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 莽穿新世界 作者：楚白 (已完成)

第八十二章、趕考
看著面前那充滿厚重感的大門，歐文·路西斯又一次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后慢慢地長長地吐出來，借助這個動作，化解心中的忐忑不安。
再過幾分鐘，這扇大門就將會被打開，他們這些來自于世界各地的學者們，將會統一參加由塔拉汗伯爵主持的第一次塔拉汗最高科舉，力爭勝過他人，成為成功者、幸運兒。
“能夠參加這第一次的最高科舉，我們本身就已經很幸運了。所以一定要抓住機會，要是等到下一次，競爭就會激烈很多很多！”
塔拉汗城很大，但是學者們的圈子并不大。在等待開考之前，大家也經常交流。
交流之中，這個觀點不止一次被人提出來過。
有能力通過地區級篩選，直接來考最高科舉的，沒有一個是平庸之輩。雖然這些人里面并沒有成名的學者——那個級別的人物肯定不需要通過科舉證明自己，塔拉汗伯爵也絕對不會用考試去侮辱他們——但沒名氣并不代表他們沒能力，相反，至少就歐文看來，參加科舉的這批學者里面，至少有三四個絕對是一等一的博學之士，只是還沒出名而已。
按照學者們的分析，塔拉汗的教育水平以及他們卓有成效的培訓體系，必定會讓前往地方接受實訓的那批人有很大的進步。而且這次科舉之后，塔拉汗科舉也會吸引到更多的人才。下一次最高科舉的時候，難度必定大大增加。
當然，最可怕的還是下下次，到時候大批塔拉汗自己培養的人才也會參加最高科舉，競爭的激烈程度，會是現在無法想象的。
未來怎么樣，歐文懶得去細想，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把握現在。
路西斯家的先祖曾留下家訓“做好現在，別管其他”，在別的商人們努力追逐商機的時候，路西斯家族靠著踏實的經營，一點一點積累財富，從一個街頭小販慢慢成長為莫來東部頗有名氣的商家。
前后，也不過就是三代人罷了。
遺憾的是，路西斯家族的財富畢竟還是很有限的，作為分支的孩子，雖然歐文從小就表現出了聰明的頭腦，但這反而讓他被遠離了商業圈。除了一間小小的海產店之外，他再沒有別的財產。而這間司空見慣的小店，也僅僅只能提供他基本的學習費用罷了。
武者的學習也好，魔法的學習也罷，都需要大量的錢財——當然你也可以不花多少錢，無非是要么拿性命冒險，要么有驚人的天賦就行。
歐文雖然聰明，可他在武學和魔法方面的天賦都不行，所以他只能退而求次，選擇成為一個學者。
至少，學者只要聰明就行了。
但是歐文并不滿足于只當個學者，學習和研究固然有趣，但學以致用當然更有趣。只是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學以致用，基本是沒可能的。路西斯家族發跡時間太短，還沒能融入當地上流社會，得不到成為官吏的機會。
如果就這么下去，他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這樣了。但當塔拉汗宣布了科舉法令之后，他頓時發現了機會。于是找家族的堂兄弟幫忙，抵押了海產店未來一年的收入，湊了筆路費，來塔拉汗趕考。
為了確保自己考試時候的狀態，他特意提前半個月抵達。經過半個月的適應和調養，現在他完全處于最巔峰的狀態，一定能夠考出最好的水平來！
歐文又深深地呼吸，讓激烈的心跳漸漸平緩下來。
在他的附近，平常不多見的學者們簇擁成團，有些話癆的嘴里一直喋喋不休，讓人心煩，但更多的人則是像他一樣，在努力平穩情緒，調整狀態。
或許，那些喋喋不休的家伙，也是在用這種特殊的方式給自己減壓吧……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當塔拉汗鐘樓的敲鐘人敲響早上九點的時候，伴隨著通告的鼓聲，緊閉多日的大門終于被打開了。
大門里面是寬闊的道路，以及道路兩邊一格一格相鄰的房間。
“每位考生一間，按照事先排隊的號碼對號入住。”負責管理的官員大聲說，“筆試時間三天，供應三餐。如果對飲食有什么特別要求，比方說不吃香料、不吃甜、不吃辣之類，可以現在登記；如果在生活上有其它特殊需求的，也請事先登記。等到考試開始之后，嚴禁私自離開考室。如果要去廁所或者其它事外出的話，可以向巡邏士兵報告，由士兵陪同。”
他停頓了幾秒鐘，確定大家都聽清楚了，然后又格外提高了音量，說：“三天時間只能縮在不大的考室里面，還要面對艱難的考試，對于身體和精神都會產生很大的壓力。如果誰在考試過程中感覺到不舒服的，要立刻報告巡邏士兵——科舉還有下次，人生可沒有下一次，切記！”
距離考場挺遠的樓上，熊貓遠遠看著考生們亂糟糟地尋找自己的考室，急匆匆進去，又或者再急匆匆出來登記，一副沒頭蒼蠅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他們這科舉，可比咱們高考要嚴格多了。”旁邊，埃里克感嘆，“要是咱們高考的時候也一人一間，作弊難度肯定直線上升。”
“那怕是還要專門準備考場吧。”熊貓說，“可能要專門建若干座這樣的房子，一年只用幾天——就算加上中考，也只能用不到十天，太浪費了。”
“其實也未必很浪費。”埃里克想了想，說，“假設一個二十萬人的城市，每年大概也就三四千人需要高考，就算加上農村地區，最多一萬人也就差不多了。平均每人十個平米左右，也就是十萬平米。因為可以建造樓房，所以就算加上冗余什么的，一個標準體育場的地方，差不多也就足夠了。就算再多一點，反正對于咱們穿越之前那種全民房地產的情況而言，真不算什么。”
“這專用考場還可以用來考別的。”亞倫說，“公務員啊、專業資格啊……比較正規的考試，都可以在里面考。”
“這么一想似乎的確是不算什么浪費啊，那國家為什么不這么搞？”熊貓琢磨了一下，饒有興趣地問。
“估計是食宿問題比較麻煩吧，一萬人的食宿，想想就可怕。”
“里面肯定還有大票不吃豬肉的，沒準他們還不讓周圍房間的人吃”洛馬笑嘻嘻地說，“到時候可能要專門弄一棟樓給他們……”
于是話題就漸漸扯遠了，穿越者們一貫的跑題作風，再一次得到了發揚。
而就在他們討論這些無關話題的時候，考場的大門重新關上，門口的通告鼓再次敲響，告訴人們，塔拉汗第一次最高科舉，現在正式開始。

第八十三章、考室、考題
走進考室，歐文仔細看了一下，心中就是一愣。
這里的條件，比他預料的要好了不少。
來塔拉汗城參加科舉的學者大概有近千人，規模龐大。他們之前光是住宿，就把整個塔拉汗城一大半的中高檔旅館占得差不多了——這個世界可沒什么多層樓房，一般的建筑物上下最多三層，大多數是兩層，一座大型旅館，大概也就十三四間房間，小點的旅館甚至只有五六間客房。
上千人一起考試，需要一個多么巨大的考場？歐文曾經估算過，然后就覺得自己大概是杞人憂天了。
連他都能想得到的事情，塔拉汗伯爵和伯爵手下的幕僚們，不可能想不到。
事實證明，他的確是杞人憂天了。
這一間間考室雖然不大，但卻安排得很精致。靠門一側的書桌和靠墻一側的床，全都是折疊式的，平時折疊著掛在墻上，需要用的時候放下來，一點也不占地方。就連坐的椅子也一樣是可折疊的，同樣能夠收起來，變成巴掌寬的一塊。
通過這樣的設計，房間里面的地方就寬敞多了。需要考試的時候，將書桌放下來，椅子打開，整個考室是一間至少足夠使用的書房；需要休息的時候，收起書桌，拉開地上的兩個暗格，將試卷和文具分別擺放進去，關好暗格，可以確保不至于意外損毀試卷。
然后，從床下地上的大暗格里面取出被褥，放下床來，鋪好。于是小小的考室就又成了一間臥室——地方不大，可已經足夠休息了。甚至于那張床還相當的寬敞，就算是有些獸人血統的大塊頭，也能躺得很舒服。
現在是初秋，天氣稍稍有點涼，但考場里面一點也不冷，顯然是用魔法調節了氣候。歐文按照墻上貼的考生須知，先花了大概半個小時，將考室里面的各種設施一一親自試驗了一番，確定它們都狀態良好，才布置好桌椅，做好了考試的準備。
大概十點左右，巡邏士兵送來了試卷和文具。
雖然那位士兵態度很和氣，但感覺到他身上強大的氣息，歐文還是不禁嚇了一跳。
雖然他實力不強，但眼光卻還不差。這位巡邏士兵打扮得很普通，態度也很好，可身上那股強者的感覺卻是掩飾不住的。他可以打賭，這位巡邏士兵絕對是武斗系的高階——強大的斗氣，是不可能完全收起來的。身經百戰磨礪出來的殺氣，更是不可能完全隱藏起來的。
等這位巡邏士兵出去，歐文定下神來，看了看試卷，頓時又大吃一驚。
這都考的什么啊！
他本擬會考歷史和文學之類，又或者考地理、政治之類，結果……至少這第一張卷子，完全沒看到這方面的內容。
這張卷子上講的都是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從兩個老人吵架該如何調解，到商人和士兵發生糾紛怎么判決，再到離婚財產分割訴訟……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學者應該學的東西，倒像是領主手下那些管事們應該學的。
歐文皺起了眉頭，陷入了沉思。
他們這些學者來參加科舉，為的當然不是去做官吏或者管事，而是想要成為騎士，甚至是有實際封地的基層貴族。
作為一個貴族，有必要學這些東西嗎？
他還在思考，就聽到外面有喧鬧聲傳來，卻是有應考的學者不愿意，起身走人了。
那學者相貌頗為英武，氣質非凡，身上的衣服也相當華貴，一看就知道出身良好。歐文猜測，他可能只是想來湊個熱鬧，看看所謂的“科舉”究竟怎么回事。就算是考上了，估計也會掛冠歸隱，不會真的在塔拉汗當基層貴族。
看他一臉憤憤之色，可想而知，對于那些“庸俗”的題目，他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感覺自己受到侮辱的，還不僅僅這位學者一個人。
在他之后，又有陸陸續續十幾位學者拂袖而去，沒有參加科舉。其中一人還想要呼吁大家一起罷考，結果才剛剛開口，就被巡邏士兵扶著出去了。
看這位兄臺滿臉憤怒卻說不出話來的樣子，特地走到考室門口看熱鬧的歐文忍不住想笑。
“想要搞事，至少也要有足夠搞事的實力才行啊！”在他旁邊的考室里面，一個帶著嘲諷之意的聲音傳出來，“沒實力，起碼也要有眼力。這些巡邏士兵身上都有各個武道流派高階成員的標志，明顯都是各派精英，說不定就是專門從卡里普拉請來的。就憑這家伙的本事，想要搞事？不被人當場打死，就該謝天謝地啦！”
歐文終于忍不住笑了。
笑過之后，他回到考室里面重新坐下，開始認真答卷。
基層貴族可沒條件招募一大批人手，很多事情都要親力親為。懂得這些知識的人，起碼不至于成為什么都不會的廢柴領主。
大概，這就是塔拉汗伯爵出這份卷子的用意吧？
“看來第一天的考卷，很有效果啊！”晚上，熊貓他們聚餐的時候，有人感嘆，“把三份試卷的順序調換一下，真是個好主意！”
“是啊，的確是好主意。”埃里克點頭，“要是按照最初的計劃，第一天考常識，可能就起不到篩選和立威的效果了。”
“誰說不能立威？”參與了考卷編纂的熊貓不高興了，“我保證他們看到最后那兩道大題的時候，會感受到強烈的威壓！”
這話說出來，那些同樣參與考卷編纂的穿越者們笑不出來了。
過了一會兒，有人嘆道：“熊貓啊，你出的那些題目吧……要放在地球上，絕對是要被人打死的。”
“怎么可能！無非就是難一點而已。”熊貓滿不在乎地說，“畫張圖，寫出對應的函數來，再根據這個函數以及部分給定的數據推導在實際應用中的有效區間，這放在高考簡直就是送分題好不好！”
“難一點？完全是喪心病狂了好不好！”洛馬大叫，“這世界的數學壓根還沒發展到那一步呢！”
熊貓冷哼一聲，用不屑的眼神瞥了洛馬一眼，一副懶得跟他解釋的模樣。
旁邊的埃里克嘆了口氣，解釋說：“這題目對魔法師們而言，并不算是很難。畢竟，學魔法總是要研究數學的。只是……大多數的學者，都不會把時間精力放在用不著的數學上啊……”
“那這題目？”
“反正我們是擇優錄取，要差大家一起差，沒什么區別。”
他們這一番商談，就決定了考生們最后一天的悲慘遭遇……

第八十四章、西陸第一次科舉勝利結束
三天考完，參加科舉的學者們出考場的時候，一個個都顯得無精打采。
考場的食宿條件并不差，但是過去的三天里面，他們每個人都拼盡全力，力爭考得比別人更好一些，幾乎每一題都反復推敲推敲再推敲，不知道消耗了多少心血。尤其是剛剛結束的那一場，最后兩道算術題著實有難度，更是讓大家幾乎耗盡了心力。
在這些考生里面，也有一些人狀態較好，他們要么武藝不俗，有比別人更加旺盛的精力；要么學習魔法，在數學方面遠勝于普通學者……這是他們靠著自己過去的努力而獲得的優勢，天經地義。
歐文的情況不算好，但也不差。因為出身商人家庭的緣故，他在數學方面下過不少功夫。最后那兩道難題的確是有難度，可還難不倒他，無非是多花時間罷了。
他花了差不多四個小時，才把那兩道題算出來，雖然并不是很有把握，然而才剛開始驗算，巡邏士兵已經來收卷了……
現在他心中就很有一些懊惱，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那兩題上花費這么多時間精力。有這幾個小時，還不如把前面的題目都仔細檢查兩遍呢！
兩道大題無非就是一題十分，前面的題目少則兩三分，多則四五分，雖然就單個來說不如它們多，但要是多錯個幾題，二十分還未必夠扣呢！
更不要說，這二十分自己也不見得就能拿得到啊……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有些喪氣地朝著旅館走去。
不管怎么樣，反正是考完了。接下來就是好好休息，等結果吧。
而考場后面的辦公樓上，此刻卻一片忙碌。考生們的試卷首先由魔法師們用法術重新謄錄，以免因為書法字體的問題影響閱卷人員的態度傾向，同時謄錄之后的卷子只有隨機編號而無姓名，也能最大限度避免舞弊的可能。
謄錄出來的試卷被整理好，分別送給負責閱卷的人員。
客觀題是很容易解決的，直接讓魔法人偶來篩選就好。這些人偶的智能程序是由經過多年實踐的資深碼農負責編寫的，連復雜的戰斗都能應付得來，處理區區一些客觀題，易如反掌。
僅僅一個多小時之后，所有試卷的客觀題就都批改完成，剩下的就是最困難的主觀題部分了。
為了應對這次科舉，塔拉汗伯爵調集了六十人的閱卷隊伍，分成三組，每組分別批改一份單獨的謄錄副本。等批改完成，去掉高分和低分，以中間分為最終得分，最大限度地保障了主觀題批改的客觀性。
這些都是利夫自己的想法，沒有別人提醒。或許他此前曾經在穿越者編寫的某本書上看到過一些關于科舉、高考之類的零碎記錄，有了靈感，但那些記載詳細的書，他是肯定看不到的——能夠從一些零碎的記載里面推敲出這套看起來還算靠譜的做法，穿越者們對他也頗為贊賞。
幾天之后，塔拉汗科舉的結果出來了。
總共九百八十二位考生里面，三門都合格的有六百零二人，合格率非常的高。而在這六百多人里面，歐文·路西斯排到第九十四，已經算是相當優秀。
和排名榜一起公布的，還有另外一份命令。
這次能夠合格的人，都可以參加下一輪考試，也就是最重要的“面試”。面試成績和筆試成績綜合，才會選出真正成績優異的人，贏得本屆科舉。
如果不愿意再花費時間參加面試，那么現在就可以被冊封為準騎士，成為塔拉汗地方巡查這個等級的官員。如果現在不愿意接受冊封，堅持要參加面試的話，那么最終如果不能進入前百名，將會失去獲得冊封的機會。
六百多人里面，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接受了這個選擇，另外三分之一的人決定繼續參加面試。還有約三分之一的人既不接受冊封也不參加面試——他們大概原本就并沒有很積極地想要在塔拉汗出仕，或者是覺得自己再努力復習幾年，還能考得更好。
歐文選擇了參加面試，他對自己的水平還是相當有信心的。
面試足足舉行了三天，二百余人一一見到了伯爵的面。伯爵向他們詢問了一些感興趣的問題，又讓他們針對塔拉汗目前的情況提出一些意見和建議。
總的來說，這些學者們面試的表現都不錯。伯爵很花了一番力氣，才艱難地選出前百名。
這前百名里面，前十名可以直接去獨領一方，十到五十名需要和別人合作管理一個地方，五十名之后則需要經過再培訓，才能正式赴任。
除了前百名之外，剩下的一百多人里面，還有大約五十人的表現也不錯，伯爵向他們發出邀請，邀請他們也留在塔拉汗城接受培訓，培訓合格之后，一樣可以去地方赴任。
用穿越者們的說法，就是“進士及第”、“進士出身”和“同進士出身”的區別了。
塔拉汗領并不小，土地廣闊，鄉村城鎮很多。隨著地區發展，對于基層領導的需求越來越大，安排區區一百五十人，完全不在話下。
而在這一百五十人里面，歐文排在最終排在第六十七名，上升不少。遺憾的是，依然還在“同進士”的行列里面。
好在這個世界暫時還沒發展到封建社會后期，科舉也才剛剛搞，所謂“同進士、如夫人”的典故，至少要到幾百年之后，才可能會出現。
目前嘛……別說是“同進士”，就算是那些被淘汰的，甚至于那些個提前離開的，只要筆試合格，都算是不錯的人才。
幾乎每一個提前離開的人，都被南海聯合王國的使者給攔住了。使者表示，只要愿意去南海赴任，塔拉汗什么條件，南海就什么條件，而且還可以適當上浮。
和塔拉汗相比，南海聯合王國的人才缺口更大。尤涅若·海龍陛下求賢若渴的程度，跟他書房里面每天要處理的文件的厚度成正比。
如果不是熊貓等人的勸說，尤涅若原本是打算直接派出高手，把這些沒被塔拉汗錄用的學者們統統打包運回南海算了——他振振有詞地說，這是給女兒準備年輕人的班底，全然不管他女兒桑妮婭還在學習治國之道，至少也要十幾二十年后才可能接班的事實。
“厚臉皮到你這個地步，真不愧是防御力強大，可以臉接弓弩的……”聽了他的解釋，熊貓無奈地嘆道，“拿自己女兒當借口，你也是真夠了！”
正說話間，聊天頻道里面，會長三余突然用醒目的字體發言。
金牌大廚：剛剛太易跟我聯系了，告訴了我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大家想要先聽哪一個？

第八十五章、劍仙歸來,驚天噩耗
十八年前，劍仙太易從西陸大地最東方的“獨角鯨海岬”出發，朝著東邊飛去，試圖飛越被稱作“無盡之海”的汪洋大海，前往遙遠的東土大陸。
出發之前，熊貓等人一起去海邊送她。那時候對她此行最為看重的柳道青曾經問她，估計多長時間能夠抵達。她輕松地說：“快的話幾個月，慢的話一年半載，就算再怎么慢吞吞，估計有個三五年也就足夠了。”
然而，這一去，她就走了十八年。
最初一兩年，大家都琢磨著她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東土。但當她陷入了宛若迷宮的無盡之海深處，連系統地圖都幫不上忙之后，隨著日子一天一天一年一年過去，大家對她的信心就漸漸降低了。
到后來，甚至不止一次有人勸她放棄，干脆自殺回城算了。
反正東土的艦隊遲早是會來的，何苦自己在茫茫汪洋上孤零零地孑然獨行呢？
但太易不肯放棄。
“我已經花了這么多年的時間，如果現在放棄的話，豈不是前功盡棄了嗎！”她說，“無論如何，我也要堅持到底。東土就在前方，不管是十年、二十年還是更久，我一直飛下去，遲早會抵達的！”
對于她的固執，大家也無法可想。
王土豪分析過，認為她這是沉沒成本太高，無法接受失敗——就像是某些商業上或者政治上的錯誤決策，乍看上去似乎很智障，應該懸崖勒馬盡力挽回才對，殊不知那意味著將此前的投入和堅持全盤否定，成本之大，是那些叱咤風云的大人物們往往都很難接受的。
“越是大事，越容不得走錯方向。開頭錯了，往往就只能一錯到底。因為就算是帶頭的老大，也經不起‘全盤否定’的損失。”最后，王土豪如此總結，“太易現在就是這樣，她如果現在回來，不僅僅否定了自己當初的計劃，也否定了這些年的辛苦，這份代價，她付不起。”
太易是否付不起這樣的代價？沒人知道。或許有人私下問過她這件事，但她如何回答……至少熊貓沒在聊天頻道里面看到轉述，也沒在私下聽人提到過。
據他所知，最近這幾年，太易和大家的聯系已經越來越少。甚至于，除了大家去主動聯系她之外，她已經很久都沒主動聯系過大家了。
這讓大家都很擔心她，穿越者有不死之身，可不死之身并不意味著鋼鐵一般無可動搖的意志。漫長的孤獨是很可怕的，足以把人活活逼瘋。而失敗的壓力，更猶如選在頭頂的利劍，讓人坐立不安。
熊貓不明白太易為什么還在堅持，但他可以肯定，太易現在的情況一定很糟糕。
他曾經試圖幫助太易，辦法是前往天堂，然后再從天堂前往人間，直接到太易附近去——就算不能勸她回心轉意，帶點慰問品，跟她面對面聊一陣子，陪她一起飛上兩三天，總還是可以的。
但是，太易所處的位置似乎很特別，別說是天堂的常規搜索手段，甚至就連天堂巡查總長拉斐爾親自出手，都沒能找到她的方位。
無法定位，自然也就無法前往，熊貓的計劃只能就此失敗。
可是現在，太易居然主動聯系三余，還傳來了兩個消息！
盡管這兩個消息一好一壞，但太易愿意重新主動聯系大家，本身就是好消息！
聊天頻道里面一片歡慶，大家紛紛重復剛才熊貓那句“本身就是好消息”的發言。
一番慶祝之后，剛才始終保持沉默的三余開始發言。
“看大家的意思，我就先說好消息吧。”他說，“三余抵達東土了。”
“太棒了！”柳道青興奮地說，“東土那邊現在什么情況？莫非還在戰亂？這的確算是個壞消息的樣子……”
“不應該吧，咱們都已經穿越第七十年了。按照游戲里面的時間，現在就算是第七年吧，東土那邊也應該結束了后唐亂世，開始了大明朝才對啊……”同樣出身于東土的封皇說，“要是現在還在打……莫非出了什么岔子？”
眾人議論紛紛，三余卻又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大家才意識到又一次跑題，紛紛要求三余把那個壞消息說出來。
三余依然沉默。
“怎么了？”熊貓問，“究竟是什么壞消息，讓你這么猶豫？”
就在這時，聊天頻道里面，一個消失多年的冒了出來。
劍仙太易：還是我來親自宣布吧。壞消息是，東土完蛋了，全完了，沒有什么東土了。
聊天頻道里面一片寂靜。
幾秒鐘之后，直接趕回公會城堡大廳的柳道青一把抓住滿臉疲憊的太易，大聲問：“你說什么？！什么叫‘沒有東土’了？你給我說清楚啊！”
因為自殺回城的緣故，太易還處于虛弱之中，疲憊不堪。被他抓著肩膀搖來搖去，就像是大號布娃娃一樣，毫無反抗之力。
好在大廳里面其他人阻止了柳道青，將太易救了下來。
因為拉伊莎在聊天頻道里面說“柳道青和太易在大廳里面打起來了”，所以除了在小世界里面，看不到聊天頻道的之外，其余人幾乎全都匆匆趕回了城堡，一時間平時有些空蕩蕩的大廳里面站滿了人，甚至于顯得有些擁擠。
這么多人聚在一起，當然不可能什么話都不說。大家七嘴八舌，亂作一團，整個大廳里面頓時一片嘈雜，簡直就像是早晨的菜市場一樣。
“別鬧了！說正事啊！”熊貓沖到前面，用大吼讓大家安靜了下來。
然后，在一片安靜之中，他看向太易。
“究竟怎么回事？能跟我們詳細說一下嗎？”
太易嘆了口氣，疲憊的臉上浮現出無奈的苦笑。
“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東土完蛋了，徹徹底底的完蛋了。我飛過了無盡汪洋，看到的不是東土大陸，而是一片凝固的、破碎不堪的虛空。在那片虛空之中，也有一些殘破的陸地碎片漂浮著，但看不到山或者水，更看不到花草樹木、鳥獸蟲魚……乃至于人。這些漂浮在虛空中的碎片，全部都是一片灰色，死氣沉沉。”
她停頓了一下，閉上了眼睛：“我想要靠近那片凝固的虛空，然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攔住了。一個意志告訴了我東土發生的一切。我會把這段經歷從記憶里面提取出來，等明天，你們自己看吧。”
說著，她轉過身，搖搖晃晃地朝著樓上的宿舍走去。
“我很累，現在讓我先去休息一下。”

第八十六章、太易的見聞
太易這一休息，就是一整天。
整整一天，她都把自己關在宿舍里面，完全沒有出門。
大家猜測，她是在調整情緒——十八年的辛苦，最終得到的卻是意料之外的噩耗，就算是不死之身的強者，也需要好好收拾心情才行。
甚至有人猜測，太易可能是被當場氣死了，才會死掉回城的……
這個猜測還真有不少人贊成，畢竟太易那個消息實在是太驚人，也太可怕——東土沒了？整個東土大陸變成了虛空之中一塊塊灰色的碎片？這簡直無法想象！
只是聽語言的描述，大家就覺得那景象太過驚人，親眼看到的話，不知道會有多么震撼呢。
想象一下，太易經歷千辛萬苦，比唐僧都還多走了四年，才算是抵達東土。她肯定本以為可以稍稍歇口氣，或許還做好了在東土觀光乃至于搜刮一番的計劃……結果全完了，全泡湯了，甚至連東土都沒了！
太易從來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被氣死也不奇怪啊！
休息好只好——或者說是調整好情緒之后，太易終于從宿舍里面出來了。她先是吃了一頓三余特地為她準備的豐盛大餐，然后就開始布置法陣。
要讓所有人都能接收到她特意復制出來的那段記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太易花了三天時間準備，才算是解決了這個難題。
九月二十一號這天，穿越者們一個不剩，全部回到了城堡，在食堂集合。
他們就像剛穿越時候那樣，整整齊齊地坐在餐桌前面，靜靜地一言不發，等著接收那段來自于太易的記憶。
熊貓坐在前排，當法術的光芒亮起來的時候，他差不多最先得到了那段記憶，陷入了“回憶”之中。
首先的感覺是疲憊，這疲憊不僅來自于（我）的身體，更來自于心靈。十八年的漫長旅行，十八年的孑然一身，積累了可怕的壓力。這份壓力化為疲憊，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但好在，眼前的迷霧散了。
按照（我）的印象，這迷霧應該就是當初游戲“偉大航路”里面隔斷東土和西陸兩個世界的迷霧，迷霧之后，應該就是東土海域了。
雖然距離東土還有很長一段路程，甚至可能還要再走十幾年，但至少，已經到了！
然而，迷霧散去，看到的不是另外一片新的海域，而是一片破碎的虛空。
這片虛空不見日月，昏昏沉沉，只能看到無數大大小小的空間碎片堆疊在一起，根本看不到遠處。在比較近的地方，能看到有一些陸地的碎片漂浮在某些空間碎片里面，但完全看不到半滴水。而那些陸地碎片里面也看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只有一片死沉沉的灰色。
令人窒息的灰色。
突然間，（我）的心中一震，意識到了不對勁。
虛空中的一切全都保持著靜止，無論是那些空間碎片本身，還是空間碎片里面的東西，全都一動不動。
這是不正常的！空間碎片因為本身固有的不穩定性質，很難保持固定不動。至于那些空間碎片里面的陸地……就算沒有水，總也應該有點灰塵吧，沒理由連灰塵都靜止不動啊！
于是，（我）稍稍猶豫了一下，向著前面飛去，想要實際接近甚至進入某個空間碎片，一探究竟。
才飛了幾秒鐘，一股無形的阻力就攔住了（我）的劍光，這股阻力乍一感覺似乎很輕，但卻偏偏韌性極強，劍光加強了幾次都沖不過去，比什么銅墻鐵壁都更加堅固。
然后，一個意志突然在（我）的心中響起。
天外客，汝終于來了。
“誰？”（我）驚呼，“你是誰？”
驚呼的同時，一道強大的法術被施展出來，洗刷心靈，阻擋外魔。
然而，毫無效果，那意志的話音，依然在心中回響。
吾乃東土留守，“天”之殘渣。天外客，吾已等汝很久了。
“什么？‘天’的殘渣？昊天上帝？你為什么在等待我們？你稱呼我為‘天外客’——你知道我們的來歷？是你把我們帶到這里來的？你有辦法送我們回家嗎？”
（我）的心情劇烈地震蕩著，一個接一個問題被問了出來。
然而那意志顯然并不打算有問必答，它甚至沒有回答任何一個問題，直接自顧自地說起了別的事情。
東土已滅。末劫之獸威能無窮，即令“天”亦不能敵。故天崩，東土滅。末劫之獸雖亦傷重而死，然大千未毀，末劫未盡，它終有復蘇之日。唯待大千盡毀，這一方宇宙盡數寂滅，它才會因為劫盡而自滅，復自尸骸中生出太初之獸，演化混沌，開始下一次輪回。
“你……你在說什么啊？我不是很明白……末劫之獸？那是指末日之龍嗎？你跟它打過了？可為什么西陸這邊沒受到影響？”
輪回不止，難以計數。但此番天崩之時，有友人自彼岸相助，先以大神通隔斷兩界，復接引東土孑遺避禍，終不至一方世界，徹底消亡。友人云，將于外界引入不為末劫消磨之人，鎮壓末劫之獸，斬斷輪回，安此宇宙。天外客，吾等汝很久了。
“東土還有人活下來了？有多少？他們去哪里了？那個神通廣大的‘友人’究竟是誰啊？你能跟他聯系到嗎？鎮壓末日之龍這么大的事情，我感覺我們辦不到啊……是不是哪里弄錯了？”
天外客，請努力。
“喂！這種事情，不可能只是‘努力’就行了的吧！靠努力就能解決問題的話，天底下就沒那么多的問題了！這位兄臺，你把話說清楚啊！至少也要告訴我們，該怎么對付末日之龍啊！”
一片寂靜，再無回答。（我）甚至可以感覺到，那意志已經遠去。
接下來，（我）又試著加強劍光，想要沖進東土世界的殘片里面看個究竟，但依然過不去。只能嘆了口氣，決定先通過私聊頻道，把消息告訴三余再說。
記憶的內容就到此為止，熊貓睜開了眼睛，回頭看去，大家也都紛紛睜開眼睛，眼中滿是震驚和疑惑。
“我知道的事情，已經全部告訴你們了。”太易搶先開口，將大家的提問全都堵了回去，“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就是在反復試著沖擊那道阻攔的力量，卻始終無法突破，最后干脆就自殺回城了。”
說完，她就自己找了個座位坐下，閉目養神。
“諸位。”三余站了起來，苦笑一聲，說，“大家討論討論吧，我們究竟應該弄個什么章程？”

第八十七章、章程
食堂里面一片安靜，無人發言，只有陽光從窗戶里面落下，化為一片片斑駁的花紋。
自從剛才三余說“弄個章程”到現在，已經過了差不多半分鐘。
然而，沒有人愿意率先開口。
章程？怎么個章程呢？面對這種事情，究竟要怎么樣，才能算是有個章程？
一片無奈的沉默之中，王土豪站了起來，說：“那我們還是先退一步，分析一下目前的情況吧。”
沒有等別人接話，他直接說道：“其實情況大家都明白，但還是讓我簡單說一下吧——這次太易的發現，對我們來說，最大的好處是確定了兩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第一、末日之龍的確存在，而且對我們構成了巨大的威脅。”
“第二、我們的穿越并非偶然，而是某位神通廣大的絕代強者干的——借用‘天之殘骸’的稱呼，我暫且稱他為‘彼岸的友人’。這位牛逼的老大把我們送到這個世界來，為的是讓我們對付末日之龍。”
“大致上，起碼我們終于確定了該怎么做。如果現實是一個游戲的話，至少‘主線任務’已經明白了。”
眾人紛紛點頭，一致同意他的說法。
“說完了好處，接下來當然就是說壞處。”王土豪又輕輕嘆了一聲，說，“壞處其實只有一個，就是末日之龍比我們想象得更加厲害，我也不知道該怎么打贏它。”
他環顧全場，露出無奈的苦笑：“打不贏末日之龍，一切都是白搭。”
許多人都一起笑了，就像是他說的是什么幽默笑話一般，但笑聲之中卻沒有哪怕半點歡快，只有滿滿的苦澀。
整個東土，那么多的高手，再加上至高無上威能無窮的“天”，都只是跟末日之龍打了個兩敗俱傷，如果不是有那位來自于“彼岸”的大佬友情贊助，直接就是團滅——就算有了那位大佬的幫助，東土究竟逃走了多少人，也還是個未知數呢！
按照當初游戲里面的設定，西陸和東土，總體強度應該是差不多的。兩邊都有各個職業各個流派，有很多強力的種族，有超越凡塵之上的不朽者團體。雖然西陸這邊因為有天堂地獄兩大軍團的緣故，軍事實力可能更強一點，但東土有至高無上的昊天上帝，位格勝過西陸眾神，在高端武力上優勢更大。
雙方如果真的打起來，全力以赴的話，估計勝負難分，或者會打成平局，誰也奈何不得誰。
但這樣的東土，卻被末日之龍給消滅了。
柳道青幽幽地說：“明明游戲劇情里面，是百年之后，東土西陸聯手，大家一起去打末日之龍的，怎么事情完全不一樣了呢？”
大家也有同樣的疑問——雖然他們已經習慣于事情的發展和游戲劇情有很大區別——畢竟多了近二百只強力的蝴蝶怪，翅膀扇得別說引起龍卷風，就算是引起厄爾尼諾都不奇怪，但是不管怎么說，他們只是在西陸作怪，一點沒影響到東土啊。
怎么反而是東土先完蛋了？
這就好比一群中學生不學好，整天在外面鬼混，抽煙喝酒打架泡網吧，老師家長都氣得血壓一百八……結果他們沒出事，老師家長也沒出事，隔壁班上成績最好的乖寶寶優等生跟人斗毆被打死了。
喂！劇情不對啊！
“唉，現實不是故事啊。”老白嘆道，“故事要講究合理性，現實不需要啊……”
“但是，為什么會這樣呢？”
“誰知道？那個什么見鬼的‘天之殘骸’又不肯說……”太易搖頭，“我后來在那里也問了好幾遍，各種能想到的問題都問了，它一個都沒回答。”
“可惡！這種完全不合格啊！”
“是啊！要放在穿越之前，我就跑去投訴了！”
“還用得著投訴？游戲公司程序員們夜里來我店里吃飯的時候，我就直接關上大門攔住他們，不立下字據修改，一個都別想走！”
“你這么做是違法的吧，非法限制人生自由啊……”
“就你們上海人整天法法法的婆婆媽媽，我們四川人都是直率漢子，才沒那么多計較呢！”
“這話我可不能當沒聽見，要說直率，那也是我們東北人啊！”
“別信他扯淡！他一個重慶人，當年破門出家的，還四川人呢……連辣都用不好的蠻子！”
“靠！說別的我也就忍了，你們這些減了味道的貨，居然敢說我們不會用辣！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看著又跑題了，三余不得不出面阻止。然而這次他卻起了反作用——作為名廚的他，剛一開口，就被兩派自詡善于用辣的家伙拖住當裁判，非要比較個高低出來。
最后，還是熊貓一聲大吼，才鎮住了他們，讓討論重回正題。
但是……就算重回正題了，也沒什么實際內容。
情報不足、敵人太強，一時間，誰都沒好辦法。
“不如……我們一起去東土那邊看看吧。”過了一會兒，熊貓提議說，“之前太易是一個人去的，如果我們一起去，或許那個‘天之殘骸’就會愿意跟我們多說一些情報了。”
“有可能嗎？”太易懷疑。
“我也不確定，但至少比大家在這里發呆要好得多，不是嗎？”熊貓笑了笑，說，“我相信你一定已經在那邊做了定位，對不對？”
太易也笑了：“當然，開了地圖不留個定位點好傳送，那豈不是白跑了一趟！我在那邊用法術做了定位，只要花七天時間施法，就能重新飛過去，速度比之前快了不知道多少倍，更能無視各種迷宮阻攔——估計最多一兩天，就能再次飛到那里。”
“你重新飛過去可不夠，要我們一起過去才行。有辦法嗎？”
太易皺起眉頭，想了一會兒，信心十足地點頭：“有辦法！讓長孫武（普雷特）打造一把巨型飛劍，到時候大家一起乘上飛劍，無非就是飛得慢一點，有個十天八天也就到了。”
“巨型飛劍？”大家的目光紛紛投向永遠都穿著一身重甲的普雷特。
普雷特略一思考，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乘坐兩百個人的飛劍，我以前沒做過，但并不難。最多兩個月，我就能把它做出來。”
“酷哦！”
“我還沒坐過飛劍呢！”
“我也是啊！”
于是，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第八十八章、暈飛劍的治療方法
大概是因為有之前大冶金的基礎，這次普雷特的工作效率很快，只用了一個月再幾天，就把那柄巨大的飛劍給打造出來了。
這柄飛劍長度超過百米，寬度超過十米，厚度接近兩米。不過，它的主體構造其實是堅固的火山巖石，只是外包了一層鋼鐵而已——全用鋼鐵打造的話，怕是要超過一萬噸，這個數字已經大到會嚴重影響國民經濟的地步，就算特雷拉王國再怎么支持他，一時間也湊不出這么多的鐵料來。
雖然是鐵包石的結構，但這柄飛劍卻絕對不是樣子貨。通過精湛的工藝和多種附魔技術，它擁有出色的堅固和鋒利，在實驗的時候，穿越者們曾經聯手將它施法舉起來，沒刻意加速，僅僅憑借本身的鋒利和重量，就能輕易摧毀大樹和巖石，儼然很有幾分無堅不摧的味道。
太易看到這把劍之后震驚而興奮……她從沒見過如此龐大的飛劍，而且敢打賭，在整個蜀山仙門的歷史上，乃至于在整個東土仙道的歷史上，也絕對不會有人用過如此龐大的飛劍——盡管東土已經成了歷史。
只是，要煉化如此巨大的飛劍，難度也非常的巨大。
她足足花了近四十天的時間，才用法力將這柄史無前例的巨大飛劍淬煉了一遍。可即便是如此，她也沒辦法像尋常劍仙使用尋常飛劍一樣，將這把劍收入體內，就算是想要煉制一件專門的劍鞘，來個“納須彌于介子”，一時間也做不到。
飛劍不能收納，就意味著“煉化”不能完成，不能身劍合一化光飛行，以十百千倍音速劃破長空，視千里為庭戶，朝游北海暮宿蒼梧。當然，也就不可能載著大家一起在短短十幾天里面飛越無盡汪洋，拜訪“天之殘骸”。
面對這個難題，穿越者們集思廣益，最終還真想出了解決方法——他們在這柄被取名為“探索者號”的飛劍上重新鐫刻了一重法陣，這法陣沒別的效果，就是能夠和太易本人的周天經脈穴道呼應，只要她在飛劍上運動，法陣就會相應地啟動，產生類似于她本人運功煉化的效果。
如此忙碌了小半年，才總算是完成了“探索者號”飛劍的煉化工作，可以身劍合一，化光飛行。
到了這一步，“探索者號”就可以出發了。但在試飛的時候，卻又出現了別的問題——有人“暈飛劍”。
暈車暈船暈飛機，都是很常見的事情。以此類推，暈飛劍，其實也不算是很特別。飛劍全速疾馳的時候，周圍會環繞著不斷流動的奇異光芒，景物也會如同跳幀一般閃爍個不停。如果不是太易法力深厚，能夠阻隔內外的話，甚至還會伴隨著雷霆般的轟鳴，以及方向和速度時不時的猛烈變化。
“仔細想想，要不暈飛劍，可能需要戰斗機駕駛員這個等級的素質吧。”看著趴在地上嘔吐的四十多人，熊貓嘆道，“我們的身體素質應該是足夠了，不過……或許不僅僅是身體素質的問題？”
“要說反應不夠快，俺尋思……也不可能啊。”尤涅若連連搖頭，“咱們這群人里面，就算是老白那個豬頭，也能空手抓雨點，筷子夾蒼蠅，絕大多數的人甚至能夠接住射到面前的箭矢。這種反應速度已經足夠快了，比地球上的戰斗機飛行員快了不知道多少。”
“暈車暈船暈飛機這些統稱為暈動病，本質上是患者內耳前庭器官——正常是半規管，對于各種運動產生的刺激耐受能力不足，在頻繁的變速、變向運動之中受到的刺激突破了閾值，從而產生了相應的癥狀。”亞倫說，“對于這種癥狀，我有個簡單的辦法可以處理。”
“什么辦法？”熊貓高興地問。
“把內耳前庭整個破壞掉就好。”亞倫平靜地說，“如果這還不夠，可以進一步破壞部分小腦——正常人當然不能這么做，會殘疾甚至會死，但反正我們又不會死，用法術吊住命，等見到了‘天之殘骸’，完成了任務，再一刀送回城。簡單明了。”
熊貓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半天說不出話來。
“暈飛劍”病情相對較輕的風月舉起手，顫巍巍地問：“那個……寒風（亞倫）啊，內耳前……反正那個器官，它在哪里？”
“鼓室后面一點，耳蝸前面一點，放心吧，我可以用法術偵測確定位置，保證一下就壞，絕對不會讓你吃兩遍苦。”亞倫信心十足地說，“對于人體結構，我是很有研究的。”
眾人聽得嘴角抽搐，不知道該說什么。
片刻之后，王土豪想出了辦法。
“既然這樣，為什么我們不干脆就把這些有暈飛劍癥狀的人先封印起來呢？”他說，“弄個大冰塊，封印在里面。等到了地方，再解開封印。這樣他們就感覺不到飛行過程了吧。”
“好主意！”
“我支持！”
“……雖然不見得是什么好主意，但至少比耳朵里面挨一刀來得好。”
“冰封就冰封吧……”
“記得及時幫我們解凍啊！”
如果正常情況下，王土豪的建議多半得不到支持——穿越者們對于“被封印”這一點都非常的敏感，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答應。
當初熊貓抓住在巫師世界當大魔王的亞倫之后，就曾經有人提議，把這個對社會極端危險的家伙封在冰塊里面，等什么時候能回家了，再解凍，帶他一起回去。
但這個提議幾乎被全票否決，就算是跟亞倫關系不好的幾個穿越者，也幾乎沒人答應。
對于穿越者們來說，世界上唯一能夠對付他們的手段，就是封印。正因為如此，他們對于這一點才嚴防死守，堅決不肯答應。
這次主要是集體行動，有熊貓等人品堅挺的人擔保，時間又短。否則的話，老白他們大概是寧可耳朵挨一刀，也不愿意被冰封的。
王土豪的建議最終得到了“暈飛劍一族”的全票支持，這么一來，事情就簡單了。
穿越者們紛紛安排好了自己暫時離開之后的相關事務，然后到城堡集合，一個個踏上停在城堡外面地上的巨大飛劍。
為了方便大家乘坐，普雷特臨時在飛劍上加裝了一些座位，大家整整齊齊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如果不是沒有外蒙皮的話，看起來簡直有點像是飛機的味道了。
在“客運區”后面，是“貨運區”，一塊寬闊的冰塊里面，四十多個暈飛劍的家伙躺得很齊整，等到化凍的時候，可以直接翻身坐起來。
最后，為了避免意外，飛劍的邊緣上還被弄了一圈護欄，至于安全帶什么的更是不在話下。
“這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飛劍。”坐在劍尖位置充當“機長”的太易嘆了口氣，“總覺得怪怪的。”
“克服一下吧。”坐在她身后不遠處的熊貓笑道，“也就這一趟而已。”
藍色的光芒從太易的身上蔓延開來，很快覆蓋了整個飛劍，然后這龐大的法寶震動了一下，冉冉升起，升上天空。在趕來送行的穿越者們的親朋好友們集體注視之下，朝著東方天空飛去，越飛越快，最終在一聲轟鳴之后，化為一道流光，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八十九章、玩脫了
從位于西陸大地中南部的莽穿地球城堡，前往猶在西陸世界之外的東土，是一段極為遙遠的旅途。具體有多遠呢？太易沒計算過，反正遠得可怕……按照學天文的狗頭人巨匠咕咕三郎的說法，“這特么都能讓火星人去太陽上打個來回了”。
且不論為什么火星人要去太陽打個來回這種無厘頭的問題，光是需要用天文學單位來計算路程這一點，就讓人為之感嘆。
如此漫長的距離，也虧得太易有耐心！
然而，當穿越者們實際旅行的時候，卻遇到了一個稍稍有點尷尬的事情。
這段路并不像他們想象得那么長。
只用了一周左右，穿越者們就看到了太易說過的隔絕東土和西陸的那一重迷霧——或者說，是作為“駕駛員”的太易發現了那一重迷霧。
“真是超乎想象！”她驚訝得瞪大了眼睛，“西陸世界居然這么小？！”
回過頭來，她對著已經紛紛解開了安全帶，坐在飛劍中間過道上打牌、下棋、吃飯乃至于碼字畫漫畫的眾人說：“大家快回到座位上去，系好安全帶，我們快到了！”
“什么？”
“這么快？！”
“再等等，我這把就要贏了！”
“是啊，再等幾分鐘，等我畫完這張草稿！”
“不要著急，先讓我來投個二十面骰……”
看著一片亂糟糟的景象，太易深深地嘆了口氣，深切體會到帶著一群烏合之眾出門，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抓緊時間！”她大聲說，“我要減速了！”
說著，飛劍的速度開始迅速降低。
任何學過牛頓力學的人都知道，加速和減速的時候，會因為加速度的原因，受到和加減速方向相反的力。加減速的程度越強烈，這個力就越大。
太易的飛劍原本是以極為驚人的，甚至遠遠超過了地球上速度最快的宇宙飛船的速度在疾馳，如今要在短時間里面把速度降下來，產生的加速度自然是很驚人的。
如果不是飛劍上有強力的法術保護，光是加速度帶來的力量，就足以把那群沒有系安全帶的家伙扔出去，扔到不知什么地方。
好在，飛劍上是有相應法術的。
一陣兵荒馬亂之后，大家終于各就各位，重新像出發時候一樣坐穩了，并且都系好了安全帶，還把防護欄什么的都裝好了，為可能發生的碰撞做好了準備。
然后，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果然是無窮無盡的迷霧。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迷霧漸漸散去，眼前終于豁然開朗。
“天啊！”
“我勒個去！”
“辣塊媽媽！”
“淦！”
穿越者們紛紛用各種方言發出了意義差不多的感嘆。
在已經靜止不動的飛劍前方不遠處，是一望無垠的破碎的空間。
黑色的幽暗里面，支離破碎的光芒凌亂得好像萬花筒，映出許多錯綜復雜的邊緣結構。星辰和陸地錯亂得不成樣子，很多錯亂之間還隔著相當的距離，由此讓人能夠分辨出它們各自所處的空間。
所有的一切都靜止著，沒有半點運動，就像是前面的一切都凝固了似的。
感嘆之后，大家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景象，然后，不知道是誰，深深地嘆了口氣。
“東土……真的完了！”
隨著這聲嘆息，許多人都跟著感嘆起來，七嘴八舌。
“把豬頭老白他們解凍吧。”亞倫說，“到地方了。”
魔法師們立刻從座位上起來，施法解開封印。冰塊迅速融解，被封凍在下面的暈飛劍一族猶如一條條解凍的咸魚，呻吟著，扶著額頭，撐著地面，艱難地坐了起來。
“好累啊！”
“我頭暈……”
“好冷！”
“肚子餓了……”
不過，他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前方那驚人的景象吸引，然后又是一番感嘆。
當他們也把事先預定好的座位安裝起來，紛紛坐下來之后，太易就試著駕馭飛劍，朝著前方緩緩飛去。
過了幾秒鐘，飛劍微微一震，撞在了無形的障壁上。
“沒辦法再向前了。”太易說，“上次也是到此為止。”
“那么……天之殘骸呢？”熊貓問。
太易搖頭：“我怎么知道？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聯系它。沒準它已經死了……”
大家又等了好一會兒，果然那“天之殘骸”一直都沒出現。
“沒準……它真的是已經徹底消亡了？”三余皺眉說，“要是它已經消亡了的話，我們需要的情報怎么辦？”
他才剛剛開口，飛劍前方的景象突然微微一震，空間的碎片漸漸變得模糊和透明起來，仿佛一切都在虛化似的。
不等穿越者們驚呼，就看到一片黃色的光芒浮現在他們的面前。緊接著，一個意志在他們心中響起。
天外客，汝等終于來了。
“沒錯，我們來了。”按照事先討論好的，大家紛紛閉上了嘴巴，讓公會會長三余去交涉，“你有什么事情找我們嗎？”
汝等既來，便是天時已至。
“什么‘天時已至’？”三余詫異地問。
眾人之中，對這類問題最為熟悉，反應最快的王土豪突然大叫：“沒！天時還沒至呢！我們只是來看一看而已！”
緊接著，賽米拉米斯、埃里克、洛克、拉娜……但凡是腦筋比較靈活，或者接觸政治比較多的，都爭先恐后地叫喊起來。
大家的說法差不多，都是“我們只是路過，沒有什么“天時已至”。
一個人這么說不奇怪，但所有人都這么說，任誰都意識到了不對勁。
熊貓心中一震，猜出了他們的意思，也忍不住驚呼起來：“不對！時間沒到呢！”
但他們的驚呼和大喊，并沒有能夠傳達給“天之殘骸”，它依然不緊不慢地在自顧自說話。
吾之使命已盡，當為汝等除去障礙。
“不要啊！不要除去什么見鬼的障礙啊！”
天外客，末劫之獸，就拜托汝等了。請努力。
眼前那東土世界的殘骸不斷變得透明，在無數的破碎的空間盡頭，大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只巨大和恐怖的魔物。
末日之龍。

第九十章、天大的誤會
在越來越透明，似乎眼看就要消失的東土世界殘骸背后，趴著一條碩大的巨龍。
這巨龍的模樣倒也周正，并沒有什么畸形的地方，眼睛鼻子嘴巴都長得很合適，用通俗的說法叫做五官端正——假設巨龍也適用這個形容詞的話。
它有著勻稱的體型，厚實的鱗片散發著宛若星辰一般微弱和細碎的光芒，除了頭上的犄角之外，身上并沒有尖刺鉤爪之類猙獰的玩意兒，就連那對犄角也長得很寬厚，大歸大，卻既不鋒利也不扭曲，形狀相當優美。
起碼從外表看來，這條趴在那邊一動不動的黑色巨龍一點也不像是滅世大魔王，倒像是什么正派角色。如果巨龍內部也搞個選美，選個世界先生世界小姐什么的，它大概是很有希望入選的，就算不能獨占鰲頭，起碼不會名落孫山。
如果非要在它身上找點什么特別之處的話，那么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大。
大，很大，非常大！
穿越者里面，很多人都有目測距離的能力。按照他們的估計，目前大家和這巨獸的距離至少還有四五百里，但它卻已經占據了前方至少三分之一的視界。
這意味著它的大小，已經不能用“米”來計算，而是需要用“公里”來計算了。
在此之前，穿越者們見過的身軀最為龐大的生物，是自詡“旋渦之王”的古神巨蚌，它的本體大概有近千米高，龐大到令人絕望。
那龐大的身軀蘊含的生命力，大到讓人生不起將其消滅的念頭，這也是穿越者們愿意跟它采取友好態度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和遠方那條巨龍相比，古神巨蚌就不值一提了，大概……它對于那條巨龍而言，并不比一粒米更大吧。
“這……這也太大了！”熊貓喃喃自語，“這么大的家伙，該怎么打？”
“問題不在這里啊！”三余低聲吼，“我們只是來見見世面，收集情報的，怎么突然就要打末日之龍了？”
他的聲音沒有了平時的鎮定，卻有了幾分掩飾不住的慌張。
任誰也想不到，只是來打聽一下情報的，突然就發展成要懟最終了。
這特么什么鬼節奏啊！
而且……當初玩游戲的時候，是一百個９０多級甚至百級滿級的玩家，才能去組團打末日之龍。現在他們人數倒是遠遠超標了，但平均等級以及裝備水平可還差得遠呢。
憑這樣的隊伍打末日之龍？送菜上門還差不多啊！
別的穿越者心情也跟他差不多，末日之龍的強大，就算傻子也明白。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家伙是要打的，但大家也都琢磨著，畢竟是一百年之后才要打的，這還有差不多三十年呢。
……誰知道，怎么好像現在就要打了？
“喂！你們剛才說什么了？”洛馬大叫，“是不是誰說錯話了？”
“不可能啊！”
“誰敢在這個時候亂說話啊！”
“咱們這群人里面就你嘴最賤，你都不敢亂說話，我們怎么會！”
飛劍上的小小插曲，對于正在消失的東土世界殘骸毫無影響。片刻之后，之前那些凌亂的、蘊含著陸地碎片的空間碎片已經完全消失，龐大的末日之龍和穿越者們之間，除了毫無遮蔽效果的虛空之外，就只有“天之殘骸”的那一片黃光。
在這種情況下，穿越者們說話的聲音都小了幾分，唯恐將末日之龍驚醒。
雖然現在末日之龍好像在沉睡，但誰知道它會不會被吵醒呢？
在一片緊張不安的氣氛之中，柳道青突然開口了。
“天之殘骸，你……是不是‘黃天’？”他有些惴惴不安地問。
片刻之后，那個意志第一次對穿越者們的言語有了正面的回答。
黃天之名，已成過往。天之不存，焉有黃天。
這話說得相當清楚，柳道青有些期待的神色頓時灰暗下來，頹然坐下，深深地嘆了口氣。
黃天，是太平道所信仰的神靈。按照太平道的觀點，“天”并非單一的神靈，而是會替換的多個神靈。他們高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就是說“天”要換人了，要換黃天上位了。
柳道青原本是不相信這個的，但這幾十年里面，他不斷地施展法術，不斷地發展黃天互助協會，自然就慢慢習慣了黃天信仰。在他的心中，也越來越期待能夠真正見到那位“黃天”，大家好好交流一下。
他畢竟是個地球人，雖然尊敬神，但并不會對神頂禮膜拜。在他的想象中，寬厚正直的“黃天”應該是一位如同兄長般的神靈，和冷漠嚴峻的“蒼天”截然相反。這些年來，他對于“黃天”有過很多的想象，大部分都是美好的。
但現在，他真的見到了“黃天”，見到的卻是一個沉默寡言，仿佛從骨子里面透出蕭瑟感覺的神靈。
這位自稱為“天之殘骸”的神，完全不像他想象中的模樣！
但柳道青的頹然并沒有影響到別人，確定了“天之殘骸”的身份之后，好幾位對于東土宗教和神話有所了解的穿越者紛紛開口，詢問它有關于“天”的事情。
“天之殘骸”并沒有回答全部的問題，只是稍稍回答了一些。從它的這些回答里面，大家多少揣測出了一些當初在東土發生的事情。
末日之龍的存在，引起了東土神仙尤其至高無上的昊天上帝的注意。這位至高神靈并不愿意等末日之龍完全成長起來之后，再聯絡西陸一起聯手對敵，而是打算趁著末劫未到，末日之龍還沒完全成長，先下手為強，將其提前剿滅。
然后，就是一場惡戰。
昊天上帝和末日之龍的戰斗極為慘烈，給整個東土帶來了極為可怕的災難。最終昊天上帝棋差一招，落敗身死，末日之龍則傷重而死，但卻死而不僵，日后必定會重新復活，再次興風作浪。
于是最可怕的事情發生，“天”的隕滅導致了整個東土都開始崩滅朽毀，眼看就要給雙方陪葬。
就在這時，一位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強大神靈正好發現了這里的情況。祂隔著遙遠的距離出手，接引了在大戰之中孑遺的東土遺民們避難，還施展大神通隔斷了東土和西陸，避免末日之龍感受到西陸那邊的世界演化，延緩末日之龍的復蘇。
即便這樣，末日之龍依然遲早會復活，西陸世界，乃至于其它所有的世界，都將會被它徹底毀滅。
于是，這位來自遙不可及世界的神靈就帶走了昊天上帝的遺骸，聲稱會找到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強者們，讓這些不會被末日之龍毀滅氣息所侵襲的強者來剿滅末日之龍，阻止這一方世界的毀滅。
而“昊天上帝”殘存的意志，就以曾經的天神“黃天”為依托，化為天之殘骸，守在這里，等著“天外客”們前來剿滅末日之龍。
所以，當它發現“天外客”們大舉趕到的時候，就認為他們是來剿滅末日之龍的，于是便激發了那位神靈留下的法術，將東土世界的殘骸搬運走了。
要戰斗，當然要先清場。
至于那些殘骸搬運到了哪里……它不知道，也懶得知道。
總而言之，事情之所以發展成這樣，完全是誤會，天大的誤會。
這是一場……可能會導致世界末日的巨大誤會！

第九十一章、黃天駐世
幸運的是，末日之龍終究沒有當著穿越者們的面蘇醒，上演令人絕望的“王者歸來”。
知道自己鬧了烏龍的“天之殘骸”向穿越者們表示了道歉，一點也沒有偉大天神的傲氣——祂似乎本來也沒有這樣的情緒，只是遲鈍、木訥、古板而已。
結果，這次的會面就以令人心驚膽戰的結果而告終了。
在穿越者們準備告辭離開的時候，柳道青又重新振作起來，詢問“天之殘骸”是否愿意以“黃天”的身份前往西陸世界。
“我在那邊建立了黃天互助協會——類似于太平道，但是宗旨溫和很多，結構寬松很多的組織。如果你愿意來的話，信眾們一定會歡欣鼓舞。而且作為神靈，我覺得你也需要一些信眾，至少維持自己的體面吧。”
他不是很有信心的樣子，試探著問。
黃天已沒。
“末劫之獸可以復活，黃天也一樣可以。”柳道青說，“而且……等到我們和它決戰的時候，你如果能夠多恢復一些力量，也能幫得上忙啊。”
這個說法顯然打動了曾經的神靈，祂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才回答。
吾須看守此地。
“看守末日之龍的任務，可以交給我們。”三余立刻表態，“我們將近二百人呢，大家輪流看守就好。這么大的一個末日之龍，只要它出現復活的征兆，立刻就能發現。”
“柳道青說得對，你現在虛弱得說話都慢吞吞的，等將來和末日之龍打起來，估計被大招波及一下就死了，一點忙都幫不上。要是修養修養，就算不能完全恢復，只要恢復個七八成，就能幫上不少忙了。”熊貓也勸道，“就算是為了最后對抗末日之龍的時候更有把握，也應該去西陸世界修養一段時間啊。”
他們的說法打動了對方，“天之殘骸”又猶豫了一會兒，回答。
真神不得在世。
穿越者們當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第一紀元末尾，東土和西陸都發生了“封神”這件大事。雖然兩邊的具體經過和結果都有不同，但有一點卻是一致的。
真神不得在世。
西方世界，古神之中那些想要更進一步的，或者是厭倦了塵世的，選擇登天成真神，化為規則的一部分，從此失去了自我意識，只遵循當初訂立的規矩。
西方世界，搶先登天成神的昊天上帝絕地天通，斬斷了后來者的登神之路，東土神明們規則方面的權能都必須由祂授予，祂是東土世界唯一真正意義上的神。
如果“天之殘骸”去了西陸世界，以“黃天”的身份存在的話，那祂就是天神，必須登天化為對應的規則。
這樣做的話，日后祂還能在對抗末日之龍的戰斗中幫上忙嗎？
不僅如此，穿越者們也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登天化為規則……
這個問題讓大家很是撓頭，最后還是熊貓想出了辦法。
“你可以不以真神的身份降世，而以古神——按照東土的說法就是天仙——的身份住在黃天祭壇里面，不出門，授予力量只在祭壇里面完成就好。”他說，“西陸世界并不禁止古神在世，只是環境不佳，古神們不適應而已。我們沒能耐改變整個世界，但至少為你建造一間適宜修養的‘屋子’還是沒問題的。”
“對啊，東土世界天仙不能現世，是因為有昊天上帝的規矩壓著。西陸可沒這規矩，古神只要不在乎環境惡劣，依然可以在人間活動——我們就認識一個在人間活動的古神。”
“我們黃天互助協會在西陸世界建造了一個非常巨大的祭壇，像山一樣大！”柳道青補充說，“你在那里一定能住得很舒服，只要別跑到其它教會的神殿里面去就行。”
稍稍有些漫長的沉默之后，穿越者們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既然如此，容我叨擾。
大家互相對視，總算是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這趟東土之行，雖然花費了不少代價，雖然一驚一乍讓人差點血壓高到爆腦血管，但最后的結果還是讓人滿意的。
確定了末日之龍的存在，甚至親眼看到了處于死亡狀態等待復蘇的它。
見到了東土最后的留守者“天之殘骸”，并且說服祂前往西陸，以古神黃天的身份住在艾蘭茨大祭壇修養，爭取到了一位強有力的幫手。
雖然也得到了一個巨大的壞消息，但對于這個壞消息，大家其實已經有心理準備了，當時震驚驚慌也就罷了，事后想想，倒也無所謂了。
反正末日之龍的存在，是已經確定了的。
反正末日之龍一旦復活，是肯定要打個你死我活的。
那么……末日之龍是趴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還是趴在大家面前，區別很大嗎？
沒多大區別啊！
想通了這個，當時看到末日之龍幾乎近在咫尺的那種沖擊般的震撼，也就漸漸淡去。
“黃天”很虛弱，虛弱到甚至沒有能力依靠自己的力量飛過無盡汪洋抵達西陸大地，所以祂選擇暫且住在柳道青拿出來的一支竹杖里面。這支竹杖是柳道青主持黃天互助協會祭祀儀式時候常用的道具，雖然并沒有獲得什么神器屬性，但用來給黃天本人居住，倒也挺合適。
有趣的是，當黃天入住這根竹杖之后，原本只是二十級綠裝的竹杖頓時鳥槍換炮，變成了１００級金裝。
至高神器：黃天之杖。
寄宿黃天本源的祭祀用具，蘊含超乎想象的威能。
接下來是一大串屬性增強和附加技能，基本上……柳道青只要手持這根竹杖，就是目前穿越者里面的第一高手，毫無疑問。
這根竹杖無法放進道具欄，無法帶著傳送，死亡必定掉落，想要帶著它回去，只能重新飛回西陸。
按說借助它的力量施法，千山萬水也不過是閑庭信步。但柳道青唯恐損耗黃天所剩不多的力量，沒有自己施法返回西陸世界，而是請太易幫忙帶他回去。
這導致他們回到西陸比別人晚了很多，而回到西陸之后，柳道青第一時間將這支竹杖送到了艾蘭茨大神殿頂層的黃天祭壇，供奉在祭壇上。
有了黃天本人的入住，整個祭壇頓時籠罩在奇妙的光芒之中。片刻之后，光芒散去，雖然祭壇看起來和之前并沒什么區別，但整個西陸的每一位黃天互助協會的祭司，卻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心中一震，精神突然間就振奮了許多。
如果他們也有系統面板的話，會驚喜地發現，多了一個永久的BUFF。
黃天駐世：你所信仰的神祇住在人間，你能夠近距離感受到祂的存在，這讓你精神振奮，士氣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