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學霸終結者 作者:浙東匹夫(已完成)

 
Babcorn 2017-3-24 17:02:2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4 56379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40
第五十八章 東邊不亮西邊亮

     香港科技大學其實一點都不差,至少理工科絕不比港大和港中文差。

    與那兩所相比,香港科技大學最明顯的劣勢僅僅在於歷史——香港科技是1980年成立的,只有20多年歷史。中國人卻往往有些以歷史長短來看待學校好壞的陋習。

    雖然不得不承認,百年名校經過了歷史的篩選,能生存下來的肯定都是好的。但一味看資歷,終究是門戶之見。

    顧莫傑剛才和程瑛那幾句閒聊,也不僅僅是提到了朱精武校長,還略微帶到了其他一些時弊,一聽就是稍微懂行一點的人說出來的話,切中了「香港科技大學並不遜於港大」的要害所在。

    陳景天恰巧路過,頓時對陌生的顧莫傑有了兩三分先入為主的好感,這才過來攀談。

    然而,一聽說顧莫傑是個學法律的,陳景天一開始那種同好同圈的好感就消散了不少。但凡搞學術的人,學問真鑽得深的,都有些待人接物上的怪癖,這也並不奇怪。

    「師兄,顧莫傑其實也不是那種人啦,我記得他當年高中時候理科成績可比文科好多了。」

    程瑛知道學長平時不喜歡「偷奸耍滑」的人,所以趕緊幫顧莫傑解釋了一句。她來香港半年,也學了粵語的語境習慣,管學長叫「師兄」。04年前後,還是港澳台之類的地方,說話比較沿襲古漢語的傳統,倒是內地西化一些。

    在遇到陳景天之前。程瑛和陸文君聊了很久。程瑛從陸文君那裡聽來一些關於顧莫傑的周邊,無非是顧莫傑如今也懂編程、還自己寫軟件云云。閒聊的時候陸文君自然不會說太細,但是眼下這個語境,程瑛卻是隨口扯了一句,拿來救場緩解尷尬。

    「君君,剛才你不是還說顧莫傑他和你一樣其實原本想填計算機,後來是滑檔到法學院的麼。他不是業餘還自己寫軟件呢——那軟件叫啥?」

    陳景天聽了程瑛這句明顯說給他聽的話,心中不屑的情緒反而更濃。理科生不擅掩飾心情,統統都寫臉上了,心說:連軟件名字都不知道,明顯是隨口瞎扯一個救場。你說你學法的,也沒什麼,還裝?

    陸文君看在眼裡,自然知道男朋友被人鄙視了。顧莫傑原本倒也不在乎這種誤會,陸文君卻是不肯的。情人眼裡出西施,顧莫傑在她眼裡就是最優秀的男人。

    「他弄的那個產品叫『初音輸入法』,是個很智能的拼音輸入法啦,剛上市不久,可能你們沒聽說過,回去查查就知道了。」

    陸文君並沒敢期望陳景天和程瑛聽說過這個輸入法。

    畢竟實打實算起來。初音輸入法上線還不到一個月。國內也才六百來萬用戶,估計也就國內網民當中5~6%的人用了;但是此前初音網絡科技大部分的廣告費都是投放在百度和國內軟件論壇這些渠道上的,大陸以外的人卻很少用百度,也不會翻牆進來,外面的人沒聽過很正常。

    不過,這一次她卻又誤判了。陳景天臉色一變,不屑之氣更甚:「哦?是叫『初音輸入法』麼?我恰好用過誒,不過據我所知,這個軟件是一家叫『初音網絡科技』的內陸公司做的吧?莫非我們說的不是同一個東西?」

    「你用過?那就好說了!就是那個東西——初音網絡科技就是阿傑開的。」

    「吹牛也不是這麼吹的吧!師妹,我看你還是少和這種瞎說大話的人往來的好。我看這些陸燦明明是以為我們不上國內的網。不瞭解行情呢!這種瞎話都隨口編。」

    程瑛頓時急了:「師兄,我知道他們不是這樣的。再說你們這不是偶遇麼,隨口幾句話的事兒,怎麼就說到這個地步了,他們沒必要騙你的啊。」

    陸文君也是心中有氣,卻被顧莫傑拉住了,不讓她繼續多說。

    顧莫傑的脾氣好著呢,他聽說陳景天一個港市的人都用過他的輸入法了,心中得意還來不及。有意採訪一下,問問他們是通過什麼渠道得到這個輸入法推介的,又哪裡會和陳景天置氣?

    「君君,給費姐打個電話,問一下權利號。這玩意兒可以查,怕什麼。」

    「算是國際漫遊長途呢!」陸文君一時還沒改過來省錢的脾氣,脫口而出。

    顧莫傑一撓頭:「你又來了……電話費這點錢算啥。」

    陸文君一吐舌頭,打了電話,不一會兒記下一串權利號。顧莫傑轉頭問程瑛:「附近有電腦可以上網麼?上國內軟件著作權查詢網站查查不就知道了。」

    看著顧莫傑如此淡定,陳景天的衝動平息了不少,他是個爽快的直腸子,跟著程瑛背後走了.幾分鐘後,誤會解釋清楚了,陳景天頓時不好意思起來,用一種看著外星人一樣的眼光看著顧莫傑。

    眼前這個男生起碼比他小三四歲吧,居然已經有此成就?別說陳景天驚詫,一旁的程瑛更是驚詫。

    「想不到顧同學這麼深藏不露。雖然我們是搞物理的,軟件不太懂,不過也看得出來,你是個有本事的。我為剛才的失禮道歉——重新認識一下,我是材料物理學院五年級的,專攻電子蓄能材料方向的;程師妹算是我在實驗室的同僚,我們都在陳教授那裡當助手。」

    錢大竺可楨學院來的交流生,都是五年制學制,五年上完,直接就是碩士身份畢業了,所以陳景天才說他是大五的,明年其實就畢業了。

    顧莫傑笑笑,渾不在意地揭過了這個小誤會,話題既然說開了,幾個人也就找了個休息區,坐下來慢慢聊:

    「沒什麼。說明師兄是個真心做學問的。我這人就是喜歡和實幹的人打交道——一開始聽說你們搞材料物理。我還以為你們都是搞超導的呢。」

    陳景天並不解釋,倒是一旁程瑛幫師兄說了幾句:「朱校長的低溫超導成果,是在米國的時候,德州超導中心做的,成果的商用權利都捏在米國人手上。兩年多前,回香港當本校校長之後,那些東西都帶不過來。所以本校就著重弄點兒別的電子材料物理方面的東西,也算有點繼承性。別看師兄說得這麼專業,什麼『電子蓄能材料』,其實就是個搞新式鋰電池的啦~」

    朱精武院士在米國的時候,當了十五年德州超導中心主任,是全球第一的低溫超導權威,沒有之一。

    陳景天被師妹這麼通俗的解釋給弄得有些下不來台,趕緊追加了一句,免得被顧莫傑幾人看輕了他們的逼格:「只是我們的課題組搞鋰電池而已;旁邊姚教授他們不就是搞蓄能電容的麼!」

    顧莫傑暗暗記下。心說如果將來要做手機或者別的新能源電器,這幾個人倒是可以結交。然而現在來說,他的本錢還太少,沒什麼眼前價值;只能是先放長線釣大魚混個臉熟。

    又深聊了幾句,顧莫傑得知已經快碩士畢業的陳景天在他的項目組裡已經可以噹噹導師的助手了,剛剛脫離「刷燒瓶」的級別;而大二的程瑛。則連「刷燒瓶」的資格都還沒混上。在實驗室裡就是打掃衛生找資料的級別。

    顧莫傑不想再在這些相互瞭解的話題上多說,便把話頭扯回到他的輸入法上。

    他很好奇,陳景天這些港人是怎麼會找到並使用他的輸入法的。他心中隱隱覺得,這事兒應該和盛偉那頭最近開始著手的谷歌ADSENSE廣告推廣有關。但是ADSENSE的推送最初是雙盲的,要看出結果來,還是應該直接和用戶端的客戶溝通接觸,反向推導確證。

    「師兄,我還有個疑問:你說你用過我寫的輸入法,我很想知道你們是怎麼找到的?從哪裡下載的?如今你們這種學生圈子裡用這個輸入法的人多麼?」

    陳景天微微一愣,想了許久。才斟酌著回答:

    「這個問題麼……我才用了幾天吧,不到一個星期。最開始是在一些本地網站,還有華人社區論壇之類的圈子網站上看到廣告的;後來幾天之內大家都覺得好用。

    原來微軟的智能ABC正體字系統的就只有正體字可以打,簡體字的操作系統就只有簡體字字庫可以打,做得不太好。我們這種既要和內陸的親朋聊QQ聯繫、又要和海外和本地人聊,用智能ABC總覺得不舒服。你這個就很好,而且有些詞不太想得起來怎麼寫的時候,基本上都能聯想對啊,真的很贊。」

    顧莫傑一聽,就知道果然是盛偉那邊的行動開始體現出最初的效果了。

    雖然顧莫傑給盛偉的指令是讓他慢慢搞ADSENSE-SEO,不急於出成績。

    但是不急於出成績,並不代表顧莫傑不會第一時間投入廣告費。盛偉一個研究殭屍網絡和推送算法的人,也是需要在「實驗」中提高技能、逆推揣摩谷歌的算法的。所以從盛偉動手的第一天起,顧莫傑其實已經開始在ADSENSE上砸廣告費了。

    只不過,在盛偉還沒摸索出把低單價廣告有效推送出去的優化算法之前,如今顧莫傑花下去的錢,還達不到將來「一塊錢廣告費花出五塊錢的效果」這個地步,充其量只能達到兩三塊而已。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盛偉滿口答應不要顧莫傑額外的勞務費和技術支持經費。因為這門活兒盛偉也是第一次干,他還沒練出手藝呢。既然是用顧莫傑的產品練手藝,用顧莫傑的廣告費提高自己的技術,「實習期」給點兒「學費」也就是應該的了。有時候,有幾筆操作效費比不夠高,盛偉甚至還會略微自掏腰包填補一些損失。

    現在看來,因為國內接納谷歌ADSENSE廣告中介的網站還不夠多,使用谷歌搜索引擎的網民也不夠多。以致於,顧莫傑這一塊上試水的那部分廣告費,倒是牆裡開花牆外香了,率先被釣上來的用戶群體,居然是港澳台和海外華人。

    顧莫傑身子向前一頃,略微急切地問陳景天:「能夠再說具體一些麼?你遇到身邊哪些人用這個輸入法的比較多?還有一個中英文翻譯的軟件,一起的,你們用了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40
第五十九章 這不僅僅是個輸入法

     朱精武校長最近比較心煩。

    因為他岳父陳省身教授已經93歲高齡、病得下不了床了,從年初開始就一直躺在內地的津門市醫科大學總院。

    朱精武的妻子陳朴是岳父獨女,自然要常常回國探視;岳父無子,岳父的諸多門生故吏歸國探望的時候,自然也要朱精武出面接待打理、盡地主之誼,弄得他也是內陸和港市兩頭跑,繁瑣不堪,校務都耽擱了不少。

    陳省身老教授,當年是中國自主培養的第一位數學碩士——1934年,在清華大學拿的數學碩士穴位,那是清華大學歷史上第一屆數學系有碩士生畢業。後來做了國朝十幾年的數學界泰斗,資歷比華羅庚還略深,只不過當年一個出奔米國,一個留在了國內。

    老教授後來一直在海外,做到米國數學會副主席,治學垂三十載。直到鄧首長閱兵、國內進一步開放那年,老教授受鄧首長親自延請,才歸國到南開大學擔任數學所所長,故而人生的最後二十年才算是落葉歸根,如今病倒後也是住在津門的醫院。

    朱精武坐在他的辦公室裡,對著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噼裡啪啦地打著一些東西。如果有人此刻在他辦公室裡偷窺的話,便可以驚詫地發現:朱精武居然是在用MSN聊天。

    朱精武能做到物理學界的巨擘,名校校長,接受能力定然是很強的,但年近六旬的老者。居然會用MSN這種工具聊天。依然是值得稀奇的。04年的時候,網絡聊天工具還沒普及到後世人人都用的程度。

    在學校裡其他和校長接觸較多的教授印象裡,校長對於使用電子郵件這種新工具還是挺支持的,不過MSN卻幾乎不用。

    朱精武此前確實不怎麼用,因為年紀大了,他打字慢,另一方面也是不喜歡對著聊天窗口。如果有事情。哪怕是海外的親朋故友要聯繫,他如果不急,那就電郵;急切的,那就直接越洋電話。

    這幾天之所以改用聊天了,卻是岳父一些門生故吏打回來的電話太多了,說起那種沉重的話題時,朱精武總需要醞釀一番悲切的語調情緒,時間久了自然很累的。

    倒不是說他不孝,只是畢竟他作為一個天天知道一手病情信息的人。不太可能時時刻刻保持豐富的感情,否則早就把自己都逼得神經衰弱了。而國人尤其是海外華人,又比較尊師重道尊重傳統,你說起這種沉重的話題時,一點兒情緒沒有,人家還當你沒心沒肺。

    裝悲傷裝累了。那就別打電話。改聊天吧。反正一幫老男人聊天,又不會發表情,誰知道打字的人是怎麼一副情緒。

    朱精武的MSN聊天窗又跳動了一下;眼下正在和他聊天的,是岳父生平最得意的弟子邱成彤,朱精武該稱對方一聲師弟。

    邱成彤院士有多「得意」,就不必解釋了,一句話就可以說明問題——他是地球上唯一一個獲得了菲爾茲獎的華人,無論什麼國籍的華人。(註:澳大利亞籍華裔陶哲軒後來也得到了菲爾茲,但是是在2006年,書中的時間點。邱依然是唯一一人。)

    諾貝爾獎沒有設數學獎,所以菲爾茲獎的含金量便是數學界的諾貝爾了;而且這貨不像諾貝爾那般年年頒,要四年才一頒,真論稀缺性,還在諾貝爾之上。

    邱成彤和朱精武聊了一會兒恩師/岳父的病情,商討著邱回國探望的時機,邱成彤突然冒出一句:「你怎麼打字這麼快了?是本人麼,難道叫秘書了?」

    朱精武一愣,沒反應過來師弟為何有此一說,旋即明白:自己一貫打字挺慢,這點邱成彤是知道的;所以今天他聊天突然快了起來,邱成彤還誤會他是不是帶了秘書坐在電腦前,他自己口述讓秘書打的呢。

    這種私聊,如果讓秘書介入,無疑是很失禮的。儘管邱成彤只是隨口一問,朱精武還是解釋了一句:「只是換了個輸入法,這兩天要聊天應付的人比較多,我小舅子教我的,說他們實驗室裡的年輕人都在用這個,打字快幾倍。」

    朱精武口中的小舅子當然不是親的小舅子,他岳父只有獨女,無子。朱精武說的是本校的陳仁峰教授,是他妻子的堂弟。當年在米國時,陳仁峰便是朱精武在德州超導中心的得力臂助,朱精武回港當校長,陳仁峰自然也跟著回來投奔堂姐夫,弄一個系管管,再弄幾個實驗室。

    「叫什麼名字?正體字也能用?」

    「初音輸入法。都能用,一個輸入法就能同時打出來正體字簡體字,看你喜好設置。」

    「初音輸入法?好像聽說過,我身邊最近也有些晚輩在用,不過我打字不多,就沒關注。被你一說,也去試試看好了。這東西怎麼就打字快了?」

    「選字准一點吧,可以整句整句選。而且他們也做了韋氏拼音的輸入拼法,我們這種人很適合。」

    韋氏拼音,是一種歷史比目前使用的漢語拼音更久遠的中文拼音,其每個聲母韻母的取音更貼近英語的音標;所以如果是國內人使用韋氏拼音的話,還會有些不適,但是如果英語比較紮實,甚至以英語為母語的華人、華裔使用的話,就倍感親切快捷了。

    屏幕沉靜了好久,沒有再打字過來,隔了一兩分鐘,才跳出一句:「我身邊有幾個搞算法研究的朋友,好像在注意這個輸入法了,聽說還有一款翻譯的軟件,也是一起出來的。這東西,好像不光是準確,還會越來越準確,難道現在的軟件都能自己學習進化了?」

    朱精武是搞物理的,對數學沒什麼研究。自然沒法回答邱成彤的問題。只是模棱兩可結束了這個話題。

    邱成彤自己卻是數理兼修,他早年拿菲爾茲獎的那個成果,便是用於解決物理學上弦論的一些問題的。弦論號稱相對論和量子力學之後,人類在20世紀後半葉最大的新理論體繫了,邱成彤能夠涉獵這一塊,自然是造詣非凡。

    只不過,如今他年紀已經大了。退出了一線科研,只是提點晚輩,拔擢後進,順便尋找尋找新方向。邱成彤本人雖然對計算機也好,人工智能也好,都不怎麼關注,卻不代表他一無所知,更不代表他沒有這方面的業界友人。搞數學的,到了一定境界。能者無所不能,什麼東西都能五分鐘瞭解個大概。

    和朱精武又聊了一會兒,邱成彤定下回國給恩師探病的日程,便結束了聊天。心血來潮的邱成彤數學家的性情發作,翻出電話本,給他認識的一個圈子內的業餘數學家去了個電話。諮詢一下他對於這方面的看法。

    「喂?傑夫。最近我發現了一個中國人寫的輸入法……對,就是輸入法;功能當然沒什麼出奇。不過試了一下,看了周邊一些人的反饋,這東西好像會越變越準。和你去年跟我聊到的那篇綜述展望上的情形差不多。所以來問問看,你有沒有關注到那東西?什麼?因為你不用中文,所以沒注意到?那你最好關注一下,我估計對你有用。」

    ……

    顧莫傑三人在香港科技大學玩了半天,回來便和費莉蘿幾個掃貨妹子會和了。顧莫傑自己也沒覺得他做了什麼事情,無非就是多混熟了幾個新朋友而已。

    陸文君有了全套得體的行頭,晚上回酒店換好。後面兩天的旅程便很是風光,把港澳的名勝所在好好玩了一圈。可惜04年的香港還沒造迪斯尼,不然他們還能多耽擱兩天。

    最後一天,到了該回國的當口,顧莫傑鄭重其事,又陪著購物了一天,該買的電子產品,都翻新了一遍,顧莫傑自己也重新買了個三星的CDMA手機,把一年半前的SCH-319淘汰了。他需要用CDMA手機作為初音娘和電腦的連接渠道,有時候也要用手機幫助初音娘接入外網,所以這玩意兒的錢是不能省的,能夠優化一些性能便多優化一些。有些最新款的倒不是顧莫傑非要省錢、在外頭買,實在是國內沒有最新的。

    至於港版機的入網許可證和MEID問題,顧莫傑回國自有辦法解決。

    顧莫傑買了一些電子產品,最後還在費莉蘿的拉扯下買了塊表,將來商務場合戴戴;剩下的時間,便是陪陸文君他們逛珠寶店了。

    顧莫傑掏了十五萬,給陸文君買了顆八箭八星的三克拉鑽戒,不得不說04年的鑽石著實便宜,港市上1克拉的八星八箭、色澤頂級的,也才兩萬四而已,放到十年後,這個價錢起碼翻三倍。

    給費莉蘿的東西,便不得不低調一些了,無非是手鏈等項,顧莫傑雖然不吝惜錢財,花費不在陸文君之下,卻也不好露出行跡。在他心中,或許覺得給費莉蘿多花一點錢,能夠彌補一點虧欠感吧。

    放鬆的日子總是很快,顧莫傑卻不知道,在他享受假期的同時,國內,即將有對他感興趣的人找上門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41
第六十章 知己知彼

     顧莫傑這一趟出門,便是十幾天之久,在港澳一通烈火烹油的瘋玩了之後,緊接著是數日與世隔絕的寧靜之旅。

    數輪海上日出日落,乍暖還寒的寒暑交替,以及海水由青墨色轉為黃綠的膽汁色。

    游輪上的日子,總是會給人一種穿越時空的錯覺;景色,每天都是這些景色,四野都是蒼莽的大海,但是往往前一天還是寒冬的感覺,第二天一醒來或許就回到了深秋,再過一天又到了仲夏。而這一切,實則只是乘風破浪之間,海船所處的緯度和海域深淺的變化,所帶來的錯覺,讓人覺得似乎每一天都有一週的時空感。

    歐美遊客,但凡喜歡郵輪游的,都知道一句箴言:如果你沒結婚,去參加一趟長途的郵輪游,說不定下船就要結婚了。如果你已婚了,厭倦了,也可以去一次,說不定下船你就想離婚了。

    從明州港的游輪碼頭下船的時候,寒假都已經結束了兩三天了,若不是大學生請假蹺課方便,還真不敢這麼瘋玩;顧莫傑緊繃許久的心靈也得到了不少淨化。雖然在船上的日子他每天不過是觀景清談、K歌奏樂,對陸文君依然以禮相待,但是僅僅五六天帶來的相知昇華,就抵得上平素忙忙碌碌時數月的沉澱吧。

    費莉蘿的心態,也從最初被顧莫傑看破心思時的躁動求變,漸漸平息下來。這段旅途讓她看明白了很多細節: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非常瞭解顧莫傑了,誰知顧莫傑身上還有這麼多的秘密。這麼多需要如同醇酒一樣慢慢品鑑的才華。需要她慢慢體悟。她落後於陸文君的地方還有很多,既然如此,她有什麼資格著急求破呢?

    ……

    船上下來的時候,另一件讓顧莫傑產生「山中方七日」錯覺的小事兒,是他的手機噼裡啪啦響了好久。海上沒有基站信號,他也沒有衛星電話,從沖繩那霸港返航時開始。他的手機就安靜了兩天,直到此刻,才一股腦兒塞進來。

    表哥周立新給他發了好多條短信,看上去很緊急,說是有幾個洋人找到了他那裡,有事兒找顧莫傑談。短信裡沒說具體是什麼事情,應該是對方沒有告訴周立新,一定要見到顧莫傑本人才肯當面說。

    顧莫傑馬上給周立新回了個電話。電話接通,周立新也不問他討要旅遊的禮物。也不問好,直接劈頭就說:「你倒好,出去爽了這麼多天。有兩個加拿大人前天就打電話到公司裡來,說有些事情想約見你談一談,也不肯說具體的事兒。我不好幫你拿主意,只是問了問他們的身份。是多倫多大學的——你什麼時候認識了這一票外國人了?」

    顧莫傑也是不解。愣了一下:「多倫多大學?從來沒接觸過,怎麼會找到我?」

    「算了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就好。那幾個人前天就打電話過來的,昨天下午飛到滬江,就來公司拜訪了,聽說直接從浦東機場打車到本市的,我給擋回去了。明天還會來,你自己準備準備。」

    顧莫傑掛了電話,心中依然沒什麼底,這事兒來得太突然了。他揣摩了一番現有的信息。覺得那兩個加拿大人應該挺著急。不然的話,以北美東海岸飛到滬江市的航班航程來算,起碼需要十四個小時,如果不是急事,對方不可能一下飛機都不在滬江休息、就直奔錢塘。

    那可是直越太平洋的航班,以波音747的航程,還得在洛杉磯或者東京加個油才能飛到呢。

    費莉蘿最警覺,聽了顧莫傑接的電話,馬上從旅遊的閒散狀態中恢復過來,略微警惕地問了一句:「有外國客戶找你?剛才聽你提到了多倫多大學,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談?要我幫你麼?」

    「還不知道呢,不急,明天才來公司,我先回家,好好休息一晚。」

    一行人也懶得再等長途大巴,直接在明州包了個車,趕回錢塘。晚上回到家裡,顧莫傑只是和父母打了招呼報了平安,就把自己鎖在屋裡,開始上網查資料,連旅遊帶回來的禮品都沒來得及拆,更別說給父母分送了。

    他先查了多倫多大學的一些信息,對這所大學的主要強勢專業進行了分析,試圖以此為突破先推測一下來人的身份和來意。

    沒有查之前,顧莫傑武斷地揣測多倫多大學應該是一所計算機強校,因此才有可能和他的業務產生交集。但是查完才發現他的推測有誤,多倫多的強項是微電子和生物醫藥;

    不過這所大學實力還是很強的,在加拿大國內屬於執牛耳的水準,論科研實力,也可以算是「新常青藤盟校」的級別。

    眾所周知,米國東北部有八所名校,世稱常青藤盟校,就是哈佛、耶魯、普林斯頓、哥倫比亞那些,學術實力無需贅述。但是近年來又有一個說法,評出了25所「新常青藤盟校」,據說學術實力也不遑多讓。

    千萬別以為米國人的「新常青藤盟校」和魯迅先生說的「十景病」一般:覺得西湖十景還不夠圈錢,就再弄個新西湖十景狗尾續貂。人家的新常青藤盟校是實打實的實力,而且評定理由也很充分:

    當年定義「常青藤盟校」這個圈子時,有一個潛規則,那就是只允許私立大學入圍,八大名校,都不是國立或者州立的。但是好學校不可能都是私立的,尤其是「常青藤盟校」這個概念漸漸有了「全球最牛的一批學校」這個光環後,僅僅因為別的學校的官方出身,就將其排斥在最頂級大學的圈子之外,顯然是不合適的。所以,才有了25所新盟校的圈子。

    多倫多大學的檔次,便是這個圈子裡的。人家在北美大學圈子裡面,每年的SCI論文總引用因子數,始終是保持在前五名的。

    從多倫多大學往南幾十公里,安大略湖對岸,還有另一所大學,便是紐約州立大學的布法羅校區,那是百度李老闆的母校。

    ……

    瀏覽了所能找到的公開信息之後,顧莫傑倒也不敢對明天的來客再有小覷,然而揣摩對方來意方面,卻始終沒有得到突破。

    顧莫傑洗了把臉,醒醒神,決定還是調出初音娘,利用初音娘的智能檢索能力,幫他從網絡上搜出更多蛛絲馬跡。

    他把三星手機通過數據線插上電腦,然後按了一下自己的鏡框,激活了初音娘,說道:「幫我自動篩選網上所有可以查到的公開信息中、關於多倫多大學最新學術動向的內容。和計算機、網絡技術這些有點兒相關、擦邊的都行。」

    「明白。」初音娘乾脆地答應了一聲,然後顧莫傑的筆記本就如同中了烈性木馬一樣,瀏覽器窗口噼裡啪啦地跳。過了一陣子,才漸漸安靜下來,收藏夾裡居然添加了幾百個記錄——初音娘當然也可以控制顧莫傑的筆記本,把這些鏈接都直接打開,但是估計顧莫傑的筆記本性能扛不住,會爆掉。

    「還是太多了,把硬件相關的部分去掉,我只看最核心的。」

    如是在顧莫傑的語音指揮下篩檢了數輪,結果精確到了五十個頁面以內,顧莫傑一條一條地瀏覽起來,在他看得快睡著的時候,一條相對隱秘的暗網新聞引起了他的關注。

    暗網,是不能通過超鏈接訪問的,需要通過動態網頁技術才能訪問打開。說的通俗一點,這種網頁是不可以通過幾個好友之間通過在貼吧或者QQ上「貼個傳送門」就訪問到的。如果不是初音娘的強大動態檢索能力,顧莫傑要想看到這個網頁,還得找些專業人士搭把手。

    「傑夫辛頓教授提出的人工智能相關算法課題,已通過CIFAR(加拿大先進項目研究所)預算初審,如無意外,預期一個月內可得到首批撥款。」

    「傑夫辛頓教授簡歷:原就讀於劍橋大學心理學系,獲心理學博士學位、常年從事人工神經網絡對人腦運作方式的模擬研究工作……1984年起,兼修計算機算法與應用數學領域,後成功開發『反向傳播算法神經網絡模型』……」

    廟算者勝,顧莫傑可不想打無準備之仗。看完所有網頁,顧莫傑並沒有再找到多倫多大學裡有任何別的嫌疑人有可能對他產生興趣。

    「初音輸入法,和他的研究,有什麼關係?初音輸入法雖然也有一定的自我學習、自我進化的能力,可是和他的研究毫不搭邊才對。可惜我看不懂他的那些研究,不然肯定能找到更多答案。」

    顧莫傑和衣而躺,在那裡冥想,卻不能有所得,很快就沉沉睡去,連檯燈都沒關。

    次日一早,日上三竿,顧莫傑卻是被周立新的電話鈴聲吵醒。

    那兩個加拿大人要去公司拜訪他,已經預約了時間了。

    顧莫傑看了一眼費莉蘿剛剛在香港給他買的表,想起昨晚旅途回來都沒沖澡就和衣而睡了,趕緊手忙腳亂衝了個澡,收拾了一番形象。

    然後他一邊給費莉蘿也去了個電話,讓她也去公司;一邊把還沒拆封的阿瑪尼西服拿出來,穿戴起來。

    幾乎不穿西服的顧莫傑,很快面臨了一個大問題,不得不敲開母親的臥室門,探頭探腦地問:「媽,你知道領帶怎麼打不?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41
第六十一章 我對你的條件沒興趣

     一個小時之後,初音網絡科技公司的辦公區。

    直到加拿大人來赴約之前的最後一刻,顧莫傑還在糾結一個問題:他發現,他的公司居然沒有一間私密的會議室。

    平時和員工之間談點事情,或者頭腦風暴一下,都是在休息區的沙發和咖啡機旁邊完成的。而這種場合,顯然不適合作為會見密談的地方。

    別看顧莫傑有千萬家產,這點錢,做點兒互聯網生意或許可以撐起這片天空的某一個角落,但是放到房地產界那就是一粒塵埃了。僅僅多租幾間寫字樓,長遠開支就足夠顧莫傑現金流出現大問題。

    創業維艱。

    顧莫傑最後的解決方案是: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接見那兩個加拿大人;至於他的辦公室同時又扮演了服務器機房角色這個問題,他想到了一個臨時解決辦法。那就是去隔壁公司借了兩個中式的裝飾屏風,圍擋在那幾個服務器櫃前頭。

    十點整,兩位訪客按照預約的時間如期而至。

    見到人的時候,顧莫傑楞了一下,因為他發現來者並不都是高鼻深目的洋人。

    這兩人一個四十來歲,灰色的波浪頭髮,深深的鷹鉤鼻,明顯是猶太人。另一個膚色雖然白皙,卻五官含蓄,是實打實的黃種人,說不定就是華裔,不到三十歲。

    顧莫傑很奇怪,為什麼周立新電話通知他的時候,居然沒給他介紹這個情況。早知道對方帶了華裔。那定然是會說中文的了。顧莫傑也沒必要帶著費莉蘿在身邊,借重費莉蘿的口語了。

    顧莫傑本人的英文水平比普通大學生牛逼一些,卻還沒到和洋人直接流暢溝通的程度;費莉蘿卻是混律所的,學英語很刻苦,等閒商務交流絕無問題。

    「歡迎來到中國,不知道幾位前來,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們的。」

    賓主坐定。開場白是顧莫傑自己說的,這幾句簡單的英語,他還用不到人翻譯。費莉蘿只是含蓄地坐在他辦公桌側面,一副助理的姿態。

    猶太人對顧莫傑的英語口語有些意外,但是並沒有接話,只是給那個年輕華裔使了個眼色,由華裔開口,用中文和顧莫傑溝通。

    「顧先生真是年輕有為,來到中國之前。我們真的沒有想到我們即將拜訪的客人會這麼年輕,非常感謝您能抽空和我們面談。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們是多倫多大學計算機與應用數學學院的,這位是我的導師優素福.班吉爾教授;我叫嚴磊,博士在讀,您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阿列克謝。」

    優素福是典型的猶太名,嚴磊提到這個姓的時候。依然還是用貼近希伯來語的發音讀的。從這一個詞的發音裡頭。顧莫傑就可以聽出嚴磊肯定是在加拿大土生土長的華裔。因為凡是半路出國的中國人,發音習慣很難做到這樣,往往會把「優素福」這個猶太音和俄化音「約瑟夫」混同。

    嚴磊自我介紹的當口,費莉蘿倒了龍井,放在二人手邊的茶几上;顧莫傑做了個請的守勢,微微頷首:「班吉爾教授,嚴先生,很高興認識你們。能直接說說你們的來意麼,我這個人好奇心比較重,也不太喜歡虛禮客套。」

    嚴磊和班吉爾教授對視了一眼。還是班吉爾教授開口了,說的自然是英語,語速很快。嚴磊落後半句話,在那裡翻譯。

    不過嚴磊倒是多此一舉了,因為顧莫傑根本不需要他翻譯,顧莫傑本就可以聽懂大半,加上他把初音娘偽裝在他的眼鏡框上,完全可以靠初音娘為他實時翻譯作為輔助。初音娘本體的英語翻譯能力,又遠超顧莫傑放到網上去的那個「初音翻譯」軟件,等閒口語同步翻譯毫無問題。

    班吉爾教授的大意,居然是垂詢顧莫傑,有沒有在國際一線學術期刊上發表論文的興趣。

    顧莫傑設想過無數種對方來意的可能性,偏偏沒想到過這種。

    「您能夠說具體一些麼?我……不太明白。你們萬里迢迢趕來中國,是希望幫助我發表論文?」

    費莉蘿也是聽得毫無頭緒,她是文科生,論文就是混文憑的,如今大三,也沒有接觸過,在旁邊一句話也插不上嘴。

    嚴磊侷促地微笑了一下,似乎在掩飾情緒,醞釀好措辭之後,給了顧莫傑一個詳細的解釋。

    「是這樣的,班吉爾教授的意思,是希望您可以加入到我們的一個課題裡面,做一些不需要您付出什麼額外花費的輔助工作,然後在幾篇我們即將要發表的論文裡面,署一個末位的名——您最近投入市場的兩款軟件,分別叫做初音輸入法和初音翻譯的,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我們發現這些軟件背後利用了一種值得研究的新式卷積神經網絡設計思想,和我們的一貫研究工作非常契合,因此非常誠懇地希望您能夠加入我們。我實話和您說了吧,那組即將發表的論文,也不是班吉爾教授主導的,是我們院長傑夫辛頓教授主導的研究,足以發表在SCI影響因子30以上的刊物上,這是對你也有好處的事情。」

    如果不是前一天晚上顧莫傑有反覆做功課,顧莫傑今天肯定沒法理解嚴磊這番天馬行空的話,說不定還會被唬住。對方飛到中國來,卻不提前預約說明來意,非要第一時間擺放,顯然也是不希望給顧莫傑太多時間想清楚前因後果,想先給顧莫傑忽悠安利一個第一印象。

    眼下,雖然顧莫傑依然沒能全懂對方的邏輯和動機,好歹他可以確認一點:自己對那幾個加拿大人很重要,他可以拿捏一下條件。先穩住對方。

    「不好意思。嚴先生我想你有些誤會——我只是一個本科生,而且還不是學計算機的,是學法律的。據我所知,我只要大四年級隨便糊弄一篇畢業設計就能拿到學位了,哪怕這篇論文沒能在任何期刊上發表,也無所謂;只要交給導師就行了。我本質上是一個商人,學術界的虛名我就不要了。非常抱歉讓你們失望了,但是你們說的事情我真的沒興趣。」

    初音網絡科技不是上市公司,只是一傢俬人的小公司,所以其背後的股權和各項技術權利的所有關係是隱蔽在幕後的,嚴磊和班吉爾教授在來華之前根本查不到足夠資料。相比之下,這樁事情裡頭,多倫多大學的人在明處,顧莫傑在暗處。

    顧莫傑還是一個本科在校生,甚至不是理科生。這兩點,二人都是到了中國之後,才慢慢查訪出來的。

    不得不說,顧莫傑如今的身份,確實讓嚴磊有些束手無策的錯覺:在他們飛過太平洋之前,他們滿擬會在中國遇到一個學究。或者至少是一個對於在學術圈裡的名氣有所追求的人。

    沒想到。顧莫傑雖然是初音輸入法這幾個軟件的編寫人,但是偏偏沒有一絲學者氣息,對於在學術界出名也是毫無興趣。

    嚴磊有些冷汗,急著解釋了一句:「顧先生別急。您也說了您還是在校生,或許您那學位並不需要這篇論文,但是只要您加入到了我們的課題中去,對您將來在聲望方面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您也會因此在學校裡得到更多優勢。可能您還不瞭解SCI影響因子30級別的期刊是什麼概念吧。我們的論文會投放給《IEEE交互模式分析與機器智能》(IEEE-TRANSACTION ON PATTERN ANA**IS AND MACHINE INTELLIGENCE),那可是很牛的期刊……」

    「對不起,再牛的期刊我也沒興趣。我只是一個商人。」顧莫傑打斷了嚴磊的話。轉念一想,反問道,「你們為什麼非要拉著我入夥,難道你們需要侵權使用我的軟件的某些利益不成?」

    嚴磊急了,趕緊撇清這個嫌疑,班吉爾教授也在那裡嘰裡呱啦地說開了,一時如同菜市場一樣鬧騰。

    「顧先生您誤會了,加拿大也是法治國家,我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你的軟件著作權是已經註冊好了的,誰也拿不走。如果僅僅是從功能領域模仿你的設計思想、另行編寫一款軟件的話,只要沒有直接剽竊您的源代碼,也算不上侵權吧?

    何況我們只是做學術研究的,這件事情背後沒有任何商業利益。一篇論文的署名,又沒有經濟領域的法律效力,既不可能從你這裡拿走什麼著作權,也不可能拿走任何別的經濟利益,只是從學術領域給了您一個肯定——除非您打算和我們做學術競爭,否則這種事情上我們不可能和您有任何利益衝突。」

    學術競爭,嚴磊是不得已才提到這個詞的。因為如果他們有侵害顧莫傑利益的可能性的話,學術競爭就是那唯一的可能性。如果今天顧莫傑是一個搞計算機算法研究的大學教授,要和傑夫辛頓以及優素福班吉爾做學術競爭、爭當某個領域泰斗的話,那麼傑夫辛頓讓手下人來做的事情,無疑是侵害了顧莫傑。

    但如果顧莫傑真是那樣的教授,他根本見都不會見這兩個加拿大人。

    嚴磊原本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想說出這個詞,提醒到顧莫傑的。而此刻他之所以說了出來,無非是基於一個判斷:

    顧莫傑此前的表現,實在是太像一個純粹的商人了,他在學術圈子這個方向上,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野心和**。

    「學術競爭?」這個詞果然提醒了顧莫傑,讓他沉默了下來,腦中飛快地盤算著,「看來,對方不太可能是從我這裡求利,而是應該試圖讓我協助他求名了。可惜他們的研究內容我不太懂,眼下沒法判斷。不過倒是不急於把話說死了……」

    如此一想,顧莫傑換了個相對和顏悅色的表情:「你們今天說的東西太專業了,我不是做學術的,沒法馬上做出判斷。你們能夠把你們希望我參加的學術課題的相關資料給我一份麼?簡介概述的也行,我需要幾天時間考慮。」

    嚴磊和班吉爾教授對視了一眼,無奈地聳聳肩。今天這事兒沒做成,只能怪他們情報工作沒做充分,誰讓他們偏偏撞上了顧莫傑這麼一個對於在學界成名毫無興趣的主兒呢,他們原先預想的籌碼,都成了媚眼拋給瞎子看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41
第六十二章 一個小時一個價

     開學已經過去兩週了。

    當然,對於顧莫傑來說,其實只有一週。因為開學的第一週,他還處在藉故請假、旅遊瀟灑的狀態下呢。

    見了顧莫傑開學就請假的陣仗,室友徐慶慧、章釗等人,以及班上一些和顧莫傑關係好的同學,卻是習以為常了。他們甚至還私下裡打賭:「就算顧莫傑回校了,肯定還是會繼續以蹺課狂魔的姿態出現;沒看他上學期就因為蹺課,蹺成了班上唯一一個連法律史學都掛科的人了麼……」

    可惜,這一次大家又失算了,顧莫傑就是這麼一個不按常理出牌,根本沒法琢磨的人。

    顧莫傑不來則以,一回到學校,便是一副勵精圖治的優等生姿態。開學第二周的課,一節不落全部去上了;那架勢著實讓人看著納罕,還以為他受了什麼刺激呢。

    這天已經是週五下午,上大課的大教室裡,講台上是一個三十歲光景的美女老師在那裡揮灑自如,台下是一群合計著週末該去哪兒玩的、早已無心學習的同學。

    徐慶慧原本也算寢室裡比較好學的了,到了這個點兒心思也早都飛走了,反而是顧莫傑一直在後排正襟危坐,一點兒東張西望的樣子都沒顯現出來。

    美女老師講的內容,是《行政法與行政訴訟法》,雖然比法律史學重要一些,但是如果將來不是準備吃「民告官」官司這碗飯的律師,這門課也是不怎麼用得上的。只能說是讓人增強一些確權明責的思維模式吧。

    這種重要性程度中等偏下的大課。顧莫傑都聽得這麼認真,實在是不正常。

    徐慶慧忍不住好奇心,往邊上挪了一個位子,湊到顧莫傑身邊,那肘子捅了一捅顧莫傑:「嘿,傑哥,最近怎麼了?寒假旅遊的時候。被女朋友甩了?」

    顧莫傑茫然抬頭,完全不明白徐慶慧在說什麼:「說啥呢?」

    徐慶慧一臉「我懂的」的賊笑,壓低了聲音賣弄:「我只見過被妹子甩了的人,才會這麼用功讀書。」

    顧莫傑愕然,覺得有些好笑,原來表現得好學,有時候都會讓人覺得彆扭。

    他並沒有準備解釋,然而徐慶慧卻不打算放過他,拿眼睛往顧莫傑桌面上和抽屜裡一瞅。終於發現了異常。

    徐慶慧「唰」地一下,趁顧莫傑不備,從顧莫傑的行政法學課本底下,抽出一疊打印件,居然還有一本論文期刊,英文的。徐慶慧完全看不懂。只知道期刊的名字是《IEEE》然後跟一大串後綴。

    「我說你這麼用功呢!原來這幾天都是在看不相干的東西。這啥玩意兒,你看得懂?」

    「你管我看不看得懂。」顧莫傑一把把東西扯回來,自己自顧自看起來。自始至終,兩人都是壓著聲音竊竊私語,在週五下午原本就有些嘈雜的課堂上,倒不虞被老師發現。

    ……

    沒錯,自從上週末接見了那兩個加拿大人之後,顧莫傑一整週都在看論文,瞭解傑夫辛頓教授此前的一些學術研究成果。

    反正看學術期刊之類的東西,在哪兒看都是看。那麼。坐到教室裡掛羊頭賣狗肉一下,給老師一個面子,也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顧莫傑並不是天才,只是那種淵博的通才,無論學什麼東西,入門都特別快。一週的時間,固然不可能發展出什麼原發性的創建心得,卻好歹足以讓他對某一個領域目前有哪些前人成果、前沿研究方向是如何的,產生一個梗概系統的認識。

    不得不說,傑夫辛頓教授的那些研究都是很有料的。有一些算法的理論思想和假設,讓顧莫傑深有感觸,而且非常親切。

    看著這些東西的時候,顧莫傑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此前他自己在「自我學習改良型軟件」的編寫領域,就已經按照傑夫辛頓的某些思想在實施了。只不過顧莫傑沒有搞過理論研究,所以沒法把那些一般性的規律歸納出來。

    說的通俗一些,原先的顧莫傑,就好像一個匠人,他能夠把東西加工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但是卻沒法像讀書人那樣總結出設計階段的一些普遍原則。

    前者是經驗,後者是科學。原先的顧莫傑,在編程領域的一些心得,在軟件頂層架構方面的認識,只能算是經驗,上升不到科學的高度,被傑夫辛頓的學術體系一淬煉,頓時有種融會貫通的明悟。

    他阻止了徐慶慧的打擾,一個人繼續靜靜地看著。距離下課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光景,手機卻突然震動了起來。

    自從決定來上課,他就把手機調節到了震動模式,這點公德心還是有的。號碼是費莉蘿的,顧莫傑貓著腰從後門溜出教室,才接起來。

    費莉蘿的聲音很急切:「阿傑,我快拖不住那兩個加拿大人了!你都讓他們等了一星期了!他們急著要答覆,你到底是答不答應在他們的論文課題上聯署?好歹給個准信啊。」

    顧莫傑也有些無奈,安撫費莉蘿道:

    「這事兒急不得,我總覺得他們別有所圖,不僅僅是一篇論文的事情。雖然眼下我已經斷定他們不可能損害我的利益,但是這件事情裡頭,他們的得利肯定比我原先想像的要多得多,我要再設法榨出一點兒優待條件來,所以一定要吃透他們原先的成果,才好判斷這個成果的檔次和級別。

    再說我不是說了,讓你安排他們去旅遊幾天、費用我全報麼,這個錢你千萬別給我省。。難道老外都是這麼廉潔奉公的?萬里迢迢飛到中國來談學術,連趁機『會務考察』一番都不要?」

    費莉蘿氣不打一處來。連珠炮一樣憋出一串清單。看來這幾天也是怨念頗深了:「還玩?烏鎮、周莊、千島湖、天目山……周邊半天車程之內的旅遊景點都請他們玩遍了,他們買的紀念品都已經超過航班託運的限重了,還能怎麼玩?我可要被你折騰死了。你知不知道那個加拿大華裔的自我優越感有多強?和他說話有多難受?」

    顧莫傑那無所謂的語氣終於被打破了,聲音變得嚴峻起來:「怎麼?你被他佔便宜了?那就算了,這事兒我馬上給他答覆吧。錢財名利都是身外之物……」

    「噗哧——你想哪兒去了,算你有良心,知道關心我。罷了。再為你試試看拖一拖吧。不過我看那倆加拿大人是真急了。今天讓我約你,我說你不在本事,飛到深市去談生意了,飛機上打不通,讓他們再等最後一天。

    那個班吉爾教授隨後給國內打了個電話,然後回頭告訴我說,只要聯繫上你了,就轉告你,他們願意出五十萬美元。換取你在他們即將發表的那組論文上聯署,並且附簽一個聲明。我一會兒頂不住壓力,就會把你的號碼給他們,你記得及時關機,或者換個號碼。」

    顧莫傑震驚了:「五十萬美元?就換我聯署一個名字?這背後得多大的利益?看來拖他們一拖果然是對的。你想辦法吧,什麼手段都可以。多少開銷我都給你報。我只要最後一天時間。我估計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學界新動向了,才讓他們這麼急。」

    顧莫傑掛了電話,然後馬上關機,進入隱身狀態,偽裝成坐飛機別人聯繫不上的樣子。他也顧不得再回教室拿書包,徑直就跑回家裡,上網查資料——寢室裡不夠隱秘,去公司,他又怕被不死心的加拿大人堵門口穿幫。

    一回到家,顧莫傑打開電腦。收了一遍郵件,沒什麼新動向,又換了別的手機給盛偉打了個電話。

    自從上週加拿大人找上門之後,顧莫傑就馬上找到了盛偉,讓盛偉幫他辦一點兒查資料的事情,主要是針對加拿大人提到過的那幾個《IEEE》前綴的計算機與人工智能領域期刊的動向。盛偉作為一個黑客,在網上找一些密級不算太高的蛛絲馬跡,還是很勝任的。

    「喂,師兄,今天有沒有那幾家期刊的新情況?」

    電話另一頭的盛偉聲音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剛弄到你要的那兩家期刊下個月底即將發佈的內部版初稿,正想郵件發給你呢。」

    「因為今天有人急不可待給我直接開價了,許了我好多錢。我想肯定是有事情要發生了。」

    「靠!你小子牛了啊。你不是生意人麼,怎麼和那些混職稱的學究混一起了。」

    「這事兒說來話長,你趕緊把東西發給我。」

    兩分鐘後,顧莫傑從郵箱裡下載到了盛偉給他弄到的《IEEE》幾個期刊的未定稿。

    SCI層面的期刊,可不是等閒的紙媒雜質,投了稿馬上就可以登的。等閒一篇論文,哪怕不要大修,只是略微處理一下,也要三個月才能發表、見諸紙面。畢竟評審人的交叉審核很多都是國際間的,耗時不少。

    即使是一次性通過的大神,最少也要將近兩個月才能刊登出來。盛偉幫顧莫傑搞到的這份還沒有公佈的內部初稿,要4月底才會刊發,內容還有可能變動。而現在才3月初,如果是前一個月月底發給期刊社的論文,如果作者招牌足夠大牛,最快也就是在這一本上面出現了。

    顧莫傑懷著忐忑瀏覽了一遍名錄,赫然發現了「多倫多大學、傑夫辛頓教授」為通訊作者的一篇大論文。

    顧莫傑趕緊略讀了一番。看類型,這篇論文講的是人工智能領域成果現狀的綜述、與未來發展方向的展望。學術細節顧莫傑還沒來得及看清。

    顧莫傑的第一印象是,這個課題選得很宏大。

    這樣的貨色沒有一定的學界地位,是沒有資格碰的。

    哪怕是頂級大牛,這樣的論文也是不可能單獨發這麼一篇、然後就偃旗息鼓的。因為展望類的東西,很多是科學推測、假設,往往沒法論證得很嚴密。拋出這麼一個梗概之後,後續必須馬上祭出一組組合拳,才能奠定自己的地位。否則的話,學術領域的競爭對手不說和方舟子那麼瘋狗,好歹也會如鯊魚見血一樣撲上來撕咬。

    說不定作者既有的江湖地位,都會因為猜想的不夠嚴密,而遭到反噬受損。

    畢竟,在學術界,出名最快的方式是什麼?那就是抓住頂級大牛論文當中的一個漏洞,然後駁倒,踩著大神的肩膀上位。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傑夫辛頓這麼著急?急切到甘願在沒有萬全準備的時候,就先把綜述展望拋出來?

    下載完盛偉郵件的附件,顧莫傑原本準備順手關掉郵箱頁面。然而,他鬼使神差地多點了一下瀏覽器的「刷新」鍵,一封兩分鐘前剛剛發來的郵件,便被刷新出來了。

    顧莫傑瞅了一眼,是費莉蘿發來的。應該是自己手機關機後,費莉蘿改用郵件聯繫自己了。

    郵件只有一句話:「我把你的手機號給加拿大人了,他們打不通;就告訴我,加價到100萬美元,限時明天答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41
第六十三章 人家追求的是永垂不朽

     04年的人民幣,還沒開始進入升值通道。100萬美元,實打實便是750萬人民幣。

    這麼大一筆錢,還僅僅是買方的主動開價,沒有經過討價還價階段的哄抬。而這個報價所要換取的,只是顧莫傑在一串論文上聯署,怎麼看,都有些太不可思議。

    懷著這種不可思議,顧莫傑更加重視地細讀了一遍傑夫辛頓教授下個月即將發表出來的這篇大綜述。

    有些內容,顧莫傑此前一週的零散閱讀當中已經涉獵過,此刻只是覺得更加融會貫通了。還有一些內容,則是發其所未想,頗有點兒振聾發聵的意味。

    看了兩個小時,顧莫傑的腦海中升騰起一股詭異的思維逆流,就好像一個練習絕頂內功的武林高手,在打通任督二脈之前,在走火入魔的邊緣掙扎。

    或許這麼說有些太玄幻,但是顧莫傑卻不陌生,因為他重生之後,曾經經歷過一次這種體驗。

    那是在一年前,他第一次飛去京城、為當時他編寫的「萬能輸入法」洽談百度關鍵詞競價排名事務的時候。因為機緣巧合,得到了百度李老闆的興趣,和李老闆面談了半個下午。

    正是在和百度李老闆的那次談話中,顧莫傑被李老闆的話點醒,腦海中突然竄起一段認知:未來一兩年之內,國內的殺毒軟件市場或許會出現大洗牌,以徹底免費為突破模式的新產品,有可能橫掃這個市場。

    從百度回來之後。顧莫傑通過和初音娘的溝通。確認了這種情況的含義:這是一種量子記憶碎片的重構。也就是說,原本在顧莫傑重生的那一刻,因為某些「未來的歷史」被蝴蝶效應摧毀了,不再是必然,所以那一部分記憶在他重生的時候被擦除了。但是一旦這些歷史發生所需的全部條件重新被滿足,這些事情重新變成未來的必然、確然性存在,那麼這部分記憶有可能重新融會貫通。

    此刻顧莫傑腦中的激盪感受。和一年前在百度那一次如出一轍。只不過那一次的藥引子,是李老闆的當頭棒喝點醒,這一次的藥引子,是傑夫辛頓教授的論文。

    顧莫傑腦中的驚濤巨浪平息下來後,他只覺得渾身大汗淋漓,但是腦海裡卻清澈地留下了三個字:雲計算。

    再回頭去看傑夫辛頓的論文,顧莫傑突然覺得駕輕就熟了不少。很多前世曾經學到過的理念,重新從碎片化的狀態組合了起來。對於傑夫辛頓試圖做出的那個展望,顧莫傑心中甚至比傑夫辛頓本人還要更瞭解。

    顧莫傑覺得自己可以用幾句話概括傑夫辛頓所設想的未來人工智能發展方向。

    在傑夫辛頓的學說出現以前。人類一直相信,未來人工智能的實現手段,會是五十多年前阿蘭圖靈提出過的那種模型——人類造出來的計算機越來越強大,最後發展出一台超級終端,這台終端可以理解人類的一切語言,感知和人類一樣敏銳的視覺、聽覺。並且可以和人類一樣「理解」圖片和音符的含義。

    這種誤入歧途的信念。在1997年IBM公司製造出「深藍」、並且用「深藍」擊敗當時的國際象棋世界冠軍卡斯帕洛夫時,發展到了頂峰:看,電腦已經會真正的思考了,造出擁有人工智能的機器還會遠麼?

    一片樂觀之中,傑夫辛頓恰好是那個保持了冷靜的人,他對這個問題的設想恰好相反。

    傑夫辛頓一直覺得,雖然超級終端也有可能最終像人類一樣「能夠真正理解萬物」,但是那太遙遠了,目前的硬件水平,起碼再發展幾十年。才有可能到那種地步。

    在此之前,人類應該有更好的捷徑,通過把無數不夠先進的單一計算機終端,用一張網絡連接起來,讓每一個節點犯的錯誤能夠被其他節點所借鑑,讓計算機的自我學習和進化不僅限於總結自身犯過的錯誤,而是拓展到「總結一切同類曾經犯過的錯誤」。那麼,人類就有可能提前幾十年,在硬件還不是特別強大的時候,就提前享受人工智能帶來的好處。

    這種設想中提到的網絡拓撲模型,最初被稱為「卷積神經網絡」,為了實現「卷積神經網絡」的不斷優化學習,需要一系列對處理結果的網際反饋算法,那一系列算法集合,被稱為「深度學習算法」。

    傑夫辛頓就是一個在「卷積神經網絡」研究領域處於全人類學術地位前五名的超級大牛,而具體到「深度學習算法」的研究方向上,他是不折不扣的世界第一。

    如此描述,或許有些枯燥。但是後世之人,如果從結果逆推往回看,就可以發現這一指導思想有多麼偉大:

    自從傑夫辛頓總結歸納出了完整的「深度學習算法」理論之後,僅僅一年之內,谷歌公司成功研發出了「圖片搜索引擎」,讓搜索引擎從此不再僅限於搜索鏈接當中的文字,而是可以搜索一張圖片——因為谷歌的搜索引擎使用了深度學習算法的思想,讓電腦也學會了「如何讀懂一張圖片的意思」。

    同樣,當時還在成長期的FACEBOOK公司,通過借鑑傑夫辛頓的思想,發明了人臉識別技術。從此以後,在FACEBOOK空間上上傳的照片,一旦被閱讀者點擊臉部部位,就可以跳出人的名字來。而且只要用戶在某一張照片上定義了某一張臉的名字,那麼在同一用戶上傳的其他照片中,只要出現了同一個人,哪怕化妝和表情略有不同,FACEBOOK也能識別出來。

    這個技術在兩三年後,傳入了中國。只不過國人沒法使用FACEBOOK。所以大多數人最初見到這項神奇的技術時,是在QQ空間或者校內網、人人網之類的地方看到的。

    搜狗公司,因為借助這個算法的指導思想,發明出了能夠自我進化的「搜狗輸入法」……不過本時空,顯然沒有搜狗什麼事兒了,因為顧莫傑已經捷足先登。

    一切在「模糊處理」、「機器深度理解」領域的科技創新,最初的火種。都來源於傑夫辛頓的學術理論。

    而這些東西,後世又經過數年的醞釀生長,最終形成了一個時髦的概念,叫做雲計算。

    ……

    那些後世的具體例子,顧莫傑自然已經不記得了,可是被提煉出來的思想神髓,從來沒有那麼清晰明澈過。

    把這一切徹底貫通之後,顧莫傑也終於大徹大悟,為什麼傑夫辛頓要不惜代價派自己的得力助手和門生來中國。求著自己聯署未來的那一串論文組合拳了。

    原本時空的歷史上,傑夫辛頓的這些綜述、展望,要到2004年10月份才提出來,因為傑夫辛頓自己原本也沒能想太明白,很多理念也缺乏實踐的支持。

    而傑夫辛頓徹底學術大成、贏得永垂不朽的江湖地位,則要等到2006年——正是在那一年。傑夫辛頓學術大成之後。谷歌和FACEBOOK幾乎以秒殺的速度,成了這個理論的第一批應用者和受益人。

    現在,顧莫傑的「初音輸入法」和「初音翻譯」,卻成了啟發傑夫辛頓的點金石。讓傑夫辛頓提前大半年提出了理論,更是提前兩年蒐集夠了證明其論點的主要素材。

    「初音輸入法」雖然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軟件,但是「能夠使用卷積神經網絡、借鑑其他神經節點的犯錯信息,並且高效自我修正」等一系列「深度學習算法」所需強調的關鍵節點,初音輸入法都已經具備了。

    如果僅僅是一個「初音輸入法」,那麼還可以解釋為巧合。

    但是顧莫傑偏偏同時上線了一個「初音翻譯」,同樣具備體現那些思想的關鍵節點。那就不僅僅是巧合了。只能解釋為顧莫傑也是懂行的。

    所以,除非傑夫辛頓從此不再從事深度學習算法領域的研究,否則他就只有拉攏顧莫傑,讓顧莫傑對外宣稱兩者是合作關係,讓顧莫傑以一個「在傑夫辛頓思想指導下的工業界實踐者」的身份出現。

    這一點是繞不過去的。否則的話,傑夫辛頓將來在歷史教科書上的學術地位就會受損,留下遺憾的瑕疵。

    傑夫辛頓願意出100萬美元,買的不是利,而是名。傑夫辛頓或許和那些硅谷狂人一樣,視錢財如糞土,卻躲不過對身後名的追逐。

    他要的,是將來在歷史書上永垂不朽。

    顧莫傑和傑夫辛頓兩人,一個求利,一個求名,看起來,似乎確實有很強的合作互補性。眼下的問題,只是看傑夫辛頓要的這個名值多少錢、顧莫傑能夠從他身上榨出什麼條件來了。

    當然,顧莫傑也知道適可而止、見好就收的道理。

    對方畢竟只是一個從事基礎科學研究的真學問人。既不是官僚,也不是奸商。要是開價太高了,逼得別人拿不出來,也沒什麼意思。對於不靠江湖地位、光靠真才實學贏得名聲的真學者,顧莫傑內心還是頗為尊敬的。

    想明白了前因後果,顧莫傑看了一下時間,如今是晚上七點,還有一些工夫讓他做做場外工作。所以他馬上做出了兩個處置。

    第一,他給盛偉打了個電話,讓盛偉幫他黑一下CIFAR(加拿大先進項目研究所)的低密級外圍網絡,找一些足以證明傑夫辛頓此前江湖地位、每年各種渠道所能得到經費的相關情報。

    只有知道了傑夫辛頓身價的最新動向,顧莫傑才好針對性下刀子開價。否則直接報出一個人家三五年都賺不到的高價,事情只會談崩。

    第二件事,顧莫傑聯繫了費莉蘿,說他要去天策律所上門拜訪一下,請費莉蘿的姑姑費雯麗幫他介紹一個在國際商法領域比較精通的律師,幫他拿捏具體談判事宜。

    盛偉那邊很爽快,說讓顧莫傑等兩個小時,晚上十點之前一定把最新情報發過來。

    至於費莉蘿那邊,則是直接讓他去律所,說她姑姑本人就是這方面的名家,沒必要再找別人了。

    顧莫傑穿好衣服,開車直奔律所。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41
第六十四章 逼入絕境的加拿大人

     深夜九點,天策律師事務所裡,依然有數處燈光亮著。

    對於手頭有案子堆著的律師們來說,熬夜加班看卷宗,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這種場景,已經多年沒有發生在合夥人費雯麗身上了。作為合夥人,在渡過青澀熬資歷的年頭之後,她有的是助理可以使喚。

    今晚是個例外,因為侄女費莉蘿在電話裡把事情形容得很緊急/很重要;聽費莉蘿的意思,「事關全人類人工智能領域最頂尖的學界泰斗、與顧莫傑之間的學術交易」。

    一張小會議桌前,費雯麗把顧莫傑送來的材料看了一遍,技術方面的她不懂,不過雙方的訴求,她很快就搞明白了。

    她簡明扼要地問了顧莫傑幾個問題:「你的那兩個軟件,目前有多少用戶量?多大的海外影響?」

    顧莫傑也是做足了功課來的,不假思索就說:「那兩個軟件上線兩個多月了,目前初音輸入法的全球活躍用戶量大約在兩千萬人,其中國內一千三四百萬;歐美發達國家的華人、華裔用戶大約五百萬;剩下一兩百萬在東南亞與港澳台華人圈子裡。初音翻譯有五百萬用戶,分佈差不多,海外用戶比例比前者再高一些。」

    換做別的任何一款輸入法產品,都是不可能信手拈來這麼一個活躍用戶數據的。畢竟傳統的輸入法,本質上相當於「單機遊戲」,別人下載了之後。究竟有沒有在用。使用頻率如何,根本沒法跟蹤。

    但是顧莫傑的輸入法,從一開始就定位在「網絡遊戲」的性質上。只要用戶使用了,聯網了,總是能得到詞頻反饋。因此同行們爭破頭都難以得到的用戶使用頻次數據,在顧莫傑卻是輕而易舉可以得到。

    費雯麗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一個兩千萬人用過的軟件。有些什麼技術特性,技術創新,應該說是世所共知的了。再手眼通天的人,也掩蓋不了真相。

    「這個活兒,我們可以接。」費雯麗下定了決心,考慮了一下價碼,拍板道,「因為比較倉促,調查工作沒法展開。我可以給你些折扣——小蘿也說了,加拿大人已經開價到100萬美元了,所以100萬以內部分我不收你代理費。明天談下來,超出部分,我按照上次百度那個談判的對折收,你接受麼?」

    去年顧莫傑問百度要關鍵詞虛假宣傳賠償金的時候。天策所收了他八個點的談判代理費。如今費雯麗開對折。就是四個點了。

    顧莫傑不打算糾結這些小錢,很爽快就答應了。

    「我要確保我的商業利益不會有任何瑕疵——我出賣的,只能是學術界的名聲。」

    「放心,這些細節我們都是專業的,會幫你處理好。關於對方此前的身價、以及可支配經費的情報,你的線人發過來之後,及時給我。」

    費雯麗說的,自然是指顧莫傑通過盛偉的渠道在網上搜索的蛛絲馬跡。末了,費雯麗在此基礎上還補充了一點:

    「另外,你最好留心一下。在這個細分的科研領域,還有沒有什麼份量足夠的、有可能對傑夫辛頓構成威脅的競爭對手——有可能他們沒有留心到《IEEE》那一系列期刊的內部初稿,那麼,你就要幫助他們留意到這一點。」

    顧莫傑聽得有些不寒而慄,自己怎麼早沒想到這一點呢!

    ……

    一夜忙活,好歹沒有浪費。盛偉那邊也還算給力,幫顧莫傑刺探到了兩條保密程度不算太高的業界訊息。

    第一,傑夫辛頓可以在CIFAR拿一年一百萬美元的科研經費,但是沒有薪水。他本人的薪水和津貼,還是靠多倫多大學發的,一年加起來不到三十萬美元。

    第二,谷歌公司從去年開始,嘗試立過一個「圖片搜索引擎」的技術項目,預算經費不少。傑夫辛頓與谷歌的人接觸過。如果此次傑夫辛頓真的可以成功拿出讓「深度學習算法」臻於大成的決定性成果。他很有可能被谷歌公司請走,擔任某研究所主任的職務。以谷歌的出手,估計傑夫辛頓的年度研究經費會數倍於他在CIFAR的時候,而且薪水也有可能暴漲五倍以上。

    這些信息,自然也第一時間提供給了費雯麗,作為談判的依據。

    第二天一早,顧莫傑熬著黑眼圈,帶著費雯麗、費莉蘿姑侄,在公司接待了那兩個加拿大人。讓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對方居然也帶來了一個律師,是個白人,名叫桑德蘭,據說剛剛從加拿大飛來的。

    班吉爾教授和嚴磊一週前來中國的時候,並沒有做好要和顧莫傑進行艱苦談判的準備,最初他們還滿擬可以靠幾篇SCI論文的署名權就釣到顧莫傑乖乖上鉤呢。誰知最後蹉跎了這麼久,連杰夫辛頓教授發出去的綜述都快曝光了,他們這頭還沒能拿下,不得不花大價錢來擺平。

    顧莫傑這一方,談判的主力是費雯麗。畢竟薑是老的辣,費雯麗在商法領域淫浸多年,涉外的事情也是經常處理,唇槍舌劍之間,絲毫不遜於加拿大人帶來的桑德蘭律師。

    在談判過程中,加拿大人屢次使用諸如此類的言辭,試圖獲取突破:

    「顧莫傑先生,我們希望您注意一點。在基礎學術研究領域取得的任何成果,並不存在著作權、專利權等商業利益;誰都是可以對這些成果進行合理使用的。哪怕傑夫辛頓教授的論文不與你聯署,那些論文依然沒有任何侵權可能,可以順利地得到發佈!」

    這番話原本不錯,可惜被費雯麗輕而易舉就破解了。費雯麗只需要一句話。就把對方打得啞口無言:

    「那你們去發表好了。我們無所謂,還大老遠跑來中國幹嘛?發吧,『法律界』會承認傑夫辛頓教授的一切成果都是他自己自創的,沒有借鑑任何前人的成果。但是僅限於『法律界』。」

    桑德蘭試圖反駁,但是被班吉爾教授攔住了。

    因為桑德蘭接手這件事情還不久,他的律師屬性一發作,談事兒的時候就容易犯只看法律界層面得失的錯誤。

    一個律師。有時候是會以「全世界人都知道我的當事人有罪、但是我偏偏有本事讓我的當事人在法律層面上無罪」為榮的。

    就好像辛普森殺妻案,雖然他的律師團強大無比,花了幾千萬律師費把案子擺平了。但是辛普森後來因為家財散盡、付不清律師費的欠賬,不得不寫了一本書,叫做《IF I DO》(《如果是我殺的》)。來闡述「如果當年是我殺了我老婆,我應該是如何作案的」來炒作、來挑釁社會,博取眼球和書的銷售額。

    那本書出來之後,世人都認為辛普森真的殺妻了,可是當初給辛普森打官司的律師依然很得意。反以為榮:如果一個律師只能幫助無辜的人脫罪,算什麼本事?不就應該做到,哪怕我的當事人有罪,我都能把他撈出來,這才顯本事麼?這才有無數人不顧昂貴的律師費來請我麼?

    桑德蘭律師覺得,他的談判。只要證明「法律層面上。傑夫辛頓教授沒有任何瑕疵」,就夠了。

    可是班吉爾教授知道這遠遠不夠。他的院長,要的是永垂不朽。

    桑德蘭來得太急,太倉促,還來不及搞清楚一切問題的根源。

    這種情況,就好比完顏洪烈聘請了歐陽鋒去取《武穆遺書》,可惜歐陽鋒到了臨安皇宮藏寶洞裡一看,嚇?《九陰真經》也在這裡?然後就和郭靖黃蓉周伯通死磕起來,把《武穆遺書》拋諸腦後了。武痴的職業病發作起來,什麼千秋萬載。都不如天下第一來得有價值。他自然而然地,就用自己的價值觀,套到了僱主的價值觀上,想當然地認為「我覺得重要的東西,僱主肯定也覺得重要。」

    辛普森法律上雖然脫罪了,可是在歷史書上會一直被唾罵下去;他在公眾認知中的名聲,並不會因為法律上的勝利而改變。

    愛迪生雖然打贏了特斯拉,獲取了商業上的勝利,但是後世給特斯拉翻案的人依然猶如過江之鯽。哪怕僅僅在愛迪生引以為豪了一輩子的發明燈泡這件事情上,雖然專利權著實是歸了愛迪生,可歷史書作者們此後一百年裡還不是反反覆覆地強調:在愛迪生之前,亨利戈培爾早就做出了炭化竹纖維作為燈絲的燈泡,只不過點亮壽命短得多,只有300小時……

    費雯麗對對方的訴求洞若觀火,以一種不變應萬變的姿態,不動如山地回應著桑德蘭的唇槍舌劍。桑德蘭卻有些跑偏,讓另外兩個加拿大人越聽越是心涼。

    他們來之前,前夜就已經給了100萬美元的底價,而且今天談判開始之後,這個價碼很快開到了200萬。

    可惜費雯麗卻一口報出了600萬的要價——費雯麗給出這個要價,是按照傑夫辛頓「如果成功之後、可以從谷歌那裡賺到的年薪的三倍」來報的,費雯麗認為這個金額在傑夫辛頓的承受範圍之內。

    雙方的差價不停彌合著,那邊願意出到300萬,已經是極限了。費雯麗這邊卻僅僅鬆口到500萬。雙方不停地交換著證據,試圖進行最後的博弈。

    顧莫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近來一條短信,是盛偉發來的,讓他留意,一會兒可能會有電話。顧莫傑做好了心理準備,果然幾分鐘之後一個陌生的美國號碼打了進來。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應該是紐約大學的揚.萊卡教授打來的。」

    班吉爾教授一下子跳起來了:「什麼?揚萊卡?顧!你不能這樣!那個揚基佬就是個小偷!」

    「我沒說要怎麼樣,我只是先接一個電話。」

    班吉爾教授和嚴磊手腳冰涼,似乎看到了他們這一週多的努力都白費了,似乎看到了院長半輩子積攢的學術名聲開始受損。

    桑德蘭猶然不知道問題有多嚴重,因為他不是人工智能領域的專家,只是一個律師。

    可是班吉爾對揚萊卡的底細卻再清楚不過了:那人是卷積神經網絡研究領域中、傑夫辛頓的主要競爭對手之一。如果有機會跺著傑夫辛頓的肩膀上位的話,揚萊卡是絕對不會猶豫的。

    紐約那些大財團,如果想讓人工智能領域的劃時代成果落在一所紐約州的大學,他們是多少錢都拿得出來的。多倫多系的科學家,或許真本事比那些揚基佬強不少,可是比錢的話,又怎麼可能比得過……

    真的要天塌了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41
第六十五章 恩威並舉庶有濟

     班吉爾教授坐在初音網絡科技的會議室裡,覺得時間是那麼漫長。

    「禽獸,背信棄義的傢伙!」

    英語當中罵人的詞語實在比較匱乏,用的最多的,無非也就是某個F開頭的四字母單詞,被反覆加上各種時態。班吉爾教授和嚴磊在那裡痛苦地碎碎念,不甘心地再打電話回國請示,看看有沒有可能再加一點兒價碼。然而他們心中卻知道,加價又有幾分意義,既然已經逼得對方和紐約的揚基佬搭上線了,這事兒多半要黃。

    拼錢,是拼不過紐約那幫人的。

    十五分鐘後,顧莫傑回來了,還很是大方地當眾播放了幾分鐘的電話錄音,以示他確實是和揚萊卡通話。班吉爾教授和揚萊卡是同一個「貴圈」裡的人,對對方的聲音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到了這一刻,自然不會再有任何懷疑。

    聽了一半,顧莫傑把電話錄音掐了。

    嚴磊哆嗦著站起來,滿懷恨意地盯著顧莫傑看了半晌,眼睛裡似乎要噴出火來,那是一種再也沒必要虛與委蛇之後的爆發:「顧先生,你不能這麼無恥。」

    「我無恥嗎?如果我告訴你,我沒有答應他呢。」

    「你當然會答……什麼你說你沒有答應他???」

    空氣凝固了。

    嚴磊說了半句的話,戛然止住,似乎不知道怎麼圓場。想服軟,又怕顧莫傑是開玩笑的。徒取其辱。

    「我沒有答應他。」顧莫傑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他聽到對面三個加拿大人都長長吁出一口氣。

    班吉爾教授看來還是個有節操的,略帶不解問了一句:「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紐約人的開價,肯定會高不少。連加拿大人自己都沒想明白,顧莫傑怎麼會最後關頭依然和他們合作的。

    「我雖然對揚萊卡算不上非常瞭解,但是我知道他在『深度學習算法』領域沒什麼研究,他只是在傳統卷積神經網絡方面曾經略有建樹罷了——他不配擁有他如今想要攫取的成果。」

    顧莫傑說的。桑德蘭或許聽不懂,但是班吉爾教授和嚴磊都是門清的。作為圈內人,圈子裡每個人的學術底細,他們自然門清。

    只是,顧莫傑前一刻還表現得像一個純粹的商人,下一刻卻突然有一些學者的傲骨和義氣,這種反差讓人有些受不了。

    班吉爾教授顯然還沒想通:「可是他的開價應該比我們高得多。」

    桑德蘭聽到班吉爾教授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在桌子底下跺腳了,恨不得把這個怒送一血的豬隊友給踹下談判桌。有些時候。學究的倔脾氣發作起來,真的會刨根問底的,哪怕刨根問底後得到的結論卻是有利於對方。

    顧莫傑笑了,對面那兩個傢伙雖然不怎麼讓他喜歡,可是真的是真心做學問的,傻得可愛。

    「我是商人不假。我做事只看錢。也不假。但是相比於『學霸』,我更不喜歡官僚背景的『學閥』,也不喜歡紐約人。」

    顧莫傑笑笑,不再多廢話,把加拿大人晾在那邊,讓他們摸著良心,給一個最後的報價。

    ……

    顧莫傑最後那段話,毫無疑問是假話,但是也有三分真實混雜在裡頭。

    這件事情上,他還是不願意純粹為了錢而做得太絕。把這個領域真正的大師噁心一把、然後和沒什麼真本事、只是拉贊助混圈子比較牛逼的官僚型學者拉上去。

    紐約大學的揚萊卡教授,這顆棋子,是前一天盛偉想辦法故意洩密、讓對方注意到競爭對手傑夫辛頓那幾篇將發而未發的論文的。

    揚萊卡今天的電話,其實也只是先來顧莫傑這裡探探合作可能性,並沒有深入的具體操作方案呢。揚萊卡自己也不可能想到,其實他是被顧莫傑當成一顆坐地起價的籌碼利用了。

    當然,這種利用也絕對不是沒有轉化為實際合作的可能性的。如果傑夫辛頓的人真的太不上道,顧莫傑完全可以把這顆剛剛接觸的備胎轉正,只不過要花點時間,吃相也會難看很多。

    所以,促成顧莫傑點到即止的真正原因,還是在於他既想賺到一筆錢,又不想把傑夫辛頓系的科學家往死裡得罪。

    如果做得太過了,就有可能引來西海岸新興學術界的普遍牴觸和敵視,將來顧莫傑再想籠絡全球最頂級的互聯網人才時,就會遇到很大的障礙。

    硅谷人也是講義氣的,有無數年薪百萬千萬依然開破車、只想改變世界的有志之士。要招攬這種人,只有錢是不夠的,他們也會分是非。如果顧莫傑幫助一個原本沒有足夠學術實力的學閥,去踩一個真正有十幾年真才實學前沿研究的真學者,那麼顧莫傑固然可以賺到更多的錢,卻有可能引起那些由產業界入學術界的跨圈草根科研人員公憤。

    就像普通民眾對於辛普森的公憤一樣。顧莫傑可以不在乎學術界的美名,但他也不想承擔罵名,尤其是這個罵名將來不能影響到他在圈子裡事業的擴張、對有骨氣人才的延攬。

    在互聯網業界,米國東北部的老牌學閥們並不能代表未來。

    哈佛,普林斯頓,哥倫比亞,或許它們的商學院很強,它們的法學院很強,它們和摩根斯坦利和大通有千絲萬縷的裙帶關係。但是它們的歷史和暮氣已經束縛住了自己,這些學校學生的圈子,已經被華爾街的銀行家金融狗和為這些銀行家金融狗服務的律師、掮客包圓了。(麻省理工除外)

    就好像在中國,滬江市可以發展成全國的金融中心。但是一個金融中心的圈子絕對不可能同時成為前沿科技的中心。中國最強大的互聯網科技公司。沒有一家是在滬江市的。在一個銀行家的圈子裡,人人都想賺快錢,人人都以進入華爾街為榮,如果年輕人中有天賦的都去了華爾街,那麼他們是沒有前沿科技領域的創造動力的。

    在米國,信息產業屬於加州,屬於硅谷。屬於斯坦福和UC伯克利。蓋茨和扎克伯格這些哈佛系出身的,只是極個別的例外。

    既然如此,相差一兩百萬美元的小錢,顧莫傑也就無所謂了。借用揚萊卡的出現,最後敲打傑夫辛頓的人馬一棍子,然後見好就收,坐地收錢吧。

    ……

    剩下的談判顧莫傑沒有參加,全部丟給了費雯麗。加拿大人那邊也最後緊急請示了一番國內,班吉爾教授親自給他的院長傑夫辛頓打電話。強調了一番紐約大學揚萊卡介入的可能性,還強調了一番顧莫傑不願意把事情做絕的仗義之處。

    大洋彼岸的傑夫辛頓,顯然也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程度,最終再次調整了開價。

    可惜,傑夫辛頓面臨的困難也是實打實的。作為一個學者,他此前的成果並沒有大量地轉化為可以讓他個人受益的經濟成果。儘管他做的基礎研究讓很多互聯網公司受益過。但是那種受益並不能讓他本人暴富。

    就好像愛因斯坦發現了質能方程。後世那麼多人因為愛因斯坦的理論搞出核電,但是愛因斯坦並不可能從這些核電站項目中拿到錢。因為自然規律的發現是沒法直接變現,也沒有專利權等經濟利益的。

    能夠被專利保護、能夠賺大錢的,永遠只是「科研成果向現實生產力轉化」的末端應用技術。而基礎科研人員,在經濟上,是很苦逼的,如果沒有慈善基金會或者公立機構贊助經費的話。

    傑夫辛頓想給錢,可是他暫時拿不出這麼多錢。

    於是,一番最終的激烈談判之後,費雯麗給顧莫傑帶來了兩個條件。

    「加拿大人拿不出我們開的500萬美元開價。連400萬都拿不出。他們給我們兩個選擇:

    第一,接受350萬美元的現金買斷,然後承諾按照他們的要求,參與到一系列學術著作的聯署中去、給他們提供足以證明他們學術論據的必要代碼。

    第二,接受200萬美元的現金,同時給予兩年度總計600萬美元的基礎科研經費轉移。其餘條件比照開價一不變。」

    顧莫傑只能選擇二選一接受,或者談崩。不過聽到這個條件時,顧莫傑的第一反應是好奇和不解:

    「200萬美元加600萬基礎科研經費?那豈不是總價800萬了?比我們和對方的折衷價400萬反而高出了一倍呢。他們怎麼還價越還越高了?」

    費雯麗知道顧莫傑不太懂米國和加拿大的法律,簡明扼要給他解釋了一番:「這事兒不是幾句話說得清的。你只需要知道,將來這筆錢有可能是谷歌出的。而米國人對基礎科研經費的使用有嚴格限制和審計的,這些錢的用途會嚴格受限,而且不能轉移到米國以外的地方。」

    費雯麗又解釋了一番,顧莫傑好歹聽懂了一個梗概:傑夫辛頓是學者,要他拿出徹底洗白的現錢,人家拿不出這麼多。對方唯一能做的,是轉移挪用一些將來大公司贊助的科研經費,給顧莫傑弄一些互聯網基礎技術的合作研究。

    簡而言之,如果選第一個條件,顧莫傑可以得到350萬美元想怎麼花就怎麼花的自由錢;如果選擇條件二,他只能拿到200萬美元的自由錢。剩下600萬,則是一些用途嚴格受限受審、沒法用於商業領域、也沒法轉移出米國的死錢。

    顧莫傑對米國的法律不瞭解,但是他相信自己有辦法找到那些死錢的合理用途的。

    「我選擇接受條件二。費姨,剩下的就要你幫我把關了。這個交易看起來已經弄得很複雜,可別讓對方留下毀約賴賬的漏洞。」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選擇。費雯麗對顧莫傑的認識不由得又看高了一眼:這個年輕人還不到二十歲,眼下該有將近三千萬的身價了吧。侄女兒的眼光,真是不賴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42
第六十六章 幾家歡喜幾家愁

     顧莫傑和傑夫辛頓的私下交易極其複雜,當天也只不過是敲定一個框架的意向罷了。因為這中間還有各種相互制約、確保對方履約的法律關竅需要處理,遠非一朝一夕可以搞定。

    從這個角度來說,顧莫傑在溢價部分給費雯麗掏4%律師費作為談判勞務,也不算太虧。因為人家還要一整個專業團隊忙活一個月呢。

    不過既然定下了主要條件,雙方也都知道對方背後是請得起專業律師團隊的,自然不會在具體操作手段上枉做小人。

    大家都把具體的事情丟給律師,慢慢推敲起來。

    另一邊,傑夫辛頓那邊擔保本月內盡快把第一筆款項通過隱秘的手段洗過來,同時換取顧莫傑馬上加入到他的幾個重要研究中去。

    顧莫傑要做的,可不僅僅是在傑夫辛頓的幾篇論文上聯署一個名字那麼簡單。畢竟人家出了幾百萬美元,自然可以要求你做戲做全套,做得真實一些。

    除了署名之外,顧莫傑把他的「初音輸入法」和「初音翻譯」當中某些頂層網絡拓撲結構的證據性代碼,在己方嚴格審核確保不會有商業性洩密可能性後,提供給了傑夫辛頓。並且總結了這些代碼的設計思想背後的通用性理念,以便和傑夫辛頓的專業闡述語境相契合。

    總之一句話,除了軟件背後的商業利益不能出賣,其餘編程思想和網絡架構思想層面的交流。顧莫傑已經算是和傑夫辛頓之間毫無保留、互通有無了。

    所有交流都是靠數量龐大的電子郵件完成的。這一忙活。三月份剩下的日子裡,顧莫傑幾乎連軸轉起來了。沒空上課不說,連公司的事情也沒什麼精力處理。

    幸好這兩個月初音輸入法等軟件並沒有什麼開發改良方面的大事要處理,陸文君已經可以為他抵擋一陣。而推廣那邊的事情顧莫傑都可以交給費莉蘿和盛偉對接,公司還算比較空,他才能夠騰出身來。

    不過,這番學習對於顧莫傑本人來說。也是大有裨益的。原本他寫代碼,做軟件,全憑一己努力拚殺、勇猛精進,在實幹中積累總結經驗,卻沒有沉澱下來靜靜想過很多頂層拓撲架構上的優化。

    包括他寫初音輸入法等幾個軟件時,還有大段大段的代碼都是從初音娘反編譯得來的代碼中直接抄過來的。

    那些代碼,當初在顧莫傑的眼中,只當它們是一個個「黑盒」的功能模塊,只知道整體之間的邏輯結構、可以實現什麼功能;卻從來沒想過是怎麼去實現的。屬於典型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現在,跟著傑夫辛頓的人做做課題,聯署論文組合拳期間,顧莫傑諸多不知其所以然的關竅所在,一一通匯貫通。短短一個月,顧莫傑在程序語言思想上的理解境界。竟拔高了數個層次。不遜於等閒計算機專業名校碩士的程度。而原先,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應用強、理論思想弱的實幹者而已。

    忙碌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已是四月中,顧莫傑和傑夫辛頓的合作總算是告一段落。

    該他署名的論文,都已經正式發給了那幾家IEEE名下的SCI期刊了,一共五篇,顧莫傑都是聯署在最末位的作者上。

    通訊作者和第一作者毫無疑問是傑夫辛頓教授,第二作者大部分是班吉爾教授,和班吉爾一起來華的嚴磊也撈到了兩個細枝末節處的署名。其他剩下的署名者,顧莫傑就都不認識了。

    SCI級別的論文。哪怕是傑夫辛頓這樣的大神發文,而且一次性通過,至少也要五月底才能面世了,故而顧莫傑倒是不虞馬上就因此出風頭、在學校裡變成名人。

    學術的事情忙完,傑夫辛頓的200萬美元也到位得差不多了——顧莫傑聽說,雖然傑夫辛頓的論文組還沒有徹底浮出水面,他的一些初期思想成果已經成功引起了谷歌的注意,谷歌已經開始贊助籠絡他了。再加上傑夫辛頓的一些融資渠道,才湊夠了給顧莫傑的錢。

    顧莫傑決定靜下來,想想他下一階段的錢該怎麼花,輸入法領域的用戶佔有率穩住之後,公司下一步該往什麼方向發展?

    200萬美元,相當於1500萬人民幣了。還有遠期的600萬受審記監督的基礎科研經費。這麼多錢,在04年的互聯網業界,足夠開發好幾款重磅產品。

    ……

    有人歡喜有人愁。

    顧莫傑春風得意馬蹄疾的當口,他在深市的競爭對手史廣護和鄒勝,日子並不好過。

    畢竟,歷史的時間線已經悄然推移到2004年4月了。距離「初音輸入法」上線,已經是第四個月。

    距離顧莫傑找到盛偉去運營谷歌ADSENSE廣告優化,也已經有兩三個月了。

    04年上半年這段空窗期,谷歌的廣告推送算法還處在一個比較原始、空子百出的階段。只要是有心人,沉靜下來細細優化,讓一塊錢廣告費花出三五塊錢的效果,完全不是難事。

    可惜,能夠想到喝這個頭口水的人,終究是極個別。史廣護這種對互聯網業界的認識只停留在簡單燒錢階段,卻連怎麼樣把錢燒在刀刃上、燒得更有效率都沒鑽研過的人,是不在此列的。

    深市,迅捷網絡科技。史廣護鐵青著臉,看著技術支持部門與售後服務部門反饋上來的噩耗。

    二三月間,史廣護一度以為他的「萬能輸入法」在國內免費拼音輸入法領域的江山已經坐穩了,轉而謀求新的盈利模式。他開始玩捆綁小遊戲、和邊鋒遊戲大廳合作等把戲,尋找回籠現金流的渠道。

    剛開始的時候,因為國內沒有規模足夠與之競爭的同行,這種套現手段雖然讓用戶體驗差了一些,卻也算不上作死,不至於讓萬能輸入法陷入丟掉市場的泥潭中去。

    可是隨著顧莫傑初音輸入法的增長,一切都變了。

    說好的顧莫傑現金流不足呢?怎麼沒有出現?

    鄒勝年初的時候信誓旦旦對史廣護拍胸脯:根據他的估算,顧莫傑今年的流動資金也就五六百萬,要是按照年初200萬廣告費燒出500萬用戶的比例,顧莫傑便是把錢燒乾了,「初音輸入法」也不過兩千多萬用戶,依然撼動不了「萬能輸入法」的江湖地位。

    可是現在,顧莫傑的「初音輸入法」用戶量早已突破三千萬、逼近四千萬,顧莫傑的廣告費卻絲毫沒有燒乾的跡象。

    史廣護的「萬能輸入法」,原本固然早已超過四千萬用戶量,按說此刻還沒到被反超的危急時刻。可惜讓迅捷網絡科技高層大跌眼鏡的是,從三月底以來,他們的用戶量首次出現了鬆動、出現了小幅度的負增長。

    負增長的絕對值雖然很小,但畢竟是負增長。作為一個信號,這實在算得上是噩耗,因為它證明軟件開始走下鋪路、進入衰退期了。如果不採取措施,很快就會止不住頹勢的。

    史廣護是個嚴於律人,寬於律己的富二代,他當然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問題。公司只要出了麻煩,肯定是底下的人執行他的英明領導時執行差了,聖君永遠是不會錯的,錯的都是下面的庸臣。

    於是乎,鄒勝年初的拍胸脯打包票,就被史廣護再次抓了辮子。

    「啪」地一聲脆響,一疊報表被史廣護狠狠砸在辦公桌上。如果有人此刻在辦公室外頭偷聽、只聞其聲不見其形的話,說不定還會誤會是鄒勝被史廣護扇了耳光。

    不過,扇沒扇其實已經差不了多少了。雖不中,亦不遠矣。

    史廣護指著報表,以一種把唾沫星子濺到鄒勝臉上的語氣質問道:「這是技術支持部門拿回來的反饋數據——這個月,我們有超過三百萬用戶,卸載了我們的產品!其中一百萬人,勾選了卸載原因、並且反饋了。還有二十多萬用戶,不但打了勾,還寫了文字長評——對此,你有什麼想說的麼。」

    後世的網民自然不會對一個個軟件被卸載時彈出的「請問您為什麼要卸載本軟件?本軟件的哪些地方做得還不夠好?」之類的反饋窗口陌生。2010年代的時候,別說是彈窗反饋、彈網頁反饋,便是做點兒賣萌撒潑的卡通形象跪求別卸的事情,互聯網公司都做得出來。

    不過,這東西在2004年卻還是挺新鮮的,此刻的軟件市場,還沒有十年後那麼白熱化,大部分互聯網公司的節操還沒有賣完。賣萌撒潑求別卸這種事情,還做不出來。

    迅捷網絡科技的「萬能輸入法」之所以有留這個反饋窗口,還是當初顧莫傑把軟件賣給他們的時候就留下的。顧莫傑很厚道,並沒有在出手的時候把這個功能割掉。

    這個功能最初並沒有用上,史廣護也沒有重視過其存在。直到此刻,終於發揮出了餘熱:軟件上的這個設置,好歹可以讓史廣護明白他為什麼被打臉了,被打得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

    鄒勝是看過報表的,對於上面的數據,他無話可說,只能忍受史廣護的不停開噴:

    「有八十萬用戶,在『輸入準確率、快捷性不足』上打了勾;有五十萬用戶,同時還勾了『不如國內同類軟件』。二十萬用戶明明白白寫了文字長評,說我們不如『初音輸入法』——我問你,你的技術團隊是干什麼吃的!當初掏了大價錢,把顧莫傑的源代碼統統買來了,咱重新在同一個技術起跑線上努力,為什麼你還是輸給他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42
第六十七章 初音電腦管家

     鄒勝在史廣護那裡挨罵的當口,顧莫傑卻還有閒情逸致請表哥周立新小酌。

    拿到傑夫辛頓的錢之後,顧莫傑一度有過短暫的迷茫,覺得「初音輸入法」做完之後,不知公司下一步該往哪個軟件領域發展。

    如果換做是一年前,顧莫傑突然有了這麼些錢,他的想法自然是很簡單的:他應該繼續根據初音娘系統自帶的三大軟件為導向,找找看「輸入法」、「音頻大師」、「圖形大師」這些東西里頭,有哪一些功能可以以一個比較低廉的成本、刪繁就簡地移植到如今的時代。

    換句話說,顧莫傑當時的思想境界,實際上還停留在程序員的段數,並沒有上升到互聯網公司老闆的層次。他在選擇做某款軟件之前,首先想到的第一個問題,並不是「將來做什麼最火」,而是「我目前的技術和本錢只夠做什麼」。

    當初之所以第一顆棋子選中了「初音輸入法」,一方面固然是因為顧莫傑試圖親自見證雲計算時代的開啟;在「自我學習、自我進化」類型的軟件領域內,插下第一枚釘子、鞏固自己將來的歷史地位。

    另一方面,他也是被條件所限,半推半就地只能如此。因為在初音娘自帶的幾個軟件裡頭,只有輸入法是他當時的本錢可以做下來的。

    初音娘推,他就。幸好顧莫傑上輩子作為程序員,被領導佈置任務佈置得習慣了。才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直到此刻。顧莫傑手頭有了閒錢——攏共一算,兩千多萬的現金流,他覺得自己總算可以任性一把,跳出「我只能做什麼」這個束縛,真心想一想「我想要做什麼」。

    ……

    自家兄弟,自然沒有必要虛禮客套。錢到賬之後那個週末,顧莫傑得空。便逕自去周立新家裡,與周立新促膝長談。至於吃喝,顧莫傑都叫的外賣,倒也頗有幾分合夥人小酌闊契的意味。

    顧莫傑的大姨和姨父依然開著廠子,週末也不在家,沒人來打擾顧莫傑和周立新的神侃瞎聊。

    屈指算來,阿狸集團的淘寶網上線已經一年,周立新也已經在阿狸集團工作了一年。有顧莫傑時時幫補他一些資金作為後盾支持,周立新在公司裡結交朋友時自然出手略顯闊綽。加上他本就是做實事的。技術過硬,一年下來見識增長竟也不在顧莫傑之下,還提拔了主管。

    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處,雖然其中的每個個體接觸到的業務面不廣,卻能夠讓人眼界開闊。這一年下來,周立新阿狸和顧莫傑這邊兩頭都有兼顧。那種奇特的經歷雖然苦些累些。卻讓人目光敏銳了不少,培養出了幾分遠見。

    顧莫傑和周立新不中不洋地隨意吃喝著,顧莫傑扯開一隻燒鵝,把翅膀遞給周立新,挑開了話頭:

    「哥,加拿大人那一千多萬款子也到了。下一步的開發方向也該定下來,讓程序員們先忙起來。我的意思是,從智能搜索的音樂播放器,或者簡易版的P圖軟件這些領域著手,挑一樣做。再為公司弄個拳頭產品出來。這些東西原來我本錢不夠,做不下來。你覺得如何?」

    周立新一口把一條鵝腿擼得只剩一根棒骨,嚼了半天,沒跟上表弟的思路,只是略微不耐地勸了一句:「你的業務跳躍太大了吧,一會兒做輸入法,一會兒又要音樂播放器?P圖軟件?這都哪跟哪?」

    顧莫傑也是喝了點小酒,才會這麼信口一說的。若是清醒,定然不會這麼貿然。要說他為什麼這麼選題,無非還是慣性在作祟:因為初音娘系統裡自帶了那三個軟件,抄那三個軟件從成本來說最省。

    當然這個理由是絕對不可以說出來的,哪怕是對表哥。

    被周立新一說,顧莫傑自己也覺得有些太天馬行空了,趕緊認錯:「我也是手頭有資源,有些技術積累,覺得不用可惜——你別問我哪兒來的技術積累,就當是我招到了幾個從P圖軟件或者播放器軟件公司跳槽來的程序員,他們來的時候偷來不少同行的源代碼。」

    周立新喝了一口低度的果酒,也不和顧莫傑見外,拍著他肩膀說:

    「不能說你做得到啥,就去做啥,要取捨。就算有資源,浪費了就浪費了,那又如何!音樂播放器這種東西,有好的盈利模式麼?如果你只是要賺用戶量,提升你其他產品的出鏡率,有一個輸入法難道還不夠?你現在要做的,是提高用戶黏性啊。

    不然,你再弄出個播放器,還和去年剛剛弄出輸入法時候那樣,再幾百萬幾百萬地燒廣告費?賠錢賺吆喝擴大用戶量?別說你就兩三千萬的家產,就是兩三億,也不夠這麼燒的。」

    顧莫傑原本就沒打算堅持,只是解釋一下,周立新說得這麼有道理,他自然是馬上就接受了,順著對方的話往下接。

    「哥,你說的這種情況,我也是深有感受。一想到開發新產品,又要砸一大堆的廣告費下去,心裡就不痛快。要是有個東西,可以把目前公司的用戶都『移植』過來,最好是用了咱的輸入法的用戶,將來也會同時優先使用公司的其他軟件,那就好了。」

    周立新見顧莫傑還算開竅,頗為欣慰:「照吶!說明你是明白人。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往這個方向努力呢?」

    「這不是找不到好的平台性產品麼。我也看了,國內要說用戶黏性做得最好、各類用戶交叉感染最強的,應該就是藤迅的QQ了。空間、音樂、小遊戲,好幾個應用都能往QQ上捆綁。根本不用藤迅花廣告費推廣新產品。」

    04年的QQ還算是厚道了,連QQ遊戲大廳都還沒能實現對邊鋒的秒殺。饒是如此。QQ表現出來的平台黏性,也已經讓互聯網圈子裡的大佬們眼饞不已了。顧莫傑和周立新一談到用戶黏性問題,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拿這個例子來類比。

    可惜,已經有一個QQ了,顧莫傑只能另闢蹊徑,他和周立新找準了用戶黏性這個主要指標,激烈地討論了半晌。一邊討論還一邊上網查詢業界動態。

    末了,顧莫傑提出一個設想。

    「不如,咱做一個類似『優化大師』的電腦裝機助手,但是比『優化大師』多一些功能,著重突出軟件分類下載、驅動自動更新,然後也好把咱將來要做的軟件一個個放進去,自賣自誇,將來不論再做什麼軟件,都可以在推廣費用上省掉很大一筆。」

    顧莫傑這個想法。其實便是後來的360軟件管家、驅動助手之類的玩意兒。當然,後世QQ和百度也都跟進做了這玩意,功能上其實大同小異,無非是爭奪軟件推薦位的主導權罷了。

    顧莫傑並不知道後來的歷史發展,但是他做出這個判斷,依然不是空穴來風的。

    04年沒有360。卻有「優化大師」——也就是後來「魯大師」的前身。這兩款軟件的作者魯錦。在2001年光景,就已經推出了「優化大師」。只是如今這個軟件還是只能釋放釋放電腦內存洩漏、優化一下驅動,功能比較單一,沒有後世那麼多花哨。

    優化大師之所以一直沒有做軟件分類下載推薦,那是因為優化大師誕生的時候,國內的網速普遍都還很慢,網民們大多還停留在買盜版盤裝大型軟件的時代。所以優化大師的定義目的,主要還是供用戶在脫機環境下,使用該軟件優化系統性能。

    這一點,業內人大多看得到。只是沒有深入去想,周立新自然也看得到。他立刻出言提醒顧莫傑:

    「優化大師可沒有做軟件分類下載,他的驅動搜索也是建立在本地已下載的驅動庫上的,並不是高效聯網搜索。你要學習優化大師,而且做出更多功能的話,下載工具這個短板必須要補足,否則都是空談。

    難道你準備和『網際快車』合作?以候延堂的身價,可能短時間內還看不上你呢,除非你的新軟件裝機量已經足夠大,說不定他會和你談談。但是如果你一開始就沒法把分類下載功能做起來,又哪裡來的裝機量。」

    顧莫傑默然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盤算下載工具的問題。

    要想搭建自己的軟件圈子和平台,這個問題是繞不過去的,要麼找人合作,要麼自己寫一個。

    終於,他下了決心。

    「我覺得,寫個下載軟件,估計幾百萬也就可以搞定了。國內也不是沒人搶網際快車的生意,只不過搶不過罷了。但是咱要弄的產品,是個跨圈的新類型,既不能算優化大師的競爭對手,也不能算網際快車的競爭對手。咱是它們的複合體,我認為那些大佬不會第一時間想到來封殺我們,說不定這條路子就走出來了呢。」

    世界上最安全的崛起方式,就是不要讓任何已有的巨頭大佬,覺得你是他的同行。如果你可以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四不像,誰都不覺得你是他的同行,誰都不覺得你有危險,那麼說不定你就可以長成一個龐然大物之後,才被敵人注意到。

    再說了,顧莫傑是干什麼的?不就是把一個個傳統軟件公司認為是「單機遊戲」的程序,做成「網絡遊戲」的麼?

    輸入法,在顧莫傑出現之前,就是一種單機應用,但是顧莫傑把輸入法變成了一種需要聯網使用、不斷自我進化的存在。翻譯詞霸,在此前也被認為是一種單機應用,顧莫傑出手後,如今也變成了網絡應用。

    既然如此,當他把第三隻毒手伸向「優化大師」、把「優化大師」也變成一個網絡應用的時候,又有何不可?

    由點及面,由面覆點。把旗下某一個軟件的廣告價值,變成品牌本身的廣告價值,形成品牌黏性。這關鍵的一步,顧莫傑就準備下注在新款「優化大師」上了。

    當然,優化大師這個名字已經被人用了,自然不可重複。顧莫傑和周立新商量了一下,為未來的那款平台軟件取了個名字。

    「就叫『初音電腦管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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