安格爾只能製作出臭襪子味的魔力面包。他畢竟是跨系修行，只用了一週就修行「成功」，已經算是神速了。

    某個下午，安格爾強忍著那熏人的氣味，小小的吃了一口魔力面包。

    味道如他想像般的，味如嚼蠟……或者說，嚼蠟都算是美化了。

    還好，舌頭不能感知臭味。只要捏著鼻子，不去想它的味道，還是能夠噎下去的。

    不過經過這一口的回憶，安格爾還是下定決心，未到彈盡糧絕，他不打算再吃魔力面包。

    在位面夾道的旅行還在繼續，在黑暗中，安格爾察覺了很多細節上的東西，譬如他發現在這裡冥想修行時，魔源的成長速度極快。

    雖然魔力的轉換速度還是一樣，但魔源卻成長的極快。

    又過了兩天，安格爾在結束冥想時，突然發現自己的魔源有種飽脹感。他的眼睛一亮，按照記載，這種魔源的飽脹感代表著他已經完成了一級學徒的修行！

    如今已臻入一級學徒巔峰！

    安格爾有些驚訝這樣的速度，因為《奇點散射冥想法》的關係，他的修行速度原本就遠超其他人，但就這半個多月在位面夾道的修行，卻堪比平日修行三、四個月。

    原本按照他自己的設想，他大概要到霜降之月，甚至淨化花園開啟時，才可能抵達一級學徒巔峰。但如今才豐收之月，他足足提前了四個月的時間！

    要知道，就算是霜降之月達到一級巔峰，同輩中估計也就安格爾有這自信。其他人或許要好幾年，甚至更長時間才會到達這一步，這是質的差別。就像戴維一樣，比安格爾早進入野蠻洞窟五年，但如今也才一級學徒，而且離一級巔峰還很遠。

    安格爾不敢置信，又有些竊喜，心中暗忖：莫非在位面夾道修行會更快？

    但好像沒有書是這樣記載的。

    又或者，其實他修行速度快的原因，是因為這濃郁的魘界氣息？

    安格爾不敢確定，不過現在也沒有能力去追究原因，而今，加緊修行才是最重要的。畢竟，誰也不知道七彩蜻蜓會將他帶到什麼地方去，但無論去哪裡，實力肯定是至上法則。

    從一級巫師學徒巔峰，晉級到二級巫師學徒。

    這是一個小壁障。

    一般而言，這個小壁障不像二級學徒巔峰晉陞三級學徒那麼恐怖，就算天賦再普通的人，熬個幾年也可以晉陞。如果有錢，當然可以花錢買藥劑晉陞，對於沒錢的人，靠時間也能磨過去。

    但安格爾不一樣，他學習的引導法原本就很契合，他還構建出了萬象軸，契合度更高。對他而言小壁障就跟喝水一般，學徒進階正式巫師的大壁障，才算是真正的壁障。

    安格爾只花了三天的時間，就成功的晉級到了二級巫師學徒，期間沒有任何的阻攔。

    說起來，這也算是因禍得福。若不是被人偷襲掉入位面夾道，他說不定也不會這麼快就晉級。

    不過，安格爾的困擾又來了。

    他晉陞速度太快，導致很多根基性的東西，都還沒有去學習。

    譬如他學過的1級戲法，甚至連一掌之數都沒有，就連金石學相關的熔煉術和冰凍術他都還沒學。他原本打算，等到暮色的事情結束後，將自己要學的戲法列出來，然後去樹靈庭聽幾節課，與喬恩教學的知識印證一番，再行學習。

    但他課程沒聽，戲法沒學，等階倒是提了上來。

    只能說，時也命也。

    等到他從位面夾道出去，務必要沉下心一段時間，好好的夯實基礎，要不然他這個二級學徒的頭銜，就太水了！

    不過……他真的能從位面夾道出去嗎？

    這個問題，或者這個擔憂，在一日後得到了答案。

    ……

    豐收之月下旬第六日，安格爾在位面夾道里待的第21天。

    在七彩蜻蜓的托舉之下，這段漫長的旅途，終於到了劃上句點的時候。

    旅途的終點，安格爾看到了一個白色的出口。在黑暗中，這個出口極其顯眼。

    七彩蜻蜓也奮力的往通道出口飛去。

    這個通道口，和當初在女湯屋看到的通道口差不多，不過看上去更大，更加穩定。

    還沒靠近，安格爾就隱隱能看到一些建築的輪廓。

    「莫非，那裡就是魘界？」安格爾心情忐忑，但又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喜悅。

    無論通道對面是不是魘界，安格爾覺得已經不重要，只要能夠出去，總比待在這永暗永寂之地好。而且，就算去了魘界，也不是沒有離開的希望啊。

    安格爾一邊寬慰著自己，一邊隨著七彩蜻蜓，離開了待了半個月的位面夾道……

第332節 荒蕪廢村

    安格爾踏出位面夾道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被七彩蜻蜓帶往魘界，然而並沒有。雖然這裡迷霧重重，充斥著魘界氣息，但並沒有魘界那種彷彿時間也被凝固了的錯覺。

    安格爾回過頭，看到一座高約十米的巨型巢穴。

    巢穴的外觀他不陌生，和女湯屋的那個巢穴一模一樣，就連護衛在旁邊的五彩蜻蜓和七彩蜻蜓也差不了多少。

    安格爾繼續環視，在他目視範圍內，皆被迷霧重層封鎖，他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建築的輪廓，而且大多都是矮小的木房子，不似有多麼高明建築的方法。

    他仔細的感受了一下，空氣中除了魘界氣息外，其它成分倒是和平常呼吸沒有多大差別：「這裡應該不是魘界，那這裡會是巫師界嗎？亦或者是其他的位面？」

    安格爾當然希望這裡就是巫師界，但此刻就算有人告訴他，這裡不是巫師界，他也不會太過沮喪。

    經歷過絕望的人，哪怕只有一點曙光，也是一場救贖。

    能從位面夾道離開，就是他最大的幸運了，還苛求什麼？更何況，這裡很有可能不是危險重重的魘界，那對他而言，更是一大幸事，有何可沮喪的？

    安格爾帶著托比，往前走了一段距離。

    隨著他移動，他身後的那群七彩蜻蜓，以及五彩蜻蜓，全都跟在他身後，就像是一件彩光霞披一般，隨風飄動。

    有這樣一件霞披，手鐲的「無邊靜寂」就算功效全開，估計也起不到任何效果。

    實在太耀眼了！

    安格爾無奈的嘆氣，對這群小尾巴揮揮手，讓它們回到巢穴自個玩。

    畢竟這群小傢伙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不好意思像當初桑德斯那般，強行驅離。

    或許它們救得只是一個「莎娃」的名號，但對安格爾而言，卻是天大的恩情。無論如何，救命之恩是不能忘的，哪怕對方只是一群蜻蜓。

    安格爾想了想，用情緒表達讓他們回去守護巢穴的意願。

    一開始，它們還不願意回去，但安格爾用「女王是讓你們守在巢穴處，而不是亂跑」的說辭，讓一大批七彩蜻蜓緩緩的飛回巢穴。

    不過依舊有幾百隻七彩蜻蜓跟在安格爾身後，其中還有那隻將「虛空浮藻」遞送過來的大號蜻蜓。

    這只大號蜻蜓比起其他的蜻蜓大了兩三倍左右，散發的七彩光芒也亮很多，安格爾估計這只大蜻蜓就是這群七彩蜻蜓的首腦。

    他也不將情緒散開，而是單獨與這只大蜻蜓交流，希望它帶著蜻蜓離開。

    這只大蜻蜓智商比起其他的蜻蜓要高許多，在安格爾多次請求，甚至達到「命令」程度時，它才緩緩的帶著所有的七彩蜻蜓回歸到巢穴附近。

    不過，也不是所有蜻蜓都離開了，安格爾身邊還有一隻跳著「8」字舞的五彩蜻蜓，似乎跳嗨了，跳到忘我地步了。安格爾走到哪，它就跳到哪。

    安格爾想了想，並沒有將它趕走，而是展開極奢魘境，讓它進去陪茶杯樂隊們玩。茶杯樂隊奏樂，它跳舞，挺配的不是嗎？

    離開了巢穴，安格爾在迷霧中走了十分鐘左右，大致明白了這裡的分佈與架構。

    這似乎是一個村子，不過他並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跡。整個村子都被巢穴通道中噴出來的迷霧所遮掩，抬起頭也看不到陽光，灰濛蒙的，能見度很低。

    安格爾尋思著，這或許是一個類似夜魔城的地方，整個村子的人都被寄生了……咦，似乎也不對，如果被寄生了的話，會唱歌會跳舞變得瘋瘋癲癲，但安格爾一路走來，發現這裡十分靜謐，並沒有人唱歌。

    而且，他也沒有在巢穴附近發現有毫光寄生物出現。

    所以，這裡可能單純只是個被魘界氣息籠罩的村子？安格爾帶著懷疑，推開了近處的一間小木屋。

    小木屋真的很小，有點像山林裡獵人隨手搭建的臨時住所，外表陳舊破爛，牆壁上也打著補丁。

    安格爾輕輕一推門，結果木門就像紙片一樣，碎成了許多塊。他還沒來得及進去一觀，整個木屋就垮塌了，一瞬間安格爾就被埋在了碎木塊之中。

    他在被埋的當下，開啟了風衣上的「魔力壁壘」，倒是沒有受到傷害。等他掙紮著出來時，看著滿目瘡痍的現狀，眉峰卻是一蹙。

    連木屋都已經腐朽風乾，這個村莊是荒廢了多久啊？

    他想要在這個廢棄村莊中找到有用的消息，來確認方位，目前看來是一個很艱難的工作啊。

    腐朽的木屋安格爾沒有再去看，而是另外進了一座看上去很穩固的木石結構別墅小院。

    「建築風格沒有特殊的地方，從門的設計，到別墅小屋的整體大小，都符合人體平均身高。」估計在村莊沒有荒廢前，應該住的是人類或者類人族。

    小院裡有雜草，不過久未修剪，雜亂的一塌糊塗。

    安格爾小心翼翼的推開別墅的門，並沒有發現垮塌或者風化，看來建築設計者有考慮到這一點。

    不過房子沒有垮塌，不代表內裡的家具還完好。木桌，木椅，以及佈滿灰塵的檯面，安格爾稍微一用力，就會出現碎裂狀況。

    「荒廢的時間至少以百年計，或許更久。」隨手一揮，就是厚厚的塵埃。

    高腳帽的「淨化力場」全開，安格爾倒是不需要擔心塵土問題，不過他更擔心的是，因為時間太久遠，他想要找到的信息，或許被塵埃遮掩，或許已經風化成渣。

    整個小別墅，安格爾沒有任何收穫，二樓的樓梯壞了，他用精神力觸手去二樓房間觀察了一下，依舊是空蕩蕩的一片。

    離開別墅小院，安格爾連續去了好幾座屋子，都是空手而歸。

    直到在村子中心的一座大型碉堡建築內，才發現了一點有用的信息。

    這個碉堡建築，或許是類似作戰中心的地方，安格爾有在這裡發現風乾的筆，與碎裂的皮紙。某些羊皮紙上還有痕跡，但實在太久遠，又有塵土覆蓋，他並沒有認出寫的是什麼。想要撲開塵土，但羊皮紙也隨著清風化為塵芥，他也只能作罷。

    唯一得到的消息，是這座村子附近的地圖。

    那是被刻畫在碉堡牆壁上的地圖。

    一個大大的圓圈，將整個地圖囊括住，圓圈內部有樹木的圖案，這或許代表了森林；正中心有木屋圖案，估計代表著村莊；還有湖泊，有帳篷，以及火把……等等。

    這張地圖將附近的地形都標明了，只是有一個地方安格爾很疑惑。

    為什麼所有的圖案都畫在圓圈內，圓圈外又是什麼？圓圈代表的意思莫非是「安全區」？圓圈外是危險的地界？

    他不得而知，這個必須去探一下路才能瞭解。

    拿出全息平板，將這個地圖拍攝下來後，安格爾轉頭離開了村子。

    既然村莊內得不到信息，那麼就往外走。

    反正都已經從位面夾道逃了出來，一切都已經朝著好的方向出現，就算在這裡得不到信息，那麼就走出去啊！

    ——半天后，「走出去」的安格爾夾著尾巴灰溜溜的回到了村子。

    他離開村子的時候，意氣風發，認為只要有腳，總能丈量未來的嘛。但他錯了，如果他連這個村子都出不去的話，有什麼未來？

    他在村子外轉了一大圈，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地圖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這個圓圈不是安全區，也不是代表地界，它單純代表了一個意思：「限制」。

    整個地圖，只有圓圈範圍內，才是能活動。

    而圓圈的含義，則是高不可攀的石壁。

    安格爾沿著地圖上的「圓圈」走，花了大半天的時間，他走完了整個圓圈。從頭到尾，都是石壁，沒有可以攀登的地方，因為濃霧也看不到頭頂是什麼。

    要麼，這裡就是懸崖底部，類似山谷一樣的環境。要麼，這裡就如夜魔城那般是個地心世界。無論是哪一種，想要從這裡離開，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至少，要找到離開的路。

    安格爾相信肯定有路，因為附近的森林密佈，沒有良田沃土，也沒有可以放牧的地方，曾經居住在這裡的村民，不可能只靠著吃水果維持生計吧？

    村子裡也沒有造紙制筆、打鐵燒灶的地方，這些東西肯定也是從外界進入這裡的。

    所以，這裡一定有出路，不過離開之路到底在哪，這是他現在亟待解決的問題。

    安格爾走在村子的主道上，一邊思索著這個問題，一邊靠精神力觸手觀察著周圍的房間，一有什麼蛛絲馬跡，立刻前去一探。

    在這個過程中，安格爾發現了這座村子其實比他想像中要美的多。

    雖然屋子已經腐朽風化，但不難看出，許多房屋都有經過設計。而且幾乎每家每戶都會種樹，雖然因為照不到陽光，樹木絕大多數都枯死了。但遙想過去，村子裡人來人往，樹木高聳，果實滿掛，花團錦簇，景像一定很美。

    而且沒有外敵，這裡說不定還是避戰的桃源聖地。

    不過如今桃源不再，只剩下荒蕪廢村。

第333節 死水與活水

    安格爾回到蜻蜓巢穴附近，清理了一間臨時住所，打算湊合一夜。

    這一夜安格爾沒有入睡。點起屋中央爐灶裡的火，任火苗燎出點點火星，伴著昏黃的火光，靜靜的思考著前路。

    托比倒是何處都能安家，從含雪之羽裡取出小木床花被子，換上繡有毛絨邊的睡衣，給安格爾一個晚安吻，便乖乖的躺上了木床，安眠如昔。

    托比如常的生活習慣，驅散了安格爾初到陌生之地的一分忐忑。

    至少，他還不孤單。

    安格爾嘴角啜著笑，放下腦海裡攪來攪去沒有個頭的思緒，伸了個懶腰來到窗前。不意外，窗外停著大片的七彩蜻蜓，身上閃爍著霓色光輝，夢幻到令人沉醉。

    初來乍到，他也沒有太多睡意，索性拿出全息平板，閱讀起了《魘境之謎》。

    生活還要繼續，作為一個前程偉大的巫師，怎能因為一點挫折就放棄了求知。

    時間，在學習中慢慢逝去。

    當黎明來臨，安格爾才關上平板，開始思慮今日的行程。

    昨天一整夜他沒有休息，雖然多半是因為劫後餘生的興奮之情未過，但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也是他熬夜的主要原因——

    卻說，這片被迷霧封鎖住的死寂荒村，晝夜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霧氣的顏色。白晝時，霧氣呈現灰白色，夜晚時，霧氣呈現藍黑色。

    通過霧氣的顏色，他對比了晝夜的時差，粗估計算，白晝持續時間約為14個小時，夜晚則持續9個小時左右。這樣的晝夜比例，其實是符合豐收之月的均年水平。

    而且，晝夜的分割點，全息平板的時間也基本對的上。

    按照這樣來推測的話，他目前位於巫師界，且還在南域的可能性極高。

    這個信息雖然是他推測出來的，還沒有進行實測，但也算是個好消息吧。所以，在接下來的一整天中，安格爾的喜意都未曾退絕。

    又一天結束了。

    雖然安格爾還沒有找到離開的路，但他也沒有那麼急躁了，就算一直找不到離開的路，待在荒村沉澱一段時間也無妨。

    而且，按照他對桑德斯的瞭解，他這次出事應該屬於桑德斯護犢的範疇內吧？當初格蕾婭失蹤，菲麗希婭去了冠星教堂尋求預言巫師的幫助。安格爾覺得，自己好歹是「因公出事」，還拯救了那麼多人，桑德斯應該會去找預言巫師定位他的位置，並且來找他吧？

    安格爾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裡生出的迷之自信。

    不過安格爾的這個自信，倒也沒有錯，至少對了一半。就在他從位面夾道離開時，遠在鏡中世界的桑德斯，便得到了消息。

    桑德斯的確去找了預言巫師，不過並沒有特意去光耀界尋找冠星教堂。這並不是說桑德斯不重視安格爾，純粹是安格爾的層次太低，用不著那麼高端的預言巫師。

    再來，桑德斯也不是去找安格爾的，他只詢問了預言巫師一個問題：「安格爾還活著嗎？」

    預言巫師一直沒有察覺到安格爾的蹤跡，桑德斯也黑臉黑了大半個月。直到安格爾從位面夾道離開後，預言巫師才感知到了命運的軌跡，對桑德斯道：「他還活著，而且可能還因禍得福，此時已經無虞。」

    因為桑德斯的黑臉，預言巫師也沒有如以往那般打機鋒，直接說出了蓋棺結論。

    桑德斯聽到安格爾還活著的消息，臉色才緩和過來。

    在預言巫師詢問「是否定位安格爾的位置時」，桑德斯卻是拒絕了：「只要知道他沒死，那麼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路了。」

    留下這句話，桑德斯便離開了，他堅信安格爾需要這場磨練，不願意讓他成為象牙塔裡的金絲雀。

    所以，安格爾的迷之自信，只對了一半。桑德斯的確找了預言巫師，但實際上只查詢了他的生死現狀，他想要離開還是要靠自己。

    安格爾當然也不是將所有希望都放在桑德斯身上，他之所以並不著急離開荒村，是因為他現在的確需要時間去沉澱。

    因為機緣巧合晉陞了二級學徒，卻毫無二級學徒該有的底蘊。至少，他要把該學的一級戲法學全。而且，《魘境之謎》他也需要著手去研究。

    這些計畫都需要時間去積澱，所以安格爾並不排斥留在荒村。

    接下來的日子裡，安格爾開始了孤獨的求學。

    他把《魘境之謎》放在了首要學習位置，幾乎日夜都在研究，對於魘境，他現在也有了更多的瞭解。

    其中有一段關於魘境的記載，讓他更安心的留在荒村：

    「魘境也是可以提升融合的，但前提是有足夠的魘幻氣息。」

    所謂魘幻氣息，其實就是桑德斯提到的「魘石」中含有的氣息，或者說，就是魘界的氣息。魘石，安格爾只有幾塊，他是打算用在刀口上，譬如對付強敵的時候。

    所以，他想要提升魘境中魘幻氣息的濃度，留在荒村是最好的選擇。因為這裡的濃霧，就蘊含了魘界氣息。

    魘境中魘幻氣息越足，釋放的魘幻之術就越是強大，而且還能靠著魘幻氣息飼養魘界魔物。根據《魘境之謎》的記載，只要魘幻氣息濃郁，魘界魔物甚至可以被馴化，歸為己用。

    安格爾倒是直接跳過了這個步奏，現在留在他魘境中的五彩蜻蜓、寄生體、音樂茶杯以及積木士兵，其實都很聽話。安格爾讓它們往東，它們絕不會往西。

    唯一的遺憾，就是它們的戰力都很低。

    他也想過去收納七彩蜻蜓進入魘境，增添個人戰力，但他的極奢魘境還是初成，魘幻氣息不足以供養這群「半步巫師」級的魔物，強行收取的話，只會讓七彩蜻蜓慢慢餓死，所以只能放棄這個想法。

    兩個月後，寒臨之月上旬初日，安格爾才停止的學習。他現在能使用的魘幻之術也基本吃透，極奢魘境中的魘幻氣息也達到了飽和狀態。

    荒村雖然像桃源一般，沒有太多危險。但這裡食物匱乏，野外也沒有野獸可獵，最近一直吃著魔力面包，搞得他滿嘴臭襪子的味道。

    於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準備離開荒村了。

    ……

    這兩個月來，他把荒村每家每戶都探了一遍，完全沒有收穫。稍有文字記載的地方，基本都是模糊的。他曾經花了一番功夫進行斷代，最終得出結論，這片荒村至少廢棄了千年。

    千年的時光匆匆過去，就算前人想要留下什麼有用的文字信息，基本也化為了粉塵。

    在這樣的情況下，安格爾發愁了：「他該怎麼離開？」

    安格爾再一次離開了村莊，開始在附近的森林裡尋找出路，想要尋找地洞一類的入口。森林裡的樹木大多已經枯萎，地上全是殘破枯枝，安格爾開啟著精神力觸手，進行掃蕩式的尋找。

    但整整繞了兩圈，依舊沒有收穫。

    重回村莊，安格爾決定換種思維，站在當地人的角度來看，他們會怎麼離開這裡？

    從荒村中某些精緻別墅裡可以看出，曾經生活在這裡的人應該衣食無憂，所以一定是有方法從外界獲取物資的。

    安格爾將自己模擬成一個村民，其他什麼事也沒做，只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人去生活。

    連續體驗了三天後，安格爾來到了一個地方——

    這是荒村背後的湖。

    他這三天，作為一個「普通村民」，清早起床洗漱需要用水，吃飯要水，晚上洗澡也要水。如果他不使用「送水術」的話，他一天中來的最勤快的地方，就是這片湖。

    湖水泛黑，有一大股腐爛變質的臭味。安格爾當初想從湖水裡釣魚，用以果腹。但光是湖面飄蕩的黑膩的發臭物質，就讓他敗退。

    一般來說，有水源就可以通過地下河道找到離開的方法。

    但因為這片湖水發膩發臭，並沒有活水湖的特徵，所以安格爾當初判定這是個死湖，要麼是人工打造，要麼是雨水堆積。

    雨水堆積肯定是不可能的，因為安格爾前段時間就讓托比往空中飛過，頭頂是堅硬的石壁，長著吸光的植物，所以不可能下雨。

    這裡其實就是類似黑魔國的一個微縮版的地心世界。

    當時安格爾沒有多想，但現在他回想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對。

    既然這裡不可能是雨水堆積出來的湖，那麼就應該是人工湖囉？……既然是人工的湖，那湖中的水是從哪裡來的呢？

    安格爾走遍了整個地界，沒有發現其他的水源，也沒有人挖井。所以，這片湖必然是村民唯一的取水處。

    那麼悖論就來了。

    能被用在平時生活用水的湖，怎能是死水？水不活，也會變質的，村民不可能用變質的水生活。

    如果真的沒有其他水源，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這片湖曾經是活水！

    安格爾看著這片估計死了近千年的湖，想要知道真實原因，下去探探就知道了。

    微微壓低帽子，淨化力場全程開啟，安格爾身周環繞著一片淡白色光罩，躍入了漆黑腐臭的湖面……

第334節 湖底屍骸

    湖下亦是黑漆漆一片，視線完全受阻。安格爾在思維空間裡飛快構築起一個六角模型，隨著魔力輕輕一推，淨化力場的光罩內就憑空出現了一個白色光球，仿似明燈，照亮四周。

    這是0級戲法光亮術。

    他在這兩個月裡補齊了絕大多數的常用戲法，其中就有他以往不屑學，覺得浪費時間的光亮術。

    光亮術只有發光的效果，而且發出的光也不亮，和火把差不多，頂多能照亮周圍兩三米。但火把可不能用在水下，光亮術則沒有這個限制。

    其實光亮術還有個進階戲法，名為：閃耀術。可以照亮數十米範圍，只不過閃耀術是1級戲法，想要學習還需要相對應的知識達到一定積累。想學會需要很長時間的鑽研，安格爾暫時沒有學習的打算。

    藉著光亮術，漆黑冰涼的湖水終於有了一點亮度。

    藉著微光打量了一下周圍，水裡飄著黑漆漆的不知名渣滓，而且他還發現一些奇異的黑色絲線，像是人類的毛髮，在水中靜靜飄蕩。

    看著那一團裹在一起的黑色毛髮，哪怕有淨化力場的區隔，但安格爾仍然能想像到其中的味道有多麼令人作嘔。

    湖並不深，約莫四五米左右，安格爾很快就到達了湖底。湖底全是不知名的黑色油漆狀的東西，他一開始以為是石油類的原生資源，但用魔力團包裹了一部分黑色油漆進入淨化力場，剎那間令人反胃的腐臭味充斥在鼻尖。

    不是石油。安格爾思忖半天，以他的經驗判斷，也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只能作罷。

    湖底不深，這也在證明一件事，以往村民不可能只靠著這些水就能過活。這湖說不定曾經就是活水，不過現在因為某種不知名原因堵上了。

    安格爾帶著這樣的想法，開始在黑暗的水底中尋找可能堵住的管道。

    每走幾步，一道「風龍卷」就從安格爾手心中激發，將水底的渣滓捲起。湖底開始劇烈激盪，許多隱藏在渣滓中的東西，都被掀了出來。

    安格爾一直維持著淨化力場，暫時隔斷了污水與渣滓，加上光亮術，所以他清楚的看到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譬如一個破舊的小鐵箱，就在安格爾眼前一晃而過。

    他迅速捕捉到那鐵箱，然後拖進了淨化力場的光罩中。安格爾估摸這個鐵箱也是很久沒有開封，他怕開封會導致裡面的東西出現質變，所以他也學乖了，並沒有嘗試打開鐵箱，而是將精神力觸手探進去，觀察內部情況。

    精神力觸手反饋回來的畫面，讓安格爾有些驚訝，看這箱子的精緻與密封程度，他還以為是放首飾財寶一類的，但箱子裡裝的卻是幾無損壞的醫療器具，譬如針管、藥瓶、注射器一類的東西。

    安格爾想了想，用清潔術將小鐵箱外面的渣滓清理了一下，再使用淨化術去味，最後收入了手鐲中。

    之所以沒有丟棄這個箱子，是安格爾發現內裡的醫療器具都有一個奇怪的標誌——

    一隻蛇盤旋在環形長錐上。

    這個標誌或許可以揭示此地村莊的一些信息。

    隨著一道道「風龍卷」下去，被時光埋藏了近千年的暗物，一件件的浮出水面。其中，甚至有數具頭髮還沒褪去的森森白骨。

    在村子裡沒有看到任何人的屍骨，安格爾還以為這裡的人都逃了出去，但現在看起來並非如此。他只清理了湖底一隅，就出現了整整8具屍骸，如果按照整個湖的面積來看，這湖底究竟沉了多少屍體？

    該不會整個村子的人，都沉屍湖底了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安格爾有些毛骨悚然，難怪這片湖的味道如此難聞。千年死湖，沉屍無數，能好聞才怪。

    安格爾帶著屍骨躍出湖面，將屍骨放在湖邊，開始一一檢查。

    等到8具屍骨全部檢查完畢，安格爾的臉上露出了笑意。經他仔細檢查，這些屍骨確定都是人類，而非類人族。並且依照身高以及骨骼大小分佈，安格爾判斷這些可能是知人，屬於南域的主流人屬。

    這個答案讓安格爾更確信，自己可能並沒有離開巫師界。

    其他位面並非沒有人類，但大多都是超凡生命，而不是普通人類。安格爾很確定，這些骨骸曾經都是普通人。另外，地心的荒村雖然很奇妙，但經過安格爾這段時間的搜索，也大致能判斷出，村子裡應該沒有超凡事物。

    一個充斥著普通人類的村子，絕不可能出現在巫師界外！

    既然還在巫師界，安格爾還擔憂什麼？只要不曾遠離，就總有回去的辦法。

    安格爾用魔力之手挖了一個巨坑，將8具屍骸放入了坑中，對於亡者他保有基本的尊重。

    安格爾沒有立刻掩埋，而是繼續下湖底掀起波浪。

    如他所料，整個湖底簡直就是個亂葬坑，一具具屍骸被他撈了起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還有一具嬰兒的屍骨被母親摟在懷裡。看著這具似乎充斥著母愛，但又冷漠無情的母子屍骨，安格爾心中五味雜全。

    嬰兒不可能主動求死，所以這具屍骸似乎證明了一件事：這裡的人，可能都是被害，或者自殺而死。

    被害暫且不提，如果是自殺的話，安格爾不懂這個母親是帶著怎樣的一種情感，寧死也要帶著嬰孩？

    「唉……」輕聲一嘆，過去的事情早已埋葬在時光裡，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凡人的感情，因為一生太短，所以爆發的更加熱血與激盪，這是擁有漫長壽命的巫師，所缺失的一種熾烈。

    或許在千年前，這裡發生了一場血腥災難。又或者——

    安格爾回過頭看向村子的某一處，那裡有一個積年的巢穴，七彩蜻蜓在那裡安家。安格爾不知道會不會是它們的造訪，導致了這裡出了問題。

    不過，千年前的事誰又能釐清呢？

    一具具的屍骨，跟堆小山一般，被安格爾從湖底拖了出來，扔進巨坑中。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做著這些事時，一道金黃色的豎瞳正在湖底隱秘處靜靜的盯著他。

    最終，安格爾從湖底清掃出了近一百具屍骸，這個數字看起來很多，但依照村子的規模，應該不止生活一百人。

    「或許剩下的一部分人逃出了村子？」安格爾猜測道。

    安格爾在湖底清掃了半天，屍骸幾乎全部取了出來，但他想要找的證明這湖曾經是活水湖的「地下通道」，卻並沒有發現。

    「莫非，我的猜測錯了？這片地心荒村，其實還有其他的水源？這個湖，單純是建造出來好看的？」

    但是誰會特意建造個讓人看的死水湖？

    還是說，這個湖其實就是村民的墓？他們用水葬方式結束自己的一生？

    安格爾兀自猜測著，得不到答案，又找不到出口，只能離開湖底，先把那群屍骨埋葬了再說。

    屍骨太多，一開始的坑洞有些小了，安格爾指揮著托比，在附近直接暴力的砸出了一個更大的巨坑，然後一具具的將屍骸放入其中。

    等到蓋了土，安格爾還找來一個大石頭，通過熱融法將之凝熔成碑，用魔力之手刻下了一排工整的通用文：

    「無名荒村，屍骨沉湖百餘具，今立碑以祭。」

    「立碑人：安格爾.帕特。」

    隨著碑文立下，安格爾開始尋思有沒有其他的路？其實還有一個笨辦法，自己鑿開一條路，但他也不知道這地心的基建位置，要是一不小心鑿塌方了，那就不好了。

    就在這時，安格爾突然聽到身後的湖水傳來咕嘟嘟的響聲。

    他轉頭一看，發現湖面竟然出現了一個漩渦？！

    湖面的漩渦意味著什麼，安格爾怎會不清楚，他的臉上露出喜色，招呼托比回來，然後一頭紮進了湖中。

    安格爾直接來到了漩渦處，他驚訝的發現，在湖底突然多出了一條黑幽幽的洞口。

    正是這個突兀的洞口，導致了漩渦的產生。

    「先前沒有看到這裡有洞口啊？」安格爾滿臉疑惑，然後開始回憶起這裡先前是什麼狀況。

    但想了半天，他也沒有想起什麼有用的信息。因為湖底太黑了，縱使有光亮術，也只能照亮附近兩三米，再加上湖底凹凸不平，全是黑色油漆狀東西，他記不起也屬正常。

    「或許是先前用風龍卷，將這個洞口掀起的差不多了，然後去埋葬村民的時候，因為水壓的原因，將這最後一層膜給壓透了？」安格爾也沒有其他的猜測，這裡又沒有其他人，只能做出這樣的猜測。

    至於會不會是亡靈作祟……這個安格爾還是能分清的，他在這裡並沒有感受到亡靈的波動。再加上普通人變成靈魂體存活的幾率實在太低，如今又過了千年之久，不可能存在亡靈。

    等到湖底重新平靜，安格爾才小心翼翼的踏入了黑幽幽的洞口中。

    未知的洞口，未知的通向，誰也不知道前路是什麼，安格爾如今能做的就是全力戒備。

    「托比，你也注意警備！」安格爾也不忘提醒托比，但當他轉頭看向托比時，卻發現托比的雙眼十分凝重。

    「托比？」安格爾疑惑道。

    托比向安格爾比劃了兩下：「嘰咕嘰咕。」

    「你說，你要出去？」安格爾有些訝異，托比不是一向最愛乾淨的嗎？在淨化力場裡待著不好，非要出去接觸骯髒腐臭的水？

第335節 金色豎瞳

    托比眼神鄭重的比劃著。

    「感受到了一股令你心悸的氣息？」當他翻譯出托比的意思時，眉頭一皺，試探著將精神力觸手探出了淨化力場，感受著周圍的氣息。

    但他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異常。

    對著托比微微點頭，托比立刻一個俯衝，進入了黑幽幽的髒水中。托比閉著眼，在髒水中停了兩三秒，立刻游回了淨化力場的光罩內。

    安格爾隨手丟過去一道清潔術與淨化術。

    托比一邊迅速比劃，一邊從含雪之羽裡取出一道新的衣服，讓安格爾幫他換上。

    「比基尼？！」安格爾看著手中自帶罩杯的蕾絲花邊比基尼，眼神嫌惡的給托比拴上。眼瞅著托比還一臉享受，安格爾低聲嘆道：「我現在已經不想再提醒你了，你其實是只雄鳥啊！」

    托比可沒有人類的性別觀，一邊享受安格爾給它換衣服，一邊依舊不停撲騰小翅膀「嘰嘰咕咕」比劃著。

    「你聞到了不同尋常的腥臭味？」安格爾的鼻子沒經過改造，只覺得湖水很臭，但如何臭法，他也描述不出來。

    「你的意思是，這裡或許棲息著一種強大的魔獸？不過這也說不通啊，剛才我在湖底攪渾水，幾乎都快掘地三尺了，也沒有任何魔獸出現啊。」安格爾想了想，「現在我們也沒其他路了，就算真的有魔獸，我們也必須往前走。」

    「既然那隻魔獸沒有對付我們，也許是它的力量並不強大，又或者還有其他原因。」

    行事需謹慎，但也不能畏手畏腳。安格爾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魔獸，但既然托比說有，他便相信。不過也不能面都不見，就逃跑。

    「我這有戴德威亞給我的魔紋皮卷，就算真有強大的魔獸，也不懼。」安格爾取出一張魔紋皮卷，其上刻有防禦類魔能陣——萬御新星，可以抵擋巫師級的攻擊。

    有這張魔紋皮卷的作為底蘊，一人一鳥倒是放心了許多，總不能遇到一隻巫師級的魔獸吧？巫師級魔獸那可是從頭到尾都是珍寶，巫師絕不可能放任一隻巫師級魔獸在外。

    他們繼續往更深處游去。

    這條通道一開始是往下的，但安格爾游了一會兒，便發現通道不再走下坡路，而是以極微角度傾斜向上。

    直到這時，安格爾的臉上才露出了笑容，既然通道往上，那麼是不是代表著這裡連接著外界？

    他似乎已經看到了離開的希望。

    游了約莫一分鐘，通道便越來越寬敞，原本大概有三、四米寬，如今竟然達到十米以上的寬度。

    安格爾原本還在腦海裡模擬計算著這裡的位置，但不期然間，他們突然就來到了水面。

    安格爾眼底帶著疑惑，他並沒有看到光芒，怎麼就到了水面了？難道這裡不是通往外界？

    光亮術升起，藉著微光他才發現這裡其實只是一個小窟洞，前方有一條陸路通道，不知道通向何方。

    爬出水面後，安格爾立刻撤銷了淨化力場。

    黑水中腐臭的味道立刻傳了過來。空氣中雖然很臭，但氧氣很充足，這裡定然不是全封閉的。空氣在流通，就一定有通路！

    繼續維持光亮術，安格爾小心謹慎的踏入了黑漆漆的洞窟中。

    走了沒多久，他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整個洞窟雖然很潮濕，但也不至於地面濕成這樣吧？

    安格爾走到洞壁前，抹了一抹，指腹上便沾染了一股水汽。

    聞了一下，指腹上並沒有臭味。

    安格爾又湛了湛地面的水，還沒放到鼻前，一股劇烈的腥臭味便撲鼻而來。

    兩種水不一樣，代表了什麼？安格爾眼睛微微一眯，輕輕拍了拍一臉戒備的托比：「看來你說的沒錯，的確有一隻魔獸，一直在暗地裡窺伺著我們……」

    這一地的濕痕，便是證據。

    不過安格爾心中還有一個疑惑，那條隱藏的通道，應該就是這只魔獸搞出來的，它為何要把這條通道弄出來，單純是為了引誘他們前來？

    答案未知。但，面對一個潛伏在暗地裡的魔獸，他們不得不小心應對。

    接下來他們走的更慢了，一邊走，安格爾也在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環境，腦海裡模擬起可能出現的遭遇戰，該如何靠著環境來佔得利處。

    洞窟很寬敞，頭頂有石鐘乳，時不時的滴落水滴。洞壁兩側，也長滿怪石嶙峋，有很多陰暗處不可見。安格爾為了以防萬一，一直用精神力觸手探尋著陰暗的角落。

    慢慢推進了約莫一里路時，安格爾在一處開闊的場地前，發現了一具屍骸。

    屍骸已經化骨，衣服已經腐朽敗壞，只留下一點點衣角。屍骸的左肩有一個肩帶，勾連著一個小鐵箱子。

    這個小鐵箱子，安格爾並不陌生，就在不久前他還從湖底獲得了一個相同型號的箱子。

    「莫非又是醫療箱？」安格爾帶著好奇，打開了這個鐵箱。

    內裡的排版和他先前發現的箱子一模一樣，裝置的東西也完全相同，果然全是醫療用具。

    先前的箱子，安格爾是透過精神力觸手觀察的，看得並不真切。如今這些醫療用具擺在他面前，他更加清楚的看到了其上的怪異標誌。

    一條長滿黑色鱗片的蛇，盤旋在銀白色的環形長錐上。

    這樣古怪的標誌，莫非是族徽？但就算是族徽，也不至於連針筒上都刻吧？而且顏色經年不褪，無論是鱗片還是環形，都栩栩如生。

    放下醫療箱，安格爾看向屍骸。

    骨頭十分完整，沒有任何碎裂的地方，如果是被魔獸殺死的，應該不會留全屍吧？

    繼續往前走，走了約莫十分鐘，安格爾已經看到了十七八具屍骸，而且醫療箱子也足足發現了六個。

    「這些應該也是荒村的人，不過為什麼會死在這裡？而且為什麼那麼多醫生？」安格爾腦海裡疑惑越來越深，那片荒村以前該不會是研究醫術的學院一類的吧？

    世俗界擁有各種各樣的學院，修道院、藝術學院、醫學院、音樂學院……這些都是專精類學院，還有綜合類學院，譬如當初安格爾若是不進入巫師界，必然會去讀的金雀花騎士學院，就是一個綜合類的學院。

    學院的樣子當然也是不一而足，修成城堡宮殿的有，搞成村落的也有。而且為了凸顯自己的獨特性，放到這樣封閉的地心世界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安格爾一邊猜測，一邊往前走。

    很快，安格爾就走到了盡頭。

    他以為會在這裡遇到那隻暗中潛伏的魔獸，但他什麼也沒有遇到，洞窟盡頭只有一灘幽碧的深潭。

    潭口不大，只有五六米左右，但一眼望去卻深不見底。

    安格爾嗅聞了一下，並沒有臭氣。

    「魔獸或許就在這下面，也有可能，這潭水就是連接外界的通道。」安格爾低聲囈語。

    不管如何，總要下去看看。是出路，亦或者是危險，選擇後就要承擔。

    安格爾向托比點點頭，直接躍入了深潭之中。

    跳進深潭，下潛了三、四米，安格爾的眼睛就猛地一亮，這條深潭果然連接著外界地下河道！

    他已經看到了一個水底洞穴，洞穴不長，透過洞穴安格爾隱隱已經看到那廣闊且流動的水域！

    安格爾面帶喜色，在水下如利箭一般穿過洞穴。

    到達這片更加廣闊的水域後，安格爾靜靜感受著水流動的方向，準備順水而走。

    但就在這時，托比突然驚聲叫喚了一下。

    安格爾隨著托比的視線，慢慢回頭——

    不知什麼時候，一隻巨大的蟒蛇，就這樣靜靜的停在安格爾的身後。

    這只蟒蛇大到什麼程度！安格爾在他面前，就像是嬰孩般！

    圓頭金瞳，腹白黑鱗，寬度達到三、四米之巨，至於尾巴有多長，安格爾根本看不清楚，因為絕大多數都隱沒在更黑暗的地方，光亮術照不到，只能隱隱看到彎曲的黑影。

    被這麼一隻巨蟒盯著，安格爾心中升起一陣驚悚。

    下意識就對準蟒蛇開了一槍，帶著破甲魔紋的子彈沒入巨蟒腹背，卻連鱗片都沒有破，就彈了開來。

    雖然水下可能導致子彈效果降低，但這可是附著了破甲魔紋的子彈！防禦力也太強了吧！

    與此同時，托比帶著劇烈力道的一腳也踢了過去。那瞬間爆發出來的音障，甚至激起了水下的瘋狂動盪。

    這一擊，絕對已經達到了三級戲法的程度！

    但結果……依舊沒有奏效！

    「托比快逃！別攻擊了！」安格爾眼睛瞪得滾圓：「這裡怎麼會出現巫師級的魔獸？！」

    「跑跑跑！」

    托比被安格爾用魔力之手抓了回來，然後他想也沒想，直接用出了「萬御新星」魔紋皮卷，一道星光從皮卷中綻放，將安格爾與托比團團包圍住。

    在萬御新星的防禦效果中，安格爾帶著托比瘋狂的朝著水流方向逃竄。

    能免疫托比的攻擊，不能說肯定是巫師級魔獸，但防禦絕對已經達到了巫師級！一隻巫師級的魔獸，速度會慢嗎？

    絕對不可能。

    所以安格爾原本打算一言不合就逃回荒村，有七彩蜻蜓做後盾，他無所畏懼！然而現實更加骨感，安格爾還沒遊走多遠，蟒蛇就慢悠悠的游到了他前方。

    安格爾在水下的移動速度本就不快，看著那蟒蛇悠然自得的移動，他簡直欲哭無淚。

    他連續換了好幾個方向，但巨蟒依舊輕鬆的擋在他面前，用金黃色的豎瞳冷冷的盯著他。

    你在溜我嗎？！

    到了後來，安格爾累的不行，索性不跑了。

    這只巨蟒並沒有攻擊他，只是攔著他，而且它的眼瞳雖然冷淡，但並不冷漠。

    喘著粗氣，安格爾看著巨蟒，大聲叫道：「說吧，你攔住我，到底有什麼事？想要我做什麼？」巨蟒顯然是需要他做什麼，否則以他先前無禮的攻擊，對方不可能放過他。

    等了很久，巨蟒都沒有回答。似乎這只巫師級魔獸並不會說話，連情緒外放也不會。

    最終，巨蟒深深看了安格爾一眼，然後搖擺著尾巴轉身遊走……

第336節 坑底之棺

    帶著僥倖心理，安格爾站在原地看巨蟒遊走。但很快，他的僥倖就破滅了，巨蟒游了一會兒就轉頭看向他，雖然什麼話也沒說，但冷淡的眼神中卻彷彿道盡了千言萬語。

    「好好好，你帶路，我跟你走。」安格爾感嘆一聲，他也是夠倒霉的，以為有「萬御新星」應該自保無恙，但他竟然真的就遇見了巫師級的魔獸！這算是一語成讖嗎？

    「托比，要不你先走，出去幫我探探路？」安格爾想讓托比一個人離開，但托比什麼話也沒說，坐回高腳帽帽頂一動不動。

    巨蟒的移動方向也是順著水流，安格爾當然不會真的傻傻以為一隻魔獸會對他有善意，所以一路上都沒有收起萬御新星，眼珠子也不停的打轉，尋思破局的方法。

    但地下水域太寬闊了，而且黑幽幽的一片，很容易迷失方向。就算他有光亮術，也照亮不了多遠。他甚至不知道水道往上是崖壁，還是空洞。

    又游了幾分鐘，安格爾現在已經開始懷疑，這條水路，真的是村民離開的路嗎？

    前面的黑水通道，憋一口氣游快點，普通人也能過來。但這條水道，或者說這段地下水域，依照普通人的能力，真的能從這裡離開？

    但如果不是走這裡，那為何一路上都有屍骸？說是這只巨蟒弄死的，安格爾是不大信的。且不說千年前有沒有這只巨蟒，如果真是巨蟒弄死的，至少骨骼不可能保存的如此完好。

    安格爾心中疑竇一個個的鑽出來，未等他思索完全，巨蟒突然往上游去。

    安格爾無奈之下也只能上浮。

    很快，安格爾就上浮到了水面，藉著光亮術，安格爾發現水面以上的空間不大，就像一個倒扣下來的碗，容納直徑最多十米。

    不過這個「倒扣的碗」有一個破洞，破洞內黑黢黢的是什麼狀況誰不知。巨蟒的碩大腦袋浮在水面後，就一直默默潛伏著，沒有了動作。

    安格爾此時離他只有四、五米遠，更能感覺這條蛇的巨大。

    巨蟒一直沒有上岸，只是用淡金色豎瞳盯著安格爾，眼裡的催促顯而易見。

    安格爾也有些不知所措，繼續下潛水域尋找出口，這個有點不現實，他根本跑不過巨蟒，出口在哪也是個問號。但就這麼去一個黑黢黢的洞，而且很有可能是巨蟒的巢穴，他更覺得危險。

    「你到底要我做什麼？」安格爾開口詢問。

    巨蟒無言，眼瞳一直盯著安格爾。

    安格爾換了種表達方式，直接用情緒與巨蟒溝通。但巨蟒依舊毫無動作，眼神冷淡的令人發憷。

    安格爾眼珠子還在轉，想著手鐲中還有沒有其他能解圍的道具，他甚至想過讓托比用加速度帶他衝刺一段時間，然後開啟無邊靜寂隱身在一側，但水流太容易曝露他的位置，無邊靜寂的隱身並不是遁入虛空，水流只要經過他的位置就會曝露。

    安格爾想了想，還是爬上了岸。想要靠無邊靜寂隱遁，絕不能在水下。

    等到他上岸後，巨蟒也緩緩的爬了上來，那龐大的身軀，頭一次曝露在空氣中。巨蟒搖擺著身子，隨著安格爾進入了洞窟中，一路走，安格爾就見那些水珠從它黑色鱗片上滾落，滴入地面，一地的潮氣。

    見此狀，安格爾更加確定，當初那個窟洞中地面的濕漉痕跡就是巨蟒鼓搗出來的。

    也就是說，這只蟒蛇一直在暗處注視著他們？最終，還打開了湖底的通道，引誘他們前往？

    蟒蛇的舉動太奇怪，如果真的要對付他們，為何不在湖底？還是說，湖底太逼仄不容易展開身子？但這也說不過去。

    安格爾決定暫時不動聲色，跟著它走到底看看，它到底想要做什麼？

    ……

    洞窟越走越開闊，走到後面，其廣闊程度足以讓數百條巨蟒在這裡生活都不怕擁擠。

    這樣的地形，安格爾是樂見的。一旦他真的決定逃生，越寬闊越能發揮無邊靜寂的效果。

    隨著深入，安格爾發現這裡出現了照明的植物，不過與地心世界的那種長在頂端，靠著吸收日月光華發光的植物不一樣，這些植物外觀像是蒲公英，但毛絨絨的圓團卻能發出瑩潤的綠光。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群群綠色的螢火蟲。

    瑩光雖然不大，但抵不住發光植物多啊。所以到了後段路，單純靠著瑩光蒲公英，就將這片偌大的地下洞窟照的十分明堂。

    很快，他們就抵達了目的地，雖然前面似乎還有路，但巨蟒並沒有再過深入。

    安格爾看著通道更深處，猜測著盡頭會不會是離開的通道？

    不過現在不是去探究的時候，他倒是想知道，巨蟒到底要做什麼。

    隨著巨蟒進入了另一條通道，這條通道是真正的封閉通道，雖然內裡很寬敞，但藉著瑩光蒲公英的亮光，他一眼就能看到盡頭。——這裡大概就是巨蟒的巢穴了吧？

    巨蟒慢慢游移到一個坑洞前，

    安格爾也走了過來，站在坑洞前，往下看去。

    黑幽幽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安格爾推測這下面或許就是巨蟒的巢穴。

    這時，巨蟒慢慢的叼了一朵瑩光蒲公英，丟入坑洞中。

    閃著瑩潤光芒的蒲公英，打著轉，慢悠悠飄落。隨著瑩光的照耀，安格爾的眼睛猛地瞪大！這坑洞並不是他想像的巨蟒棲息之地，因為在瑩光的映照下，坑底竟然全是森森白骨！

    瑩光只能照亮一隅，但依照坑底白骨的密集程度，可想而知，整個坑底有多少骨骸？！

    起碼數百具，甚至上千具！

    安格爾在震撼的時候，還注意到一點：坑底的骨骸也是完整的，而且多數骨骸身邊都有……醫療箱。

    那熟悉的醫療箱，讓安格爾立刻確認，這些骨骸應該就是那荒村的村民。

    難道說，他當時以為從荒村逃走的村民，其實都在這裡了？

    他們誰也沒有逃走，全部死在這裡？

    是誰殺死了他們？是蟒蛇嗎？這個答案應該是否定的。以蟒蛇的體型，碾碎他們是輕而易舉的事，但這裡的骨骼完整到了極點。

    安格爾回過頭看向一旁的巨蟒，他隱隱從蟒蛇的金色豎瞳中，看到了哀傷的情緒。

    哀傷？巨蟒會為人類而哀傷？

    難道說，這只巨蟒與這些骨骸之間，有什麼特殊聯繫？

    「……特殊聯繫？」安格爾想到這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從手鐲中拿出一開始在湖底發現的醫療箱，從裡面取出一個藥瓶。藥瓶的外面刻畫著一個奇異標記，正是一條長著黑色鱗片的蛇，纏在銀白色環形長錐上。

    看著這個標記，安格爾又看了看旁邊的黑色巨蟒。

    「這條蛇，該不會就是你吧？」看著持續哀傷的巨蟒，安格爾低聲問說。

    巨蟒轉頭看了一眼，微微低下頭沒有說話，而是順著坑壁往下滑去。

    雖然巨蟒保持了沉默，但它並沒有否認安格爾的問話。而且從它的表現來看，或許這只巨蟒真的就是標記上的蛇。

    用一條的真的蛇，作為徽章中的表象。安格爾眯了眯眼，他想到了一些邪異的宗教。

    但作為一位醫生，在入職宣誓的那一天，就注定要與邪異背道而馳。既然醫生都選擇以蛇為標記，是否代表著這條蛇背後有什麼故事？或者說，這條蛇其實代表了一種精神信仰？

    安格爾在兀自猜測時，巨蟒又慢慢的爬了上來，不過它這回卻帶上來一樣東西。

    安格爾先前就看到了，巨蟒在骸骨堆裡似乎在找什麼，如今它找到了，便帶了上來。

    當安格爾看到巨蟒帶上來的東西時，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竟然是一口棺材？！

    這是一口用黑色油木做到棺材，這種油木極其稀少，它在濕潤的環境下，萬年不腐，在凡俗界常被用來製作棺木。而在巫師界，它也算是低階魔植，機械煉金中製作轉承軸的最佳替代品。

    棺身是黑色的，棺蓋則是純白色的。在棺蓋上也刻有一個「蛇纏長錐」的標記。

    巨蟒將棺材帶上來後，用頭顱輕輕的頂到安格爾邊上。

    巨蟒做完這一切後，靜靜的看著安格爾，本該是冷血生物的豎瞳中，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哀求。

    「你帶我來這裡，是要我幫你埋葬這具棺材？」安格爾看著腳邊的棺木，帶著疑惑的問道。

    安格爾一邊詢問，一邊輕輕的將手放在棺材上。

    就在安格爾的手，接觸到棺材時，詭異的變化出現了——

    棺材突然劇烈的抖動起來，左搖右晃，棺蓋也一跳一跳的，就像裡面有什麼東西正在不甘心的往外鑽。

    「屍變？」安格爾收回手，眼底帶著一絲鄭重。

    屍體死後，若是靈魂未離，經過特殊的手段，可以讓屍體以「屍鬼」的方式存在。若是靈魂離體，也有幾率形成「行尸」。

    無論是行尸亦或者屍鬼，都是很低級的魔物，巫師一般都不屑於煉製。比起鼓搗死屍，巫師更傾向將活人，煉成傀儡。譬如南域大名鼎鼎的「魔偶師」博古拉，就最愛煉製美人傀儡，而且全是活體煉製。

    安格爾說出「屍變」二字後，又皺了皺眉：「也不對，如果是屍變的話，屍體至少要保持大致完整。死了千年，裡面的該不會是死魂骷髏吧？」

第337節 波克拉底

    骷髏一族，亦是巫師喜歡用的魔僕種類之一。不過巫師更青睞用聚魂骷髏作為魔僕，通過亡靈術法，將特定的靈魂塞入骷髏中，這樣的話，靈魂便能以骷髏為寄居體，干涉物質界。芙蘿拉背後的小紅，其實就是一隻聚魂骷髏，不過它更特殊一點，是源自魘界的聚魂骷髏。

    對於聚魂骷髏而言，靈魂是本體，骷髏架則是衣服，衣服在特定情況下是可以更換的。

    可以說，聚魂骷髏雖然是骷髏一族，但其實是巫師生造出來的族群。而死魂骷髏則不一樣，它是天然形成的骷髏族。

    一般而言，死魂骷髏的起點比起聚魂骷髏高，至於未來上限如何，還要看各自造化。

    「這裡面會是死魂骷髏嗎？」

    安格爾抬起頭看向對面的巨蟒，十分意外的在巨蟒的眼神中也捕捉到了一絲疑惑。

    該不會巨蟒也不知道棺材裡的變化吧？

    這就有意思了。

    安格爾還在暗自揣摩時，突然他聞到了一陣濃郁的腥臭味，不是荒村黑水湖裡的那種腐爛腥臭，而是單純的血腥味。

    隨著棺木劇烈的抖動，棺蓋的側面竟然流出了汨汨的鮮血！

    「棺材內有血，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安格爾眉頭緊皺，有血代表著不是骷髏，那裡面會是什麼？

    就在安格爾滿頭疑惑時，一道古怪的聲音突然傳進安格爾的耳中。

    ——「這是吾之血。」

    這道聲音蒼老而古樸，是安格爾聽過最具韻意的聲線。它彷彿穿越了時光，從先古莽荒的原始而茂密的森林中，拂過山，掠過海，跨過了時間的限界，只為了與你對話，特意而來。

    隨著這道聲音響起，平地突然颳起了一陣清風。周圍的瑩光蒲公英，紛紛開始搖晃，一團團瑩光拔地而起。將安格爾與巨蟒團團環繞。

    安格爾抬起頭看向巨蟒，發現它金黃色的豎瞳中帶著一絲疲累：「是你在說話嗎？」

    巨蟒點點頭。

    ——「帶他離開這裡，救他。」

    擁有神妙韻意的聲線，輕輕鼓動著耳膜，帶著令人神魂顛倒的迷醉。

    安格爾光是聽這聲音，就覺得心情莫名的疏朗安寧。似乎它的聲音，有一股可以鎮定一切的奇妙力量。

    如此奇妙完美的聲音，沒有一點魔力波動，竟然就能安撫人心？這絕對是安格爾聽過最好聽的聲線，甚至托比的眼中也升起對巨蟒的崇拜之意。

    但這種聲音似乎需要花費極大的代價。巨蟒說完這句話後，整個疲乏了下來，癱在地上喘著粗氣。

    「你說話會很痛苦？你不用說話，點頭或者搖頭回答我。」安格爾問道。

    巨蟒點點頭。

    安格爾心中升起瞭然，難怪剛才巨蟒一直不回答：「你不是讓我埋葬這口棺材，而是讓我帶走它？然後救裡面的……人？」

    巨蟒眼裡帶著祈望，點了點頭。

    看到巨蟒點頭，安格爾心中升起疑惑，這棺材裡還有活人？是荒村遺民？也不對啊，近千年時間怎麼可能還存活著。

    「棺材裡裝的是荒村的遺民嗎？」為此，安格爾特意解釋了「荒村」的意思。

    提到荒村，巨蟒眼底閃過一絲哀戚，依舊點點頭。

    「真是荒村遺民？那可是千年前就毀滅了的村子啊……不可思議，竟然活了千年之久。」安格爾最後一句話不僅說的是棺材裡的遺民，也說的是眼前的巨蟒。

    安格爾猜測，這其中或許另有原因。巨蟒說這裡面的血是它的，說明它一直在用血吊著內裡人的命，但一隻巫師級魔獸的血，絕不可能讓一個普通人活上千年。

    所以，這個棺材內的人，亦有蹊蹺。

    「它為什麼會一直這麼躍動？我可以打開這口棺材嗎？」

    巨蟒的眼神也帶著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連巨蟒也不知道棺材為什麼會突然變的活躍？這事情感覺越來越複雜了。不過雖然如此，但安格爾忐忑的心反而放了下來，至少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巨蟒似乎真的沒有與他為敵的意思。

    得到巨蟒同意後，安格爾繼續維持著「萬御新星」的狀態，用魔力之手慢慢掀開了棺蓋。

    棺蓋並沒有被固定，顯然巨蟒時常換血。魔力之手輕輕一提，棺蓋便被輕鬆掀開。

    與此同時，棺材裡的人掙扎的更厲害了，安格爾只見棺材中佈滿了腥氣極重的鮮血，一個被藤蔓綁縛住的渾身血色的人，正瘋狂的掙扎。

    安格爾看不清棺中人的長相，但透過血泊輪廓，看出這可能是個「年輕」的男子。

    但比起棺中人的長相，安格爾更在意的是，這個人眼中帶著瘋癲，但看向他的時候，卻隱隱有些畏怯。

    這種眼神，安格爾並不陌生。

    「他是被寄生了？」安格爾低聲問道。

    巨蟒聽到這句話後，反應極大，原本是癱在地上，此時卻是盤了起來，用嚴厲冰冷的眼神看著安格爾：

    ——「你為何會出現在波克拉底？你是誰？」

    與先前如沐春風般的聲線不一樣，這一次巨蟒的聲音極其冰冷，如刺骨尖刀頂著喉嚨。就連原本環繞在他們身周的瑩光絨毛，此時也變得幽冷起來，一有不察便會化身暗箭千刀萬剮。

    「波克拉底，是荒村的名字嗎？」

    巨蟒沉默了片刻，點點頭。

    安格爾有些明白巨蟒目前的想法，巨蟒似乎一直守護著波克拉底，所以他很清楚波克拉底其實是無人的。所以他的到來，對巨蟒而言既是一種希望，也是一種威脅。

    所謂希望，是棺中人的希望。所謂威脅，則是安格爾的身份來歷是個威脅。

    「我是一位巫師學徒，無意間落入了位面夾道，後來機緣巧合從波克拉底的一條通道中出來。」安格爾說到這，從自己手鐲中取出骨卡：「雖然不知道你是否認識，但這是我的身份證明，我來自於南域巫師界的野蠻洞窟。」

    巨蟒看了眼那張骨卡，沒有說話。似乎並不認識骨卡是什麼，安格爾也不在意，將骨卡收了起來，指著棺材中人：「至於寄生，因為我們那裡也出現了寄生狀況，所以我瞭解他的大致情形。」

    安格爾解釋完，巨蟒眼中還是帶著濃濃的不信，周圍冰冷的氣息讓安格爾不寒而慄。

    安格爾無奈的嘆氣，將暮色發生的事情，以及他不幸落入位面夾道，到離開這裡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至於他與七彩蜻蜓的關係，安格爾也沒有隱瞞，不過他換了種說法，只說是桑德斯導師留了一道神妙的「印記」在他體內，一位二級真知之路的巫師的印記擁有無邊力量，他藉著印記操控住了七彩蜻蜓，他才有幸從位面夾道逃出生天。

    說完這些，巨蟒雖然眼裡還帶著不信任，但安格爾也實在沒轍了，他不可能將他身上的事與魘界的聯繫全盤托出，這不僅是他的秘密，也是桑德斯三令五申的禁令。他們這一脈，以魘幻為根基，很多事情都是隱秘，不可說與他人。

    安格爾：「閣下也看得出來，我根本無意與你為敵。而且以我的年紀，你覺得我會與波克拉底的毀滅有關嗎？」

    這句話落下，巨蟒沉思了片刻，才輕微的點點頭。正是因為安格爾的年齡太小，絕對與波克拉底無關，再加上它看到安格爾在埋葬湖中的那些人，它才會將安格爾帶到這裡來。

    「我知道你還不信，但我也沒有什麼辦法。不過他的寄生，我的導師會治。如果你放我離開，我會帶他去找我的導師，請求導師救他。」安格爾道。

    安格爾特意點出，暮色深井的正式巫師都被寄生了。只有擁有更強大的力量，且踏上真知之路的桑德斯才能救好棺中之人。

    為此，安格爾還特意演示了一下「印記」的力量。

    他走到棺材邊，看著被綁縛著不停掙扎的男子，安格爾厲喝一聲：「停止你的動作！」

    隨著安格爾的大喊，棺中人畏懼的看著安格爾，最終慢慢的停止了掙扎。

    這是「莎娃」身份的作用，和那莫須有的「印記」沒有絲毫關係。

    安格爾在暮色，就靠著這一手鎮住了被寄生的特比丘公爵，所以用起來十分熟稔。

    巨蟒看到棺中人慢慢平復了掙扎，心中雖然疑惑，但也升起了一絲對安格爾導師的敬畏。它見過巫師，所以它知道一位踏上真知之路的巫師有多麼強大。

    直到這時，巨蟒才微微放下了敵意，疲憊的癱在地上。

    「我會帶他去找導師，一定會將他從寄生中救回來。」

    ——「謝謝。」巨蟒用盡力氣，低聲喃喃。

    見到巨蟒慢慢的放下戒心，安格爾稍微鬆了一口氣，然後試探著詢問起離開的路。

    巨蟒沒有說話，只是用蛇尾指向外面沒走盡的那條路。

    安格爾眼裡現出喜意，看來這一回算是柳暗花明了。

    接下來，安格爾開始慢慢的和巨蟒交流，不過用的都是溫和的言辭。在此過程中，安格爾也得到了很多信息，而且他發現這只巨蟒並不冷漠，而且就像一位智慧的老者，哪怕它沒有說話，但有時候光是靠著眼神，安格爾就能明白很多。

    從巨蟒口中得知，那個荒村名為波克拉底，是一群隱世的醫師做研究的地方，堪為醫者的聖地。後來某一天，災難降臨了，一條迷霧通道在波克拉底打開，與此同時，一群邪惡的不速之客也隨之造訪。

    這群邪惡的不速之客，正是七彩蜻蜓。

第338節 阿克索

    七彩蜻蜓的突然造訪，就如暮色深井一般，為波克拉底帶來一場顛覆性的災難。

    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幾乎所有的村民全部被寄生。作為一個幾乎男女老少都是醫師的村落，他們救活了無數人，但卻無法自救。

    被寄生物寄生，雖然寄生體可以吸納魘界能量，讓被寄生者不至於死亡。但人類不是巫師，長時間不吃蔬菜都能得病的身體，不可能永遠只靠著能量就過活。

    在後續的幾年內，波克拉底的村民一個個的死亡了……

    以上，都是安格爾自己靠著推測，推導出來的。然後通過巨蟒的點頭與搖頭，拼湊出來的故事。很多太細節的東西，安格爾也沒法去追究，譬如為何一路上都有村民的屍骸，安格爾想了很多理由，但巨蟒都搖頭否定了。

    還有棺中之人，為何千年不死。巨蟒也是一臉疑惑，似乎它也不知道。甚至棺中之人的名字以及他的身份，巨蟒都是一概不知。只道是生於波克拉底的一位原生村民。

    安格爾估計巨蟒之所以如此執著，千年時間一直用自己的血供養著它連姓名都不知的人，也是為了保留波克拉底的一點血脈與希望。因為根據巨蟒所述，波克拉底沒有一人成功逃離，唯一還活著的，便是棺中之人。

    安格爾還問了外界的信息，但巨蟒依舊搖頭，它已經幾百年沒有離開過這片水域了，對於外界的消息它亦不知。

    看起來已經問的差不多了，剩餘的信息安格爾只能寄希望於棺中之人清醒後能回答他的疑惑吧。

    「那我現在便帶著他離開了？」安格爾試探著問。

    巨蟒沒有阻止，眼底帶著感謝與希望。

    安格爾見狀鬆了口氣，將棺蓋重新蓋上，然後用出一道綁縛術，把棺材綁的嚴嚴實實，收到了空間手鐲中。

    ——因為在位面夾道獲得的那一大團的虛空浮藻，他如今的空間手鐲已經可以裝載活物。甚至虛空浮藻還有很大一部分富餘。

    將棺材收入手鐲後，安格爾便打算離開。

    這時，巨蟒蜿蜒著身體，擋住了安格爾的去路。在安格爾疑惑的表情中，巨蟒用眼神示意他跟著它走。

    巨蟒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帶著安格爾左轉右拐離開了此處。安格爾以為巨蟒是要送他一程，但誰知巨蟒往前走了一會兒，又帶著安格爾竄進一個極其隱秘的洞穴中。

    這是一個小了很多的洞穴。

    安格爾在這個洞穴裡發現了一些人工鑄造的痕跡，譬如很大的石床，又譬如一些排污管道。從石床的痕跡，以及這裡散發的濃郁氣息，顯然可以推測出這就是巨蟒棲息之地。

    巨蟒彎著身體，帶著安格爾來到了石床的背後。

    安格爾驚訝的發現，石床背後儘是巨蟒褪下的蛇皮，以及換下的蛇牙與深幽的鱗片。

    ——「這是報酬。」

    巨蟒說完後，取出一張黑中透白的蛇蛻，以及一顆白岑岑的蛇牙丟給安格爾。

    巫師級魔獸身上的所有東西，都十分珍貴。以安格爾的眼光來看，這些蛇蛻蛇牙與鱗片，全是中高階材料！價值難以估量！

    雖然只得了一張蛇蛻一顆蛇牙，但安格爾卻是滿意極了，救人本就是舉手之勞，這些東西卻完全是意外之喜。

    看到安格爾收下了它的報酬，巨蟒才擺了擺尾巴，示意安格爾自行離開。

    安格爾向巨蟒道了聲謝謝，然後慢慢的走出巢穴，在離開時，安格爾突然回過頭，對巨蟒問道：「我可以知道閣下的名字嗎？」

    巨蟒抬起頭顱，用金色豎瞳靜靜看著安格爾。

    隔了好半晌，它才低聲道：

    ——「吾名，阿克索。」

    ……

    從阿克索的巢穴離開了約莫半個小時，安格爾走到了洞窟的盡頭。

    又是一片水域。

    不過安格爾發現，這片水域中出現了生物，雖然只是些無眼的魚蝦，但卻讓他眼前一亮。

    一個月前，托比的小魚乾就已經告罄，他們倆已經吃了足足一個月的魔力面包。這種生活，別說托比，就連安格爾自己都已經受不了了。

    如今看到滿地魚蝦，安格爾彷彿看到了滿漢全席。

    「不行，要忍住。至少離開這裡再吃，現在不可以。」安格爾在心中默默的給自己說道，但等他下水後，卻還是忍不住抓了幾隻明蝦，用熱水焯了焯，便丟進了口中。

    蝦肉滑膩輕彈，安格爾好久未嘗肉滋味，不禁感動的流淚。

    托比也在一旁嘰嘰咕咕的催促，比起安格爾這個很少吃魚蝦的人來說，托比這個嗜魚之鳥，簡直感覺到了天堂。

    安格爾沒辦法，一邊順著水域游動，一邊抓取游離在側的魚蝦。

    或許因為這裡是阿克索的地盤，偌大的水域就只有小魚小蝦，沒有其他任何兇猛魚類，這讓安格爾擔驚受怕了好久的心，總算是輕鬆了些。

    在水域游了接近十分鐘，順流而下，終於在夜色未臨時，安格爾見到了外面的天光。

    這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天邊的晚霞將整個世界染成了金紅色，林中鳥飛，樹葉簌簌，水光映染出一片唯美安寧的景象。

    安格爾爬出水面時，便看到的是這幅霞照密林的風光。

    回過頭，看向身後的一片秀美安寧的小湖泊。

    誰又知道，就是這片宛若靜謐處子的湖泊，連接著一片塵封千年的地底村莊？

    安格爾目前也無法確定自己的方位，不過這也不是那麼重要，現在最要緊的事……當然是大吃一頓！

    就著落日晚霞，伴著湖光水色，以青山為佐料，以綠林為美酒。安格爾與托比，藉著水下魚蝦，好好的飽餐了一頓。

    雖然沒有什麼味道，但光是能吃到肉，安格爾就已經滿足了。

    這一餐過去，天色也漸漸發暗。星光代替了霞色，彎月攆走了落日，安格爾此時也不困，便決定連夜趕路。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也不知道自己在何方，但作為一個准二級巫師學徒，想要在野外生存也不難。更何況，他還有托比幫忙。

    托比飛上高空，在天空盤旋了好幾圈後，落地給安格爾講述了周圍的情況。

    山的方向，不用考慮。其他幾個方向，雖然都是密林，但也有疏密的區分。依照托比所述，越往東南方向走，樹木似乎越稀疏，而且出現矮葉林的區域也越多。

    雖然不能說，矮葉林就是森林外圍的標誌，但大多森林的外圍都是比較低矮的樹木。

    反正也不知前路後道，安格爾也無所謂了，走哪個方向都是走，只要還能用腳丈量大地，就不怕遇不到人。

    至於說，向棺材中的人問路，這一點暫時安格爾沒考慮。依照巫師的洞察力，百里範圍都能恍若當前。如今他雖然已經來到外界，但天知道阿克索有沒有用超凡力量注視著他。

    當初為了逃離，又擔心救了棺中之人阿克索翻臉無情，故而他才撒謊道，只有桑德斯才能令寄生的人恢復正常。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安格爾還是不打算在這裡拯救棺裡的人，至少也要遠離百里外再說。

    安格爾往東南方向邁步走去。

    每走一段距離，安格爾就讓托比飛到高空去確認方位，雖然這個方位也不見得奏效，但也聊勝於無。

    走路實在太慢，哪怕有疾馳術賦予腳下，但走了兩天時間，也還在密林中打轉。

    又走了一天，安格爾看著飛在林間愜意不已的托比，眼中帶著濃濃的羨慕。

    「托比，要不你帶著我飛？」安格爾可憐巴巴的看向托比。

    托比二話不說，就飛到安格爾身邊，用爪子提拉著安格爾的後領。不過它使出吃奶的力氣，安格爾也一動不動，直到托比用出了重力脈絡，猛地爆發了一波，把安格爾像煙花一樣拋到了高空中。

    若非安格爾會「風龍卷」，落地時頂了他一波，他這一摔絕對摔成肉餅。

    目前看來，托比是無法帶他飛了。當初在位面夾道，或許重力因素改變，托比才能帶他飛吧。現在回到巫師界，有了重力桎梏，一切又打回了原型。

    可惜他的手鐲中裝的材料基本都是高級珍惜的材料，那些基礎的、不入階的材料卻是沒有多少。要不然他都想要就地製造一個飛行載具了，雖然他還沒有研究載具……

    兩天後，安格爾發現了一條河。

    一般而言，人類都是沿河水而居。順著水流走，或許可以找到人煙。再加上河裡有魚，托比又熱愛魚類，安格爾索性放棄了東南大方向，沿著河岸走起來。

    這一走，又是好幾天。途中安格爾遇到了一些野獸，甚至還有林中之王，一隻叢林虎，不過最後全都入了安格爾的腹。

    直到寒臨之月下旬初日，安格爾才發現了首個人跡。

    他依舊沒有離開森林，但在某個河岸處，發現了一座獵人小屋。

    小屋修建的很隨便，四壁就是幾塊木板的搭砌，頂上鋪著幹草，遮風避雨是沒問題的，但辟易寒暑卻是不行的。

    安格爾推開小屋後，發現內裡就一張床一個木桌，牆壁上掛著一把弓，以及幾張鞣製過的獸皮。

    不過，所有的一切都覆蓋著厚厚的灰塵，至少好幾年沒人來過這裡了。

    或許，這座獵人小屋早已被荒廢。

    但這也算是一個好兆頭，至少可以說明一點，普通人類已經可以在附近區域狩獵了。離森林的盡頭應該不遠了。

第339節 尾骨與碗

    餐風露宿了好幾天，安格爾決定今晚就暫住在獵人小屋。而且他也打算就在今晚，將棺中之人救醒，先問清楚他的身份，再看看周圍有沒有去往的地方。

    夜色來臨，安格爾點燃油燈。昏黃跳躍的火光，照亮了狹窄的木屋。

    安格爾將棺材從手鐲中取了出來。

    打開棺蓋，浸泡在血液中的男子便猛地睜開眼。安格爾看到他的瘋癲眼神，立刻喝止道：「乖一點，別動。」

    男子原本已經開始掙扎，聽到安格爾的話，又慢慢的停歇下來。

    看著棺材中的男子，安格爾眼底帶著濃濃的好奇。

    根據安格爾對寄生物的瞭解，寄生物只要在魘界範圍內，會持續吸取外界能量，這時的寄生物其實對寄生體擁有很大的好處。但是，一旦寄生體離開了魘界氣息，它就會開始吸收宿主的能量，直到將宿主吸乾殆盡，寄生物便會尋找下家。

    而棺材中的男子，在很早之前就離開了波克拉底，所以寄生物在沒有魘界氣息籠罩下，依照它們的特性，自然會反噬宿主。這時，阿克索救了這個男子，以它的精血吊著男子的命。準確的說，以它的精血維持男子體內的能量不枯萎，而寄生物則反噬這些能量存活。

    所以最終結果，其實是阿克索靠著自己的精血，續著寄生物的命。而男子能夠千年不死，卻是另有原因。

    「為什麼會千年不死？而且……」安格爾看著男子被血染的面容，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而且肉體還沒有衰老，面容看上去還很年輕啊。」

    安格爾腦海裡閃過無數問號，但他此時沒有去深究，先救了男子再說。

    不過在驅逐寄生物之前，安格爾還有一件事要做——

    看著棺材中閃耀著淡淡光輝的鮮血，安格爾眼中帶著一絲覬覦：「真是奢侈，巫師級魔獸精血可是非常寶貴的材料！」

    最重要的是，這種精血不僅可以用在煉金上，還能炮製成血墨！

    當初安格爾在暮色大拍上，曾經看中一瓶「暗金石像鬼血墨」，暗金石像鬼血墨雖然在石像鬼血墨中屬於極高品質的一種，但這只是橫向對比，如果縱向比較的話，暗金石像鬼是遠遠比不上一隻巫師級魔獸的。

    雖然棺材內的精血的能量已經流失了一部分，但也珍貴異常，甚至比起阿克索送的蛇蛻與蛇牙都不遑多讓。

    安格爾可不打算將這些精血浪費了，為了避免男子清醒後詢問，他也沒準備讓那個男子見到這些精血。所以在此之前，他要先清空棺材裡的精血。

    因為寄生物在男子離開精血後，會反噬其自身的能量，以免男子被吸乾，安格爾提前釋放了魘境，如今他的魘境已算是小成，內裡的魘界氣息供養一隻寄生物是沒問題的。

    解開男子身上的藤蔓，將男子弄出了棺材。他的衣服早就碎成粉芥，所以浴血而出時，整個人是光溜溜的。

    千年未曾動彈，按理說肌肉已經萎縮，四肢不可能動彈。但安格爾意外的發現，這男子除了整體虛弱，但器官基本如常。他還特意去捏了捏男子的手臂，竟然還是硬邦邦的。

    「是寄生物幫著調理？亦或者是其他原因？」

    將男子扔在魘境裡自個兒玩耍，安格爾直接將棺材蓋重新蓋上，連著內裡的精血一起收進了手鐲中。棺材裡的精血很多，而他目前又沒有收集血液的容器，所以只能暫時將棺材作為收納容器。畢竟黑油木也算是一種比較珍貴的低階材料，阿克索的精血裝在裡面，效果流失的也不至於太快。

    等收納好棺材後，安格爾看了一眼旁邊的男子。血流緩緩落下，露出男子頗為俊逸的臉龐。就如先前安格爾所猜想的，男子的外表很年輕，估計也就十七八歲，身材幹瘦高挑。

    外觀看上去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

    突然，安格爾挑了挑眉，他發現男子的左手上似乎拿著什麼東西，不過手上血淋淋的看不太真切。

    直接一個淨化術甩了過去，將男子從頭至尾清理了一遍。

    確定沒有血液殘留，也沒有熏人的味道後，安格爾才仔細打量起男子左手上的東西。

    ——那是一個碗。

    似乎是用什麼金屬製作的碗，整體呈現銀白色，在碗的內壁還刻畫了一個「黑蛇纏錐」的標誌。除此之外，碗裡沒有任何其他東西。

    這個銀碗看上去很普通，安格爾仔細探察了，也沒有發現特殊的地方。

    但就是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銀碗，卻給安格爾一種奇異的感覺。

    這種感覺難以言喻，是他無意間感知到的。但當他想去細究時，卻再也探察不出任何怪異之感。回頭一看，這還是普普通通的碗。

    安格爾仔細回憶當時的那種奇異感，並沒有任何黑暗或者負面之感，反而有一種難言的莊嚴感。

    一個碗還能鼓搗出莊嚴感？安格爾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感應錯了。

    或許這個碗真的有古怪，但就算如此，安格爾也沒有打算將之佔為己有。他收取阿克索的精血，是因為他有把握，就算棺中男子離開了精血，也能活下去，所以這精血對於男子而言，可以說是無用之物。而這碗，男子一直拿在手上，縱使被寄生了也沒有放開過，可見這碗應該是很有意義的，或許是家族遺物，又或者是某種精神寄託。

    安格爾觀察了一下那碗，便將注意力轉到了其他的地方。

    先前這男子整個人被血糊住，還看不清他的身體，此時安格爾才發現了，在男子的臀縫上邊靠近尾椎的地方，竟然有一點凸起，長度約莫小指長。

    按壓了一下，這個凸起內似乎有外翹的骨頭，而且不止一節，安格爾摸到了三小節，觸感和手指差不多。

    「莫非是返祖？」安格爾看著那凸起，立刻想到了尾骨。

    但人類的最初，是否有尾巴還是一個爭論的辯題，所以返祖也不見得是正確的答案。

    「或者說……是類人族？」安格爾沒有學過破除迷障，所以無法鑑定這是人類還是類人，不過至少確定一件事，如果不是變異或者返祖，這個棺中男子和波克拉底的那些人，還是有本質的區別。因為安格爾研究過那些骸骨，都是純粹的人類，尾椎並沒有多出幾節骨頭。

    不過，對方是人類還是類人，這都不是重點。現在最緊要的，還是趕緊將他弄清醒，到時候有什麼問題直接問不就行了。

    寄生物待在魘境中已經有小半晌，魘境中的一切安格爾都能自主掌控，其中就包含了能量。寄生物這小半晌吸收的能量，皆在安格爾的操控中。

    安格爾只是一念間，寄生物就從男子的體內鑽了出來。

    就在寄生物離開男子的剎那，安格爾發現男子的眼睛出現一瞬間的清明，低吟了一句「多多洛」，然後便昏倒在地……

    ……

    一夜過去，日出時，房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野獸的嘶吼聲。

    這段在森林裡遊走的日子，安格爾已經逐漸習慣被獸吼聲叫醒。他下床的時候，發現躺在另一邊地板的男子還在昏睡。

    安格爾也沒有吵醒他，徑直掠過他，打開了房門。

    溫煦的陽光照了進來，被淨化力場清理過的木屋，在澄黃的陽光中顯得窗明几淨。

    安格爾看向門外，托比正穿著花花綠綠的小裙子，飛舞在空中。在它的腳下，是一隻長了四對耳朵的雲豹。

    托比時不時的撩撥一下雲豹，在雲豹反應過來後，又飛高高。一豹一鳥爭鬥了好半天，最終還是以雲豹死亡，結束了這一場的追逐戲。

    托比飛到安格爾身邊，十分驕傲的指著遠處的雲豹屍體，一副「我為你準備了早飯」的得意樣。

    「你倒是挺樂呵的，狩個獵都要玩鬧。」安格爾笑罵了托比一句，「早飯就吃烤肉，會不會太膩？」

    話雖這麼說，安格爾還是走了過去，任勞任怨的處理起雲豹來。不過安格爾的手藝也很拙劣，好好的一張雲豹皮，被他砍得四分五裂，切出來的肉也是碎碎爛爛。

    在安格爾處理早飯時，獵人小屋的大門被推開，昏睡了一晚上的男子走了出來。

    安格爾瞟了他一眼：「早上好。」

    男子走的很慢，一步步的走到安格爾面前，「早上好。」

    「你醒了？我在準備早飯，不過我估計你的胃現在不適合吃肉，要不我讓托比去給你摘點果子吃？」安格爾說罷，指著不遠處的幾個石墩，估計是以往住在這裡的獵人準備的天然板凳，「你先過去休息一下，我等會還有事要問你。」

    安格爾說了大半天的話，男子卻一直沒有回應，而是呆呆的站在旁邊。

    安格爾疑惑的抬頭看去，逆光下，男子的皮膚被照出一道道光圈，他的及膝長發散亂著，金黃色的眼眸中是一圈圈的「蚊香」。

    過了好久，男子才試探著道：「你醒了……我在準備早…飯，不過我估計你……吃肉，唔唔……果子吃？你先去休息一下，我等會還有事要問你。」

    男子一開始說話還有些猶豫，但越到後面卻越是流暢。

    當他說完這句話是，表情露出一絲得意，眼神灼熱的看著安格爾，似乎在等待安格爾的褒獎。

    安格爾卻是久未說話，愣楞的看著男子。

    半晌後，一聲大叫震掣山林——

    「你該不會是失憶了吧？！這種早八百年的劇情，話劇都不帶這麼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