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道闢九霄 作者:太上真君 (全書完)

 
V123210 2017-3-5 20:03: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3 76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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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寶鏡觀天,叩心結印?」清泓心中一突:「你用的是道德觀聖鏡?」

    李靜洵和那些魔頭交手,在清泓眼中,就彷彿李靜洵四周的時間放慢,所有人的攻擊趨向於靜止,讓她能快速找到每一個人的破綻。

    這種洞察世界法則的方式,正是《三洞真經》的優勢所在。

    但在清淨道德宗中,這個以修心養性,參玄悟道為主體的門派,有一門類似的方式。

    道德觀聖鏡,太上九寶之一。不久之前,也正是這面寶鏡照出太上兩儀道身,從而引出道祖法相。

    「清虛道德宗的這件重寶有洞察諸天之能,師妹是從這方面琢磨的?可是以道德觀聖鏡煉成的神通,不應該……不應該是掌門一脈的絕學嗎?師妹你從何處學得的?」

    道德宗的掌門,必須要煉成一門特殊神通,來操控道德觀聖鏡。不久之前,道德宗宗主就是用這種神通催動觀聖鏡,照出太上法身的。

    「師妹,你似乎不是掌門一脈吧?」

    「偷學的,可以嗎?」李靜洵幫人包紮,頭也不回的甩了一句:「還有,師兄與其來這裡試探我。不如思考下,你那有緣人是什麼情況。如今人都被你打死了,有緣人在哪呢?」

    清泓嘴角一扯,望瞭望四周:「我的靈覺應該沒錯。有緣人的確在,此地當有神靈出世。」他攤開手,掌心有一團水藍色瑩光。

    「我殺那祖孫二人時,從其身上截取一縷水德靈光。此光並非他所有,倒是跟這片河道有些淵源。」

    尋覓四周焦土,清泓道:「或許,這團靈光才是我真正的有緣之物。」

    看看這道靈光,李靜洵手指藏在袖袍中輕輕一劃。

    忽然,清泓感覺四下一涼,眼前的世界升起琉璃色的光輝。

    叮——伴隨著一聲清脆的水滴擊打聲,他腳下升起一面水鏡。

    在鏡子照映下,只能看到他和李靜洵二人,而四周草木焦土統統消失,唯有一團團元氣交錯的法則。

    「這……這就是道德宗的觀聖法門?」

    在這片水鏡道域中,清泓能清晰看到百姓的行動。他們的動作極為遲緩,能在這裡預先感知到他們下一步的活動。

    「未卜先知,這就是師妹和諸魔鬥法時所佔據先手的緣由?」在李靜洵幫助下,清泓看到兩股和手中靈光屬性接近的力量。

    其中一股在河伯廟廢墟之下,另一股在川楊鎮的水井底部。

    「原來如此。」清泓對李靜洵拱手道:「多謝師妹,我明白了!」他跳出水鏡道域,馬上開始收取兩股水德靈光。

    「原來是這麼回事?」李靜洵恍然大悟:「果然是新不如舊,到底是天地眷顧之神,不是這麼容易死亡的。」

    此地所謂即將誕生的新任水神,說白了就是假借清泓之手,將曾經的水神趙良月復活罷了。

    清泓作法,被封堵的河道頓時重開,浩浩蕩蕩的淨水流入全鎮。順著鎮中水渠的陣籙圖,刺激鎮中三口水井,在客棧後院的那口靈井之下凝聚靈光神性。

    「水波浩渺,降光行風,司掌雨律,哺育一方。」清泓勾勒符詔,對靈井中一扔:「水神良月,此刻不出更待何時?」

    伴隨著雷霆轟下,水井中彷彿有龍吟炸起,一股股莫名龍威席捲八方。

    「這人居然還有龍族血統?」看到這一幕,李靜洵喃喃道:「也對,要是沒有龍族血統,怎麼可能在數百年後設法復活?這水井之下應該有他昔年的龍骨。 」

    再看看旁邊象徵日角龍顏的「金鐘閣樓」,這閣樓分明就是用來聚集龍氣的。

    空中風雨交加,清泓以大法力復活趙良月,他身子突然顫抖幾下,眼前模糊,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遭了,召喚道祖化身,建立紫極萬聖圖,讓我今天損耗元神過重。加上這具肉身又被人所傷,處境有點不妙啊。」

    清泓暗暗叫苦,準備從本尊傳遞力量時,背後突然浮現一座門戶。瑞光騰騰的金霞門戶上浮現一枚枚神秘古篆,浩大生氣從門戶中一點點宣洩。

    「玄牝之門?」頓時,清泓明白,這是李靜洵出手相助了,於是他閉上眼,專心復活趙良月。

    「李大將軍來了!李大將軍來了!」

    突然小鎮外傳來一陣喧嘩聲。一聽這話,李靜洵馬上皺起眉頭。

    她本欲直接離開,但又顧忌清泓身上的傷勢,於是便留在原地:「我跟李家人有幾年沒見,他們應該認不出來才對。而且這位李將軍,應該是去年剿匪之人?李飛鳴?」

    川楊鎮被燒,目前百姓都在鎮外高坡上歇息,不敢回返鎮上。

    李將軍趕來後,看到這一幕,馬上吩咐下去:「來人,速速安置鎮民,派軍醫幫他們療傷。還有,清點傷亡人數向我匯報。」

    不過等了一會兒,下面人回來稟報:「將軍,聽鎮民說。昨日夜裡有兩位仙人降臨,已經出手化解災劫,並且幫他們診治療傷。眼下鎮中並不傷亡,甚至就連諸多貴重物品都沒多少損毀。」

    「仙人?」李飛鳴一聽,暗道:「救人的仙人,是玄門之人?」

    「人在哪裡?快帶本將軍過去。」

    很快,李飛鳴來到李靜洵身邊。看到作法召喚玄牝門戶的少女,他先是一呆,隨後反應過來:「十三妹?」

    李靜洵心中哀嘆,但還是扭頭看向李飛鳴,微微點了點頭:「待我師兄歸來,再跟三哥敘舊。」

    又是一炷香,空中大雨落下,一條神龍在雲霧中翻滾,旋即飛入河道之內。

    清泓則踏雲落下,回到李靜洵身邊。他法眼一掃,看到李飛鳴:「師妹,這人是?」

    「是我家中堂兄。我們這一輩排序後,他算是我三哥。」李靜洵神色寡淡,清泓心中馬上有譜。對李飛鳴頷首道:「原來是李將軍,我和師妹路經此地,偶感此地有一劫數。眼下已經降服魔頭,滅去火劫,回頭這善後事,便有勞將軍出面。」

    「應該的,應該的。」李飛鳴道:「我也是昨夜接到消息,連夜過來查探情況。」

    清泓草草跟他交代幾句,拉著李靜洵就走。

    「等等——」眼看李靜洵要離開,李飛鳴趕忙道:「十三妹,五叔這些年自己在家,你若是有空,不妨回家看看。」

    李靜洵抿著嘴,微微點了點頭:「我曉得。」

    二人化作遁光飛入水底,去見此地水神趙良月。這水神顯化龍相,正在水中開闢水府。

    清泓二人靠近後,也不去打擾他,而是站在邊上說話。

    看李靜洵有些落寞的神情,清泓小心翼翼問:「那人是你哥?十三妹?你在你家排行十三?」

    「不錯,我祖父是李家的家主,至今已有三百歲。我父親是他第五個孩子。」

    李家是修真世家,人仙數量不少,也能媲美玄門的不少小門派。當然,和道德宗無法比。當初李靜洵拜入道德宗,正是要避開家族之中的糾葛。

    關於家中事,李靜洵不願多談,對清泓道:「師兄,這次幽冥之人突然在陽界顯現蹤跡。本該我親自回山門稟報。但我那堂兄憑空出現,讓我道心不穩,冥冥中有所不妙。所以,我有事要回家一趟,勞煩你親自去道德宗和掌門通報此事。」

    「回家?」看剛才李靜洵對李飛鳴的態度,清泓關切道:「看你和你家人的關係,這次回去要不要我陪你?」

    「不是李家,是我母親那裡。」李靜洵搖了搖頭:「這次和李家人相見,讓我道心不穩,要回去見一見母親。我擔心她那邊出問題。」

    「那你小心。去道德宗的事,交給我了。正好,我還沒有去過道德宗山門,這次就當見見同道。 」清泓大笑幾聲,旋即正色對李靜洵說:「你也別太操心。你這操心的性格說好聽叫『心細如塵』,說難聽點就是『憂慮過重』,對你成仙不利。還是放寬心態來得好,若有事,全可以找我幫忙。」

    「師妹曉得。」

    然後,李靜洵靜靜站在旁邊沉思。這次和李飛鳴照面,我道心馬上示警。自己這道劫數,怕是跟昔年那些爛攤子脫不開幹係。

    「必須早早跟母親見面,把事情安置妥當。」

    這時候,趙良月開闢水府完畢,過來請二人做客:「小神隕落多年,幸得兩位相助,才總算歸返本來面目。」

    二人入府,趙良月跟二人分說前因後果。

    「我本是東海龍族苗裔,是龍神與漁女所生之子。早年拜入玄門修行,後被千仞城所害,在此地開川楊鎮,積蓄龍氣。一來為自己療傷,二來謀劃未來人道王朝之變。哪知我後人中有不孝子為爭家產,引來皇甫家賊人。」

    說到這,清泓忍不住看了看旁邊的李靜洵。

    趙良月的後人也是一個修行世家。但因為家產問題內鬥,引來皇甫家把其滅族。難道師妹和她家人,也有類似的糾葛?

    「再然後,我那不孝子孫捲走我家幾件寶物逃出川楊鎮。不久之前,兩位上仙碰到的那對爺孫倆,正是我那不孝子的後人。他二人潛回川楊鎮,和天心魔宗聯手,意圖塑造金水之局。一來催生龍氣誕生魔門潛龍,二來助那少女修持素水金經。」

    「那經典的確是你家傳承?可是這經典在玄門中並不怎麼高明啊。」

    「我那不知多少代的孫女修持《素水金經》。,的確是我這一脈所傳。是昔年我父交給我母的東西。可惜母親因為父親將她拋棄,最終抑鬱而終,不曾修煉玄功。不然,以她金水靈體,這玄功最適合不過。」

    清泓若有所悟:「令尊既然將道經玄功留給令堂,想必是有心等她未來修道有成,入東海龍宮再續夫妻情緣。」

    「是啊。但母親昔年傷心欲絕,哪裡還有閒工夫修行。所以,功法一直閒置,被我那不孝子孫捲走。」

    如今趙良月分說所有因 ,拿出一捲圖紙遞給清泓:「眼下我剛剛復活。不日要去東海龍宮拜見父親。手頭沒什麼東西,這卷關於城池類法寶的祭煉圖紙,便贈予上仙。」

    二人又在趙良月處做客半日,才離開水府。瞧見岸邊李飛鳴仍在安頓川楊鎮百姓,二人悄然離開,在百里之外道別。

    「師妹,還是那句話。如果有事趕緊跟我們聯繫。不管是我還是張師兄、景軒師兄,都肯定站在你這一邊。」

    「我明白。」李靜洵收斂心神,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化作清風離去。

    不久,她落入一方山谷。谷中飛出仙光打斷她的路徑。

    李靜洵身形一頓,落入谷中。

    「師兄找我,所為何事?」

    不多時,她面前仙光一閃,一位藍衫男子現身:「師妹。」男子麵容看不真切,正是太上無名之相。

    看到無名,李靜洵輕笑道:「怎麼,師兄來找我,難道要跟我一起去拜訪母親不成?」

    無名搖了搖頭:「我可沒那閒功夫。這次得你那便宜師兄幫忙,在祖師講法中受益匪淺。我馬上要閉死關,參悟地仙大道。這次過來,是提醒你。對他,你且小心點。終究元炁道和清靈道並非一家人。」

    李靜洵皺了皺眉:「大道玄之又玄,豈有門戶之見。師兄這話,便對不起自身太上宮傳人的身份。」

    「師妹,你也別跟我打機鋒。面對這人,你還是小心點吧。這次,他不就懷疑你太上宮傳人嗎?什麼詢問你功法,不就是覺得你擊退那些魔頭,所用功法是《三洞真經》?」

    李靜洵默然,以她的冰雪聰明當然猜出姬飛晨為什麼懷疑她。所以,她才亮出自己的道德神通證明清白。

    「師妹,我知道你二人意氣相投。但別忘了你的身份。」無名嗟嘆道:「若是他早出世百年,不,三十年也好。在三十年前定下這一天數名分,雲霄閣出世,你我修行時便可考慮元氣之變,選擇煉氣士法門。但眼下嘛……」

    兩人道途已定,作為清靈仙道一系的仙家,怎麼也要考慮未來的修煉環境。

    「雖然這次大家認可雲霄閣的太上法統。但別忘了,道德宗也好,太清宗也罷,玄正洲這些赫赫有名的太上道脈,哪一個不是清靈仙道的道統?真要是讓他改天換地,重演上古元氣之境,到時候清靈仙道如何修行?難道再度落得,被雲霄閣壓在頭上的局面?太元宮絕不能忍。在場所有玄門清靈仙道的仙家也不會認可。」

    仙者,人邊還有山。仙道對環境極為看重。比起眼下清濁分離的局面,若是回返上古混元一氣的蠻荒氣象,誰能接受?

    李靜洵沉默良久,幽幽道:「到底是玄門一脈,不可能跟魔道一般大肆殺伐。怕是最終,要在玉華圓光頂再演昔年之事了。」

    昔年,玉華圓光頂上,仙魔第一次大戰,也是雲霄閣在旁主持,定下清靈仙道和濁煞魔道之論。在那次大戰中,不管兩家如何打生打死,終究沒有破了煉氣士們的大局。

    如今,若是玄門內部分歧再起,仍需在這圓光頂上再論大道,定下未來千百年的章程。

    「成也於此,敗也於此。的確要在玉華圓光頂論道,但這時間怎麼也要在這次殺劫之後。你我還有時間安排,師妹,比起其他事,你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劫數。我以天算法門占卜,你這次劫數不小,需三思而後行。我無法幫你什麼,但如果有事只管找人呼救。咱們的人,也不少呢。」

    「小妹明白。」李靜洵欠欠身,無名化作仙光消失不見。

    「前路漫漫,師妹自行保重!」
V123210 發表於 2017-8-2 08:02
第三百六十一章入道德宗(上)

    清泓和李靜洵分開,慢悠悠在山河間遊歷.他並不著急前往道德宗,而是遊山玩水調整道心。

    高峰挺拔,碧水幽潺,時有猿啼鶴鳴氣沖雲霄。

    觀摩自然風光,在這造化玄奇之下,道祖傳法的真正益處慢慢顯現出來。

    姬飛晨並不是真正的玄門仙人,雖然修行一點玄門的功法,但骨子裡被魔門灌輸的那一套理念形成知見障。讓他在仙魔兩道之間搖擺不定。雖然一直以來,他都用自己的八景二十四圖統合,將仙魔視作陰陽正反兩面,但終究效果不大。

    可這一次真正直面道祖之相,讓姬飛晨心中震動不已。

    道祖身上看不到所謂仙魔的特質,他就彷彿是大道化身一般,混元無極,太上獨尊。但是在他所分離的八十一種道相中,又能演化出天地萬象等一應法則。

    「道本如一,道祖是以他的太上玄理闡述宇宙法則,從他的角度來闡述演化整個世界。」

    八十一化身和太上道祖結合,分明就是一個自成體系的宇宙雛形。

    這讓姬飛晨對天仙之後的修行有所明悟:「始元玄之道講述一個宇宙的生滅道理。道祖佔玄之業位而窺見天道。其實天仙之後的修行,是要在宇宙天道之上動文章?」

    「如何把宇宙按照自己的大道體系進行演化,這應該就是道祖層次的方向?」

    一道貫通天地,然後將大道演變為寰宇三千世界的普世法則,這正是天仙之後的修行理念。

    想到這裡,姬飛晨把目光落在自己的大道二十四圖上。自己煉就的八景二十四圖,就是一種脫胎大道,由自己所闡述的大道理念。

    「未來大道之路,還是要在這方面深造。」想到這裡,姬飛晨渾身舒泰,將碧潮珠化作白雲軟床,躺在上面慢悠悠飄蕩在碧空之間。

    清風常伴,雲霧隨心,他遨遊天地之間,真有一種仙家做派。

    「朝游北海而暮蒼梧,這才是我理想之中的仙人。」此刻,姬飛晨放下一切雜念、一切利益,全身心投入這天地之間自在逍遙。

    這種心境也是不久之前受道祖影響而來,是一種純粹和天地契合的「天人感應。」

    在這種心境的洗禮下,各種陰謀伎倆,爾虞我詐統統拋卻,以心神空靈的姿態把緊繃多年的心弦徹底放下。

    一如赤子嬰兒,元胎初成之時,元氣混沌抱一,運行不息,通達於天地間。如氣化雲雨,如雷霆生焉,如和煦驕陽,每時每刻在天空之中感應天象之變化。甚至在青冥太虛之外,感應到一片道域聖境的存在。

    和昔年窺見那位「大神通者」的天域類似,但這片道域更加玄妙。

    道氣勃發,浩浩蕩蕩不見盡頭。天光晦明,生滅之間陰陽歸一。此道域混混沌沌,上一刻還是瓊宮玉宇,繁華氣象。下一刻便是天地未開,鴻蒙景緻。此乃太上聖境是也,是道祖所居聖地。

    因為這次姬飛晨在道祖傳法中獲益良多,方才感應到這一片道域。清泓觀摩道域,眉心那一道陽神念頭幾欲脫離道體,飛入那片太上聖境之中。

    「喂,你幹嘛呢!」突然,他身上有一縷雲氣變化,化作白狐落在他肩上。

    這下子,清泓馬上回過神。目光落在白狐身上,清泓眉頭一挑:「你的幻術越發高明了。看來,聽道祖講道,你收穫也不小啊。」

    幼年白狐是涂山利用清泓身上的彌天符所構造,隔空傳法凝成白狐妙相。從這手法上,就比曾經的幻術更為精妙。

    「當然,你折騰這一出。玄正洲眾多仙家,哪個不是受益匪淺?這要是道德仙真,君子聖賢,未來肯定承你一份人情。」

    道祖傳法,玄正洲修士皆可聽到。涂山在東海上,也聽聞道祖講法,對幻術大有體悟。畢竟這虛實真幻法門,同樣是陰陽大道之理。

    白狐皮毛一抖,在雲朵上化作少年模樣:「如何?天狐妙相的高層境界,即便是地仙也看不出這皮相幻術。」

    少年頭戴狐耳,背後有一條毛茸茸的尾巴。

    「不過可惜的是,這幻影法身似乎沒什麼戰鬥力。」

    「嗯,沒錯,僅僅是騙人用的。」

    「那麼……」二人坐在白雲上,清泓立刻拿出茶壺杯盞,更有一盤荔枝酥,一盤白雲糕,一盤如意果擺放在二人中間。

    「沒有戰鬥力,也就意味著幻身無法接收五感?不能吃,不能喝?」清泓大搖大擺在他面前吃喝,專門用來氣涂山。

    少年笑了笑,隨意揮揮手,背後展現一片森羅地獄的景象。

    刀山中,一把把寒光閃爍的刀刃倒插而起,上面掛著各種流出腸子、五臟的惡鬼。旁邊拔舌地獄中,則有不少鬼卒用鐵鉗夾人的舌頭。

    「這次去地府跑了一趟,正好見識一番煉獄景象。你吃吧,慢慢吃,我來展現一下幻術影像陪你下酒。」

    清泓臉一黑,胃裡一陣陣噁心,再也吃不下去。索性把盤子一撂,將話題轉開:「你這次去地獄查明龍宮三太子被殺事件。關於那大公主,你要怎麼處置?直接告訴龍宮主人,讓他懲戒?」

    「幹嘛要說呢?這麼好的把柄,回頭不管怎麼用,都比現在暴露要強。」

    「你準備先讓你支持的那位龍子隱忍幾年,回頭再設法把大公主的權勢打落?」

    「當然,好事不怕晚,只怕時機不到。等未來龍王傳位的時候爆出這件事,足以讓大公主名譽掃地,從爭珠奪位中徹底失敗。對了,這次在東海聽到些風聲。你是不是在川楊鎮復活一位龍子?」

    「你知道?龍宮中消息那麼快?」

    「我在龍宮偶然聽到兩位龍侯談話。那是一條火龍和一條水龍。那水龍說,自己在大陸留下的血裔復活,而且化作真龍之身。火龍在恭賀他的同時,也說起自己早年留下外頭的血裔,叫什麼赤龍女,好像在南疆地界。」

    「南疆?」清泓心中一突,想到傳授自己龍蛻之術的那位赤龍神。

    「果然。」一看清泓的神情,涂山便明白幾分。「在南疆偶遇黑龍同族,那黑龍不會是你的魔龍真身吧?」

    「不錯。」

    「哎——真好啊。」涂山一聽,耳朵頓時耷拉下來,整個人趴在軟綿綿的雲朵上:「我費心費力在東海龍宮結交龍族。結果你只是順手救下兩人,便結識兩位龍侯。龍神的人情,可不好賺。」

    少年尾巴翹起來,一揮一揮在邊上搧風:「再算上天音龍侯夫婦,你一口氣結交好幾位地仙龍侯。真不知道我這些日子在忙什麼!」

    「得道多助,正是如此。你如果想要給龍宮賣人情,不妨在大陸這邊找幾個龍子留下善緣?」

    「免了吧。大陸這裡頭的龍子能有幾個和東海有關?而且救人也沒你想的那麼輕鬆。我還是老老實實準備幫我朋友奪取龍宮宮主的寶座。」

    「說來,龍宮本來是妖族諸大聖地之一。你要復興妖族,和你這朋友已經談妥了?」

    「嗯,四海水妖,皆歸他管轄。我只負責大陸妖族,兩人劃海陸分治。」

    「這樣嗎?」清泓摸著下巴,考慮關於大陸水族的情形。按照「龍王大哥」的打算,恐怕雲澤水府要插手內地水系。這樣一來,涂山未來所能掌管的,只有陸地妖族。

    「等等,不妨再扶植幾個禽鳥妖王,重建一方禽鳥聖地。讓涂山失去對飛禽一部的統轄。」

    涂山未來要做萬妖之主,清泓怎麼著也要給人族未來考慮。興可以,但勢頭必須壓制,不能讓妖族對人族造成危害。

    「我說,你這傢伙是不是心中有什麼鬼主意?」涂山靈覺頗強,有所反應過來,一臉警惕打量清泓。

    清泓厚著臉皮,面不改色說:「沒什麼,我就是想,你什麼時候回大陸。如果有空,到時候去接你。」

    「東海事情已了,不日返回大陸。你要是現在有空,就來東海岸找我唄。咱們想辦法把九頭烏毒賣掉,趁機撈取一些龍族的寶貝?」

    「好是好,但我現在在去道德宗的路上,不方便去找你。要不,我給你留個地址,你把九頭烏毒寄賣到那裡。到時候,會有人接應你。」這指的便是元初平了。

    龍淵這段時間有兩個新人加入,分別佔據天璣星和天權星的位置。按照元初平的說法,祿存星主正是經商的人才,曾經被元初平所救。他在外頭有一個商會,可以讓龍淵眾人清理手頭的黑貨。再說,九頭烏毒在龍淵商會手中一轉,他們還能多抽成幾分。

    「算了吧,我自己有門路。」白狐的幻象法身突然浮動起來,漸漸模糊不清:「我這邊有點事,先斷了。」

    嗖的一聲,白狐消失,只有一道彌天符落入清泓手中。

    「天狐妙相啊。」盯著手中的彌天符,清泓愣愣出神。他這些朋友一個比一個心眼多。

    李靜洵是清靈仙道出身,日後少不得論一論玄門之中的正統主次。

    彭少宇的地府這段時間頻頻有動作。他又瞄準黑天魔神的位置,恐怕日後要經常往人間跑。到時候玄門又是一番風波。

    涂山更麻煩,人妖之別足以讓玄門保持警惕。

    清泓扶著額頭:「這些人牽扯各大勢力,讓我夾在中間很為難啊。」當然,對他們而言,清泓或者說姬飛晨的身份也很尷尬。

    涂山也顧忌他人族的身份,李靜洵擔心元炁道大亂玄門。反而是彭少宇這邊要好些,畢竟是姬飛晨第一個朋友,對他有知根知底。比起地府或者暗日鬼王的利益,彭少宇會優先考慮姬飛晨的想法。

    不過彭少宇終究有自己的想法。在針對他弟弟明魔子這件事情上,擺明和姬飛晨有分歧。

    說真的,要不是彭少宇心軟,就憑姬飛晨的性子,明魔子早在他手中死上十次八次了。

    「算了,不論未來如何,現在終究都是朋友。些許伎倆無傷大雅,只要不撕破臉皮就好。」喃喃自語後,姬飛晨心中苦笑:這就是大人啊,果然還是小孩子的世界要純真些。
V123210 發表於 2017-8-2 08:03
第三百六十二章入道德宗(下)

    清泓的糾結沒有持續多久。哪怕是他刻意放緩行程,還是在五日之後來到道德宗山門——清虛廣華洞天。

    剛來到洞天仙山百里之外,忽然雲霧翻滾,一座玄牝門戶巍然佇立在晴空。

    「咦,這是道德宗弟子在煉法嗎?」清泓停下腳步,只見兩個紅唇粉面的道童站在門戶之下:「道德宗迎賓使者天寶、地瑞,拜見雲霄閣當代閣主。」

    「嗯?」清泓一聽,馬上上前打招呼:「兩位仙童是來接我的?」

    二童子繃著臉,一副嚴肅的口吻說:「不錯。掌門有旨,您是雲霄閣之主,一派之長,理應按照同等上門的規格大禮迎接。」

    清泓拜訪道德宗的消息,李靜洵早早便傳回山門。面對清泓,道德宗諸位長老地仙琢磨半天,最終按照同等級上門的門主禮來對待。

    從這座玄牝門戶開始,每十里便有一對人仙等候,他們升起玄牝造化之門,開金霞騰雲之道,掛瓔珞蓮花綵燈,專門等候清泓。

    等清泓來到清虛廣華洞天山門口,背後已經擁簇著數十位仙家。而在廣華洞天門口,一排排陰陽二氣環繞的仙鶴起舞,張元初率領不少同輩弟子等候多時。

    忽然,空中一派嘹喨的仙樂響起,隨後紫氣氤氳,香風習習。為首是一位穿陰陽道袍,戴純陽金冠的上仙。兩側為首有一對仙家敲金鐘玉罄開道,背後有金童玉女持金燈,灑瓊花。霎時間,整片虛空光彩照人,金霞瓊華絡繹不絕,生怕不曉得清泓到來一樣。

    清泓一臉無奈,看到張元初後,連忙上前:「張師兄,道德宗這番排場,是不是有點大了。」

    見他到來,張元初也是一派正色,稽首作禮:「道德宗迎賓使張明寶奉掌門之名,請雲霄閣主往金殿紫府做客。」明寶,是張元初的字。

    張元初拿出這番態度,清泓也只好規規矩矩,按照門派之間的禮數打招呼。

    等入了門,諸迎賓童子仙人散去,只剩張元初和清泓後,張元初才總算舒了口氣:「總算沒人了。老弟,你這次來道德宗,且注意點。畢竟這是你們雲霄閣第一次亮相。這次雖然是我們道德宗跟你見面,但暗中各位太上道脈的掌門,都在關注這件事。」

    雲霄閣請出道祖法相,又立下紫極萬聖圖,目前正是玄門之中的新貴。如今前來拜訪道德宗,在諸多道脈掌門眼中,這件事意義重大。

    「果然,我就猜到李師妹讓我來,其用意不簡單。」清泓心中明白,這次來道德宗,不單單是幫忙稟報陰間之人偷渡陽界,更是要劃下雲霄閣和其他門派之間的界線,以門派之間的對話,跟清泓討論雲霄閣未來的安排。

    抬首望著山門最高峰的道德金殿,清泓嘴角浮現淡淡笑容,一股玄妙道氣自發從他身上散開。

    看到清泓的模樣,張元初突然一怔,停在原地不再行走。

    「師兄,怎麼?你不是要帶路嗎?」

    「不,沒什麼,只是感覺師弟更有仙氣了。」從清泓身上,張元初感覺到一股和太上道祖類似的氣息。太上無極,幽遠深邃。彷彿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宏高莫測的大道。

    「瞧師兄說的,你這是罵我越發不像人嗎?」

    仙者,人在山旁坐。不論如何也離不開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但清泓這幾日遊山玩水,拋開一切雜念,真有一種即將飛仙而去的縹緲之感。

    不,嚴格來說,要不是涂山將他打斷,恐怕他元神真要出竅神遊,飛入太上聖境去了。

    張元初看到他的這般模樣,下意識脫口道:「瞧你這姿態,便是哪日飛去青冥找祖師爺,也在意料之中。」

    「這話更是咒我呢。咱們玄正洲,多少年沒有仙靈感召的事情發生。你這是巴不得我這天之驕子、玄門奇才跑去祖師爺身邊做道童不成?」

    所謂「仙靈感召」,指後代弟子偶得祖師傳法,一朝之間參悟大道飛昇青冥。勉強來說,也是一種飛昇。但這種飛昇的層次比天仙飛昇要差些。肉身不在,性命不全,僅僅是於各大天域重新轉生。其原理,是自身元神大成,感應到青冥之中同源的道域,在那方道域之中重新化生。或為仙子,或為道童,多是禮奉天仙大能的侍者。遠不如真正的天仙道果。

    畢竟,天仙乃玄門五仙之首,以天仙道果而飛昇青冥,可以自行在青冥之間開闢天域,不比在他方天域寄人籬下要來得自在?

    因此,玄正洲對這種仙靈感召後所轉生的「天人」嘲笑不已。哪怕是魔門偏向於捷徑,也不認為這是正經路數。

    「雖然太上聖境乃寰宇第一天域。但我寧可憑藉天仙道果飛入青冥,也不願用仙靈感召的法子,在天域中重新化生。師兄,你這咒我的話,萬一哪天成真。我就算去天域後,也要天天託夢給你,折騰你不能好好修道。」

    張元初訕訕一笑:「瞧師弟說的,我不過一時口誤。依師弟之才,祖師爺也不捨得把你召喚走啊。」

    仙靈感召不是正經成仙得道的路數,在玄正洲中並不常見。但是於其他一些修行程度衰弱的大洲,反而處處可見。

    「再說,咱們玄正洲道果寄託天地,就如同綁著線的風箏,很難離開玄正洲地界。自從道果之法盛傳後,仙靈感召之說已經漸漸消失,幾乎不得而見。」

    「凡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有什麼好歹,我肯定唯你是問!」

    二人說說笑笑,最終來到道德金殿外。

    金殿肅穆莊嚴,週遭迴蕩著一陣陣發人深省的金鐘旋律。

    走到這裡,兩人不禁收起笑臉。張元初對著金殿拱手:「閣主,這便是我們的道德金殿。掌門已經等候多時。」

    看到上首「道德」二字,再看看旁邊的楹聯,清泓暗忖:「大道可道非常道,上德不德是有德。這是道德真經的兩篇開頭語,果然道德宗修持,全仗著這一本祖師真經。而這道德宗之中的道德之爭,恐怕也由此而來。」

    一路上他雖然和張元初說說笑笑,但也留心道德宗內部佈局。似乎能感受到兩種迥異的格局,在道德宗這昌盛的外表下,正隱藏著一股劇烈衝突。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道德真經,祖師真傳的經典更是不容易領悟。千人千經,豈是那麼容易理解的?」清泓正了正衣冠,昂首挺胸走入道德金殿,對上首道德宗主遙遙稽首:「雲霄閣主,拜見道德宗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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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太上道脈內部的協商

    一位是曾經玄門大派雲霄閣的新任閣主。一位是當今洞天上門道德宗的宗主。

    兩人相互對視,清泓打量道德宗主暗道:「此人週遭青光滾滾,如明鏡高懸,果然是道德觀聖鏡的執掌者。

    道德宗主昔年本是人間一乞兒,後來機緣巧合拜入道德宗。他在成仙后不曾忘本,又去人間建立丐幫改變天下乞丐的命運。讓眾多流浪乞兒受到教育,漸漸投入人道成為有用之才。這功德之大,在他背後形成一道金燦燦的功德金輪,讓清泓側目不已。

    而道德宗主望著眼前年輕仙人,也打起十二萬分的慎重:手持龍鬚寶扇,身後雙龍護體,此乃陰陽歸一之相。雲霄閣,到底是執掌玄門陰陽大道的頂級門派。而且,他身上有種淡薄細微的太上道痕,果然是祖師垂青之人嗎?

    宗主比張元初要明白些,眼前的清泓已經擁有不遜色地仙的道行,從某種意義上跟列派掌門同尊。而且,這幾日下來,清泓身邊環繞太上道韻,活脫脫就是太上道祖在世一般。在 種道韻的遮掩下,哪怕道德宗主的觀聖鏡能辨天下一應真法,也瞧不出清泓身上的不對勁。

    「但是戰力上,應該還不如太上宮傳人?」道德宗主腦中念頭一閃而逝,旋即走下玉階和清泓打招呼。

    清泓也拿出一派威儀跟他扯皮。

    半響後,二人坐在碧遊床上。銅鶴金爐吞吐青煙裊裊升騰,殿中玲瓏罄聲繞樑不絕。

    清泓方才說明來意:「這次拜訪道德宗,一來是和太上道脈的同道敘舊。二來是幫忙捎個口信,地府幽冥之人出現在陽世。我知曉道德宗曾在地府建立鬼國吉地,不妨詢問一下那邊的意思。」

    道德宗主早早就聽李靜洵說過這件事。他也暗中派人和道德宗在冥土的鬼仙瞭解情況。可那邊的態度模糊,去地府中樞詢問後,鬼都的鎮守鬼王根本不知情。畢竟這是暗日鬼王和彭少宇的計畫,目前地府內部還沒完全統一。

    「關於這件事,我們道德宗已經派人去地府打探情況。不過關於那幽冥之人,可否閣主詳細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個情況?」

    「我也沒有親眼所見。但無名道兄和那人交手,應該很有些心得才對。若宗主能聯繫的上,不妨去找找他。」

    無名擊傷彭少宇,清泓對他可是埋怨的很。要不是自家派萬寶童子在旁邊守著,彭少宇是不是就被無名打死了?

    而且,無名擺明是李靜洵招來的。而彭少宇又剛剛救了李靜洵。這要是深究起來,又牽扯到玄門和地府之間的齟齬。

    「太上宮傳人來歷莫測,誰知他是什麼打算?」道德宗主含笑道:「反倒是雲霄閣歸來,正大光明出現在我們視野之中,立下玄門法統道圖,讓我等欽佩不已。」

    肉戲來了!清泓馬上打起精神,小心應對道德宗主接下來的話。

    「這次雲霄閣歸來,敢問貴派是怎麼個復興法?」

    這次請清泓來道德宗,便是這些太上道脈的掌門人,真真正正跟清泓攤牌,問問雲霄閣到底是什麼章程。

    想要清靈仙道悉數滅絕,那是不可能的。

    想要讓雲霄閣轉移門庭,改修清靈仙道,那也是不可能的。不然當年雲霄閣就可以這麼做。

    共存,是兩家唯一要考慮的問題。但怎麼共存,誰先讓步?這種種糾葛,頗為頭疼。

    若是魔道,大家一巴掌打死了事。可面對同樣的太上道統,手心手背都是肉,著實不好辦。

    因此,在太元宮沒發話之前,太清宗主和道德宗主等幾個掌門私底下商量把清泓請過來,大家好好討論一下未來的作法。最好,是在大家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和平共處。

    掌門掌門,一派之長,他們所要考慮的不單單是武鬥,而是要在各派利益之間周旋,維護自家道統的權益。所謂鬥法、戰爭,僅僅是最終不得已之策。是用來交涉的最後手段。

    「怎麼個復興法?」清泓笑了:「諸位同道是如何看待我們雲霄閣的?」

    「閣主,坦白講。咱們太上道脈畢竟同出道祖,氣脈相連。雲霄閣歸來,我們樂見其成。但要是妄動清靈仙道的根基,這不行。而且,咱們幾脈之間還能磋商一下。但太元宮那邊……」

    太元宮是最堅定的反元炁道者。要不是今朝太上道祖意韻顯化,證明雲霄閣的確該興,他們連保留這個門派道統都不樂意。

    聽到這話,若是玉芝仙姑那種真正的雲霄閣弟子,自然感激道德宗等人的努力。但清泓終究不是正統傳人,他不置可否:「道德宗和太清宗的諸位師兄是什麼打算?」

    「天地大勢不能改。雲霄閣歸來,必須選擇元氣濃厚的上古蠻荒環境修行。但這一點,是清靈仙道所不能接受的。當今天下,清濁二氣分離,絕對不能再有復合之勢!」

    「可我們雲霄閣復興,必須改變這個天數大勢。在這清濁分辨的世界,重新劃下我們的法則道域。」

    「是啊。天地演化繞不開雲霄閣一脈。所以我們幾派的意思是,給雲霄閣留下一定仙業名額,可以修煉元炁道。日後元炁道修士只能保持在這個上限,不能超過。不然,天劫滅之。」

    一聽這話,清泓臉龐閃過異色:「煉氣士道統並非雲霄閣一家。沖虛道主那邊可曾說了?」

    「只要閣主先首肯,未來我們會一一和各脈煉氣士道統磋商。到底煉氣士一脈吞吐元氣過重,會影響天地自然演化。」

    所以,這 是要先壓服雲霄閣,讓煉氣士一脈群龍無首,然後慢慢認可既定現實?

    清泓緩緩搖頭:「不可能的。限定仙家名額,真要做便不能僅限於我們煉氣士一脈。清靈仙道采青冥之氣,何嘗不是盜天地而補自身?若真是擔心天地受損,清靈仙道也必須限定自己的仙家名額。各大洞天上門限制自家仙人數量。比如,道德宗掌地仙業位九,人仙業位三千,蛻凡弟子不可計數。這樣各派系統劃出來,我們才能認可。」

    道德宗主微微皺眉,這種有礙仙家逍遙,一個蘿蔔一個坑的舉動,他哪裡肯同意?

    清泓瞧見他神情,便知道他絕對不會答應,順勢繼續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道理貴派應該懂。」

    「那閣主有什麼高見?關於雲霄閣的復興,你準備怎麼來?」

    清泓手一指,二人中央浮現一方棋盤,上面演化整個玄正洲山河走向。

    「天地棋盤!」道德宗主臉色一肅。

    這副棋盤是天冥空間的核心中樞,只有天仙才能召喚。

    「閣主果然是得祖師眷顧之人,這天地棋局竟然能在這般境界召喚出來。」

    棋盤之上演繹錦繡山河,清泓伸手在中央劃了一條線:「大陸一分為二,東方歸我煉氣士,西方歸清靈仙道。」

    「不可能!」馬上,道德宗主便否決這個提案:「煉氣士一脈才多少人?你們絕大多數都在海外,大陸這邊除卻雲霄閣以及沖虛道外,古修煉氣士的人很少。我們怎麼可能讓出這麼多地界?再說,東部也有諸多上門,甚至太元宮也在這裡,怎麼可能讓他們退讓?」

    「宗主,我們漫天要價,你只管坐地還錢。聽說,您曾經在凡塵摸爬打滾多年,這點小伎倆還不懂?」

    「劃地而治,不單單是人道層次,在天道層次上更需要我們諸仙扭轉法則,形成一片特殊的上古蠻荒地帶。這種地帶,絕對不能多。頂多一片地界,我看南疆那邊就不錯。正巧雲霄仙府便在南疆道口。不 煉氣士一脈日後在南疆發展?」

    「南疆還是魔門勢力最龐大的地方之一。陰冥宗這個新晉聖地就在這裡,還有煌陽魔教所執掌的南方蠻國,上古黑天教殘留的黑聖宗餘孽。」清泓氣極反笑:「宗主,你該不會讓我們煉氣士去幫你們除魔吧?不干!」

    接下來,兩人相互扯皮,卻始終無法達成協議。

    二人面前的茶盞一杯杯填滿,但清泓磨破嘴皮子,頻頻讓童子添水。

    「說來,這道德宗主也真是好性子,居然陪我在這裡漫天扯皮。他這是真在意我們雲霄閣的影響力,還是另有圖謀?」

    清泓在魔門待了那麼久,雖然對仙道某些正人君子很有好感。但作為一派之長的道德宗主,怎麼可能千般忍讓,萬般妥協?

    「這種忍讓不單單是顧念太上同脈,更是一種不得已的拖延時間。」清泓目光幽邃,暗暗思忖:清靈仙道這個態度,是因為他們在做一件大事。擔心我們煉氣士一脈攪局麼?

    「果然,也跟天地重塑有關?」想到此,清泓試探問:「宗主,你說當年四方教和天罡教爭開天界。是垂直三十三天結構要好,三十六陽天更好?」

    「自然是三十六陽天。」道德宗主剛一出口,頓時露出懊悔之色。

    「果然嗎?」清泓心中明白幾分。「若說魔門有魔土計畫,意圖將整個天地改造為魔土。玄門清靈仙道怎麼可能沒有其他想法?這次殺劫明面上是一個清理因果的小殺劫。對散修,對那些小門派都這麼說。但這次機會,對兩門諸大派而言,可不單單是這點由頭。」

    恐怕,玄門也有打算在青冥之上,開闢屬於清靈仙道所特有的一方天界。

    「不久之前道祖傳法的元神道宮法門,正好契合清靈仙道的這一步。或許,會讓他們加快這個速度。」

    關於這天地重塑的計畫,清泓很想問問道德宗主,關於魔門的魔土計畫,他們清楚幾分?

    不過終究是仙道門戶之見,清泓閉口不語。這仙魔兩家各有算計,我們煉氣士一脈不也有我的天柱計畫?運作好了,這一次大劫就能徹底定下彼此的優勢。讓其他人,再也扳不回來!

    這倒也是一個機會。不論如何,我那天柱計畫必須早點進行,搶先一步改了天地元氣定數,避免跟太元宮嚼舌根。

    「閣主,關於雲霄閣未來修行之地。如果你們不肯在南疆等邊陲地帶,而要在中土地界的話,只能在四聖景明福地中聚攏煉氣士。我們會設法幫你改造這片福地,恢復上古蠻荒混元氣象,你看如何?」

    「一處洞天不夠。」清泓目光一閃:「三十六陽天,我們煉氣士至少要三分之一。」

    聽到這話,道德宗主皺起眉頭,明白自己一時失言讓清泓有所察覺,想要在玄門清靈仙道的這個大計畫中分一杯羹。

    魔門的魔土計畫由血海推動,意圖趁機把天下轉化為魔道世界。大鴻帝朝意圖重塑三十三天,讓開國祖神成為萬神之主。而玄門則準備以三十六上門的洞天聯合構造三十六陽天。這是暗合昔年天罡教路數的一種「開天法門」。

    可以說,這次殺劫所隱含的意義,正是昔年上古兩大教派的理念再度發起衝突。

    「越說越離譜,根本不能談啊。」看出清泓也是軟硬不吃的主,道德宗主嘆息道:「罷了,過幾日沖虛道主等道友會來跟我飲茶論道。閣主且在山中小居,回頭等人齊了再說。」

    「也好,和同道們見見面最好不過。順帶,答謝諸位幫我雲霄閣立府之事。」清泓施施然對道德宗主行禮告辭。

    去外頭找張元初帶他前往客房。

    他離開後,道德宗主頭頂升起一面寶鏡。青光從鏡面射出,在殿中幻化一面面寶鏡,每一面鏡子背後,都有一位仙人法相。

    「諸位道友,雲霄閣主不肯相讓,你們可有什麼良策?」

    「果然不肯吧?」太清宗主冷笑道:「換做是本座,不真刀實槍的爭一場,怎麼可能退讓?」

    兜率道主嘆息道:「可惜他出世太晚,若是早出世一千年,咱們各派沒有轉入清靈仙道時,說不得還能隨他一起復興煉氣士呢!」

    諸仙一聽這話,紛紛默然不語。

    當年天數大變,除卻雲霄閣等少數幾個頑固門派不肯轉變自家功法外,絕大多數門派都紛紛轉變法力屬性,採清靈之氣修行。

    道德宗以道德法為主,根本不在意什麼法力屬性,轉化法力對他們而言影響不大。

    太清宗煉就太清仙光,本來便偏向於清靈屬性。清靈仙道的開闢,他們反而一躍而上,成為太上道脈的領頭羊。若非當代太清宗主和太元宮關係不睦,就憑雲霄閣復興這件事,在太上道脈內部恐怕便有阻礙。

    「是啊,早些年就好了。咱們沒有全部接受清靈仙道,或許這件事還有迴轉的餘地。但現在太晚了。」

    地仙以千歲為紀,太上諸脈的各大門派還有幾個從當年煉氣士盛世活下來的古仙人。如果早些年,這些人影響力還在,事情尚且有磋商餘地。但現在,各大門派的後輩統統選擇清靈仙道,哪怕這些後輩們,都不會同意雲霄閣攜大勢復興,把天地重新改了。

    也為此,太上無名才有那句感嘆。如果清泓出現再早幾十年,給太上宮另一條路,他們就能考慮從煉氣士的角度出發,以復興煉氣士,扭轉玄正洲修煉體系的規劃出發,打斷太元宮的計畫。

    但現在,太上宮傳人依託在某個清靈仙道的門派中,已經準備暗中幫忙推動太元宮的計畫。至於未來三宮之首的位置,則是要各憑手段的爭一爭。

    「咱們已經應下三十六陽天的計畫。此刻改無可改,如果雲霄閣真要在這件大事上鬧騰,少不得咱們也要施展雷霆手段。」

    「還不急,還有沖虛道那邊的態度,以及海外那些友人。」道德宗主苦笑:「先在咱們太上道脈內部討論。如果大家爭不出來,也只好讓太元宮來做這個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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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道德兩宗,天人兩分

    張元初帶清泓前往客房。但路上清泓想要遊覽道德宗風景,於是二人在山中繞圈。

    不知不覺來到幾座靈峰之下。五座靈峰高低不一,連在一起如手掌高接清霄,巍峨險峻。山中綠樹成林,秀水成川,白雲隱霧在半山腰作素帶環繞。

    「這是?」

    張元初扭頭看向那五座送入雲霄的靈峰,「哦,那是天道五老峰。你瞧,五指山如果換一個角度,豈非是五位姿態不一的老者?這裡是道宗五位長老居住的地界。」

    「道宗?」清泓露出了然之色,不再深究。

    道德宗的根本法門是《道德真經》,因為道德兩篇各有不同,所以分出兩脈。一脈更崇尚天道自然,代天執道,執天之行。一脈更偏向人道演化,以人心參天心,以德行而窺大道。

    道宗五老,德宗七聖。這就是整個道德宗的高層。目前道德宗中的風氣偏向於「先修己德,再求天道」。哪怕是李靜洵這種道宗之人,也更親近德宗的諸位長老。

    「說起來,李師妹她的師尊正是道宗五老之一。」張元初指著五老峰最偏的一座青峰。那靈峰如老翁垂釣,仙霧渺然。

    「那裡便是李長老的潛修之地。」

    「他也姓李?」

    「所以說,倒真是巧了。或許,正因為這點因緣,他才收下李師妹。可惜,這位長老平日一心潛修,除卻甩給師妹幾篇功法外,根本不指導修行。師妹反而跟我們德宗一脈更親近。」

    「原來如此。」清泓點點頭,正要說什麼,突然背後傳來一陣笑聲:「張師弟,你不好好修行,帶著客人來我們道宗這邊嚼舌頭根子,難道是德宗的做派不成?」

    一位青衣女子挎竹籃走來。她周身輕煙渺渺,道氣瑩然,一派得道仙子的模樣。只見女仙笑吟吟對清泓說:「想必閣下便是雲霄閣主吧?這次閣主請下祖師法相傳法,我們道宗受益匪淺。若是有空,不妨來道宗做做客。」旋即,她又掃了張元初一樣,對清泓解釋:「道德宗中有天人兩脈理念。德宗崇尚人道,以師傳為主。而我道宗為避免自身理念影響後輩,以天授為主。」

    「天授?」清泓眉頭一挑:「這可不簡單。」

    天授傳法,是讓弟子自行參悟天道,從大道中領悟真法。這要求的資質極高,一般人哪裡會得到天授傳法?

    「正因為我們道宗崇尚天授傳法,所以人數才不如德宗弟子眾多。但我們道宗五老峰下,每一位弟子出來都是人仙。李師妹她……」女子搖了搖頭:「師妹相信成仙也快了。她也有天授之法,資質不差。而且師妹跟李師叔的關係,沒外界說的那麼差,只是師徒二人理念不合罷了。師妹終究有師妹的選擇。」

    女仙看了看清泓,隨手從竹籃取來一枝荷花遞給清泓:「千人千面,千法千道。人心不同,經歷不同,觀摩大道自各有不同。我們不會強求弟子按照一套法規修行。修道成仙,哪裡是一套規矩能限制的?隨遇而安,順道而行,比什麼都重要。」

    這話聽得清泓頻頻點頭:「很有道理,修道本是自家事,哪裡能靠死板教條的法門?唯有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道宗傾向於把弟子放養,讓其自行感悟天道。雖然在最初時刻,會有很多弟子被養廢。但能夠得到天授而成仙,必然是資質超絕之人。從精英的角度上看,天道五老峰的弟子們遠遠強過德宗七聖一脈的弟子。

    兩人越說越投機,女仙索性邀請清泓去五老峰做客。

    清泓對道宗天授法門頗為好奇。道德宗外出遊歷的仙人多是德宗弟子積累外功,這道宗弟子並不多見。他從和玄門打交道開始,還沒真正碰到一個道宗的人。

    「有機會,真要去看看道宗諸位仙友是怎麼修行的。」

    「擇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就好。」

    眼看清泓要去五老峰,張元初終於開口了:「師弟,掌門讓我帶你去客房。咱們還是先安頓再說吧。」

    「哦?那你們德宗給閣主準備的是菖蒲居還是千蘭閣?」女子漫不經心道:「按你們德宗的排場,肯定選擇這種高規格的掌門住所吧?」

    張元初咧了下嘴,最終沒吭聲。

    面對雲霄閣主,德宗準備千蘭閣這處君子之所供清泓養氣。這是歷來洞天上門掌門所居住的客房宅院。

    清泓握著蓮花,打量手中這支散發清香的金荷花。

    女子隨心而為,不過是看他順眼,便把剛剛採摘的荷花給他,一點其他心思都沒有。清泓能感覺到女仙的坦然,心無雜念,和光同塵,才接受荷花在手中把玩。

    他笑問女仙:「那換作道宗會怎麼安排?」

    「我輩仙人餐風飲露,何須什麼樓閣殿宇,無非是外相罷了。華殿瓊宮是一天,結廬搭棚也是一天,同樣是乾坤之間觀天星,枕山河,有什麼區別?」

    女子這般飄渺隨性的態度,讓清泓忍不住眼前一亮。

    「這些人倒是符合我想像中的仙道。」於是,清泓讚許道:「天為被,地為床,也沒什麼不好。的確,咱們仙人居山而修,倒也不必太過繁華了去。張師兄,不妨就去五老峰看看道宗諸位同道如何?」

    「哼!師弟,你只知道這些人逍遙清淨,一心參悟天道。卻不知這些人大膽妄為的很。」張元初勸了一句,對女子冷聲道:「何師姐,你有空不妨去道德宗門口瞧瞧。或者把歐陽師兄請下來,門口那對母子到底怎麼個安排法?」

    何仙子語氣平淡:「個人有個人的緣分。歐陽師弟選擇拋妻棄子獨居深山求道,那是他自身的事。咱們外人何須干涉?」

    清泓一聽,馬上問:「拋妻棄子?這是怎麼回事?」

    「道宗的歐陽師兄三年前下山,和一位凡女看對眼。根本不曾稟報宗門私自成親,讓宗主發了好大一頓火。」

    何仙子神色如常:「發乎於情,乃人倫大道。這又有何不可?什麼非要長輩主婚之類的規矩,未免太重儀式。上古時候男女混居,哪有這種法理?」

    這話一說,清泓微微皺眉。難不成,陰冥宗那種在湖裡面男女交合的淫行,反而是道宗提倡的?

    「宗主定下規矩,讓弟子在外婚配時,必須跟宗門匯報。防的還不是你們道宗經常拋妻棄子?這不,又是一例子。僅僅三年啊,歐陽師兄就把人家母子扔了,自己一個人回山繼續修行。讓人家母子倆如何自處?現在,人家找上門來。你們道宗不管,還不是我們德宗善後?」

    「欲起情濃甜如蜜,愛意散時勞燕別。你們道宗的人就是太隨心而為,夫妻之間只要沒了感情,馬上分開。一點責任都沒有,讓人家一個婦道人家自己帶孩子?」張元初對道宗這種做法很是不齒。

    清泓扭頭又看向何仙子:「仙子,這?」

    「師弟三年前下山,和凡間一女子相戀,不顧門中規矩自行結親。悠悠三年過去,因為二人感情轉薄,便和離分別。這是師弟自身的緣法,是他隨道而行的作法。」

    這話一出,清泓眉頭不由大皺。跟何仙子這次閒聊,他對道宗做法有了個較為明確的認知。

    順其自然,不受人倫禮法束縛,是道宗所提倡的理念。反對人為造作,宮殿也好,規矩也罷,他們都不喜歡。他們崇尚自然之理,在天地間追求冥冥大道。

    可過猶不及,隨著歐陽這件事,清泓一開始對道宗的好感漸漸散去。

    清泓固然思慕那種「逍遙自在」的仙家生活。但他不認為仙道能夠完全脫離人道。遠的不説,後輩傳承,道統延續可都是在人族中尋找。一味把自己超脫於大眾之外,將凡人摒棄如草芥,反而容易被人「妖魔化」。

    不可一味入世,也不可一味避世,中庸之道最是可為。

    於是,清泓看了看天色:「我看時間不早,明日我再上道宗五老峰拜訪諸位可好?」

    何仙子望了他一眼,展顏而笑:「也罷,那就明日。你讓張師弟送你來就成,我們道宗不拘俗禮,可沒人來接你。」

    說完,她漫步轉身離去。

    何仙子離開後,張元初不悅道:「師弟,你那性子我也不是不清楚。你跟道宗的人絕對處不來,去那邊幹嘛?」

    「去看看師妹生活的地方。她應該還是住在五老峰?」

    「嗯,她還在李長老那邊住。地方有點偏,和長老離得遠。不過師妹目前不在山門,也不好直接帶你去她洞府。」

    「沒事,從門口看看也好。再說,我對你剛才指的歐陽那件事很感興趣。明日過去,我尋思著能不能幫一把。」

    張元初一愣:「原來師弟有這打算?那明日,說不得真要跟你走這一趟。道宗這些人,太不像話了!」張元初在道德宗山腳下多次看到那對前來尋夫找父的母子。每天人家哭得天昏地暗,都是德宗弟子想辦法送回旁邊的草廬安頓。歐陽曉晨這個正主根本不露面。

    這次,若非顧忌清泓。擔心他們母子驚了清泓的仙駕,恐怕此刻還在門口哭呢。

    二人沒了觀覽的心思,很快來到千蘭閣。

    千蘭閣雖然自稱為閣,但卻是一座佔地不小的宮殿。因裡面種植上千種蘭花仙草而得名。千芳庭秀,百草弄縷,幽蘭暗香習習而來。

    「這地方不錯,很清淨雅緻,卻又不失大氣繁華。」從這瓊蘭之間能看到白玉柱、碧玉瓦等名貴奢華之物,但一切在蘭花下顯得分外低調。清泓對這環境很滿意:「君子成而不顯,玉韞珠藏,這作風很好。」

    清泓是一個喜歡享樂的主。他雖然羨慕那種結廬而居,悠然自在的隱士生活,但自己可不會這麼委屈自己。比起道宗那邊的居所,還是德宗這邊更合他口味。不然,他那魔龍身何必準備白玉飛輦和龍舟?

    而且德宗準備周道,甚至還給他備上一日三餐。

    「咱們仙人很少吃食。但師弟和李師妹在人間遊歷時研究仙家膳食。這是師妹捎回來的方子,說是你來的時候可能用得上。」

    清泓目光一掃,笑了:「碧海生波、白玉紅珠、清微冬雪以及春華醉桃。的確是師妹研究的仙食方子,難為她還想著我。」

    張元初看著這四樣膳食,搖頭道:「師妹最喜歡取這種雅名。反正我瞧不出有什麼意思,太造作了點。」

    「她那脾氣如此。」清泓笑了笑:「按我說,直接叫碧波粥、火龍珠、青竹白、春華糕多好。」

    索性,他拉著張元初在這裡陪他用膳。

    碧海生波,是碧梗荷葉粥。道德宗從山中寒泉打來淨水,從蓮池中采來百年碧藕蓮葉,又用李靜洵捎回來的碧玉梗米,做成一盆碧波粥。一汪碧玉之中泛起點點白沫,打開蓋子蓮香迎面而起。

    這粥能清熱解毒,最適合火毒入體的修士。一般蛻凡境界的修士要是走火入魔,也能食用碧波粥平心靜氣。

    白玉紅珠,是清泓利用人間的荔枝肉改良而來。製作這東西,道德宗便很花心思了。從山中沾染日月精華的野果作酸汁,又刻意去找了幾頭妖獸下菜。一顆顆紅彤彤的小圓珠,的確如同火龍內丹一樣。

    此珠效力相當於小型妖獸內丹,吃一枚能補充法力消耗。打坐練氣時,也能將肉中精氣煉化為自身法力。細細一算,每一顆肉丸都抵得上三日吐納。

    清微冬雪,這道仙食倒是很傳統的一種做法,並非二人獨創。是古仙人採集林中鮮筍的一種調製方法。將靈竹之筍去皮洗淨,切小塊入甕中燜煮,然後加作料調味,甜咸皆可。是仙人當做仙果招待客人的一種小吃。不然幾個仙人一起生啃竹筍,畫面太美,不忍直視。

    這種筍肉和一般交梨火棗一樣,都是補益靈氣的果品。眼下,按照李靜洵的方子作為鹹味,當素齋食用。

    最後的春華醉桃是一種糕點,巴掌大小的粉色桃餅各自裹著三片桃葉,餅面還有一點殷紅桃印。

    「這種糕點專門取用我們後山靈猿釀造的果子酒。又配合師妹說的什麼春天桃枝之上的春露,你們做飯需要這麼講究嗎?還有什麼從結出五十顆蟠桃的靈樹樹頂摘取最上一枚仙桃作餡料。你們麻不麻煩啊。」

    這種桃餅據道德宗弟子說,是最麻煩的工序。從後山桃林尋找結出五十顆靈桃的蟠桃樹。不能多,不能少。然後摘取最頂上一枚蟠桃作果餡。為了找這種樹,那些童子可是把後山翻了個底朝天。

    「還有什麼炎炎夏季之中寒泉水面的一縷冰片所化寒水。幸虧我們道德宗真有些閒人收集這些時節之水,不然連餅皮都做不了。」

    「所以,師兄就多吃點。」

    「吃,當然要吃了!費工夫折騰這麼久,不吃怎麼成?」

    張元初剛一下嘴,突然體內造化生氣蠢蠢欲動,背後隱約浮現一座玄牝門戶。

    「咦?這是?」張元初默運玄功,突然覺得自己對「玄牝之門」這個道術的領悟有多了幾分心得。

    清泓夾了一筷子筍肉,解釋說:「這種桃餅雖然工序繁瑣,但內中蘊含造化生氣,可延年益壽。餅上桃花形狀的斑點,是師妹研究的玄牝道印,能用來參悟貴宗的玄牝之門。這東西怎樣,能讓師兄領悟玄牝之門的精要,難道還不好麼?」

    簡單四樣小吃,便讓張元初獲益不淺,也動了在仙食這方面研究的念頭。

    他跟清泓聊到半夜,方才告辭離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8-2 08:04
第三百六十五章仙俠的生物研究?

    ——————————————————

    次日,張元初帶著一對母子來千蘭閣。

    看到這位年輕的婦人和她懷抱中的孩兒,清泓馬上皺起眉頭:「這就是昨日說的那對母子?」

    「不錯。師弟今天要幫她們做主,不知是怎麼個章程?」

    聽出張元初話中意味,清泓劍眉挑起,馬上撇清干係:「我只說幫忙看看情況,可沒說必須管這件事,師兄少給我惹事。」

    張元初笑了笑,對旁邊婦人遞了個眼色。

    那婦人馬上跪在清泓面前:「請仙人大發慈悲!」

    打量這婦人,她面色煞白,精神憔悴,倒也是一副楚楚可憐的弱女子模樣。

    這些日子下來,婦人已經消瘦許多。畢竟當初歐陽曉晨將她們母子撇下。她們母子千里迢迢來道德宗尋人,這一路營養不良,又成天情緒激動,哀傷哭泣,要不是道德宗暗中照拂著,身子骨早就垮了。

    清泓沉吟一番:「你們家的家事我們外人不好插手。這次也是撞到跟前,才隨口問一問。關於你跟你夫君,到底是個什麼成算?若他真一心求道,我們總不好廢了他一身修為跟你回家。心不甘情不願,日後對你們母子也沒好處不是?」

    「仙長,小婦人只想跟他見一面,從他口中真真正正得一個答覆。」

    區區一張和離書,就把自家妻兒拋棄,天下哪有這麼輕便的事?

    「既如此,你真露面反而不好說話。」清泓伸手對母子二人一指:「變!」

    兩道玄氣攝中母子倆,一片白光過後,二人化作兩枚青豆被清泓拿在手中。旋即,他從千蘭閣取來一支筆,將筆桿打開,把豆子塞入其中。

    看清泓作法,張元初奇道:「師弟什麼時候對變化之術這麼精通了?」他們這些年輕一輩的仙人雖然煉成道果,但畢竟成仙時間短,很多都對殺伐之術擅長。類似變化、祝咒等輔助類道術,都是日後慢慢補上來的功課。火中種蓮、撒豆成兵,都是未來要研究的大道之術。

    「五行變化之道,無非是形態轉化。這些年跟師妹生火做飯,對這方面有些心得。」

    「去人間做飯,還能提升這方面的道行不成?」張元初心中嘀咕,帶清泓前往五老峰。

    「五老峰分別供道宗五脈居住,歐陽師兄在第三峰,和何師姐是真正的師姐弟。」

    很快,他帶著清泓來見歐陽曉晨。

    歐陽曉晨正在河邊釣魚。穿蓑衣,戴草帽,手持竹竿慢悠悠釣魚。

    打量這個年輕英俊的男子,清泓微微一笑,上前拿起一枚石子將水中游過來的魚兒驚走。

    水中濺起漣漪,歐陽曉晨睜開看,看向不遠處的二仙。

    「張師弟,還有這位是?」

    「在下姓姬,你稱呼我清泓即可。」

    「清泓道友。」歐陽曉晨點頭示意:「道友驚我垂釣,不知有何指教。」

    男子慢條斯理,一派和氣,全然看不出會做下拋妻棄子的惡事。

    「哼!」張元初冷聲道:「師兄這些日子幹了什麼事,難道自己不知道嗎?」

    「哦?是為那件事啊。」歐陽曉晨收了竹竿:「兩位有什麼指教?這些日子,德宗找我的人也不少。那套說法我也聽膩。若是宗主要罰,我直接領罰,去寒潭之下思過幾年去。但其他事,你們還想讓我怎麼做?」

    「你……」張元初指著歐陽曉晨說不出話。

    是啊,能讓他怎麼辦?

    廢了修為下山?還是跟妻兒團聚?強扭的瓜不甜,到時候真惹怒歐陽曉晨,直接把那倆凡人打死都不是難事。

    道德宗能對歐陽曉晨做出的懲戒,也就是關起來閉門思過。然而思過思過,如果本人不真心悔悟,又有什麼用?

    清泓笑眯眯坐在歐陽曉晨邊上:「道友這件事我也聽說。道友當初跟那女子相戀時,可是動了真情?」

    「自然。」歐陽曉晨頷首道:「情發於心,做不得假。」

    清泓腰間筆桿似乎有陣陣抖動,他又問:「那現在呢?」

    「情已滅,兩別離。」

    「那麼道友怎麼看待婚姻和愛情。」

    「婚姻?不過是人道的束縛罷了。上古時候男女混居,哪有這麼麻煩?所謂婚姻責任,無非是壓制人自身天性的作法。」

    我好想抽他。張元初默默拿出自己的金傘。但旁邊清泓連連遞眼色,讓他稍安勿躁。

    「愛情呢?」

    「愛情?世界上真有這種東西?」歐陽曉晨歪著頭:「這段時日她們母子在山下的消息我也知道。暗裡,偷偷去探望過,然而一點能讓我道心升起波瀾的念頭都沒有。當初腦中的情愛之念,現在根本找不到。」

    「我真正愛她麼?或者說,什麼是愛?」歐陽曉晨搖了搖頭:「這幾日,我一直在山中研究各種動物之間的親子習性。看到有些動物甚至會殺死自己的孩子。」他竹竿一抖,從河水甩出一尾黑魚:「這母魚前幾日剛剛把自己孵化的小魚吃掉。張師弟,清泓道友,你們說這是為何?」

    他又指著遠處樹林:「林中有一鳥,不喜撫養孩兒。將自己的卵寄生在其他鳥類的巢中,讓其代養。這又是為何?」

    張元初被問得啞口無言。他從小一心修道,哪裡關心過這種事情?

    清泓露出苦笑,這就類似竹熊產下雙胞胎。會馬上將其中一個殺死的問題?

    他揉了揉太陽穴,回應說:「吃子習性在自然中的確不少見,有些是為自身生存,有些是為減少子嗣數量,以更多精力照顧其他子嗣。種族繁衍,在殘酷的自然環境下,為了讓生命得以延續,因此資源要有所傾斜。我知道竹熊就有類似行為。如果誕下多個孩子,未免每一個都吃不飽,所以會留下最強壯的孩子。至於那種寄託在其他鳥類巢穴的特殊飛鳥,也是一種繁衍後代的方式。為了更好讓其他鳥代為撫養,他們甚至還會主動將其他鳥的卵殺死,便於自己孩子得到照顧,不是嗎?」

    「不錯,道友果然博學。」歐陽曉晨讚許一句,隨後話鋒一轉:「那麼,咱們人呢?所謂男女結婚,食性大欲,不也是為種族生存,後代繁衍。愛情?無非是大腦所產生的一種特殊力量,驅使彼此相互結合,來繁衍後代罷了。」

    清泓神色越發詭異,這傢伙要是到前世的地球,恐怕還真能當一個生物學家呢。這連多巴胺、荷爾蒙之類的東西都研究出來了?

    但這個世界的文明和前世不同,歐陽曉晨受限於自己的認知。只能察覺到,這是從大腦中所延伸的一股特殊力量。

    「三年前,我腦中出現這種力量,故而和凡人結合。但三年過去後,這種力量已經消失。所以就回山繼續修道嘍。」

    「那所謂的責任呢!作為丈夫,作為父親的責任!」張元初忍不住呵斥道。

    「那是你們德宗的作法,跟我們道宗無關。」歐陽曉晨懶得搭理張元初,他繼續和清泓對話:「經過我的研究,不單單是愛慾,還有恨、悲等情緒,同樣通過大腦產生的特殊情緒力量來影響自身意識。

    然而,咱們修道要返還先天之境,還原赤子嬰兒之態,以最純粹的道心領悟天道。要麼,將這些情緒收斂,以『斬念』之法參悟天道。要麼,放縱諸欲,當情緒之力散去,便能安安生生繼續修行。」

    「所以,你選擇第二種?」清泓笑了:「道友,為什麼有仙魔之別。為什麼上古元道煉氣士會成為魔門的前身?除卻濁煞之氣的影響外,這種縱慾的作法,可正是魔門弟子所為。咱們玄門這邊,不都是以斬念靜心為主?你這次作法,看似沒什麼大錯。但他朝你如果碰到要發洩心中恨意的時候,會不會突然跑出去殺人?」

    「這……」歐陽曉晨陷入沉思,似乎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

    「算了,反正今天不是教他大道理的。」清泓心中一動,伸手對河邊一指:「道友你看。」

    遠處有一大一小兩頭水牛走來。其中小牛犢磕磕絆絆,而旁邊的母牛則貼心照顧它。

    「你所謂的那些動物習性的確存在。但動物之中卻也存在母子天性。」清泓伸手一招,把小牛犢抱在懷中:「你說,今朝咱們殺這牛犢烹煮如何?」

    還沒等歐陽曉晨回話,那母牛瘋了一樣衝到三人面前。

    但三人頭頂仙光閃耀,很快母牛便被祥光撞飛。但她口中大叫,頻頻撞擊祥光雲霞,讓張元初露出不忍之色。

    「師弟?還是算了吧。」

    「道友怎麼說?」清泓將牛犢遞給歐陽曉晨。

    那母牛見此,馬上對歐陽曉晨嘶吼。牛目露出希冀的目光,彷彿期待他的行動。

    「我看算了吧。」

    此言一出,母牛大喜。但下一刻,讓母牛徹底心寒。

    「小牛犢沒什麼可吃的。不如在後山放養幾年,回頭等長大了,連同母牛一起烹了。」

    聽到這話,母牛跪在地上,再也不吭聲了。

    清泓看到這一幕,微微一笑,讓張元初將牛待下去:「師兄,你先把牛帶回去好好照顧。幾年後我再來的時候,就要吃全牛宴了。」

    張元初臉色拉下,抱著牛犢,將母牛牽走,只留下清泓和歐陽曉晨。

    望著張元初和兩牛的背影,歐陽曉晨忽然嘆道:「這次之後,應該沒人再來煩我了。」

    「那麼,剛才那些話是發自內心?還是違心之說,僅僅為避免日後麻煩?」

    「道隨心起,只對應剛才那一刻的念頭。」歐陽曉晨看向清泓,笑道:「情由心生。幻滅一念。念動之時我下人間成家。念滅之後,自然返還山林修道。不拘外人如何看,只要我心圓滿,何懼其他蜚語?」

    清泓默然,天道之下豈有善惡之論?不論修仙也好,成魔也罷,對天地而言都是一種超出自然法則演變的存在。只因為仙魔漸漸居多,才有所謂的天域魔境,才有各派祖師定下相應的規矩。

    真要是放到上古時刻,指不定歐陽曉晨便是開闢一方天域的天仙大能呢。

    至少,歐陽曉晨雖然性格涼薄,但天道之下誰管你涼薄不涼薄?他自身無愧,一點悔悟愧疚的心態都沒有,就好像比旁人少一種情緒似得。什麼謾罵講理,對他根本沒用。即便是天心魔宗的魔功都難以讓他心起波瀾。

    「這種人求道,的確比我們這些人要方便。」

    道德兩脈在清泓眼中都有自己的優點。德宗重視人道,積累外功,能讓自己更便利修行。道宗參悟天心,能以一顆清淨心體悟自然大道,不受外界影響。

    兩派各有自己的好處。

    然而德宗太注重人道,比清泓更甚。經常入世修行,甚至因此折損自身道行而幫助凡人。對凡人而言,他們當然是慈悲的神仙。但對自身而言,無異於阻礙自身大道,猶入魔障。

    道宗則人情淡漠,一心參悟天道,喜怒哀樂隨心而起,隨心而滅,不曾留下一點痕跡。這一刻歐陽曉晨對清泓雖然態度極好,但清泓心中能感覺到,這人心中根本就記不住自己,更不會跟自己培養什麼感情。因為到明天,他們今天的各種情緒都不會留下,隨樂隨喜,才是他的追求。

    「道友,道宗、德宗,你說誰家的理念更好一些?」

    「我怎麼知道?昨日貴派何仙子說的沒錯,千人千道,一千個人有一千個理解。但每一種作法都有其極端可能。縱慾太過是魔,但斬念絕情,又何嘗不是一種魔?」

    「如何在兩者之間搖擺,這就要看自身。索性道友目前還沒真殺人叛門,按照你們道德宗的作法,也就是閉門思過幾年。雖然我不喜歡這樣就是了。」

    但作為外人的清泓,將那母子勸退,讓她們得知歐陽曉晨的態度,日後安安生生回家過日子,那比什麼都強。

    「就我個人態度來說。凡人終究是咱們仙家的基石,是道統延續的根基。凡人還是要好好庇護的,至少別讓他們妖魔化咱們。」

    清泓說完,自行告辭離去。

    但他在五老峰轉悠,沒有張元初引路,不知不覺來到一處瀑布邊上。

    旁邊有一座「觀瀑亭」,正有一位耄耋老者在其中作畫。

    清泓升起好奇之意,上前旁觀。

    那畫中是一片雲海氣象,老者正一筆一劃,小心翼翼勾勒一朵雲彩。筆鋒走走停停,畫一朵雲便用去小半個時辰。

    等雲朵即將完成,突然老者停手,把筆一扔,就開始在旁邊彈琴。

    清泓忍不住問:「前輩怎麼不繼續畫了?」

    「沒心思。這山水作畫看似雅緻,但也是我們道人魔障,莫強求,莫強求。」老者搖頭晃腦,撫琴兩下後,飲一杯清茗,神態好不自在。

    看他這樣子,清泓腦中突然想到昔年神秘人所言:「澆花種樹,看似清雅,實則是道人魔障。你一念執著,便落入有為之法,此乃下下之道。」

    於是面對老者,他神色謙恭起來:「不知前輩尊姓大名?」

    「剛才跟你談話的歐陽曉晨,是老夫的弟子。老夫添為五老峰的第三峰長老,姓莫。你叫我莫老即可。」

    他站起來,對清泓說:「你和曉晨的話,老夫都聽到了。千人千法,你說的不錯。我道宗和德宗理念不合,然而我道宗內部更有五脈傳承,彼此之間分歧極大。我和李師弟的斬唸法門就很合不來。我認為,修道應該把持六個字『莫強求,勿執著』。」

    「聽莫老所言,彷彿對歐陽曉晨的作法並沒什麼不滿意。」

    「談不上滿意,也談不上不滿意。他的任何作法,都是他純粹道心的一步。道德宗『以德心參道心』。這點沒錯,修道之前應當先求道心純粹。但道心是怎麼樣的?哪裡有千篇一律的說法,無非因人而異罷了。德宗認為,人間的善惡禮法是養心修身的關鍵。但是在我們道宗,這些都是狗屁。」

    清泓搖頭苦笑:幸虧張元初不在,不然還不鬧起來?

    「嘿嘿,你放心。面對德宗那群人,老夫肯定不敢當面說。畢竟隨心所欲,又不是傻子。老夫可沒曉晨這麼蠢,做起事情來太不周全。」

    「但魔門好像有類似的觀點。認為修行之前,應該拋棄後天外相,以先天之相,契合自然之法。比如什麼物競天擇一類,是他們最崇尚的。」

    「無非是藉口罷了。」莫老笑道:「真隨性還是假隨性,旁人不清楚,難道自己還不知道?縱慾無度,和解壓修心,能一樣嗎?歐陽這小子正徘徊在仙魔邊緣。要麼更進一步,以後不斷放縱自身情緒,如魔頭行徑。要麼,道心圓滿,逍遙自在。以自身圓融道心化去諸情。一念情生,一念情滅,又何須縱慾來圓滿道心?他還是差多了。」

    沒錯,比起歐陽曉晨。從老者身上更能感覺到一種隨遇而安,或者心境滿足的感覺。

    「那您老人家求道麼?」

    「道是用來求的嗎?」老者雙手一拍,清脆的聲響迴蕩在山谷:「這就是道!」

    然後又對山中潺潺流水一指:「這也是道。」

    「道無處不在,何須去求。你是道生,老頭子也是道生,咱們每個人身邊存在各種大道。何必再執著求道?」

    清泓聽著頻頻點頭,這種心境和昔年神秘人所講沒什麼差別。這才是無為法的路子。

    據那人所言,求道之心本是執著。但凡有執著之心,落入有為之法,便不入道尊真法。

    「但……我總覺得莫老身上的氣息太過圓滿了。」仔細看,莫老和天地一體,彷彿和自然緊密相連。但這無形間也束縛莫老超脫飛昇,參悟天仙道果的可能。

    「為什麼莫老這種心境無法飛昇,反而是那種執著成仙之輩能一一飛昇?」突得,清泓閃過一個念頭。

    但下一刻,他便自然明悟:「因為毅力嗎?」

    修仙需要大毅力,歷經磨難而飛昇青冥。而莫長老隨遇而安,哪有這份毅力。故而遲遲無法飛昇,沒有和天搏鬥,跨入天人之境的道心。

    但那些跨入天人之境,執著求道的人,反又會在道尊門戶之前被阻攔。原本讓他們成仙的求道之心,反而成為最終的魔障。

    「一味隨遇而安不可,一味執著強求也不可。」

    清泓心念一閃,整個人陷入一種特殊的境界。

    莫老正慢悠悠喝茶。驀地,他面前的雲圖放出異彩,和清泓相互呼應。

    「咦,這是什麼?」這卷雲圖是他所描繪的太上道域。他雖然無法成就天仙,但每日元神遊走青冥,能看到青冥之上的那座太上聖境。他作畫,正是把聖境描繪下來。

    而今雲圖變化,清泓身上一道靈光升起,下一刻再無生命氣息。

    莫老皺起眉頭,上前在清泓鼻下一測,頓時愣了:這小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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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大道玄晶

    雲霄天閣,千光煥彩,萬霞飛騰。

    玉芝仙姑和泰皇元神正在太極金殿中參悟元神大道。

    突然,元神口中發出驚詫之聲:「啊!」泰皇目光往天閣之外看去。

    「師弟,怎麼了?」玉芝仙姑也跟著睜開眼。在道祖傳法中,仙姑修成地仙元神,如今距離真正的地仙只差真身法力這一項。

    人身蛇尾的媧皇元神和人身龍尾的泰皇元神糾纏在一起,宛如陰陽交融的太極之景。

    泰皇神情古怪道:「我一縷陽神念頭飛昇了。」

    「陽神念頭飛昇?」玉芝仙姑一怔,陽神念頭是地仙元神分離出來的一道靈光,這東西還能飛昇?它憑什麼飛昇?而且,往哪裡去?

    「仙靈感召。我那一縷念頭被太上道域召喚去了。」泰皇元神閉上眼,遙遙感應那一縷念頭。

    那縷念頭飄飄忽忽,在太上道域的感召下慢悠悠飛入青冥。此刻,姬飛晨可以將這股飛昇的牽絆斬斷,讓念頭重歸自身。但他又對太上聖境很好奇,索性以折損這一縷念頭為代價,來看一看真正的太上道域是何等模樣。

    「師姐,我要觀摩太上道域,你幫我護法。若是我元神渙散,馬上把我喚醒。」泰皇元神頭頂飛出一枚枚碧潮寶珠,其中十顆寶珠閃耀十幅大道之圖,運轉八景二十四真法,托起元神去太上道域。

    青冥之界,諸天道域中以玄門三大道域為首。但比起天仙大能才能靠近的太元道域,比起成仙之輩才能進入的太霄道域,這太上道域的標準更低。只要是天下有靈眾生,不論成仙與否,若有機緣皆可前往道域觀摩大道。

    這正是道祖胸懷,教化眾生之德。

    如今機緣已至,姬飛晨的泰皇元神憑藉那一縷陽神念頭,直接衝入太上道域,觀看這方玄門至上聖地。

    「太上聖境是眾多玄門太上道脈的天仙大能所前往的最終歸宿。不知道,昔年那位神秘人黃庭是不是也在這裡?」

    姬飛晨念頭一動,面前浮現一座金燦燦的門戶。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這門戶在姬飛晨眼中擎天立地,兩側各有一尊大聖鎮守天闕。門戶開啟一道縫隙,裡面正是太上聖境的氣象。

    蒼雲渺渺,瑞氣紛紛,有仙宮羅列,有天人遨遊,這方聖境匯聚姬飛晨自身想像之中的一切仙家美好氣象。

    「由心他化,根據每一人所觀所想,道祖聖境各有不同嗎?」元神站在外面,遲遲不敢進入眾妙之門。因為他進入門戶,就意味著道果抹去和玄正洲的聯繫,以另一種姿態在台上道域中轉生。

    他前方有一團陽神念頭被太清光輝包裹,以勻速衝入門縫,落入聖境之內。而在被太上聖境同化之前,陽神念頭將裡面的內容烙印在姬飛晨心頭。

    僅僅一剎那,僅僅是陽神念頭驚鴻一瞥,姬飛晨徹底失去這一道念頭的控制權。這一道念頭落入聖境,轉生為天人童子化作億萬天人的其中一位。

    但姬飛晨此刻顧不得這些。此刻他腦宮渾渾噩噩,轟的一聲,一片宏偉至大的宮闕聖境出現在姬飛晨腦海,將他的泰皇元神直接震回道果。

    道果之中,太上聖境在天河之上演化,玲瓏悅耳的天音徐徐響徹道果。每一次天音震動,道果之中的錯漏雜質便被天音淨化,只有純粹的大道靈韻留在道果內部重塑道果。

    這一片天宮,硬生生從姬飛晨陰陽兩分的道果中開闢出一種太上道韻。

    道分兩儀,定陰陽,太上道宮落在天地之間,處於天河、冥河交界之處。更有一尊太上法相出現在他道果內部,將泰皇元神擠出中央地界。

    這下子,駭得姬飛晨臉色煞白:「這是要逼我改變根基,真正投入玄門嗎?」

    玄門之道精妙,加上昔年神秘人點化之恩,前些日子定紫極萬聖圖後,姬飛晨對投入玄門並無牴觸。

    可這幾日在道德宗所見,讓他心中升起疑慮。

    玄門之中,太上一脈尚且有諸多糾葛,各種理念分歧難以分出正邪外道,道祖的理念真的適合自己嗎?

    因此,那片聖境剛剛演化,便被姬飛晨鎮壓在自己道果之中,凝成一枚太上烙印吐出道果。

    「幸好我的道果自有八景二十四圖,是另一體系,勉強還能逼出來。」

    雲霄天閣,玉芝仙姑守護泰皇元神。突然元神大放異彩,眉心飛出一枚八面玲瓏的神秘晶體。

    晶體一出,泰皇元神身上的氣息頓時跌落三成。

    「這是?」玉芝仙姑神色大動,她能感覺到這枚晶體之中所散發的大道氣息。從晶體表面看,能看到裡面飄渺玄奧的仙境世界。

    「這是大道靈韻凝結的道晶?」仙姑頓時嚴肅起來,玉指一點,空中元氣如火,化作金蓮幫姬飛晨托起大道玄晶。

    「大道玄晶是天地間一等一的瑰寶,據說是天仙大能從青冥道域所投下的大道靈韻。這東西交給凡人,至少能造就一位地仙。」

    「若師姐喜歡,只管拿去煉入元神。」泰皇元神悠悠睜開眼:「這是從太上聖境截下的玄晶,師姐也能用。」

    「太上聖境嗎,果然如此。」仙姑露出了然之色,也唯有道祖之域才有這種高品質的大道玄晶吧?

    但對於姬飛晨的建議,她搖頭推辭:「我已經煉成地仙元神,又有地仙道果,只差真身法力這一步,不需要大道玄晶開悟大道。」

    玉芝仙姑雖然看起來溫柔賢惠,但骨子裡也不是依附他人之下的性格。

    「師弟助我良多。這東西是師弟的機緣,還是留著吧。」仙姑也有打算讓姬飛晨趁機轉入玄門,成為真正的自家人,所以推辭而不肯收下。

    姬飛晨正要說話,突然此刻彭少宇從幽冥跟他聯絡。

    清泓那邊聯絡不上,是通過魔龍之身和他溝通:「你到底是什麼情況?怎麼聽說你死了?」

    「在不在,有時間趕緊回覆!」

    「喂喂,不會真出事了吧?」

    魔龍之身那邊,至少接到彭少宇上百條留言。因為這三日姬飛晨專心參悟太上道域,連魔龍身這邊的消息都無法回應。

    看到這情況,姬飛晨掐指一算:「啊——我這次參悟道境,已經過去三日了嗎?」

    「沒錯。已經過去三日。」玉芝仙姑道:「對我等修士而言,三日時間算不上多。」

    「但我肉身需要陽神念頭入駐,如今沒有陽神念頭,不就死了麼?」泰皇元神一驚,旋即看到仙姑的笑容,他疑惑道:「師姐有什麼盤算?」

    「你這一死,道德宗必有大亂。我已經準備請海外諸仙前往道德宗做客,師弟只管高坐雲霄之上,鎮守道果之內。接下來的事,交給師姐我了。」

    ……

    道德宗,因為清泓突然死在五老峰上,直接鬧翻了天。

    莫老本人是一臉懵逼的。好端端跟清泓道人說話呢,怎麼突然就死了?

    他急急忙忙和德宗通訊後,一位德宗聖人趕來把清泓接回千蘭閣。

    這幾天,正是太上諸位掌門前來論道的時刻。沖虛道主腳程快,外加要跟清泓商議煉氣士的大事,所以在清泓二人去五老峰時便已到來。

    他在千蘭閣等候清泓,正巧看到清泓的「屍首」被道德宗的邱聖人送回。

    本來道德宗還想隱瞞一二,但眼下被沖虛道主得知,哪裡還能瞞得住?

    道主一看這情況,直接跟眾多掌門通消息。接下來三日,太清宗主、玉蛇宮主、無為派掌門、素水宗宗主、兜率道主等太上道脈的同道趕來。

    眾人圍在千蘭閣,看到中央五色雲床之上的屍首後,一個個心中都忍不住犯嘀咕。

    雖然大家相信道德宗主的人品,認為這位老朋友不會對清泓下殺手。但清泓死在五老峰上,很難不讓人把懷疑的目光放在道宗五老上頭。

    莫老百口難辯,更別說他家弟子剛剛惹事,德宗幾位聖人本就看他們不對勁。眼下,清泓死在莫老邊上。很難不讓他們懷疑,是不是莫老為了幫自家弟子出氣,所以把清泓給殺了?

    「雲霄閣主剛剛擺出架勢,結果就在道德宗死了?這要傳出去,不就是咱們暗中下手,避免煉氣士大興嗎?」太清宗主拉著幾個同道合計:「那些海外仙人要是得知這情形,還不直接把道德宗給拆了?」

    道德宗主這幾日急的頭頂冒火,直接把觀聖鏡擺在清泓頭頂,用這面寶鏡守著他肉身,尋找元神所在。

    「怪了,怪了!按理說,元神出竅,氣息全無,魂魄應該進入冥土才對。但眼下怎麼找不到人呢?」

    除去道德宗的吉地鬼國外,其他太上道脈的鬼仙也在幽冥搜尋,但根本找不到清泓的元神。反而是讓彭少宇得到消息,趕緊找姬飛晨問情況。

    得知眼下的情況後,姬飛晨馬上跟彭少宇報平安:「我陷入深層閉關三日,所以陽神念頭一時無法溝通,導致玄門的人認為我死了。」

    「哦?那現在沒事了?」

    「沒事,一切安好。」

    「是嗎?」懷陰鬼城中,彭少宇關閉陰陽鬼玉的聯絡,他眼睛放光,從這件事中看到一個機會。

    沒錯,這是一個讓我建立無常司的機會!

    彭少宇在陽世被無名揍了一頓,心中明白:玄門比起其他事來,對幽冥眾鬼的牴觸太大。想要讓無常司建立,可不是一件輕鬆的活計。真要是幽冥強行建立無常司,很容易引來仙魔聯手圍攻。

    但現在太上道脈的鬼仙於幽冥找人,讓他看到機會。

    彭少宇喚來心腹:「爾等阻攔太上道脈的鬼仙行動,並且對外放出風聲,就說三日前有一道靈光墜入北地。」

    他一邊阻撓諸鬼仙行動,一邊把「清泓元神」落入北陰山的消息傳出去。

    一開始太上道脈將信將疑,但隨著東海之上仙光湧起,一座通天之橋直接架到道德宗門口後,諸仙終於坐不住了。

    太清宗主一咬牙,親自帶著幾位地仙下幽冥找人。

    這要是雲霄閣主的元神找不到,整個太上道脈名譽受損不說,更會讓他們這些人內部產生矛盾,讓沖虛道等友好門派離心離德。

    所以,陽世地仙冒險降臨幽冥,前來北地的北陰山。

    「一切盡入我榖矣!」看到空中那一片青雲祥光,彭少宇扮作北陰王侯的模樣,在北陰山中坐鎮。順帶,還請來暗日鬼王在旁撐場。

    ……

    陽世,道德宗。

    看到東海之上仙橋升起,道德宗主面帶疾苦之色:「海外諸位同道來了。」

    玉蛇宮主等人一聽,紛紛皺起眉頭。

    「道兄莫怕,身正不怕影斜。只要道德宗沒做過,相信海外諸位同道不會怪罪。」芸香仙子作為太上道脈玉蛇宮主,她的夫君是太霄宮的一位仙人。「要不,我請來夫君幫忙分說?面對這種事情,太霄宮至公至正的名頭,可能要好用些。」

    「太上道脈的事情,哪裡輪得到太霄宮插嘴?」道德宗主背後的小張聖人馬上開口:「師兄,這幾日咱們沒有找太霄宮的人作證,不也是這種考量?」

    「話是這麼說。但——」看到海外群仙的仙光,讓道德宗主神色凝重起來:「海外諸仙比我預想之中,要更強勢些。」

    當然,這次可是海外諸仙展現自身實力的好機會,豈容錯過?

    玉芝仙姑在得知清泓之身「死亡」後,馬上便動了興師問罪的心思。

    當然,不是真正問罪,而是趁機讓海外諸仙在玄門諸位掌門面前露露臉,展現一下東海諸仙的實力,為煉氣士一脈和清靈仙道談條件做準備。

    壓一個雲霄閣的兩個小仙人,或許清靈仙道能做得出來。但面對海外諸仙的強勢,他們不得不考慮眾多仙家的態度。

    仙姑動員海外諸仙,請喬元利用他的神通山河橋,直接從飛雲島架起,另一端探入道德宗門口。

    這種橫跨海陸數千里的大神通,足以讓諸多仙家側目。哪怕是地仙,如果不是專修此道,也不可能如同喬元這般隨意對接空間,開闢道路。

    橋上閃耀五色精光,眾多仙家從飛雲島騰雲而起,順著通天仙橋來到道德宗門口。霎時間,天音繚繞,祥雲滾滾,各種道果光輪冉冉升起,把道德宗門外徹底照亮。

    道德宗內,諸仙家看向東方,紛紛咋舌:「整個東天華光璀璨勝過驕陽。這海外仙人的氣勢很真夠大的。」

    「罷了,罷了,終究是咱們理虧,終究是死在道德宗,總要跟諸位同道一個交代。」道德宗主硬著頭皮出門,背後諸仙相隨,一同會見海外諸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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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萬里浩渺東海,有著諸多隱世仙人潛修。

    但這次常萬勝等人沒有親自前來,只讓雲婆婆來打頭陣。畢竟眾人當年退入東海,有不少人怒氣衝衝發下大誓:自家門派不重建,絕對不踏足大陸。

    而且在大陸,他們還有不少仇人和對家。反而是雲婆婆身份長,當年又閉關躲開這些俗事,所以這次是她帶頭,領著東海二代仙人們來道德宗。

    金光熠熠,紫霞騰騰,仙氣寶相直衝霄漢。

    道德宗主率諸仙上前稽首:「諸位道友這廂有禮。不知諸位來我道德宗山門,有何貴幹?」

    玉芝仙姑和幾位女仙圍在雲婆婆身邊,仙姑出列笑道:「聽說師弟在這邊參加太上一脈的論道。我尋思著,我們雲霄閣人丁稀少,師弟一人修行淺,未免在論道上出醜,便準備帶弟子過來撐場面。正巧雲婆婆在我飛雲島做客,她聽說此事,非要過來瞧瞧熱鬧。這一來二去,整個東海便都知道。」

    雲婆婆接口,故作歉疚說:「是老婆子多嘴,跟常萬勝那老頭都說了幾句。他道『我們東海仙人本也是大陸一脈。但久不跟大陸來往,不如趁此機會和諸位同道走動走動。順帶,探討不久之前道祖傳法所秘授的元神道宮法門。』於是,老婆子便厚顏帶幾個後輩過來和諸位道友論道。順帶,也請諸位回頭來我們東海一同研究元神大道。」

    道祖傳法後,對地仙們影響巨大。一種快速修煉元神的方式,足以讓玄正洲仙道補上整個修煉體系的最後一個短板。

    蛻凡境界是仙道根基,經過無數年的發展早已經奠定基石。萬般道法層出不絕,成仙之路千奇百怪,目前已經改無可改。

    人仙道果被劃分為「定道」「神相」「通玄」三個層次。想要完美晉陞地仙,需要煉就五氣朝元。同樣被諸仙研究數千年,已經形成一套完整的體系。先是道果誓願定下道路,然後從道果中演化神相,接著在通玄境界修成五氣朝宗,最終步入地仙層次。

    真身、道果、元神,這一套系統的體系下來,足以讓玄正洲修行界淵源不斷產生地仙。細細一算,算上龍族、幽冥等外道勢力,整個玄正洲不下五百地仙。

    但地仙到天仙這一步就很麻煩了。目前的體系模糊難定,各派之間差異極大,多是自家閉門造車瞎琢磨。

    道祖傳法的真正含義,就是開釋地仙一條正道。日後,只要按照道祖所傳,就能安安穩穩跨入天仙的行列。

    這是祖師對玄門的恩典。按照以往風氣,地仙們要不斷論道、切磋,將這個體系完善。而不是閉門造車,自己在仙府中胡亂修煉。

    去東海找海外諸仙討論地仙體系,是應有之意。陸上諸仙不會拒絕這個論道請求。但現在的時間不對啊。

    趕在今天來,幾位宗主臉色難看:這是故意呢,還是巧合呢?、

    「咦?怎麼不見師弟?」玉芝仙姑張望四周:「師弟怎麼不見前來迎接我等?」

    「這……」眼看事情瞞不過去,道德宗主老老實實道:「不瞞仙姑,貴派雲霄閣主在三日前故亡。」

    「故亡?」仙姑一聽,咯咯直笑:「諸位道兄執掌太上道統,年紀長我多矣。何必拿這些戲言欺我?我那師弟雖不入地仙正道,但天資卓絕,百年之後必成地仙。即便是現在,也有松柏壽齡,可活千歲。幾日前,還好端端跟我通話,今朝怎麼可能就死了?」她連連搖頭:「定是師弟和諸位聯手誆騙我等,嫌棄我等不告而來。」

    女仙含笑作揖,對道德宗主等人欠身賠禮:「在此,小仙賠禮了。還請諸位趕緊把師弟找來。雲婆婆怎麼算,也是我們的長輩,需要他親自來迎。」

    玉芝仙姑落落大方,一副得道女仙的做派,又有理有據讓人發不了脾氣。再加上諸人心中有愧,一個個吶吶不說話。

    最終,還是芸香仙子嘆息道:「妹妹,這種事情,我等豈能作假。罷了,你等隨我們來吧。」

    請諸仙往千蘭閣觀看清泓屍首。

    眼看中央觀聖鏡之下躺著的俊朗青年,頓時仙姑兩眼通紅,詢問究竟。

    道德宗能給出什麼答案?莫長老殺了清泓?還是清泓突然走火入魔?

    一宗之人支支吾吾,看得雲婆婆頓時大怒:「到底怎麼回事!老身雖然和清泓不熟,但也清楚他的道行。作為雲霄閣傳人,怎麼好端端就死了!被害還是自殺,你們總要給個說法。」

    仙姑雙目垂淚,上前追問:「我家師弟不知何故而亡?還請諸位道兄賜教!」

    最終,道德宗將自己這邊的情況說了。

    海外諸仙中有一女子冷笑:「哼!跟你們門派的莫長老見面,結果馬上就死了?當場其他人都不在?你們自己說,換作你們的人死在我們東海上,你們是認為他自己的緣故,還是被我們殺了?」

    道德宗主無奈道:「這位道友。我也清楚你們不相信,但觀聖鏡在此,你們大可回溯時光,三日之前的景象盡可自觀。」

    「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弄虛作假?在這鏡子上故作玄虛?而且,一位地仙殺人,想要掩蓋天機再容易不過。」

    玉芝仙姑勉強振作,對道德宗主道:「我觀屍體肉身無損,唯有元神不在。不知諸位有什麼眉目?」

    「這麼……我們已經派人去找。太清宗主親自下幽冥,相信不久之後便有答覆。」

    海外諸仙本想說什麼,但云婆婆開口:「罷了。咱們成仙得道之輩難記恩仇。你們把人復活,咱們從當事人口中再詢問究竟。眼下,屍體不能留在道德宗,我們先帶走了。」

    於是,諸仙家把「屍首」迎回,在道德宗山門之外立下一宮。

    一位仙子拿出清淨楊柳枝輕輕一掃,九轉柳枝翠玉生光,迎風化作一顆百丈巨樹。樹下有一片白玉仙宮,渺渺白雲盡顯仙家氣象。東海諸仙在宮中靜坐,等待道德宗的答覆。

    諸位宗主站在道德宗山門之上,觀看那顆百丈垂柳後,道德宗主幽幽一嘆:「又是一位地仙。諸位,此人你們可曾見過?」

    「是白蘭仙姑吧?」芸香仙子遲疑道:「前些年在黑海大漩渦尋寶時,我和她有份情誼。沒想到,她居然也晉陞地仙了。」

    仙子心中微嘆:東海煉氣士一脈的確逍遙。想必是祖師傳法,讓他們有所精進?反而是我們,在清濁太極圖之下,很難馬上提升道行。

    這次道祖傳法,煉氣士一脈因為逍遙自在,能馬上突破境界,東海之上至少多出五位地仙。而大陸這邊因為殺劫將起,束縛諸仙突破,只有一位散戶女仙晉陞。而且,這女仙似乎也是煉氣士一脈,剛一成仙,便從諸仙視野中隱去。

    如今兩方對峙,一方空中道音隆隆,清靈仙氣盤結若雲。一方仙光騰騰,金霞紫氣瀰漫洞天。

    時不時,便有海外仙人走出白玉宮展現自身道果法相,對道德宗示威。道德宗這方理虧,只好默默守在山門中,將四方前來論道的太上同道悄悄請入山門。

    這些新趕來的諸仙一聽情況,也馬上趕去道德金殿。

    進來一瞧,金殿中氣氛沉悶,諸位仙家交頭接耳,頻頻看向中央一脈的道德宗主。

    太上道脈多有清泓交好之人。再者,沖虛道主的人緣也很不錯。別說海外諸仙,便是太上道脈內部也隱隱有呼聲,想要道德宗給出一個交代。

    「咳咳。」素水宗主忍不住開口:「道兄,人死之後唯有頭七可以復活。眼下已經過去六日,如果太清宗再沒音信,人就真死了。」

    「是啊,實在不行,把貴派莫長老罰過幾年也成啊。一個『誤傷』的藉口,也比眼下不明不白要強。」

    「真把門外那些海外仙家逼急了,平白讓魔門看笑話。」

    「但這件事真不是我們幹的。」道德宗主百口莫辯,幾日來他不斷用道德觀聖鏡回溯時光,卻一點痕跡都看不到。

    從景象中,只能看到清泓和莫長老見面。然後清泓突然沒動靜,然後莫長老上前檢查情況。

    如果說,是這時候莫長老暗中下殺手,趁清泓打坐時將他殺害,完全能說得過去。

    也因此,海外諸仙不肯輕易罷休。

    「話說,有沒有可能是他們故意的?畢竟來得太巧了些。怎麼人剛死,他們就來了?」這是一位新趕來的仙家所言。

    沖虛道主抬眉瞥了他一眼,讓道德宗又放出另一段影像:「裝的?你自己看罷!」

    這段影像是門口白玉仙宮之中的一段錄像。道德宗主以大法力回溯出來的,裡面是玉芝仙姑和木笙仙子圍著清泓屍首痛哭流涕的模樣。

    「三日來,這倆姐妹一直陪在雲霄閣主身邊。二人真情流露,尤其是這叫木笙的小姑娘,雖是異類,但和雲霄閣主情誼深厚,根本做不得假。這幾日,若非其他仙家勸著,她自己就要殺上門來了。」

    聞言,新來的幾位仙家默然,老老實實坐在位置上,不再吭聲。

    清泓和玉芝仙姑前不久剛剛請來道祖法相給大家講道。玄門眾人皆承雲霄閣人情,哪知現在發生這種事?

    此刻,又有人道:「不是雲霄閣故意而為,那就更麻煩了。你們瞅瞅,這女仙擺明距離地仙只差一步。雲霄閣主這一死,接下來法統傳承落入這位女仙手中。妥妥一位地仙級的掌教,而且跟咱們這邊不合。雲霄閣主死在道德宗,能沒有埋怨嗎?」

    想到太上道脈的分裂,眾人心中難受不已。好不容易定下法統,正是太上一脈齊心合力,力壓其他兩脈的時候,怎麼好端端發生這件事?

    驀地,一位仙家靈光一閃,想到一個可能:「話說,這該不會是太元宮干的吧?如果是一位天仙出手,神不知鬼不覺殺死清泓道友,倒也不是不可能?」

    諸人一聽,紛紛目光亮了起來:「是啊,如果是他們幹的。一方面斷了煉氣士氣數,一方面讓咱們太上道脈不和。對他們全是好處!」

    「沒錯,他們最崇尚清靈仙道,牴觸煉氣士復興。絕對是他們下的手!」這一分析,越發堅定諸人的猜測,這件事可能真是太元宮所為。

    正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太元宮正在宮中研究元神大道,置辦他們的仙界計畫。哪知道太上道脈這邊,已經暗搓搓把懷疑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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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污水身上抗,有口說不清

    清泓身亡第七日,海外諸仙這邊終於按耐不住。眾多地仙聯手作法,一派祥雲仙光壓向道德宗,欲要他等給出一個交代。

    道德宗雖然理虧,但看到這一幕也不敢讓宗門被毀。道德宗主拿出觀聖鏡立在山門之上。

    寶鏡大放異彩,兩側龍吟虎嘯,匯聚風雲之力擋住海外諸仙的壓力。

    「諸位,第七日還未結束。太清宗那邊,稍後便有消息,還請諸位再等一等!」

    「哼!一日又一日,你們是非要等我家師兄死絕不成? 」木笙跳出來,她直接拿起清泓的陰陽龍鬚扇就要扇下。

    陰陽龍鬚扇也是太上九大重寶之一,這一扇子落下,陰陽罡風漫捲道德山門,就算能保下來,日後也是顏面大失,兩脈結下死仇。

    諸仙大驚失色,道德宗主祭起觀聖鏡欲要抵住攻擊。旁邊無為老仙也顧不得其他,拿出無為寶珠幫忙:「仙子稍等,還請讓老頭當個和事佬。」

    但木笙脾氣倔強,即便是無為老仙勸阻,也不肯罷休。

    正巧,一陣鸞鳥鳴叫之聲響起。空中霓霞翻滾,彩雲飄蕩,旱魃女仙帶著金蠶娘娘前來。

    「咦,諸位齊聚一堂,這是所謂何事?」

    看到陳娘娘,陸地諸仙頓時一驚。這魔星怎麼跑出來了?

    眼下在道德宗山門,前有海外諸仙討說法,後有陳娘娘法駕落下,道德宗主很是忐忑:「聽聞娘娘和太霄宮化解恩怨,隱居潛修,不知來我道德宗有何貴幹?」

    「今朝拜訪道德宗。一來和諸仙論道,探討道祖所傳元神大道,共參地仙真諦。二來,帶金蠶妹子和諸位相見。三來,則是和雲霄閣主化解因果,說明昔年那件冤案。咦,對了,怎麼不見雲霄閣主?」

    又是找清泓這小子的!

    諸仙苦笑,只好再度說明情況。

    聽幾人說完,陳娘娘皺起眉頭不語。反倒是她旁邊的金蠶娘娘嗤笑道:「諸位,你們這笑話未免太大了吧。那雲霄閣主也是即將修成地仙道果的人。又是道祖看重的玄門俊傑,好端端死在你們這邊,你們居然連一個緣由都拿不出?」

    這時,眾人才看向旱魃女仙背後的金蠶娘娘。

    旱魃女仙昔年兇名赫赫,一手「赤地神通」能摧毀洞天福地,是大家躲之不及的煞星。因此,忽略她背後的金蠶娘娘。可如今一看,金蠶娘娘分明也是一尊地仙。

    「地仙,怎麼可能!」小張聖人臉色一變,顯然已經認出金蠶娘娘的身份。

    金蠶娘娘作為南疆魔道之中的散修雖然名聲不顯,但她曾經也是玄門中人,在玄門諸仙這邊頗為面善。

    「你……你重新入道了?」

    「怎麼,我沒死在地仙劫中,你很不舒服麼?」金蠶娘娘掃了小張聖人一眼,這位小聖人頓時閉口。

    昔年金蠶娘娘在玄門時,兩人有段孽緣。只是後來隨著金蠶娘娘入魔,兩人不再往來。

    「師弟?」道德宗主看向自家師弟。小張聖人之父便是上一任的道德宗主,目前已經飛昇。當年因為張氏父子皆有地仙,故而有「大小張」之稱。

    「沒事。原來前幾日大陸這邊成仙之人,居然是她嗎?金蠶七變,看來她真煉成了。」小張聖人喃喃自語,陷入往事的沉思。

    「真是多事之秋啊。」看到小張聖人的表情,道德宗主苦笑起來。殺劫還沒過去,道德宗頻頻出事,這是要讓道德宗在這次殺劫中滅門嗎?

    「諸位。」陳娘娘悠悠開口:「今天是雲霄閣主的頭七。能不能全看今朝。就算真回天乏術,要道德宗給一個說法,今天也不著急。畢竟復活雲霄閣主才是頭頂大事。道德宗的諸位也別藏著掖著,幽冥那邊到底情況如何,把觀聖鏡拿來一看,自然知曉。」

    陳娘娘和雲婆婆關係較好,她這一說話,海外諸仙馬上停下來,靜看道德宗舉動。

    道德宗一看陳娘娘攔下海外諸仙,不管昔年兇名如何,今天總是承了她一個人情,對她的態度馬上便好了幾分。

    雲霄天閣中,姬飛晨笑道:「娘娘倒是會把握時機。明明是我的身後事,結果你們一個個折騰起來,紛紛在這件事上撈好處。」

    玉芝仙姑帶著海外諸仙給雲霄閣壯聲勢。海外諸仙趁機表明立場。陳娘娘在這次事件當中間人調停,籠絡玄門。而彭少宇則趁機和太清宗提要求,逼迫他們認可無常司的存在。

    再看玉芝仙姑在外的表現,姬飛晨讚許道:「師姐這戲演得不錯。這幾日來,讓道德宗深信不疑,內懷愧疚,師姐功不可沒。」

    這件事運作好,雲霄閣就能用苦主的身份,好好跟太上道脈扯皮,在日後煉氣士和清靈仙道的討論中佔據一定優勢。

    仙姑苦笑:「還是要早點收場。不然等明天,我就該披麻布、穿素縞,來給你守靈了。而且,木笙那丫頭不知情,未免她暴起殺人,今天你可要趕緊復活啊。」

    清泓笑了笑,目光又落入幽冥世界:「我複不復活,還要看這邊的交易呢。」

    ……

    幽冥,太清宗主帶著幾位地仙來到北陰山。馬上便看到山巔下棋的兩位鬼神。

    這二人渾身纏繞陰氣,其中一人四周彷如黑天之界,漆黑不可視物。另一人週遭是日月交映,形成冥府特有的光明氣象。

    二人一為光,一為暗,兩人對弈的棋盤上也出現光暗二色棋子。兩種棋子縱橫交錯,在二人自身的大道靈韻下相互廝殺。北陰山中,也不斷有陰兵呼嘯,惡鬼廝殺,更有諸多日月明光和暗霧夜幕糾纏。

    「道兄,這二人來歷不簡單。」太清宗主背後的一位地仙低聲道:「這兩人所下的棋局以他們的大道演化而成,捲動整個北陰山的天象,看起來不遜色我等地仙。」

    「何止。」太清宗主神色複雜起來:「日月共輝,在幽冥世界唯有暗日鬼王一人。至於他對面的那人能跟他下的不分伯仲,縱使不是冥土大君,也是頂級地仙之流。在北陰山之界,必定是北陰王侯無疑。根據咱們的人傳來消息,北陰王侯昔年得罪陰山神女,這次復活後投靠暗日鬼王門下,是鬼王的左膀右臂。想來,是專門堵咱們來的。」

    這時,暗日鬼王落下白子,慢悠悠道:「有朋自遠方來,諸位陽世仙人既然來了,又何必藏頭露尾?」

    北陰王侯一聽,起身看向諸仙藏身處:「諸位既然來了,不妨下來一見。」

    太清宗主對身邊人道:「你們先別出來,我跟他們談談。」

    他孤身一人手持七 星伏魔劍現身。此劍匯聚天穹七星之力,至剛至陽,也有一片銀色星光灑入北陰山。在兩位鬼神之外,開闢屬於他的道域。

    「兩位鬼神大人阻路,不知有何見教?」

    北陰王侯以黑霧遮面,難見真容,只聽他冷聲道:「見教不敢當。但你們陽世的人在我們陰間頻頻走動,擾亂陰間秩序。這下子,連地仙都跑下來。我們要是再沒個反應,豈非要被你們騎在頭上?」

    太清宗主彬彬有禮:「我等有一位仙家同道元神落入幽冥,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還請諸位幽冥鬼神見諒。」

    「見諒?你們陽世的仙人未免太霸道。敢情我們陰間派去陽間收魂的人被你們打回來,說什麼陰陽不能干涉,是昔年鐵律。結果,到你們的人落入幽冥,你們地仙卻又跑下來救人?陰陽律法何在?昔年盟約何在?真當這天下只有你們玄門一家不成?」

    暗日鬼王在旁聽彭少宇斥責太清宗主,心中暗爽不已。

    他貴為幽冥大君,不好親自跟太清宗主扯皮。這時候就展現出手下人的重要性。

    彭少宇拿自己不久之前被無名打傷之事擠兌太清宗主,死活不肯讓他們在幽冥尋找「清泓的元神」。

    這次彭少宇和暗日鬼王的意圖只有一個,趁機逼迫玄門,讓他們默認無常司之事。讓陰間的人能合法在陽世行走。

    但這一條件,太清宗主無論如何不能接受。於是,二人不斷在北陰山扯皮。

    當然,彭少宇是個重視禮儀的人。他派人好酒好菜伺候著,又把除卻太清宗主外的其他幾位地仙請下來招待。

    眾人在酒宴上慢悠悠談判。

    北陰王侯道:「不急,我們不急。反正你們想要找人,那就必須修改陰陽律,我們的人也要擁有在陽世行走的權利。如果不同意,你們別指望在幽冥帶走任何一人!」

    邊說邊飲酒,還有歌姬在旁起舞。

    當道德宗主拿出道德觀聖鏡照射幽冥氣象時,道德宗所有仙家都看到幽冥之中的這一幕。

    太清宗主正有說有笑和兩位鬼神在一旁飲酒作樂,什麼找人,什麼尋人,都是不存在的!

    頓時,玉芝仙姑火了:「這就是你們辛辛苦苦在幽冥找人的行動?」

    「該不會,我家師弟就是你們打入幽冥,和陰間冥土聯手所為吧?」

    道德宗主嘴角抽搐:道兄,這不對啊。你不是說,正在幽冥跟鬼神扯皮,想要趁機找人麼?你們找人談判,還有喝酒吃飯看歌舞的時間?

    陳娘娘面色複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細聲細語道:「道友,雖然煉氣士一脈跟清靈仙道不合。但好歹你們都是太上道祖的傳人。你們也不用跟幽冥聯合,將雲霄閣主勾魂去吧?」

    如今幽冥之中的景象,怎麼看怎麼是兩家聯合,暗搓搓商議不讓清泓還陽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8-2 08:05
第三百六十九章一語成讖

    彭少宇是個難纏的主,面對他的苦苦糾纏,太清宗主也死活不肯鬆口,非要給玄門爭取最大利益。

    「地府想要去陽間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人數必須限制在兩人。你們不是有什麼無常司?那就稱呼為無常使者好了。兩位無常使者負責陰陽溝通,緝拿惡鬼亡魂,這是我們玄門的底線。」

    「兩人?兩人太少了,我們不可能接受。至少要建立一個真正的編制,如同陽世神靈一樣正式傳播幽冥信仰。」

    「不可能!陽間不容許地府插手,相信不單單是我們玄門,魔道或者幾位古神也都不會同意。」

    利益的扯皮是世界上最麻煩的事。兩邊針鋒相對,太清宗主為把握主動權,刻意作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抬價。

    然而,這模樣落入陽世仙人們眼中,分明是跟幽冥相談甚歡。

    看到週遭眾仙家的神情,道德宗主趕忙和太清宗主聯絡:「你那邊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跟幽冥的人擺宴慶祝?難道清泓元神找到了?」

    「還沒呢。地府攔著不讓找人,目前正跟他們談判。」太清宗主安撫道德宗主道:「你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讓地府的詭計得逞,本座一定會保護玄門的利益。 」

    「利益?」道德宗主苦笑:「我這邊已經撐不住。頭七時辰將過,如果你不趕緊把元神帶回來,我這邊就要被海外諸仙給滅了!」

    「再等等,我看他們也吃不準咱們的態度,在我的堅持下應該會盡快做出讓步。」

    太清宗主看人狠毒。不錯,彭少宇這邊的確也不敢賭。因為元神出竅七日不歸,就會讓肉身仙體出現紕漏,有陽氣斷絕的風險。彭少宇當然不肯讓姬飛晨冒這個風險。所以,如果真拖下去,他說不定真要讓步,確保姬飛晨在頭七之前回歸。

    不然頭七一過,清泓氣絕而亡,會讓姬飛晨失去一具干涉外界的肉身。

    再說,姬飛晨未必會忍耐到那個時候。最大的可能,是在頭七即將過去時,姬飛晨用陽神念頭入駐仙體。那樣一來,和玄門的談判自然失去籌碼。

    眼下太清宗主著急,彭少宇也著急。幸運的是,地府這邊有壓力,但道德宗的壓力更大。在海外諸仙甚至不少太上道脈仙人的勸說下,太清宗主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下地府的要求。

    「罷了,罷了。貴方要求,我們接受。無常司可以在陽世建立,但具體事宜回頭要給三宮通報,到時候再詳細商量。不過我們太上道脈首肯,另外兩脈的壓力不大。少說,可以給無常司十個名額。」太清宗主起身,神色頗為無奈:一群豬隊友啊!要是再過一會兒,我一定可以把無常司的人數壓制在二人之內。

    彭少宇見狀,馬上放行讓他們去找元神。

    他伸手一指,北陰山腹裂開,裡面有一道青光元神混雜著濁煞幽冥鬼氣,暴露在諸仙眼中。

    「被幽冥腐蝕這麼嚴重?」幾位地仙急忙忙去北陰山深處召回那道元神。看到這一幕,陽世諸仙才總算放下心。

    道德宗主對週遭亮出各種地仙真器的海外諸仙道:「諸位,誤會一場。太清宗主跟地府商談地界使者駐紮陽世的事宜,所以有所耽擱。眼下已經火速帶魂魄返回陽世。」

    有把仙劍直接橫在他脖頸上,但他養氣功夫一流,慢悠悠安撫諸仙。

    「那就好,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但人命關天,這點絕對不能拖。」雲婆婆遞了個眼色,背後諸仙紛紛收起法寶。

    從諸仙手中的法寶靈光上能看出,這些仙家們的家底之豐厚絕對不比大陸諸仙差多少。畢竟海域地大物博,諸仙各自佔據仙島,一島資源怎麼也夠他們煉製本命仙器的。再加上龍宮財力雄厚,給諸仙提供物資,讓他們煉出不少地仙真器。這次出門前,各位地仙紛紛將手中地仙真器賜下,讓門人們帶來道德宗示威。剛剛僅僅是一瞬間,便亮出二十多件真器、道器。

    「東海諸仙手眼通天,又跟龍宮交好,的確不能等閒視之。」

    等了一會兒,太清宗主等人從地界返回。他們神態疲憊,但時辰將近,他將一朵紫青蓮花鬆開,花中有一縷元神飄飄忽忽飛入清泓的屍骸。

    但那道流光在清泓體外旋轉數次,就是不肯歸入道體。看得諸仙諸仙疑惑不已:「這元神怎麼回事,自己的身體還不進去麼?」

    「可能是幽冥鬼氣侵染,讓他不好歸體?我這一路用太清仙光溫養,看來效果還是不大。」太清宗主道:「諸位搭把手,咱們一起淨化鬼氣。」

    於是,在場十數位地仙手指點向元神,各種仙光霞氣噴湧,將元神四周的幽冥鬼氣瞬間沖散。這一看,諸仙紛紛露出詭異之色。

    玉芝仙姑眨眨眼:「諸位,你們確信這是我家師弟的元神嗎?

    ……

    幽冥世界,暗日鬼王和彭少宇繼續飲宴。他問道:「那小子根本沒有死亡,你讓他們帶走的元神是哪來的?難道是那小子從道果中分出的一道陽神念頭?」

    頓時,彭少宇笑了:「陛下乃幽冥之君,精通鬼道,難道也沒發覺嗎?那元神是我用幽冥鬼氣擬化出來的假貨。」

    「假貨?裡面蘊含的陽和氣息做不得假。」好幾位地仙聯手檢查,彭少宇怎麼作假?鬼王篤定道:「那道元神的的確確是陽世地仙的元神,這點假不了。」

    「是做不得假,因為那確實是陽世墜落下來的元神,但並非姬飛晨,是另外一人。我用鬼氣擬化清泓的元神波動,用來矇騙他們。不過,本相是某位地仙的元神,倒也不算坑他們。也算他們來地府救人,沒有無功而返。」

    「哦?難道有陽世地仙隕落,怎麼沒有聽說?也沒感覺到天地異象?」

    ……

    道德宗內,氣氛詭異,眾人目光落在那道元神上。

    元神無陰陽之分,無男女之相,是生命先天而來的一縷不滅靈光所化。如果不是元神本身意志顯化外相,根本看不出有什麼不同。用來辨認彼此差異的,就是靈魂波動。

    眼下幽冥鬼氣散開,和清泓的靈魂波動馬上便有所不同。

    道德宗主默默拿道德觀聖鏡照向元神。

    五色玉光在寶鏡中閃耀,露出另一方元神的外相。那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他穿仙衣寶服,手持青玉竹杖,一派仙風道骨之狀。

    「這——這是哪位地仙同道?大家可認得?」

    諸仙細細端詳,忽然人群中有不少人驚呼出聲。

    「啊!原來是他!」

    「彭翁?」

    「這老鬼怎麼死了?」

    看認識的人不少,道德宗主連忙請教此人來歷。

    魚天陽和陸玄機立刻把情況跟掌門稟報。「掌門,您忘了。昔年我等曾在山下降服旱魃,便碰到過這位仙家。」

    道德宗主這一聽,露出了然之色:「想起來了,那仙翁是斬三屍的路數,這應該是他殘落在外的一縷三屍化身吧?想必是道祖傳法後,他心有所感,導致這縷元神出竅遊走,不慎落入幽冥?」

    於是,道德宗主伸手一指:「去!」元神在道德觀聖鏡的指引下,五色虹光作橋,讓元神回歸成晃山彭翁本體。

    多日前,彭翁聽見道祖傳法,他這專修元神的三屍道仙人大有所悟。除卻兩大三屍化身真正歸體外,第三尊三屍神徹底成型。不過這道元神趁著彭翁煉法時出竅遊走,跑到幽冥之中意圖化作鬼王。

    三屍魔劫,是三屍道特有的劫數。每一道三屍魔神都會化作魔頭阻攔本尊證道。這是彭翁最後一道劫數,本來他目前道行不濟,三屍魔神脫困後很難找回。但哪知元神剛落入幽冥不久,便被彭少宇壓在北陰山下。

    彭少宇誤認為是哪位地仙元神出竅,便假扮清泓元神送還玄門,正好讓彭翁重得元神,鎮壓在泥丸宮內。

    如今元神歸體,仙翁幽幽睜開雙眼,掐指一算,明了前因後果:「啊,原來是道德宗相助我找回元神。不過,他們這動靜——是昔年的清泓小友?」

    彭翁昔年和清泓有段情分在,念及至此,馬上趕赴道德宗探望。

    此刻,道德宗內再度喧鬧起來。

    清泓元神是假的,是彭翁的三屍神之一,那麼清泓本人元神在何處?

    眼看玉芝仙姑等人又要鬧起來,道德宗主和太清宗主也頭痛了。

    「難道是幽冥故意而為?但如果元神在他們那裡,有什麼理由不送還我們玄門?」

    眾人想不到清泓元神去處,一個個茫然不知所措。

    彭翁趕來後,定眼一瞧清泓的屍首,頓時便笑了:「清泓小友果然福緣深厚,得祖師爺垂青,妙哉,妙哉啊。」

    木笙正難過自家師兄的遭遇,聽他這手舞足蹈在旁大笑,頓時大怒:「我家師兄故亡,你這老頭居然還有心思笑!」

    彭翁哈哈大笑:「這正是你家師兄的大機緣。道祖感召,這可是旁人一輩子都難碰到的機緣。早些年,聽聞好事者揣測他是太上傳人。如今一看,果然有些講究。或許,真是太上宮的傳人呢!」

    見彭翁得知內情,道德宗主立刻請教。彭翁道:「說來也簡單,清泓小友魂遊青冥,去見咱們祖師爺去了。」

    「祖師爺?仙靈感召?」

    「差不多,不過道果寄託天冥之界,很難真正昇仙。應該是被祖師帶去遊覽太上道域吧?」

    「這麼說,倒也不是不可能。」莫長老一直被道德宗下禁令拘在洞府。這時,他跑出來看最後結果。一聽這話,馬上附和說:「當日我在書畫太上道域的仙圖。他好像就是看到仙圖,然後元神消失。或許,真是去太上道域了?」

    小張聖人一聽,頓時惱了:「這麼重要的消息,你怎麼不早說?」

    「不是你們擔心我亂來,不讓我亂說話麼?」莫長老一聳肩,推得一乾二淨。

    道德宗主知道莫長老心中也有怨氣。平白無故被人當做「殺人兇手」,還不讓人家撒撒氣?

    道德宗主不好追究莫長老的行為,他問彭翁道:「仙翁以為,這種感召沒有害處?」

    「沒有,當然沒有。當年我家師尊便經常在地仙境界神遊天地,跑去道域拜見祖師爺求教大道真法。只要七日內回來就成。當年我幫師尊護法,這種情況見多了。應該是他流連道域,而不知時間吧。第一次都這樣。我家師尊當年,差點被人燒了肉身呢。」

    彭翁翻出一盞金燈放在清泓腳下輕輕一吹。燈火嗖的一聲亮起,微微燭光在腳心湧泉穴一燒,頓時清泓頭頂冒出一道天橋接引青冥。

    此乃天魂引神燈,是昔年彭翁師尊為了召回自家元神所煉製的法寶。

    「魂歸來兮,魂歸來兮。小友,七日時間已過,還不速速醒來。」彭翁雙手在清泓跟前狠狠一拍驀然間,空中彩羽紛飛,一道元神徐徐從天外落入清泓眉心。

    下一刻,清泓悠悠醒來,一種玄奧的太上道韻散開。

    「咦,諸位這是乾嘛?好端端怎麼都來了?」

    玉芝仙姑趕忙上前:「師弟你沒事吧?」她一副關切的模樣,但暗中兩人道果顯化在雲霄天閣,早已經暗中對了消息。

    「沒想到彭翁他老人家會來,不過也好,省得我演獨角戲。他這一幫忙,更容易取信眾人。」姬飛晨和玉芝仙姑商量後,利用清泓仙體故作驚訝之色:「師姐,你怎麼在道德宗?」

    「還不是你前幾日傳來消息,說是你們要論道,所以我過來看看。」

    「那也不用帶這麼多人吧?」看到海外諸仙,清泓一一上前打招呼。

    諸仙回禮後,清泓作「慚愧」之狀對道德宗主道:「昨兒個我在千蘭閣休息的時候,不小心和師姐說漏嘴,沒想到她今天便帶來這麼多人。」

    「今天?」道德宗主搖頭苦笑:「閣主,你這已經昏迷七日了。這七日,我們道德宗可是被狠狠折騰了一番。」

    他將情況跟清泓說了,清泓頓時對旁邊張元初說:「師兄害我!全賴師兄一語成讖,才讓我昏迷七日,神遊太虛。」

    這時候,張元初方才想起不久之前,自己跟清泓對話所談論的「仙靈感召」。他整個人一呆:「敢情,這最後要怪罪到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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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