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槍御蒼穹 作者：陌刀行 (已完結)

131 初戰(中)

    帝都防禦陣法的強度很高，在同一單位面積上，夠抵禦妖獸窮奇的一次光炮攻擊。

    但如果是兩隻妖獸同時打擊一個點，防禦陣還是有被打破的可能性。只不過大家都有眼睛，看見妖獸集火攻擊，勢必會提前進行閃避。

    只要人沒事，城牆什麼的可以隨時再建。畢竟城防設施裡，最重要的戰力就是槍俠和槍師。無視一切防禦的氣彈，才是妖獸們最頭疼的東西。

    因此，就算妖獸懂得集火，它們能造成的傷害也很有限。

    可今天這次完全不同，妖獸採用了新的計策。由一部分妖獸趴在護盾上吸引火力，另一些妖獸進行遠程補刀，把吸引火力的妖獸和護盾一起打碎。

    城牆上的戰士們猝不及防，被幾十道光柱這樣一掃，眨眼間就損失了上百人。

    如此一來，城牆上的火力頓時顯得不足。

    直接導致有更多的妖獸突破一百米的火力網，徑直撲到城牆外的護盾上。

    「妖獸附近的眾人都閃開，啟動火神炮！」既然看穿了敵人的詭計，就沒有必要讓戰士們白白送死，齊夢櫻立刻做出新的決策：「給我照著護盾上的妖獸狠狠的打。」

    眾人一退開，城牆各處的火神炮立刻轟鳴起來。

    六根高速旋轉的槍管迅速噴出熾熱的火焰，一排排密集的金屬彈流穿過水幕，在眾多妖獸身上迸發陣陣血光。

    每十發金屬彈頭裡，就會摻雜一發特殊彈。

    特殊彈頭裡裝著聖域秘製的焚妖散，一旦焚妖散與妖族的血液接觸，立刻會生成不滅的噬魂火焰。

    數不清的子彈傾洩而出，護盾外的不少妖獸身上，頓時騰起妖異的噬魂火焰。

    在成片的噬魂火焰灼燒中，眾多妖獸的哀嚎著從護盾上滑下去。

    它們這一波攻勢被暫時壓制住了。

    「火神炮陣地即刻轉移位置！」看見遠程的妖獸口中再度亮起光芒，齊夢櫻再度發出命令：「打一輪要換一個地方。」

    果不其然，數秒之後的下一波集火，正是瞄準城牆上的各處火神炮的炮位。

    好在齊夢櫻的命令及時，妖獸的破盾攻擊沒有造成太大傷害。

    「聽我的命令，各人以自己為基準，前方左右十五度，上下四十五度射界內自由射擊。不要讓妖獸撲到護盾上來。」

    「遵命。」經過方才的一陣慌亂，城牆上的眾人，此刻終於進入戰鬥狀態。霎時幾百發子彈從城牆上射出，護盾外飛來的妖獸頓時被撂倒一大片。

    都是參加過很多次守城戰的老手，眾人都很注意節省體力。就連射擊也是三段式射擊，保證不會出現火力上的真空期。

    看眾人射擊的時候，洛桓甚至發現一個有趣的事情：單屬性真氣的槍俠屬於第一梯隊，因為他們凝氣速度最快凝氣負擔最低，能夠靜下心來瞄準。

    因此負責組成第一輪攻勢，攻擊距離較遠的敵人，他們的優勢使得自己攻擊的成功率相對較高。

    雙屬性同旋的戰士負責第二輪攻勢，因為凝氣稍微複雜點，無法像單屬性槍俠那樣瞄準。不過好在距離比較近，準頭也不錯。

    至於雙屬性反旋，不是每個雙屬性反旋的槍俠都跟洛桓一樣逆天。他們的凝氣負擔最重速度最慢，凝氣成彈已經耗費了全部的精力，再說瞄準的事情也太難為他們。

    好在這時的妖獸已經快騎到臉上來了，用不著瞄準也能打中。

    只是好景不長，良好有序的情況並沒維持多久。

    頭一批窮奇損失殆盡之後，更多的雙翼飛龍、巨鷹、獅鷲、鷹身女妖、石像鬼鋪天蓋地的飛來。在眾多的妖獸之中，洛桓甚至看見了幾隻通體漆黑的鳳凰。

    「我們需要支援！」齊夢櫻臉上首度露出凝重的表情：「今天的獸潮有些不正常。」

    「我跟鐘緯聯繫一下，看看東面的戰況如何。」洛桓打開了腰間的通訊器：「鐘緯，你那邊的狀況怎麼樣？」

    「很不好！」鐘緯幾乎是用吼的聲音傳過來：「老子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妖獸，全是天字級和地字級的妖獸。喂，你們都都閃開，別擋著老子裝逼。」

    一聲嘈雜的電流聲後，鐘緯狂笑的聲音傳來：「啊哈哈哈，第二隻突破防線的畜生，還沒等它飛起來，結果就被我一炮打死了。乖女兒設計的軌道炮真不錯，老爹我沒白疼她。」

    「聽起來鐘緯玩得挺爽的，」洛桓關閉通訊：「東線城牆被打出了幾個小缺口，他在那裡當救火隊員，連壓箱底的武器都用上了。看來整個帝都的情況都一樣，妖獸不正常的並不只是我們這邊。」

    齊夢櫻斬釘截鐵的說到：「開戰不到一刻鐘，我們就損失了一百多的戰士。照這樣下去，我們這邊堅持不了多久。不管如何，我都必須要申請一部分增援，哪怕是幾十個人的預備隊也好。」

    正說著，城牆的中段防線突然傳來示警：因為那處的火力不夠，在七八隻獅鷲一陣猛攻下，護盾頓時破開一個四丈長的孔洞。

    儘管護盾恢復速度很快，破洞存在時間不足兩秒。但這段時間和四丈的空隙，足以讓八隻獅鷲衝入護盾內，沖上城牆大殺特殺。

    這些妖獸極為狡猾，四隻獅鷲從城牆過道上掠過。它們沿著城牆上十米寬的過道，向南北兩個方向一路奔襲。

    獅鷲體型龐大且皮糙肉厚行動迅速，兩隻獅鷲並排跑，就能把整個過道佔滿。

    無論誰擋在它們的前進方向上，都會被它們撞傷撞飛。而閃避不及被撞飛的人，又會阻礙其他人朝獅鷲射擊的視線。

    受到它們的影響，城牆過道上很快出現一大片火力真空區。在護盾外的妖獸們發出一聲尖嘯，紛紛朝著火力真空區飛去。

    就在這時，往北跑的獅鷲看見一個人影迎面衝來。那人手裡的兩隻手槍，此刻正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砰、砰」兩聲槍響過後，獅鷲躲閃不及，被同時爆頭。

    洛桓將右手的末日審判插回槍套，轉手拿起落櫻光劍向前一揮：「大家不要慌，跟我來把缺口堵上。」

    見同類被殺，另外四隻獅鷲齊聲嘶吼。

    它們立刻騰空而起，朝著城內的方向飛去。

    「找死！」齊夢櫻的身影瞬間出現在一隻獅鷲的背上，她拔槍對著獅鷲的後腦就是一槍。

    隨後女人的身影驟然消失，緊接著又出現在另一隻獅鷲的身上。

    四隻獅鷲沒來得及飛出一百米，就被齊夢櫻盡數打死。

    女人的動作乾淨利落，引來眾人陣陣歡呼聲。

    看見指揮官的實力表現，城牆上的眾人不覺精神大振。

    「穆曉飛做的瞬移護腕，果然挺好用。」洛桓有些羨慕的看著齊夢櫻的表演：「可惜我不是暗真氣修者，不然也要讓他做個瞬移護腕來玩玩。」

    腦中轉著不相干的事情，但是洛桓腳下速度一點不慢，他正迅速朝破口處衝去。

    城牆上另外兩隻橫衝直撞的獅鷲已經被人合力打死，但是火力真空卻沒有被立即填上。眾人必須趕在更多妖獸衝進來之前，盡快趕回自己的位置，完成火力網的組建。

    而洛桓的任務，就是在火力網完成組建以前，頂住破口處的妖獸攻勢。

132 初戰（下）

    帝都護盾的防禦有限，幾十隻妖獸齊心合力瞬間就能撕開一個窟窿。

    「都給我滾！」洛桓的左輪爆發轟鳴，一顆爆炎彈徑直穿透了眼前兩隻妖獸的身體，在第三隻妖獸體內爆發出一團火焰。

    兩隻飛在前面的石像鬼同聲悲鳴，齊齊朝洛桓撲過來。

    石像鬼本是極其凶殘的妖物，受傷之後更是成倍激發它的凶性。

    「事到如今，也只有把看家本領拿出來了。」洛桓凝神靜氣，右手光劍一挽：「你們見過耍刀的、見過耍槍的。但是很少有人見過刀槍並耍的。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夜戰八方藏刀式。」

    洛老爹跟他演示過，在洛家家傳的八卦掌裡，其實還包含著一套刀法。

    以前洛桓總是笑話說，這套刀法學會了也沒用，這世上哪有能讓我用刀的地方

    現在他才知道，原來是自家圖樣圖森破了。

    光劍的用法，和一般的武器並無太多區別——除了不要用身體各部位接觸刀刃。

    八卦刀的打法配上踏雪無痕的身法，彷彿就是天作之合。踏雪無痕比八卦掌的趟泥步更加精妙，加上洛桓實力全開的超人模式，他並不畏懼眼前的幾十隻妖獸。

    石像鬼狠狠撞向洛桓，誓要將他撕得粉碎。

    與此同時，洛桓也似慢實快的向前邁出一步，正好與兩隻石像鬼擦肩而過。

    就在雙方交錯而過的瞬間，石像鬼的身體突然斷成兩截，斷口處還能看見雪白的霜花。

    「就算是近戰，你們也不是我的對手。」丟下一句裝逼的話語，洛桓再度衝向眼前的妖獸群。

    大概沒有料想到洛桓會拿出新武器，原本爭先恐後的妖獸突然停住了，它們用驚疑不定的眼神看著洛桓。

    見此情景，洛桓也停住腳步，他咧嘴一笑，身形轉為急退：「有本事就來追我啊。」

    「開火！」齊夢櫻看準時機下令，三台火神炮同時發出轟鳴。猛烈的金屬彈流瞬間覆蓋裂口處，焚妖散彈頭再一次立功。

    回到齊夢櫻身邊，洛桓依舊笑嘻嘻道：「其實我可以解決它們的。沒有必要浪費子彈和焚妖散，那玩意用超量了，可是要自己掏腰包的。」

    「在我心裡，你比銀格貴多了。」女孩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戰鬥還很長，不要把其他人看成是全無用處的傻瓜。在你沒有參戰以前，上一輪戰鬥我們也是這樣挺過來的。」

    女人說得沒錯，能上戰場的戰士，都是有兩把刷子的人。

    無論是槍俠還是槍師，無論是單屬性還是雙屬性反旋。只要上了城牆，他們發揮的作用就不能小覷。

    那些自恃強大的古武門派修者，被這些最普通的槍師槍俠打死的也不在少數。

    妖獸的第一波攻擊，被眾人齊心協力打退，只留下一地的妖獸屍體。

    「霸下龍龜已經進入射程，我要去後邊的大樓上操縱真氣重炮。」估算過龍龜的距離後，齊夢櫻決心先解決這個大傢伙。

    「夢櫻先別急，」洛桓伸手拉住她：「之前那些妖獸的行為很不正常，我懷疑這些妖獸還有後手。它們應該能分辨誰的威脅最大，不如先讓其他幾組真氣重炮試探一下。」

    齊夢櫻搖搖頭：「沒有用的，霸下龍龜的防禦很厚，它身上有至少五十米厚的金精石母。其他屬性的真氣重炮打不出這種穿深。」

    洛桓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問題是加上你在內，我們只有一組暗真氣炮手。一旦你們攻擊失敗，立刻會引發龍龜反撲。我敢打賭，它肯定知道誰對它威脅大。」

    真氣重炮的模樣洛桓也見過，炮管長達五米，口徑為220毫米。

    炮座被固定在十二平方米的陣法內，最少需要七個人持續給它供氣，這樣才能滿足它凝氣成彈的要求。

    即便有最精良的高手充當裝填手，一發炮彈大概需要三十秒的凝氣時間。換做是齊夢櫻帶來的暗屬性炮隊，起碼還要延長兩分鐘才能完成一次填裝。

    開火的時候也要萬分小心，必須等到萬全的機會才能出手。

    一旦錯過的話，龍龜的反擊會讓她萬劫不復。

    就算齊夢櫻有空間傳送的護腕，能夠逃脫龍龜的攻擊；但是暗真氣炮座是固定在原地的，它還是難以在龍龜的還擊下保存下來。

    也就是說，齊夢櫻和她的團隊只有一次攻擊的機會。

    「我知道」女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可是，一旦讓它衝進來——」

    「這個大傢伙本來就不是我們能對付的。」洛桓慢悠悠道：「我聽說御槍學院院長楊燁君也是暗真氣，而且練就一手漂亮的虛空射。我就不信，他不能把子彈送進龍龜的要害。」

    虛空射

    齊夢櫻自言自語的複述了一遍，她眼神一下亮起來：「對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虛空射的訣竅本就不是秘密，我也學過楊燁君的虛空射。」

    「如果計算得當，把子彈直接送進龍龜體內的要害處，其實並不難辦。只要讓我在龍龜身上釘幾個坐標系，參照坐標系的定位數據，一定能算出龍龜的要害坐標，就算它會移動也不礙事。」

    想用步槍攻擊它的要害，必須把龍龜放到一千米以內。但是一千米以內的距離，龍龜會給人帶來極大的壓力。

    這傢伙背上背著百米高的小山，隨便哪條腿都比大樓還粗。當它一步一個腳印走到面前來的時候，就問你怕不怕！

    先等一下啊，一步一個腳印

    洛桓眼前突然一亮：「別管什麼要害不要害，直接打廢它的四條腿。只要讓它趴窩，你計算坐標的時候就可以不考慮移動的問題，精度也能夠大幅提升。」

    「是個好主意，」齊夢櫻毫不遲疑的對齊家子弟吩咐道：「立刻告訴左右兩邊的城牆負責人，重炮照著霸下龍龜的腳上打，我們負責狙擊龍龜口中的光炮。」

    「到時候龍龜身上的戰利品三家平分，這只妖獸夠大，足夠我們三家平分的。」

    兩個齊家子弟領命而去，齊夢櫻扭頭看著洛桓：「洛桓，後面那門火屬性真氣重炮需要一個射手，我想來想去沒有找到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你看你是不是——」

    「沒問題，都交給我吧！」洛桓衝她露出燦爛的微笑：「試探龍龜的第一炮，就由我來負責。」

133 疑惑

    「鐘緯，問你一個問題。我第一次試射真的重炮，怎樣才能裝成很熟練的樣子？」一邊走向火真氣的重炮陣地，洛桓仍不忘尋求場外幫助。

    「我也不清楚，就算清楚也沒時間指點你。」電話那一頭傳來鐘緯的聲音：「帝國看中了我的軌道炮，讓我從城牆上下來了。女皇還派了六十個墨門修者、六十個陣法構架師幫忙，打算現場建造一個一百二十米長的超大型的軌道炮。」

    「這麼大的武器，城牆上能放得下？」洛桓表示不解：「現在才來造武器，不嫌太遲了一點？」

    「採用模塊拼接和陣法微縮填裝技術，可以把它縮小成十二米長的發射台，但是威力還是跟原來一樣。」鐘緯興致勃勃道：「模塊早就做好，我今天是要指導他們進行模塊拼裝，一個小時後就要進行首發試驗。」

    「一百二十米長的發射台，起碼能把彈頭加速到六倍音速。哦哈哈哈，帝國萬歲！」

    好嘛，這貨比我玩得大多了。

    我現在才明白，原來墨韻悠給你的那張圖紙，被你上交國家了？呃——估計賣了不少錢吧？

    洛桓在心中腹誹了一句，他收拾好心情快步走進真氣重炮的戰位：「各位同僚大家好，我是洛桓。奉命前來接手真氣重炮。我去，人呢？」

    炮位內一個人都沒有，地上散放著一地的保養工具。

    看見攻城的妖獸儘是天字級和地字級，這些傢伙個個都腳底抹油開溜了。

    看見這種情況，洛桓很難說他們是膽小鬼。

    因為對於真氣重炮的炮手來說，這是一場百分之百會死的戰鬥。換做是洛桓，他也有五成可能會開溜。

    妖獸級別的劃分，是以它們對帝都護盾的傷害程度來評判。

    天字級和地字級的妖獸，都有擊破帝都護盾的能力。依照它們的認知，自然是把重炮做為首要攻擊對象。

    洛桓看著重炮上的符文，頓時陷入沉思：其他人都走了，我該怎麼辦？

    就算他想開炮，此刻也有心無力。

    一個人無法提供那麼大的真氣輸出量，除非洛桓竭盡全力，而且還不一定能成功。

    「夢櫻讓我到這來，到底是什麼意思？她不可能不知道，這裡的人都跑光了。」洛桓四下搜尋一陣，他在真氣重炮的炮管上，似乎看見一行小字。

    「對不起，我愛你。」

    洛桓摸摸後腦：「是誰這麼大膽，敢在在真氣重炮上刻字。萬一搞壞了重炮，就不怕被人活活打死？」

    他正欲邁步離去，眼前的真氣重炮突然迸發耀眼的光芒。

    不光是重炮在發光，就連地板上那些保養工具，都在同一時刻亮起來。

    在這一刻，遍地的光芒將洛桓牢牢鎖住，哪怕他拼盡全力也沒法從中脫身。

    洛桓掙扎不脫，逐漸被光芒所吞沒。在失去意識之前，洛桓心裡還在轉著最後一個念頭：「屋子裡明明有有陷阱，為什麼我進來的時候，冰火流星卻沒有任何示警反應？」

    「這不科學！」洛桓小聲的抱怨了一句，他隨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或許只有一個人做出的佈置，能夠瞞過我體內的真氣感知。

    因為洛桓體內的每一分真氣流轉變化，她都瞭如指掌。

    自從雙人合練長纓縛蒼龍的功法之後，在洛桓意識的深處，就不再對她設防。

    「可是我最親愛的夢櫻，如果這是場注定贏不了的戰鬥——我多麼希望最終能活下來的那個人，是你。」

    ---

    就像是睡了很久很久，再次從昏睡中醒來的時候，洛桓覺得渾身上下無一不酸，無處不痛。

    「我這是在哪？」他睜眼就看見一個碩大無比、充滿高科技氣息的玻璃罐。

    那個罐子有多大呢？這麼說吧，大得足以裝下一個人——對此洛桓深有體會。

    沒錯，他就帶著呼吸面罩在玻璃罐內泡著。

    在玻璃罐是外壁上，還能看見幾塊顯示數據的光幕。從數據的變化來看，應該是洛桓身體的各項指標。

    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我會在這？

    洛桓心裡藏著很多的疑問——我明明是在參加聖域帝都保衛戰，怎麼一轉眼就到了這裡？

    他仔細看了看玻璃罐外的世界。

    無論是雪白的牆壁和天花板，還是鋪著防靜電板的地面，給洛桓的感覺都像是一間搞科研的試驗室。

    洛桓動了動手腳，手腳各處關節僵硬，感覺像是一台幾十年沒有保養的發動機。

    「沒想到，我還有被人展覽的一天。話說回來，我現在還不是木乃伊的標本吧？」洛桓心中微微一動，他嘗試著喚醒體內的冰火流星。

    隨著他的意念，體內的冰火流星逐漸成形。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直到第十八顆現身之後，流星的數量才不繼續增加。

    好嘛，按照元素週期表的排法，我現在是氬元素。屬於氦氖氬氪氙氡一族的惰性氣體。

    冰火流星被喚醒之後，真氣迅速在洛桓體內的奇經八脈流轉，將各處淤塞滯阻的位置一一打通。

    在真氣的滋養下，洛桓體內潛伏的生機逐漸活躍起來。

    四個小時後，洛桓繼續動了動手腳，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這回終於做到如臂指使暢通無阻。呸呸，手腳本來就是我的，如臂指使就是個病句。

    接下來，我是不是該出去活動活動？

    當然要出去活動活動啊！

    洛桓心中吐槽到：從我蘇醒到現在，足足過去四個小時，結果還是沒有人來看我一下。

    那些值班的臨時工都哪裡去了？

    沒看見罐壁的光幕上已經亮起「情況緊急」紅燈？既然你們玩忽職守，沒辦法，只好委屈你們這群傢伙被扣工資了。

    一念至此，洛桓對著前面的玻璃罐一腳踢出。

    冰火真氣交融而成的螺旋勁，由洛桓的腳尖處瞬間向外迸發。

    只聞「嘩啦」一聲，整個玻璃罐驟然裂開一個大口，罐內的營養液向外邊噴湧而出。洛桓伸手扯下身上的固定綁帶，毫不客氣的踢飛剩餘幾塊玻璃，從玻璃罐中走出去。

    看看不著寸縷的身體，洛桓忍不住苦笑一聲：「現在去哪給我找身衣服呢？」

    這間試驗室的佔地面積不大，只有大概一百多平方的樣子。

    屋子裡除了一座六個屏幕的監控台，就剩一張辦公室裡常見的工作椅，椅子上有一件白大褂的外套。

    因為洛桓打破了玻璃罐，導致營養液流得滿屋都是。受到營養液的影響，現在監控台已經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電路短路還是徹底報廢。

    既然沒有其他選擇，一件白大褂也算聊勝於無。

    洛桓披上外套，打著赤腳就往門外走。

    接下來，就該找人問問看，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134 再見故人（上）

    推開醫療間的大門，洛桓看見是一間類似的臥室的房間。

    「以公司為家的精神值得讚揚，問題是怎麼沒人來看看我的狀況？」他四下看看，在牆邊找到了一個衣櫃。

    打開衣櫃後，洛桓有些失望：衣櫃中大部分是女性的內衣，看不到一件男士的衣服。

    他不死心的翻了翻，終於在底層抽屜裡看見了幾套男士的衣裝。

    「好像挺合身的。」洛桓對著櫃子裡的穿衣鏡轉了個圈，他滿意的點點頭：「看上了成熟了不少，沒想到我這一睡，居然還長個了。」

    身上的一切都讓洛桓滿意，當然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他沒有鞋子，連拖鞋都沒有找到一雙。

    「算了，不穿鞋子反而更接地氣。」洛桓給自己套了三雙厚襪子，他昂首挺胸的拉開門。

    打開臥室的門，入目就是一條鋪著地毯的走廊。

    「這是什麼地方？我去——」洛桓正想回頭記住門牌號，誰知他身後竟然是一片光滑的牆面，剛才打開的門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這不是在拍生化危機的續集吧？

    他強壓下心中的疑惑，往過道的左邊的方向走去。

    沒等他走出十步，前邊的大門突然被打開，一個身穿制服的男性警衛衝出來：「叛軍已經衝進核心區，大人命令我們立刻建立防線，叛軍把趕出去。」

    「你是什麼人？」男性警衛剛出門，他就看見洛桓猶猶豫豫的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男性警衛立刻端起手中的槍：「報出你的口令！」

    「不要驚慌，我是路過打醬油的。」看見對方手裡的真氣槍械，洛桓張開雙手示意自己沒有威脅：「我想尋求幫助。」

    警衛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回答錯誤，給我去死！」

    就在開槍的剎那，警衛眼前突然失去了洛桓的蹤影。不用冰火流星示警，洛桓也知道答不出口令是什麼後果。

    在說話的時候，洛桓早早就暗自調動全身的力量朝對方衝去；他必須搶在警衛動作以前，解決眼前的麻煩。

    人影交錯間，洛桓抬手就制住警衛：「我都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你要不要見面就喊打喊殺？」

    警衛死命掙扎，就在兩人較勁的時候，從警衛過來的方向，衝過來一大群警衛。

    「開槍！開槍！這個人是叛軍。」看見隊友現身，警衛立刻出聲示警。

    「放開他！」跟上來的警衛怒吼道，十幾支槍同時指著洛桓。

    洛桓還沒解釋清楚自己的立場，他眼角的餘光又看見了走廊另一頭的人影。

    看見那邊的人影，警衛如臨大敵：「注意隱蔽，叛軍的援兵來了。」

    霎時間，雙方開始猛烈交火。

    看見真氣子彈在走廊亂飛，洛桓嘴裡陣陣發苦：這下我有嘴也說不清了。你們這些叛軍要不要來得那麼及時？等我解釋完你們再出現不行嗎？現在我是老鼠進風箱，兩頭受氣。

    就在不經意間，洛桓看見叛軍隊伍裡的一個熟悉身影。

    看見那人，洛桓立刻做出決定。

    只聽得咔啦一聲，警衛的頸骨被洛桓一掌震斷。

    洛桓痛下殺手的原因有三個：其一，他答不出口令，那邊的警衛肯定要殺他。

    其二，根據警衛剛才的話，在敵我未明的情況下，還有外來的敵人衝進核心區。

    其三，眼下情況危急，他必須在外來叛軍和本地警衛兩種勢力中選邊站。目前情況是叛軍強而警衛弱，而且警衛戒心重，洛桓沒有獲取警衛信任的可能性。

    換句話說，要不是外來叛軍攻勢強勁，洛桓從罐子中醒來四個小時，怎麼會連一個前來看情況的人都沒有？

    不管這些傢伙把自己泡在罐子裡是何居心，不管這些人是在治療洛桓、還是在研究他。

    洛桓都不打算感謝他們——因為洛桓在叛軍隊伍裡看見了鐘緯。

    他對自己這個好友十分瞭解：鐘緯雖然貪財，但是基本的節操還是有的。如果他都成為了叛軍，這個國家肯定已經爛的不成樣子。

    在情況不明的時候，洛桓本能的選擇跟生死之交的好友站一邊。

    「掩護我！」幹掉手中的警衛，他毫不猶豫奪槍的朝警衛方撲去。

    雙方正隔著走廊對射之時，做為新興力量加入戰團的洛桓，立刻就改變了雙方的力量對比。

    在巷戰近戰中，沒有幾個人能打贏洛桓。

    「核心控制室就在眼前，大家給我衝！」眼看機不可失，鐘緯隨即發佈衝鋒的命令。

    叛軍陣營士氣大振，呼喊著發起對警衛的最後衝鋒。洛桓來不及跟好友寒暄，被人潮裹夾著往前方進攻。

    很快，眾人攻進了一個圓形大廳。

    在這個佔地超過六千平方米的大廳中，除了一個碩大的、外邊滿佈符文的控制台以外，還豎立著數不清的大型罐子。

    每個散發著幽光的罐子裡，都泡著一個人，一如洛桓醒來前的遭遇。

    罐子裡的人有男有女，個個都是不著寸縷雙目緊閉，每人臉上都帶著痛苦的表情。

    在前排的罐子裡，洛桓還看見了幾個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他依稀記得，那幾個眼熟的人，都是御槍學院的學生。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洛桓忍不住問到：「是誰把他們關在這裡？」

    鐘緯冷哼道：「除了深淵之主的走狗，還有誰會做出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說著，他把手按在眼前的控制台上，臉色變得無比莊重：「焚妖散準備。」

    受到鐘緯的電真氣影響，控制台屏幕上出現了好幾個選項。

    只見他選擇養料加注的選項，控制台邊上的某個接口隨即打開，邊上立刻有人將一個金屬罐筒插進去。

    不到三十秒，金屬罐筒裡的東西，就被打入每一個泡著人的玻璃罐中。

    接觸到罐筒裡的藥水，原本泡在罐子裡眉頭緊皺的眾人，臉色逐漸恢復平靜。不僅如此，原本在正常跳動的心電圖也逐漸變慢，直到變成一條直線。

    就在這時，洛桓驚奇的發現一件事，泡在罐子裡的人身上都迸發陣陣白光，就好像有火焰從他們的體內在往外燒。

    「焚妖散不是對異族血統才起效嗎？」洛桓揉揉眼睛：「我沒有看錯吧？為什麼這些人會對焚妖散起反應？」

    「經過深淵之主的改造，這些人都已經變成深淵魔族。願瑤皇垂憐他們的靈魂。」鐘緯低聲念叨了一句：「再見了，我的戰友們。」

    突然間，鐘緯手中電光一閃，控制台瞬間冒出陣陣青煙。原本光華流轉的控制台，頓時失去全部的光澤。

    完成對控制台的破壞，鐘緯收回按在控制台上的右手，他轉頭看著洛桓：「這些年你跑哪去了？」

    洛桓剛要給自己編造一個合理的經歷過往，誰知還沒等他開口，鐘緯突然臉色驟變：「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深淵之主的走狗殺回來了。」

135 再見故人(下)

    「拿上這個，」鐘緯塞給洛桓一顆水晶：「這是星空倒影遁光水晶。如果有深淵的走狗在後邊追你，只要等到晚上，就可以用它逃走脫身。」

    「我沒玩過這麼高端的東西。」洛桓看看水晶柱：「怎麼用？」

    「用力捻碎它，就會自動激活內部陣法。」鐘緯笑著拍拍洛桓的肩膀：「如果你能逃過深淵走狗的追殺，又能通過聖域解放組織的考驗。那麼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就不用兵戎相見，到時我再來跟你賠禮道歉。」

    「聽我口令，超時空兵團，撤退。」

    「啥？你們打算把我扔在這裡？」洛桓愣在原地：「我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喂喂，你別走啊。尚惟呢？他在哪裡？」

    「尚惟很好，我們一家人都很好——」不等他說完，鐘緯連帶數百手下同時消失不見。

    我靠，看到鬼了？大白天玩消失？

    這些傢伙怎麼一個個都神經兮兮的？

    「超時空兵團有什麼了不起的？老子還是火箭飛行兵呢！」洛桓嘀咕著四下看看，他從地上撿起兩把槍別在腰間：「剛才對戰的時候我注意過，這兩支槍好像一冰一火。」

    「雖然沒有末日審判用著順手，好在聊勝於無。」

    沿著叛軍的攻擊路線倒推回去，洛桓很快就走出了他以為是軍事基地的建築。

    出門之後，他回望了一眼建築的外牆：「搞什麼啊？不就是聖域帝都的國家大劇院？就算它外殼加厚、各處要點還增加了一堆機槍碉堡。呵呵，別以為穿個馬甲我就不認得你了。」

    聖域帝國到底怎麼了？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洛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當年人山人海的大劇院，如今改成反人類的科學試驗基地。昔日的至交好友變成了叛軍，還對自己抱有極大的懷疑。

    不管鐘緯為何對自己抱有懷疑，洛桓都沒有放在心上：鐘緯現在是叛軍，干的是掉腦袋的活計。

    他要是不謹慎一點，洛桓就會向他和尚惟追討《資本論》和《孫子兵法》。說不定還會吐槽他們造反都不夠專業，辜負了這兩本好書。

    不管怎麼說，還是先找到齊夢櫻比較好。他一邊想著，一邊往齊公館的方向走去。

    齊公館距離大劇院很遠，直線距離都有兩公里。

    走在熟悉而陌生的馬路上，洛桓總覺得街上的氣氛有些不對勁：以前的聖域帝都，街上總是熙熙攘攘，各色行人車輛往來如織。

    如今的帝都，街上少了很多人。昔日的霓虹燈和廣告牌現在統統不見蹤影，天空中也看不見有人騎著異獸飛行的場面。

    不僅如此，街邊的好多大樓也變了模樣。

    很多記憶中的大樓不復存在。更多亂七八糟的建築，出現在街道兩邊的位置上；頂替了記憶中原有的形象。

    「我到底睡了多久？」洛桓看著眼前一棟寫著「沃尼瑪連鎖超市」的建築，他有些困惑的撓撓頭：「這個世界的畫風怎麼崩壞成這樣？」

    如果洛桓沒有記錯的話，這棟沃尼瑪連鎖超市，就是當初的齊公館。

    根本不用進門，洛桓百分之百能肯定齊夢櫻不在這裡。

    老天啊，給條活路行不行？一路走過來，我腳下的襪子已經磨破兩雙。洛桓心中哀嘆到：再找不到一個熟人的話，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洛桓——」就在某人陷入愣神狀態的時候，有個女孩的聲音從後面叫住了他：「你是洛桓嗎？」

    洛桓只覺的那聲音柔和得像三月裡的春風，光用耳朵聽聲音，他就能勾勒出一個青春靚麗的女孩形象。

    他如同旋風般轉身：「沒錯，我就是——呃，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洛桓，我叫達拉崩吧‧斑得貝迪‧卜多比魯翁。」

    「啥名字？」站在洛桓面前的女孩，長著魚泡歪眼裂嘴齙牙，她的聲音卻是柔柔弱弱的：「達拉崩吧‧斑得貝迪‧卜多比魯翁？」

    「對對，就是達拉崩吧‧斑得貝迪‧卜多比魯翁。」洛桓連連點頭：「要沒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你先等一下。」女孩從後面叫住洛桓：「不管你是洛桓，還是哪個什麼大崩。有個故人想見你一面，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去一趟？」

    故人？洛桓想了想，他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男的女的？死的活的？去見他管飯不？」

    「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不著調。」女孩嘆了口氣：「想見你的那個人是男的，雖然現在還沒死，不過我估計他離死也不遠了。」

    「聽起來我那位故人好可憐，」洛桓不覺憐意大生：「於情於理，我是該去看看，前面帶路吧。」

    女孩沒有動作，她只是皺著眉頭將洛桓上下打量了一陣：「你在這不要亂走，我去對面給你買雙鞋。你穿多大碼的鞋子？」

    「四十一碼，千萬別買大了。」洛桓趕緊沖女孩的背影報出自己的腳碼，女孩過街的時候走得很快，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洛桓的話。

    等她把鞋子買回來以後，洛桓才認清一件事：這丫頭不僅長相，耳朵也有問題。

    「我說的是四十一碼，你給我買的是四十三碼？」洛桓正抱怨著，他突然感覺到一陣殺氣襲來。某人立刻一面小聲嘀咕著，一面彎腰低頭脫襪子穿鞋：「算了，四十三就四十三，有鞋給我穿就行。」

    與洛桓想像中的大鞋子不一樣，這雙鞋子穿在腳上極其合腳。

    「一覺醒來，我的腳又變大了兩個碼數？好氣啊，為什麼變大兩個碼數的不是第三條腿？」

    邊上的女孩裝作沒有聽見洛桓的嘀咕，她轉身往一條小巷子裡走去：「你跟我來吧。」

    ---

    洛桓跟著女孩穿過一條污水橫流的小巷，走過一段臭氣熏人的胡同。

    在沿途的路邊巷口房前屋後，隨處可見衣著破破爛爛的女人。這些人有老有少，老的大概四十上下，年輕的也不過十來歲，不少女人長得還有幾分姿色。

    看見跟在女孩身後的洛桓，這些女人都努力做出搔首弄姿的模樣：「喲，這是哪裡來的帥哥啊？想找點樂子嗎？只要一個銀格，絕對包你滿意。」

    聖域的罪惡，何時蔓延到帝都的地表之上？

    這種事情在以前的聖域，是完全不存在的。就算是一般人，只要是能在帝都留居的人，絕對都有一技之長。不可能淪落到賣笑為生的地步。

    洛桓抿緊嘴唇沉默不語，他沒有理會路邊流鶯的招攬，而是緊緊跟在女孩身後穿街過巷。

    在昏暗無光的小巷子裡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女孩終於領著洛桓來到一個不起眼的小四合院外。

    只見她機警的向四周望瞭望，確認沒有其他人跟蹤後，這才拿出一張卡，插入牆壁裡某個隱蔽的卡槽中。

    一陣滴滴答答的讀卡聲隨之響起，緊接著是令人牙根發酸的「吱呀」聲，小院的門慢慢向外打開。

    「我們到了，跟緊我。」女孩低聲囑咐一句，她率先邁步進門。

    究竟什麼樣的故人，會住在這種地方？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動向？望著眼前的小門，洛桓心中泛起無數的疑問。

    或許接下來，就是揭開謎底的時刻。

    洛桓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依言跟在女孩身後走進四合院。

136 深淵之敵

    這間屋子不大，裡邊看上去和一般的貧民窟沒什麼不同。

    低矮平仄的屋子，大概只有三十幾個平方，看上去像是一間車庫改的住房。

    屋裡空蕩蕩的，看不到什麼像樣的家具。

    四腳不平的桌子，上面擺在有缺口的餐具。污漬斑斑的床、被面上到處露著棉花的被縟、還有一個形容枯槁的年輕人，躺在這張爛床破褥之中。

    聽見女孩推門而入的聲音，他語氣平靜道：「真是難得啊，今天居然有客人。莫非老頭子還是放心不下我，決定斬草除根一了百了？」

    「跟你說過多少次？該休息的時候就要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老頭子現在過得不亦樂乎，哪有時間管你這個垃圾堆裡的臭蟲。」女孩毫不客氣的譏諷道：「我今天來，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你要我找的人，我已經替你找來了。」

    聞言躺在破褥裡的男青年驟然睜眼：「不知道你找到的人是誰？」

    因為洛桓是背光站立，躺在床上的男青年有些費力的眯起眼睛：「你是哪位故人？為何看起來熟悉而又陌生？」

    「我是洛桓，」洛桓微微轉了轉身體，讓床上男人看清自己的長相：「風少主，自從當年國家大劇院一別，沒想到你我再度見面的時候，竟然會是在這種地方。」

    躺在床上的人，赫然是聖域風家的少主，風繼宸。

    「是啊，沒想到一別七年以後，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而我已風光不再。」風繼宸語氣中多了幾分興意闌珊的滋味：「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一別七年？

    洛桓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這麼說，我在那個罐子裡待了七年？今年我已經二十四歲了？

    七年後的今天，尚惟和鐘緯參加了聖域解放組織，變成帝國口中的叛軍。

    齊公館變成超市，風繼宸變成了廢人。在我失去的意識的七年時間裡，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洛桓暗忖道：貿然開口將自己的來歷和盤托出，風繼宸未必相信我的說辭，恐怕還會招人懷疑。

    就連鐘緯都不願相信我，我又何必再對別人實話實說？

    「不怎麼好。」洛桓腦海裡閃過在國家歌劇院裡看見的場景，他含糊其辭道：「深淵走狗那麼多，我想超然於世外也不可能。」

    既然鐘緯尚惟都選擇跟帝國對抗，而且風繼宸也淪落到在貧民窟棲身；想來他們對現在的帝國當權者的感觀，不會好到哪去。

    因此洛桓用了個討巧的辦法，沿用鐘緯對帝國的稱呼。

    「我早就說過，當雪崩從山頂滾落的時候，山下沒有人可以倖免。」風繼宸居然頗為贊同的點點頭，隨後他又露出一臉苦笑：「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

    「好飯不怕晚，真理和正義也不怕遲。」洛桓打蛇隨棍上，他沉聲道：「不過話說回來，你特意讓人把我叫到這裡，不是光是為了聽你緬懷過去吧？有事就快說，我的事情還很多，沒時間陪你太久。」

    聽見洛桓的話語，風繼宸重新打起精神：「我要找的人，並不是你。比起一開始就銷聲匿跡的你，我更願意相信聖域解放組織的尚惟和鐘緯。」

    「那就最好。」洛桓明顯鬆了一口氣：「看來我是幫不上什麼忙了。來見你之前，我剛剛見過鐘緯。他也不是很相信我。」

    「鐘緯見過你？」聞言風繼宸眼中閃過希冀的光芒，他隨後精神大振：「沒錯，你們並稱聖域三傑。那兩人一直將你視為他們的領路人。就算他現在不信任你，將來還是會找機會跟你接觸。」

    洛桓有些狐疑的退後一步：「我怎麼有種不好的感覺？你不會還想讓我去出生入死吧？說句實話，我是什麼水平，我自己心裡清楚。太艱難的重擔，我挑不起來。」

    「七年前你突然消失不見，為什麼到了今天，你還要退縮？你的智慧難道只能用來賺銀格嗎？」風繼宸突然暴怒：「睜開眼睛好好看清楚，這個世界已經被深淵吞噬了大半，如今遍地都是深淵的走狗。」

    「就算你能逃得一時，難道還能逃得了一世？現在不起來反抗，等到深淵之主吞噬整個世界，你還能躲到哪裡去？」

    我們面臨的最大危機，不是妖獸攻城嗎？哪來的深淵吞噬？

    命運女神又把世界線給改了？

    洛桓撓撓頭，他耐心的解釋道：「說句實話，就算你說得再好聽，但目前情況還是對我們不利。比方說，國家大劇院改建的那棟樓，你知道它是做什麼用的嗎？」

    風繼宸冷哼一聲：「那是深淵魔能轉化中心，我的身體雖然廢了，但是腦子還很清醒。」

    「我剛剛從裡面出來。」洛桓平靜道：「在那裡面，我看見了一座座的罐子，裡面泡的都是御槍系的戰士。很多還是我在朱雀和御槍學院的同學。」

    「那個地方的有重兵把守，你是怎麼進去的？」風繼宸驚疑不定道。

    「我是跟著鐘緯進去的，」洛桓輕描淡寫道：「他帶著超時空兵團突襲了深淵魔能轉化中心。」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洛桓撒了個小謊。

    因為他突然明白了鐘緯為何對自己起疑心：換做自己是超時空軍團的領導者，看見曾經的好友一身人模狗樣的打扮，腳上連鞋子都沒穿，就這麼孤身出現在敵方大營。

    面對這種詭異的情況，不管洛桓說什麼做什麼，對鐘緯來說最保險的做法就是一槍崩了洛桓。

    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之下，鬼知道洛桓是不是敵人派出來的棋子？

    不光鐘緯有這種懷疑，就連洛桓心裡此時也犯嘀咕：「按照鐘緯的說法，罐子裡的人將來都會成為深淵魔族。我在罐子裡泡了七年，會不會也變成了深淵魔族？」

    結合之前得到的情報，洛桓已經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聖域帝國已經沒有了！現在這片土地的統治者，是來自深淵的敵人。

    「哈哈哈哈，不愧是聖域三傑之一的鐘緯。」風繼宸眼中閃過一絲發自內心的喜悅：「損失了魔能轉化中心，我看那群深淵走狗怎麼跟他們的主人交待！」

    等風繼宸笑夠以後，洛桓才好意提醒道：「你是不是高興得太早了？就算我們能贏得一次兩次甚至更多次的戰鬥。但是只要輸一次，就足以讓萬劫不復。」

    洛桓這麼說，有他自己的道理在內。

    雖然他才剛剛醒來，對外邊的狀況還不甚瞭解。

    但是這不妨礙洛桓根據現有的條件做出合理推斷：首先深淵魔族入侵了這個世界，其次他們佔領了聖域帝都，把鐘緯他們逼到外邊打游擊。

    在真氣槍械橫行、真氣彈連神都能殺死的世界，深淵魔族想要達成佔領聖域然後吞下世界的戰果。

    就必須滿足一個最重要的條件——讓真氣彈無視一切防禦的能力全部失效，至少要大部分失效。

137 風繼宸的心願

    「是啊，這世上沒有什麼是絕對不變的。」風繼宸感慨道：「地位會變，人心會變，就連真氣槍械的威力也會變。深淵魔族比我們強大太多。」

    「我們贏的都是戰鬥，但我們輸的都是戰役。」

    說得挺好，洛桓很想多嘴問他一句，你認不認識一個叫王家衛的導演？

    把風繼宸的話在腦海裡轉了七八個圈，洛桓接過話頭嘆息道：「你能明白就好，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我沒有能力幫你。我拿深淵魔族一點辦法都沒有，要不然也不至於在外面躲七年。」

    「可是我有辦法，」風繼宸打斷了洛桓的話頭，他大聲說到：「我有戰勝深淵魔族的辦法。只要你能幫我做一件事，消滅魔族的方法我願雙手送上。」

    洛桓心中吐槽了一句：你要是有辦法，也不至於癱在這個破地方，還只能找個醜八怪來伺候你。

    「說出你的心願，」洛桓小心翼翼的回答，努力不觸動他內心的傷疤：「能辦到的我絕不推辭，如果做不到的話，我不會包攬。」

    風繼宸咬牙切齒道：「我的心願只有一個，替我殺掉風夜航，最好能一槍打爆他的腦袋。」

    「風夜航是誰？」洛桓仔細想了想，他記憶中完全沒有這個人的資料。

    「他是風家的家主，也是我的爺爺。七年前，他為了獲得長生不老的力量，投靠了深淵魔族。」風繼宸說著這個人，眼中滿滿都是不加掩飾的怨恨：「他為了一己私心，毀了整個風家的聲譽。」

    好嘛，聖域第一世家的族長，居然帶著族人向侵略者投降？

    洛桓有心安慰下風繼宸，但卻不知從何開口。

    「為了這件事，我跟風夜航鬧翻了。他想做深淵的走狗，可我沒有興趣對侵略者卑躬屈膝。」風繼宸深吸了一口氣：「看在他是爺爺的份上，我不願跟他當場翻臉。打算帶著一部分人自立門戶。」

    「誰知他竟然——」說到這，風繼宸再也說不下去了，他只是輕描淡寫道：「我在床上躺了七年，這個的教訓希望你能牢記。不要輕信任何人，深淵魔族的誘惑，比你想像中更加厲害。」

    洛桓點點頭：「你大可放心，只要我們在反對深淵之主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風夜航總有一天會死。就算不是死在我手裡，也會死在憤怒的聖域人民手裡。」

    「當然，還有個前提是，你真有辦法對付深淵魔族。」

    風繼宸毫不猶豫的開口：「朱雀炎境墨家武庫的傳說是真的，深淵魔族的剋星就在武庫之中。」

    「沒了？就這麼一句話？」洛桓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下文。

    他忍不住抱怨道：「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你在跟我打什麼啞謎？」

    「把這句話帶給聖域解放組織，」風繼宸神色不變：「女皇陛下自然會明白其中的奧秘。記得告訴陛下，這是風繼宸能為聖域帝國做的最後一點貢獻。」

    洛桓臉上頓時烏雲密佈：搞半天我總算明白了，你們把我當成飛鴿傳書的鴿子來用？

    大概看出了洛桓心中的不快，風繼宸繼續道：「我瞭解你心中的困惑。但是有些東西，是聖域最後的籌碼。因此我不能說得太細，希望你能體諒。」

    「直接把這句話發用廣播出去不行嗎？非得讓我幫你傳話？」洛桓心中直打鼓，他對自己是人族還是深淵魔族，始終存在疑問。

    萬一自己被確認為深淵魔族，就算鐘緯願意相信洛桓，聖域解放組織也不會相信他提供個信息。

    如此一來，反而白白耽誤了風繼宸的抗魔大業。

    「我不會讓你白做事的。」見洛桓還是沒有答應的意思，風繼宸似乎誤解了洛桓的猶豫，他隨即主動說到：「我會支付讓你滿意的報酬。」

    「報酬？」洛桓像是在聽天方夜譚：「風少主，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很好奇，你打算用什麼來支付我的報酬？」

    風繼宸笑而不答，他轉頭看著洛桓身邊的醜八怪：「還記得我們當初的約定嗎？」

    醜女略帶遲疑的點點頭。

    風繼宸慢慢道：「按理說，我現在已經不是風家少主，當初的約定也該作廢才對。再說你照顧了我七年，就算我曾經對你有恩，你現在也已經還清了。再讓你履行當初的約定，倒顯得我有些厚顏無恥。」

    「可我畢竟是風家的少主。就算在這裡再躺七年，我依然還是原來個風繼宸。不管你願意與否，這個命令我還是要說。你給我聽好了！」

    「為了報答洛桓的傳迅之恩，從現在起，洛桓就是你的新主人，你跟著他去吧。」

    到了這種時候，風繼宸反倒笑出聲來：「當初我救你培養你，也存了讓你去拉攏洛桓的意思在內。沒想到七年之後，你們兩個真的撞上了。看來屬於你的緣分，想躲都躲不掉。」

    女孩低下頭：「是。」

    「風少主，你先等一下啊。」洛桓慌忙打斷道：「你把侍女交給我，那你自己怎麼辦？比起我來說，你更需要人照顧才對。」

    人家送侍女，都是美女。風繼宸倒好，直接送個醜八怪。

    最可氣的是，他居然還口口聲聲說這女人就是七年前為洛桓準備的。要不是看他是個病人，洛桓這會已經大嘴巴掄上去了——你他娘才喜歡醜八怪！

    風繼宸不理洛桓，反而對醜女道：「把我身上的被蓋掀開。」

    聽見風繼宸的要求，醜女趕緊上前兩步，小心翼翼的拿掉風繼宸身上的被縟。

    我勒個去，看見風繼宸的身體，洛桓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何等慘烈的傷病？

    風繼宸的身體已經乾枯蜷縮，看上去就像營養不良的十歲的幼童，除了皮就是骨頭。

    尤其是他的四肢，更是形同乾屍。

    這樣的乾枯的慘狀一直蔓延到風繼宸頸部，在他頸部位置上有圈滿是符文的金屬環。金屬環以下的身體，全部已經乾癟。

    金屬環以上的頭部，依然保持著正常人的相貌。

    「自從在風家中伏後，我就變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風繼宸神色平靜得怕人：「躺在床上的這七年，我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如果不是心中還存著報仇的信念，我早就想解脫了。」

    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死志，洛桓不解道：「為什麼把任務交給我，你就好像得到瞭解脫一樣？你就那麼確定我能完成你的委託？」

    「做為你曾經的敵人，我深入的研究過你。越是深入研究，我對你的實力智慧就越是認同。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能值得我毫無保留的信任，除了她以外，第二個人就是你。」

    洛桓有些無奈的笑起來：「好吧，我不想說什麼寬心的漂亮話，你這個任務我接下了，我會幫你完成心願的。不管是殺風夜航還是傳訊給聖域解放組織。」

138 英雄夢

    洛桓的承諾，讓風繼宸鬆了一口氣：「謝謝。」

    「我不想表現自己的偉大情操，不過有句話還是要告訴你」洛桓淡淡道：「我希望你不要那麼早放棄生命，最好是努力活下去，讓自己親眼看到風夜航死亡的那一天。」

    他說著話的潛台詞，就是在婉拒風繼宸贈送的侍女。

    「既然這個重擔轉交給你，我沒有必要再堅持下去。」風繼宸一臉輕鬆的表情：「我累了，真的累了。」

    洛桓正想繼續勸說，屋子裡一盞紅燈突然亮起來。

    紅燈亮起，女孩和風繼宸的臉色同時劇變。

    「深淵的走狗怎麼可能找到這裡？」風繼宸略微迷惑了一陣，他隨後看向洛桓：「你從魔能中心逃出來的時候沒換衣服嗎？」

    「還要換衣服？」洛桓一臉懵逼的表情：「我身上又不髒，再說我不是把鞋子脫掉了？」

    他的回答讓風繼宸直翻白眼：「真是被你害死了！」他當機立斷道：「帶洛公子去換衣服，然後你們趕緊從逃生密道離開。」

    看來我又做了一件蠢事，不過還好風繼宸有經驗，提前準備了密道。

    洛桓邊感慨自己地下鬥爭經驗的不成熟，邊回頭對女孩吩咐到：「拿一床新被縟來，我背著風少主離開這裡。」

    「可是維生艙該怎麼辦？」女孩指著大床憂慮道：「維生艙那麼大，我們根本帶不走。假如不帶走它的話，風公子根本熬不過今晚。」

    「所以我才讓你們兩個離開，由我留下來斷後。」風繼宸突然笑起來：「從小到大，我接受的教育就是讓別人為我犧牲，而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了別人而犧牲。」

    「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機會，於情於理你們都不該阻攔。」

    洛桓搖搖頭：「這話不像風繼宸的風格，說不準我們剛走你就會後悔。別磨蹭了，我帶你轉移。」

    「你錯了，我是什麼樣的風格，只有我自己最清楚。不怕告訴你，我對名聲的看重，遠超生命。」風繼宸收起臉上的笑容，他的語氣恢復平靜：「與其跟著你們逃出去，然後死在某個不知名的小地方。」

    「倒不如留下來阻截追兵，起碼將來在你們的故事裡，我還能留下一個光輝的形象。」

    「你瘋了？」洛桓有些愣神，他趕緊追問到：「你現在連動一個手指頭都難，還怎麼留下來阻截追兵？」

    「我很清楚自己再做什麼。我躺的這個維生艙，不光是維生的功能。它還有很多其他的用途。比方說這樣——」也不知風繼宸發出了什麼指令，屋子裡突然打開一個門

    他連聲催促道：「趕緊走，外面的迷幻陣維持不了多久，敵人馬上就要到了。這是我唯一一次當英雄的機會，不要讓我的希望落空。」

    洛桓不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既然風繼宸想要成為英雄——除了成全他，洛桓不會做第二個選擇。

    「祝你好運，我會在將來說給孩子聽的故事裡，加上你的英雄事蹟。」洛桓留下一句話，他率先邁步走進密道。

    風繼宸哈哈大笑：「如果可以的話，將來聖域解放以後，替我拍一部電影吧。要比石破天驚更加好看、更加精彩才行。」

    洛桓腳步一頓，他頭也不回的說到：「沒有問題，包在我身上。」

    說是密道，其實是一個沒有出路的地下室。

    要說它完全沒有出路也不對，在地下室的地板上，畫著一個遠距離傳送陣。

    洛桓看看腳下的傳送陣，他面無表情的對緊跟過來的醜女吩咐到：「開始吧。」

    「請洛公子站穩。」女孩將一個傳送陣的中樞核心插入陣眼，她異常熟練的激活陣法。

    耀眼的光芒瞬間亮起，洛桓和女孩同時消失在傳送陣中。

    ---

    帝都城外，一處人跡罕至的竹林內。

    突然間，竹林裡狂風大作，伴隨著傳送陣法的陣陣波動，兩個身影忽然出現在空中。這兩人正是從帝都逃出來的洛桓和風家侍女。

    女孩沒有學過武功，眼看就要從七八米高的空中摔下去。

    面對這種情況，她除了慘叫再沒有第二個解決辦法：「啊——」當然了，慘叫也無濟於事。

    「小心，抱緊我。」關鍵時刻，洛桓拉了她一把，免得她用臉緩衝落地，把面目摔得更加難看。

    一個轉身，洛桓輕輕巧巧的落地。

    他拍拍懷中的女孩的後背：「好了，沒事——我勒個去，看到鬼了，你到底是誰？難道因為空間傳送陣的緣故，我出現認知障礙嗎？」

    從洛桓懷中抬起頭的女孩，秀眉鳳目俏麗可人，跟洛桓記憶中的醜八怪形象完全不搭界。

    「你說什麼？」女孩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生氣。

    但就算生氣，她的柳眉微蹙的樣子，還是那麼的明媚動人。

    不僅如此，洛桓還在她的眼眉間看見一絲熟悉的影子，感覺就好像自己在哪裡見過她。

    「你是風繼宸的侍女？」洛桓驚訝到：「你的臉怎麼了？」

    女孩沒好氣的白他一眼，舉起手中的人皮面具：「我的真容很難看嗎？」

    「不不，你比原來的好看一千倍。」洛桓心中補充了一句：剛才你是鳳姐的N次方，現在已經變成鞠婧禕乘以二。

    女孩臉頰緋紅，她低頭微嗔道：「你油嘴滑舌的樣子，還是一點都沒有變。」

    他現在能理解女孩帶面具裝醜女的原因：以她的真實相貌而言，要麼做偽裝，要麼有足夠自保的實力。

    如果兩項都沒有的話，她在帝都絕對活不過三天。

    不管是深淵魔族佔領之前，還是聖域女皇執政時期都是如此。

    覬覦她美貌的人，肯定是數不勝數。

    一想到風繼宸當初打算用她當糖衣炮彈來打自己，洛桓就覺得風繼宸是自己的生死之交：人生難得一知己啊！這麼理解我審美觀的人，確實是個值得交的好朋友。

    女孩長相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的心靈美。為了報答風繼宸的恩情，她硬是照顧已經變廢人的風繼宸整整七年。

    如果是為了報恩的話，洛桓自問做不到這種程度，因此更加敬重能做到這點的人。

    聽著女孩看似熟絡的口氣，洛桓很快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我總覺得你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你。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聽說洛桓說想不起自己，女孩的臉色微黯：「我叫風採薇。」

    風採薇？洛桓腦中立刻浮現一個神氣十足的小女孩模樣，他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道：「你是採薇妹妹？」

139 風採薇

    十六年前，地球上的田隱市。

    「桓哥哥，隔壁的男生欺負我。」只有六歲的風採薇哭著向洛桓告狀。

    「是誰敢欺負我妹妹？」八歲的洛桓已經很有男子漢的氣概，堵住一年級的小男生們一頓暴打。

    當洛老爹問他為什麼打架的時候，站在校長室的洛桓慷慨激昂：「為採薇妹妹出氣，順便教育那些小傢伙，要學會承擔自己犯錯的後果。」

    校長聽了很感動，於是讓洛桓知行合一，學會承擔自己犯錯的後果——在全校師生大會上做檢討。

    洛桓覺得校長說得很對，是自己沒有跟一年級的弟弟們說清楚。

    所以，他在放學時又跟「弟弟們」促膝長談的一次。

    從那時起，洛桓領悟了兩個深刻的道理：「有時候有些人有些事，用道理是講不通的。用實力碾壓弱者的感覺，真的好爽。」

    做為風採薇的保護神，洛桓一直保護到她讀初中為止。

    然後兩人就分道揚鑣了——風採薇從小就展示了過人的天賦，考上的學校是省重點初中。而洛桓的智商顯得越來越不夠用，勉強在附近的區重點中學就讀。

    洛桓進入射擊隊那年，風採薇也去了科大少年班。

    兩人從此再無聯繫。

    至於聖域的風採薇，老實說洛桓並沒有印象。

    而且風姓在聖域是大姓，他們的旁支遍佈整個聖域。洛桓唯一記得的事情，就是風採薇的老爹搞出了混沌丹，因此舉家搬到帝都去了。

    「我記得風叔叔不是在帝國製藥廠當總監？按理說你家的條件應該不錯，為什麼會淪落到給風繼宸當侍女的地步？」洛桓考慮再三，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風採薇神色微訝：「你怎麼會知道我家的事情？」

    「是老爹告訴我的。」洛桓半開玩笑的隨口說到：「一說起這個，他就會唉聲嘆氣，後悔當年沒有答應風叔叔的要求。對了，你還沒說為啥要給風繼宸當侍女。」

    聽洛桓說起小時候的事情，風採薇俏臉先是一紅，好半天以後才嚅囁到：「我爹自恃有風家的身份，又有混沌丹做底牌，所以他想競爭帝國藥廠廠長的職位。」

    「為此他借了一大筆錢去活動關係。本來要是他當上廠長，要還清這些帳也不難。可他偏偏競爭失敗，而混沌丹的秘方又不足以還清欠下的高利貸。」

    「面對咄咄逼人要抓我抵債的討債公司，無奈之下，爸爸只好辭去工作帶著我們東躲XC。那時我們一家整天過得提心吊膽，生怕債主會追上門來。最艱難的時候，我們甚至舉家露宿街頭。」

    「就這樣過了一年多，爸爸積攢的銀格已經花得七七八八。在我們家走投無路的時候，風少主派人找到我們。是他告訴了我們真相，根本就沒有競選廠長一事。」

    「所謂的競選，只是覬覦混沌丹的傢伙搞出來的騙局。」

    「在風少主的幫助下，爸爸真正成為帝國藥廠的廠長。當初佈局坑爸爸的那群混蛋，也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洛桓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風少主幫你們這麼多忙，目的就是想培養你，然後讓你來籠絡我？」

    「從時間上來看，我進入風家視線，是在跟曾學利發生衝突之後。而風叔叔被人設計陷害，是在我進入朱雀學院嶄露頭角之前。這麼說，風叔叔不是因為我而遭人陷害，風繼宸也是恰逢其會救了你們。」

    一念至此，洛桓暗中心驚：我曾以為自己無懈可擊，沒想到在世家大族眼裡，卻還是一樣的漏洞百出。

    「你在懷疑風少主的動機？」風採薇有些不悅：「在他身上，世家公子的壞脾氣一樣都不少。但是他絕對不是那種先把人推進泥坑，再來假惺惺施救的人。」

    「我可沒這麼說。」洛桓微微一笑，他岔開話題道：「接下來我們去哪？或者說哪裡才是聖域解放組織的大本營？我剛從隱居避世的地方出來，為外邊的事情還不太瞭解。」

    總而言之死者為大，不管風繼宸是不是那種人，但他都是為了拖出深淵追兵而犧牲。

    現在再來非議風繼宸的動機，反倒顯得洛桓小心眼——跟一個犧牲自己為洛桓爭取生機的人較勁，有意思嗎？更別說風繼宸還送了一個漂亮侍女給洛桓，還是專門為他培養的。

    收人這麼重的禮物，洛桓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原諒他啦。

    談起目前的處境，風採薇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過去，小侍女陷入了沉思：「我聽說真正的深淵魔族不願意靠近有洛竹生長的竹林，因此聖域解放組織多半藏在洛竹叢生的樹林深處。」

    「你的意思是說，洛竹可以做成克制深淵侵略者的武器？」洛桓頓時精神大振。

    「沒有那麼好的事，」風採薇嘆了口氣：「洛竹對深淵敵人沒有傷害能力，深淵魔族只是本能的對它們表示討厭而已。」

    洛桓有些失望：「難道不能把洛竹種滿整個世界？用深淵魔族厭惡的事物，趕走這些傢伙。」

    「沒有用的，這個世界已經見不到真正的深淵魔族了。」風採薇繼續解釋道：「活躍在大陸上的侵略者，都是經過魔能轉化中心轉化的深淵魔族，他們對洛竹沒有任何畏懼。」

    「好吧，我們現在只能用一個笨辦法，一片片竹林這樣找下去。運氣好的話，總有一天能找到鐘緯他們。」直到現在，洛桓才意識到自己接了個史詩級的任務。

    風採薇突然露出笑容：「那也不至於，我們其實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去阡陌平原的廢城碰碰運氣。」

    「那不是我拍電影的地方？」洛桓好奇道：「廢城連人都沒有，我們去那裡做什麼？」

    「你大概還不知道，自從深淵入侵後，妖獸潮就消失了。」風採薇耐心的對他科普道：「既然沒有了妖獸潮，廢城自然就能住人。最神奇的是，廢城跟洛竹林一樣，不管真魔族還是轉化魔族，都對廢城避之不及。」

    「像這樣眾所周知的神奇城市，在大陸上一共有五處，它們是所有正義之士心生嚮往的地方。我覺得聖域解放組織應該會在這五個地方埋下眼線。」

    這就對了，洛桓點點頭：「深淵侵略者不是全無破綻，人類也不是一點翻盤的能力都沒有。現在我對未來充滿了信心。事不宜遲，我們趕緊上路吧。」

140 疑雲重重

    阡陌平原的廢城，距離洛桓所處的位置，有五百多公里。以洛桓的速度，一路全力奔行過去，算上中途休息回氣的時間，大概要十個小時。

    如果只有洛桓一個人，一切都好說。

    問題是他身邊還有個不會武功的風採薇，有了她這個負累，洛桓的速度根本提不起來。

    如果風採薇是原先那個醜女，洛桓還能說一句「從現在起，你自由了。」然後隨便找個地方丟下她，讓她自生自滅。

    問題是風採薇是熟人，而且長得漂亮。

    就算她是包袱，洛桓也不好意思丟下——她長得和地球上的風採薇很像。看見她的臉，洛桓就能找到自己曾在另一個世界活過的證據。

    兩人沿著竹林裡的小路向北走，走了大概五公里的樣子，天色便暗了下來。

    因為風採薇在夜裡沒法趕路，洛桓在竹林裡找了個地勢高的小土丘。

    土丘上有一兜叢生竹林，正好用來建臨時庇護所。他將竹叢中心的數根竹子向內折彎綁好，形成一個簡陋的吊腳樓。

    「今晚我們睡這裡。」洛桓將風採薇帶進他設計的庇護所：「早點休息，明早還要趕路。」

    女孩好奇的晃了晃：「這床好有彈性啊，你是怎麼想到用竹子搭床的？」

    「不要亂晃，留神別激發逃生裝置。」洛桓阻止風採薇孩子氣的舉動，他解釋到：「我在床底下做了一個機關，要是晃動太大的話，這幾根竹子會變成彈弓把我們甩出去。」

    「哦，」風採薇果然乖乖聽話不再亂晃。

    兩人躺在「竹床」上，看著天空中的星星，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帝都天上的星空，看起來好陌生啊。好像跟田隱市的天空，完全不一樣。這邊的星座，我一個都不認識。」洛桓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這麼一句。

    風採薇不說話，但是她發出了一陣壓抑的偷笑，像是聽見了什麼極其可笑的事情。

    「你笑什麼？」洛桓有些鬱悶道。

    「我笑你在胡說，明明是同在一片星空下，怎麼可能有兩片不同的星空？」風採薇強忍笑意：「要我說啊，你就是專注練槍的時間太久，忘記了如何仰望星空。」

    我說的田隱市是地球上那個城市。洛桓心中微嘆一聲：可惜，你只是長得像風採薇，卻不是我記憶裡那個喊我桓哥哥的採薇妹妹。

    不過既然說到這裡了，洛桓索性就把戲演圓滿：「你說得沒錯，是我很久沒有抬頭看天了。這些年我一直躲在山區洞穴中，藏身於雲霧繚繞的懸崖峭壁之間。基本上算是半個野人。」

    「山區的日子，會不會很艱苦？」風採薇臉上的笑意退去，她有些心疼的問到：「這七年你是怎麼熬過來的？為什麼要突然躲到山裡去？」

    洛桓呵呵乾笑兩聲：「過去的事情就別再提了，總之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這或許就是輕信他人的代價吧。」

    因為今天遇到的麻煩事太多，洛桓一直沒有辦法靜下心清理頭緒。

    直到現在完全放鬆下來，洛桓才開始正視事情的關鍵：他昏迷前的最後一段記憶，是接受齊夢櫻的指派，去接手真氣重炮的炮台。

    但是炮台內被人下了機關，洛桓一進房間就被陣法控制住，然後失去了意識。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七年後的今天。

    事情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跟洛桓在真氣炮台中伏有很大的關係。

    而當初讓洛桓在炮台中伏的人，極有可能是齊夢櫻。

    那句刻在炮台上的「對不起我愛你」，也昭示著某種不言而喻的含義。

    一念至此，洛桓對風採薇道：「對了，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在我離開以後，齊家和齊夢櫻去哪裡了？為什麼齊公館變成了一個百貨超市？」

    風採薇不假思索道：「齊家在最後一次妖獸攻城時、在深淵魔族來臨之前，他們放棄了鏡湖城的基業，舉族遷往精靈國度。後來有傳言說，齊家是精靈族安插在聖域的棋子，他們早早就得到了深淵即將進攻的消息。」

    「精靈族的棋子？」洛桓聽得一頭霧水：「精靈國度往聖域安插棋子幹什麼？等一下啊，你剛才說妖獸攻城和深淵入侵發生在同一時間？」

    「你連這件事都不知道嗎？」風採薇驚奇道：「大家都說你是因為被齊夢櫻拋棄，又看見深淵魔族難以戰勝，這才心灰意冷避世隱居。可是從你的反應看來，你根本沒有經歷過魔族入侵的時刻。這是為什麼？」

    洛桓嘆了一口氣，他故作憂傷道：「這件事其實我不想說，不過既然是採薇妹妹問起，那我就如實相告吧。我不是主動避世隱居，而是在妖獸攻城的過程中被齊夢櫻暗算。」

    「我被她關在一個山谷裡，直到最近才從那裡脫身出來。」

    「這麼說來，我覺得齊夢櫻暗算你倒不是出於惡意。」風採薇想了好一會，她才柔聲安慰洛桓：「也許是因為她不能帶你去精靈國度，又不想你死於深淵入侵。所以才出此下策。」

    「多少英雄豪傑，都死在跟深淵對抗的戰役中。你還能活下來，只怕要多謝齊夢櫻的暗算才是。」

    雖然剛才的經歷大部分是洛桓編的，但他也覺得風採薇的推論有一定道理：齊夢櫻最初的做法，可能是為了保護洛桓。

    只是為何到了最後，洛桓卻是在魔能轉化中心蘇醒？他很想知道，在失去意識的七年裡，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麼？又錯過了什麼？

    解開了心中最表層的疑惑，洛桓心理略微舒坦一些：「謝謝你的開導，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聽見洛桓的感謝，風採薇先是沉默了一會，接著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可我現在的感覺很不好，我們的晚餐怎麼解決？」

    不說晚餐還好，一說這兩個字，洛桓就覺得肚子咕咕叫。

    掐指一算，洛桓差不多七年沒有吃過東西，他頭一次覺得腹中飢餓是如此難耐：「我去找找看，說不定能找幾斤竹米回來烤著吃。」

    「我跟你一起去。」風採薇立刻坐起來。

    兩人正欲動身，洛桓突然摀住女孩的嘴唇將她拉倒：「別動，我聽見附近異響。」

    雖然兩人再度見面不過一天，風採薇對洛桓卻表現得極是信任，她果然乖乖躺好不再亂動。

    沒過多久，七個人影飛快的從遠處掠來。

    人影從土丘旁的小道上飛快經過，幾個起落以後就消失在竹林深處。

    風採薇看不清外邊的動靜，但是她卻能聽見外邊的腳步聲和衣袂帶起的風聲。

    聽見衣袂風聲遠去，感覺到洛桓鬆開摀住她的右手；風採薇立即拿過洛桓的手，在他手心裡寫到：「他們是做什麼的？」

    「我也不知道，」洛桓沉思了一會：「只不過這些人身上帶著讓我厭惡的力量波動。他們大老遠過來的時候，我就能感覺到。」他說到這裡，突然壓低聲音：「別出聲，又來了一批。」

    十幾秒之後，又一批七八個人經過土丘邊上的小道。

    「看方向，他們是前往竹海深處的鳳尾潭，難道他們是來採血竹菘的？」風採薇小聲的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