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逆流純真年代 作者:人間武庫 (已完結)

   
pontus 2017-7-28 08:13: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0 2859601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00:24
第九十章 受難日的開端
  
  “哎呀,被你一摸,我都差點忘了說另一件事了。”
  
  從語氣上來說,聽著像是唐玥的自言自語。
  
  當這句話從身後傳來,才沒走出多遠的江澈,連同跟他走一起的秦河源、陳有豎、鄭忻峰,四個人差點齊齊撲倒在地。
  
  但是唐玥自己似乎根本沒反應過來有什麼不對,追上來道:
  
  “那個,我們廠劉嘎包今天回來了,知道了那些事,剛才來找我弟,好像是要找牛炳禮拼命……我就攔著我弟,怕他也要去……”
  
  她淩亂地敘述著,其實未必需要江澈做什麼,說什麼,只是太慌張無措,所以想把心裡擔心的事找一個可靠的人傾訴。
  
  關於這位劉嘎包和他老婆的遭遇,江澈聽鄭忻峰義憤填膺地說起過不止一次,因此對牛炳禮的憎惡更大了不少。
  
  安靜聽完,沒發表任何意見,但是往前沒幾步,江澈就見到了這個當事人,劉嘎包。
  
  在之前聽過的描述中,他與膽小懦弱聯繫在一起,但是看見了發現,他本身其實並不是一個矮小瘦弱的男人,反而還算高大。
  
  此刻,劉嘎包略嫌木訥的臉上充滿著瘋狂的戾氣。
  
  “我家那個身上全是傷,腦子也已經傻了,現在除了幹活整天就會說一句,想死,不敢死……”劉嘎包聲音極度壓抑,像刀子插在乾土裡拉扯,“我來不是要叫上大招他們,只是想說,以後我家裡有事,你們三五個是好人,能幫幫個手。謝謝了,別勸了,不找牛炳禮報仇,我沒法活下去。”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四個老人,兩個孩子,你坐牢了,他們怎麼辦?不是說在那個深圳,你還找了個不錯的營生嗎?就過去吧,帶他們走,把日子過起來。”
  
  “要是什麼都不做,就這樣走了,我這輩子都沒法做人。謝謝了,我說完了,走了,嬸子。”
  
  牆角,對話在江澈之前見過的劉姨和劉嘎包之間進行,看來正在做勸導。
  
  一個苦口婆心地勸,但是另一個聲音狂暴而壓抑,聽著都讓人顫慄,看樣子已經不可能勸住了,只是最後的理智,想找可信的三兩人交代一下,有可能的話幫忙照顧一下家裡。
  
  老實懦弱的劉嘎包去了深圳幾個月,帶著賺了錢,找到了活路的喜悅回來,卻發現遭遇這種事,他的反應顯然出乎了之前很多人的預料。
  
  這種話題,江澈當然不會參與進去,他連走近些都沒有。
  
  最後,當那個劉嘎包毅然掉頭就走,看得出已是不肯回頭,很可能魯莽行事的時候,他也沒說:
  
  “既然一定要做,其實我可以教你。”
  
  這種可能造成隱患的話柄,江澈是絕不會留的。
  
  劉嘎包在回去的路上,暗巷深處,突然被人從後扣住了,捂住了嘴。
  
  背後的人告訴他如果真要做,可以什麼時候做,怎麼做,說完就沒影了,臉都沒看見。
  
  老實說,讓身手靈便的陳有豎壓著嗓子一次說這麼多話,才是真為難他了。事實上要不是他們倆之前剛跟江澈交了底,事關生死,這話怕也不會經過他。
  
  …………
  
  不管別的雜七雜八的事情怎麼樣,商鋪競拍這件核心要務上的麻煩總算是不費代價,輕鬆解決掉了,成功入場,江澈整體心情還算不錯。
  
  如果說他今天玩的是一手漂亮的空城計,那麼坐在城頭上彈琴的那個人,不是諸葛亮,也不是江澈自己,是蘇楚,而且只是一個影子。
  
  走在學校路上……
  
  “枕頭。”
  
  乍一聲,先拍肩膀後出聲,人從樹叢後面跳出來。
  
  江澈差點回身一腳直接給蘇老師踹飛出去……
  
  無知凡人,不知道自己剛從韓立大師的神威下險死還生,蘇楚一身俏麗的短裙站在江澈面前,臉上還帶著一臉惡作劇後的得意。
  
  “蘇老師,您瘋啦?”
  
  “嗯,差不多了。”蘇楚哀怨一下,又自嗨起來,拍著江澈肩膀說:“枕頭你這幾天又幹嘛呢?神神秘秘地到處跑。我都無聊死了。”
  
  江澈心說我賣你啊!
  
  “是不是又去賺錢了?不是說好帶我的嗎,你什麼時候帶我賺錢啊?”蘇老師眼巴巴看著漂亮枕頭。
  
  這神情、語氣不對,太嗲,有鬼,江澈果斷說:“說了是等賺大錢才叫你一起。”
  
  “小錢也可以的,小錢也可以的……是錢就行”,蘇姑娘目光特別誠懇,像是早有準備地,著急把空蕩蕩的錢包打開給江澈看,“我被斷絕經濟來源了。”
  
  這意思大概是家裡不給她零花錢了,至於她自己那點工資,蘇姑娘一動起來,一天應該就差不多了。
  
  江澈同情地點了點頭,“值得同情,但是你又沒錢,又不肯出大力,在家又沒有地位……我要你何用?”
  
  “我會法語。”
  
  “沒用。”
  
  “我可以自由來往港城。”
  
  “不需要。”
  
  “我漂亮。”
  
  “沒看出來。”
  
  “嘻嘻……”蘇楚眼中凶光一閃,咬牙切齒,“我能弄死你。”
  
  強權之下,跟蘇大小姐說好了下回帶她一起賺錢,只能偷摸狐假虎威,不能鬧出太大動靜那種。
  
  接下來的三天,江澈過得都算怡然自得。
  
  …………
  
  1992年6月11日晚上,臨州市史上第一次國營和集體商店拍賣前夜。
  
  按之前就已經做好的約定,江澈和一起參拍的那批“同夥”又聚了一次,這次他把秦河源和陳有豎都帶上了。
  
  秦河源開始鍛煉與人溝通、交流。
  
  陳有豎滴酒不沾坐在角落不吭聲,很快被遺忘。
  
  在場很多人雖然沒把話挑明,但是都有意無意地在跟江澈拉近關係,交朋友,因為他背後,是“蘇家”的人啊!
  
  拍賣的事情手拿把攥,今天算是提前慶祝,在卡拉ok玩了幾個小時,酒到半醉,有人提議說:“明天一早還得去走個過場,要不今天先散了吧?明晚再聚。”
  
  眾人同意,紛紛散去。
  
  牛炳禮出門小走了一段醒酒,坐車,睡了一會兒,到家附近的街面下來,走了幾步,有過路的人問:“你好,老闆,麻煩問下現在幾點了?”
  
  牛炳禮不耐煩地低頭抬手腕看了下表,“馬上11點。”
  
  …………
  
  1992年6月12日,江澈要去趕一場拍賣,今天如果順利,至少這輩子家人衣食無憂,生活富足。
  
  6點稍多,天剛濛濛亮,看樣子今天晴不了,露水掛草葉,霧氣朦朧,沒有陳有豎,江澈、鄭書記、秦河源三個人咬著燒餅包子走到街角,看到不遠處的一處廢棄水泥斷牆下圍著十來個人。
  
  鄭忻峰擠開人群,江澈看了一眼……
  
  驚呼:“牛廠長?!”
  
  牛炳禮雙手被綁在身後,人坐在地上,嘴巴被布堵著,眼睛被布蒙著,身體部分卻只剩一塊布,一件破破爛爛的褲衩,還好,有件破衣服扔上面擋著他的要害。
  
  滿頭滿臉已經乾涸的血跡。
  
  烏青、破皮的各種傷口。
  
  頭髮還被當中向後刮了一刀,三指寬沒毛,中分都不用摩絲了。
  
  很可憐,但是又讓人忍不住想笑的造型。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00:28
第九十一章 好心人江澈
  
  在場圍觀的這十來個人中,肯定也有認識牛炳禮的,但是都低聲偷笑,或冷臉沉默,沒叫破……大概因為情況看起來也不算太嚴重。
  
  因為江澈突然地這一聲,覺得是自己人來了,牛炳禮激動起來,含著破布“唔唔唔”叫了幾聲,也不知道說的什麼。
  
  “牛廠長,是我啊,我是江澈,你這是怎麼了?”江澈問完話,也不說給拿掉他嘴裡塞的破布,反而先繞到身後,“我先幫你把繩子解開。”
  
  繩子綁得很緊,江澈廢了好大一會兒工夫才解開。
  
  繩子解開後,陳有豎出現在人群裡。
  
  跟著,江澈又幫牛炳禮把嘴裡的和眼睛上的布一樣一樣取掉,熱心說:“牛廠長,我先扶你起來。”
  
  說著他就去拉人……
  
  “啊……別,不要拉我。”牛炳禮一聲驚慌慘烈的嘶喊。
  
  “怎麼了?牛廠長。”因為移動,扔在牛炳禮腰部的那件破衣服滑落到了一邊,江澈低頭瞥了一眼,趕緊轉開……
  
  太嚇人了,一枚手掌長,小指粗的水泥釘穿過子孫袋,將牛廠長死死釘在水泥地面上。
  
  難怪牛炳禮在這坐了一夜,明明腿沒被綁著,卻一寸都動彈不了……這是被釘住了啊!
  
  劉嘎包夠狠夠絕啊,比江澈想像的還要強悍……不過想想他和家人的遭遇,牛炳禮對他家,還有其他一些人做下的那些事,有部分或都可以稱為逼殺了……又只覺得解氣。
  
  人群一陣驚呼過後,有人跑開了,有人轉身,有人兩手捂眼睛但是打開了指縫,有人躲著,小聲說“老天有眼”,有人興奮握拳……
  
  圍觀的人變得越來越多,就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了鞭炮聲……應該是過節吧。
  
  “你們這些人啊,倒是幫忙打下急救電話啊,就這麼幹看著?”江澈義憤填膺了一句,無奈道:“牛廠長,你看這,我現在也沒法扶你了。”
  
  牛炳禮十分虛弱地擺了擺手,把破衣服撿起來,重新蒙在腰上。
  
  江澈小聲誠懇建議道:“牛廠長,我覺得,這個時候還是蒙著頭比較重要啊。”
  
  牛炳禮想了想,果斷拿起衣服蒙住頭,因為扯到,疼得一陣亂叫。
  
  “劉嘎包,老子弄死你,弄死你全家。我弄你老婆怎麼了?我還要弄你娘,弄你女兒,我弄你全家……”
  
  蒙著衣服,牛炳禮帶著哭腔,瘋狂地嘶吼……
  
  囂張跋扈習慣了,神經又被折磨了一夜,蒙著頭看不到人的情況下,理智下調,神智開始飄零,牛廠長沒有壓抑自己。
  
  這一下,原本去幫忙打急救電話的幾個人也站住了。
  
  江澈無奈,拿過來大哥大撥了下,“發現”信號不好,趕緊叫秦河源他們三個去附近找電話幫忙叫救護車。
  
  “牛廠長別擔心啊,你挺住,前頭應該已經有人幫忙打了,我讓人再去打一遍。”
  
  …………
  
  距離現場不遠,一棟尚未徹底完工的新樓二樓,窗口,唐連招等人都在,遠遠看著。
  
  “解氣啊,這比直接砍死他還狠。”
  
  “恩,嘎包還真有種,不過他自己怕是也完了……以後家裡那邊,咱們還得幫著照看著點,只不過生計上,還真沒辦法。”
  
  “看到了嗎?那個叫江澈的,他在給牛炳禮幫忙呢……大招哥,這種人怎麼跟?還好早點看出來,要不然那聲哥叫了,真他媽噁心。”
  
  “除了一張嘴瞎說八道,真沒看出來他有什麼本事。”
  
  “嘎包昨晚上已經帶著全家人坐火車走了。”唐連招面色凝重,說完這一句不再說話,努力思考,捕捉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那絲怪異感覺。
  
  …………
  
  終於,近處的圍觀的人數過了百……站在遠處觀望的大概十倍不止,畢竟這情況,姑娘們也不好意思跑過來看蛋。
  
  唐玥和祁素雲、謝雨芬也在遠處,小辣椒抱著兩個姐姐,興奮地叫著,笑著,跳著。
  
  四下裡不時有鞭炮聲響起……
  
  終於,馬文歡等幾個牛炳禮在廠裡的親信也來了。
  
  問題他們來了也沒用啊……
  
  這又不能扶起來,釘著呢。
  
  看見江澈,仔細辨認回想了一下,馬文歡乍一下跳起來道:“你,是不是你?”
  
  “我?我好心幫忙的,牛廠長身上的繩子什麼都是我弄掉的……”江澈一臉無辜和憤慨解釋道,“腦子有病吧你,狗咬呂洞賓。”
  
  親信們看牛炳禮,牛炳禮虛弱點頭,“是嘎包,劉嘎包。江兄弟是幫忙的。”
  
  江澈理直氣壯瞪馬文歡一眼,數落道:“站著幹嘛?你們倒是去給牛廠長買點水啊。”
  
  馬文歡愣一下:“急救電話打了嗎?”
  
  江澈點頭:“之前好像已經有些人去打過,我也叫我的兄弟去打了。”
  
  一群人轉身撒腿跑去。
  
  “對了,提醒醫院帶老虎鉗啊,最大號的。”江澈在後面喊。
  
  “……醫院有老虎鉗嗎?”有個人愣了愣,一拍大腿說:“對了,報警了嗎?”
  
  江澈說:“哎呀,對,報警,忘記報警了……牛廠長,你確定是那個什麼劉嘎包幹的嗎?”
  
  牛炳禮含淚哽咽,大聲憤怒道:“就是他,狗日的還學人戴手套,老子知道就是他……我第一下清清楚楚看見人了啊。”
  
  “那就快去報警,查,抓人”,江澈指揮道,“還有啊,關鍵記得給牛廠長拿點水啊,你們看這嘴唇乾的。”
  
  一群人在江澈的亂指揮下稀裡糊塗狂奔而去,連衣服都忘了給牛炳禮多蒙幾件。
  
  電話打了,老虎鉗拿來了,可是試了試無從下手,唯一能直接派上用場的是水……牛炳禮也是渴極了,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好多。
  
  結果,救護車還沒來,牛炳禮臉紫了,他發現自己想尿尿。
  
  但又不敢尿,釘著呢,痛得牛廠長一個勁地哭……
  
  “救護車怎麼還沒來?”
  
  “來了,來了……”外頭有人指著路口喊。
  
  救護車終於來了,親信們一陣放鬆,江澈也在旁安慰兩句:“這就好了,這就好了”。
  
  車子停在了十來米外的路邊,下來兩個人,抬著擔架朝這邊過來,“讓讓,讓讓……”
  
  人群自動閃開一條道。
  
  牛炳禮長出一口氣,劫難終於結束了,至少性命無虞,他抹了抹眼淚眯眼一看,再一看……
  
  小白車車身上——【臨州市破岩角火葬場】。
  
  猛一下靈魂被掏空……
  
  人群:“庫庫庫庫庫……哎呀哈哈哈……”
  
  “啊……嗚……”牛炳禮神經徹底崩了,錯亂了,哇哇大哭著嘶吼,“是誰,是誰給火葬場打的電話?!一定是你們這幫下崗的,我不會放過你們的,老子要弄死你們……”
  
  差不多這個時候,一輛救護車正開往市政府位置。
  
  電話說在市政府大樓門前不遠,有一個受傷的重要病人急需救護——說是因為欺負了人家老婆,被穿袋釘在地上的市紡織二廠副廠長,牛炳禮。
  
  路遠,醫生護士們一路討論著,臉紅唾駡,但還是忍不住好笑。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00:32
第九十二章 等待事情發酵
  
  現場就在老街拐角,上班下班的路旁邊。牛炳禮整個人已經抓狂了,如果是大猩猩,就該站起來一邊嚎叫一邊狂捶自己胸口的那種情況。
  
  但是他不能動,被拴住的牛還能小範圍移動,但牛廠長不行,一毫米都不行……他是被釘住的。
  
  罵完他就頹了,低著腦袋不動不吭聲。
  
  遠遠近近圍觀的人到這會兒已經無法計數,時間也已經不短了,慢慢開始有人把事情想得更深。
  
  比如某幾位和牛炳禮同個班子的成員,甚至有的站隊原來在他這邊的領導層,他們也躲在人群外牆角旮旯的看著,但是絕不會冒頭,像馬文歡那些人一樣傻乎乎跑出來。
  
  眼前的情況跟牛炳禮私下被人砍一刀之類的不一樣,它太公開化,影響太大,雖然表面看來牛炳禮是受害者,但是其實後續已經變得很難預料。
  
  牛炳禮春風得意人張狂的幾年間,幹下的破事實在太多,巴住的人是不少,但得罪的一樣不少。
  
  這些人個個都是把政治關係學玩得爐火純青的老泥鰍,他們已經在考慮事情發酵後的可能性、走向,包括自己的位置、態度和機會了。
  
  只不過現在的情況,還不足以讓他們下決心……他們在等待事情繼續發酵,看形勢。
  
  “小心擔架啊,讓讓。”
  
  火葬場專車上下來的兩個二十來歲工作人員剛才在遠處被人聲淹沒,所以還沒搞清楚情況,拎著屍體擔架一路小跑過來。
  
  一個小聲向另一個問:“死人在哪?”
  
  另一個小聲答:“半光著那個,電話裡說是子孫袋出血出死的。”
  
  這時間,1992年,雖說國家早幾十年就已經在推廣火葬,但是強制度還不夠,火葬場活少,效益非常差。
  
  難得有活,兩名員工工作積極性很高……放下架子就要抬人。
  
  “幹嘛?幹嘛呢?沒看到人還活著嗎?”馬文歡等幾個親信護主心切,急著上前推搡。
  
  抬慣了死人練的膽,兩名火葬場的員工也不是吃素的,瞪著眼,挺起胸膛反推了幾把。
  
  一個大聲道:“還沒死你們打什麼電話?”
  
  另一個乾脆往地上一蹲,“反正車來了,要麼人抬走……不是,要嘛你們給錢,要不我們就在這等著。”
  
  什麼叫等著?這要是以前,牛廠長就得過去給他一耳光,現在……他過不去,除非帶著大地。
  
  “啊……嗚嗚嗚……”一激動,牛炳禮沒憋住,尿了,尿得哭天搶地,慘絕人寰。
  
  那傢伙漏的,整個一個花灑,還帶色的。
  
  臭味向空氣裡發散,圍觀人群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些,議論著:
  
  “不會是腦子錯亂了吧?”“好像有點……”“什麼有點,就是。”“錯亂了才好,嘎包媳婦不也錯亂了,他賠上,應該的。”
  
  “可惜嘎包了,還有那一家老小。”“這時候別提嘎包。”“牛炳禮都喊破是他了。”
  
  “唉,嘎包啊,不是讓踩到這個份上,他多老實一人。”“總之無論如何,咱們不能說那話。”“都啥啊,恨他的人多了,他說嘎包就是嘎包了啊?”
  
  一片嘈雜中,江澈也趁機退了出來,站得遠遠的,捂住口鼻猛咳了幾聲。
  
  剛剛這連續這幾波,近處、遠處,不管是唐大招那些人,謝雨芬幾個,還有其他幾乎所有人,都已經笑瘋了,就說再善良的,也忍耐不住。
  
  作為好心人,江澈忍得很辛苦。
  
  另一邊,火葬場的兩個人也是能潑皮能無賴,跟馬文歡幾個還在扯皮,說空車來回,不給五十就不走,救護車來了他們也堵著。
  
  馬文歡這邊有兩個也是分不清輕重,還在爭論電話又不是他們打的。
  
  “給錢。”牛炳禮垂死尿中一聲咆哮,強大的牛廠長果然還沒錯亂。
  
  火葬場的車終於走了。
  
  接下來警車先到,但是公安同志進場看到情況也懵。
  
  這已經被踩得完全沒現場了,當事人又帶不走,最後只能向局裡彙報情況,然後站一邊維持觀看秩序,一起等救護車。
  
  等啊等啊……救護車終於來了。
  
  鄭忻峰舉著大哥大跑進來,邀功說:“我叫的,我叫的。”
  
  牛炳禮那口氣終於是出來了,抬起頭,無聲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嘴裡呢喃:“等著,你們都等著……”
  
  問題鄭忻峰打這個電話可沒把情況說那麼清楚,就說了有人在哪受傷,需要救護車。
  
  不幸被派出來的中年女醫生走上前,看看情況,再看看自己手裡的醫用小鉗子,木木地轉頭說:
  
  “這個……你們得找機械廠啊!……消防?打地鑽的?”
  
  救護車又走了,說是回去想辦法,取工具,雖然醫院未必有適用的工具。牛炳禮不幸被自己言中,繼續等著……
  
  現場留下來了一個醫生,但好像也幹不了什麼。
  
  與此同時,另一輛掌握著詳實資訊,帶有大量醫護人員和工具的救護車終於也到了,停在了市政府門前不遠。
  
  這個急救電話是一個一聽說話就知道肯定老實木訥的熱心群眾打的。
  
  一個說話很木訥,給人一聽就過度老實的人,認真、平實而努力的在電話裡向接線人員描述一件關於“水泥釘穿袋把副廠長釘在了地上”的傷害事件。
  
  接線人員已經幾度忍耐不住笑到缺氧,他依然平靜、平實而努力的描述著,人物、事件、因果傳聞,具體詳盡。
  
  接線員轉達救護資訊……話說一半,說到“蛋釘在地裡”……自己先笑了五分鐘說不出話。
  
  於是口口相傳,此刻到場的救護人員基本都已經掌握了詳細資訊,下車。
  
  “人呢?不會說錯地方了吧。”
  
  “四下找找,釘地上呢,還能跑了他?”
  
  “說的就是這附近。”
  
  當這些醫護人員開始在市政府附近著急忙慌到處找人……
  
  正好趕早的一批市委領導也上班了。
  
  這情況,他們很難不叫司機秘書去打聽一下情況。
  
  然後,這個早上,臨州市委的一班領導臉色都很難看,因為醫護人員們花枝亂顫說得太具體,秘書司機一回報,事情焦點就已經不止於傷害事件本身了。
  
  壓抑著憤怒,老道而敏銳的大領導們沒有妄動,紛紛先派人瞭解情況。
  
  …………
  
  終於,在醫生、消防的共同努力下,牛炳禮被抬上了救護車。
  
  水泥釘他帶走了,地上留下一個洞。
  
  事情拖了兩個小時,觀看人次無法計數,但是從時間上來說,這一天,其實不過剛剛開始。
  
  江澈帶著人往拍賣場地走。
  
  “那個劉嘎包會不會有事啊?”避著人,鄭忻峰小聲問了一句。
  
  這件事整個過程他雖然參與最少,但是也清楚,事情肯定是劉嘎包做的,以江澈的個性,絕不會讓自己的人為這種事無謂冒險,陳有豎最多也就跟去看看。
  
  江澈搖了搖頭,說:“劉嘎包至少有兩個無比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鄭忻峰想啊,想啊,死都想不透,巴著江澈問:“怎麼做到的?”
  
  “……”江澈想一下,拍了拍鄭書記肩膀,笑著說,“等你以後成熟點,在女人被窩裡也能管住嘴了,再來聽這些不能說的。”
  
  鄭書記歎口氣,說:“你要是韓立大師就好了。”
  
  這腦回路江澈也是完全跟不上啊,上一句跟下一句完全沒關係啊,“怎麼就好了?”
  
  鄭忻峰點了點頭,感慨道:“氣功雜誌上說,被韓立大師拍過肩膀就能生兒子。你當時沒讓他拍吧?計劃生育啊,只許一個,你沒找他拍一下,可惜了。”
  
  這一刻江澈覺得,自己帶偏他,不讓他去當縣委書記,其實也算造福一方。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00:37
第九十三章 不要太偉大
  
  這一年,鄭書記19歲,再半個多月中專畢業。放在這年頭,考慮結婚生子其實不能算太早,但是江澈還是有點兒不那麼適應。
  
  “怎麼這麼著急就已經考慮到生孩子了?”他想著要是真那麼牛,我就多拍你幾下,一邊說,一邊拍著鄭忻峰的肩膀。
  
  鄭忻峰笑著說:“我倒是沒那麼急,是家裡的意思。”
  
  江澈微微詫異,這個口跟家裡可不好開,問:“你已經跟家裡說了?”
  
  鄭忻峰點頭,“可不得說了,以為都像你啊,心思不知道在哪。就咱們同學這會兒誰不想著分配的事呢?還有家裡,地方教育局,不都已經盯著咱這撥馬上要上山下鄉的了啊?畢業就眼跟前了。”
  
  這話想想也對。
  
  不過這些事江澈倒不用操心,家裡工作已經做通了,他本身在支教名單上掛著,具體的溝通工作自然是由學校去跟老家縣教育局做。
  
  “遲早得說,我想了想,乾脆前兩天打電話就給說了。”
  
  鄭忻峰老家比江澈的偏遠,又住在農村,村裡連部電話都還沒有。他有事要跟爸媽通電話極不方便,得早一天,先打到鎮上,約定好第二天打電話的時間,看碰不碰巧,托人幫忙把話帶回村裡,再爸媽隔天提前過來等那個時間。
  
  兩邊湊好時間,看誰打。
  
  “我爸媽那天頂著大雨來的,電話打過去,說了我要留在臨州,又說了謝雨芬家裡的情況,就她一個女兒……我媽聽到這,嘎嘣,就暈了。”
  
  “她以為我要給人當上門女婿,那個哭啊,戳脊樑骨罵啊……我解釋半天,指天戳地發誓生了孩子肯定姓鄭,她才勉強相信。”
  
  當媽的為這事激動不奇怪,江澈笑了笑,想到事情好像還有一個關鍵點漏了,“那你鐵飯碗不要了,他們也能同意?”
  
  “他們又不知道,教育局那邊我自己想辦法堵住了,他們還以為我分配在臨州了呢。兒子能當城市人,我爸媽還挺高興的,就是信不過城裡姑娘,說城裡人虛浮,怕萬一謝雨芬變卦了,我一窮人家孩子留這邊娶不上媳婦兒。然後就出主意,抓緊生娃,姓上鄭,說生了孩子女人就安穩了,等於拴上了,不然他們不放心,我媽且得擔憂出病。”
  
  江澈聽明白了,按這意思就是說,沒准明年,鄭忻峰就要當爹了,這速度……
  
  “等結婚的時候,我想帶謝雨芬去燕京或深圳吃一次麥當勞。”
  
  “具體去哪頭還沒定好,我是想去看看首都,可是謝雨芬大概想去深圳,那邊時髦東西多,她一直想去看看。”
  
  “對了,她還說,孩子姓鄭,能不能叫鄭謝謝……”
  
  說著話,四個人已經走到拍賣場地外,場地是一個開會的禮堂臨時借用的,在二樓,但是不用從一樓裡面過,門口有一排長臺階往上直通。
  
  走了幾步臺階,抬頭看見橫幅,鄭忻峰突然才反應過來一件事,說:
  
  “對哦,咱這是來拍賣商鋪來了……咱們怎麼突然就來拍商鋪了?老江,你現在手裡到底多少錢啊,咱買得起嗎?”
  
  江澈點頭,說:“有個一百來萬。”
  
  很坦白直接,這事江澈沒打算瞞著鄭忻峰,不然就不會帶他來了,而且事情將來他要參與進來,也不可能瞞,所以還是提前讓他習慣了好。
  
  朋友兄弟間一起做事,不存在嫉妒心、不甘心這點,其實很重要。兩世好友,對於鄭忻峰,江澈還是信任的。
  
  老鄭說,“哦,一百來……”怔一下,他轉身直接在臺階上坐下了。
  
  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始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埋怨江澈的說話。
  
  “不是,老江,你這樣不對……咱不能這樣。咱們畢業去鄉下,第一年工資多少?好點的應該是一個月一百來塊,知道吧?”
  
  “你這樣,我有點轉不過來了……我的理想、目標是什麼你知道嗎?我想好一陣子了,想說跟著你做生意,一年吧,我把心放野了,心說,我想一年賺下來,也當個萬元戶。能養活自己,老婆孩子,還能支應著我爸媽點,盡份孝心……再回去老家,我也牛逼一把。”
  
  “結果你這,兩萬嘛,我知道的,後來七萬,再後來,你去了盛海幾天,然後……你就這樣了。”
  
  “你這樣搞,你……我的理想,它很慌張啊,它是應該怎麼辦?長點,還是一頭懟死自己?”
  
  後世百萬概念普及,估計沒什麼太大感覺。可是現在,一般地方萬元戶都還算有錢人,有富豪後來描述90年代初自己賺到第一個五十萬的時候,整個人懵了,關在房間裡瞪眼看著那堆錢坐了整一夜。
  
  鄭書記受衝擊了。
  
  “我又不給你錢,只給機會,你憑本事自己賺……多少都理所當然。”江澈笑著幫他疏導了一下。
  
  鄭忻峰點點頭,“嗯。老江你知道嗎?咱們學校那個朱老師,就是老婆下崗,課堂上跟咱們說拜金主義要警醒,把粉筆都戳斷了那個……他前陣子也停薪留職下海了,給一老同學當助理,開車門……”
  
  “我不會讓你給我開車門的。”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自己這手癢啊,現在就特想給你開車門……還好你沒買車。我就說嘛,像朱老師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捨得下身段,錢啊,真厲害。”
  
  鄭書記說完自己就笑了。
  
  他的性格江澈瞭解,也就這一會兒,改明天,肯定又是輕飄飄放下,開始死皮賴臉了,所以不用太擔心。
  
  “一會兒你是不是得十幾萬,幾十萬的往外花錢?”老鄭抬頭問。
  
  江澈點頭。
  
  “那我不跟你進去了”,鄭忻峰說,“我怕我心疼受不了那場面……我先回去緩緩。”
  
  江澈想了想,也行,轉身跟陳有豎說:“有豎,要不你也先回去休息吧,跟了一夜沒睡,應該累了。”
  
  “不累,不過……好。”他大概也對拍賣現場沒什麼興趣,嫌煩。
  
  這就是陳有豎的說話風格,所以讓他打那個把救護車哄去市政府的電話,其實挺為難他的,但恰恰是他這樣的敘述風格,一聽就老實,對方才會深信不疑。
  
  陳有豎和鄭忻峰先走了,留下來秦河源,他現在開始練習與人接觸、交流,本身大概也不喜歡,但是陳有豎已經是那樣了,他沒辦法總要扛起這個角色。
  
  “澈哥,我想問個事,這件事……幾幾開?”秦河源突然問。
  
  “什麼?”
  
  “幫人和為咱們自己的事,幾幾開?”
  
  “三七吧”,江澈說,“純管閒事的角度,我固然對牛炳禮感覺很噁心,但是還不至於以為自己能為民除害什麼的,也不會提前激化矛盾。事情會留給唐連招他們自己慢慢折騰,我最多順手幫點忙。但是這不是正好遇上了嘛,他其實也在那個代市長那邊給我挖坑呢,而且手上正好拿著我最想要那個商鋪。至於劉嘎包那邊,盡力了,對得起良心就好。”
  
  “這就好,老實說,因為以前看過不少事,我這兩天有點怕澈哥你太……太那什麼,偉大”,找了個生硬的形容詞,秦河源自己尷尬地笑了笑,問,“那個27號商鋪真的特別好?”
  
  “是啊,我的估計,它將來的價值比咱們手上的三個加起來翻個倍都不止“,江澈笑著說,“古代好漢為民除害不還順帶弄點錢嘛。”
  
  兩人會心一笑。
  
  走進拍賣場,來的人已經不少,牛炳禮的代理人是他的一個親戚,已經坐在裡面了,想來應該已經知道牛炳禮出事,但還是來了。
  
  牛炳禮作為國企副廠長,本就不好直接出面參拍的。
  
  “代市長”本身在商,倒是沒這個顧忌,坐下跟江澈打了個招呼,其餘人也都紮堆聊天,互相打招呼,等待一場沒有變數的拍賣開始。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12:21
第九十四章 待揭開
  
  “喂,呼……喂喂喂……”拍賣臨近開始,臺上的工作人員正在測試話筒,臨時佈置的會議大廳裡依然有些嘈雜。
  
  除了江澈認識的“串標團夥”成員們外,現場還有大概幾十個競標者,他們也都拿著號碼牌……
  
  一會兒他們中也會有人舉牌,只不過是按程式走,最終每間商鋪都會經過激烈或不那麼激烈的“競價”,在既定的價格,由既定的人拿下。
  
  牛炳禮的親戚是一個三十五歲左右的女人,此時她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板著臉不動聲色,也不與人交談。
  
  她應該肯定知道牛炳禮出事了,但是這種時候絕對不會主動說出來。
  
  江澈也不會,至少暫時不會。
  
  至於其他人,很難推斷,不過他們中的多數應該是起床直奔拍賣場地,目前還不瞭解情況。像“蛋被釘在地裡”這樣一件事,如果是移動互聯網時代,現在應該已經圖片滿天飛了,但這是1992年。
  
  1992年6月12日上午9時。
  
  因為是臨州市史上第一次國營和集體商店拍賣,臺上的領導正在進行著關於“南方談話和市場經濟改革”的冗長發言……
  
  江澈一手支在前座椅背上,托著下巴,在等待著,用幾十萬元去換取二十年後價值數億的不動產。
  
  這個時候先行返回的陳有豎和鄭忻峰剛從公車上下來。
  
  鞭炮聲遠遠近近,不時響起,人們在慶祝,哪怕事後牛炳禮依然是副廠長,他們至少覺得解氣。
  
  一串鞭炮被丟到了兩人腳邊,炸開的碎屑跳到身上。
  
  抬頭,是唐連招一夥人中那天“唾棄”江澈最凶的幾個,臉上還帶著挑釁和嘲諷。
  
  陳有豎沒說話,鄭忻峰在笑,又氣又笑……
  
  “我哥們是一個月不到就賺出來的百萬富翁知道嗎?江百萬啊,給你們機會跟還不知道珍惜……一群傻不拉幾的東西。”
  
  後半句,他說出來了,聲音不大。
  
  但是對面的幾個人還是聽到了。
  
  “怎麼,沒跟去醫院繼續伺候你們的牛廠長啊?”其中一個,正是那天要找江澈單挑的那個,晃著膀子挺著胸膛拱上來,“那個拍馬屁的江……”
  
  “砰。”
  
  一記鞭腿直接掃在他胸口,人幾乎被踢到有些離地,向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這邊剩下幾個人一下都沒回過神來,事情不管怎麼樣,有唐連招夾在中間,他們認為實際動手的可能性還是很小的,這一點對雙方都一樣……
  
  那天江澈面對嘲諷挑釁的反應,似乎也證明了這種狀態。
  
  結果現在,陳有豎一聲不吭就這麼一鞭腿直接給人轟趴下了。
  
  “澈哥在場的時候,他怎麼處理由他決定……澈哥不在場的時候,我不想聽到有人這樣說他。”
  
  陳有豎竟然說出了一個這麼長的句子,難得。
  
  衝突一觸即發……唐連招趕到了,看這場面也有些為難。
  
  “再兩句,一,現在就算要放鞭炮,也不該你們這些人跳出來放,聽得懂嗎?二,如果知道自己腦子不夠,至少應該學會等等看。”
  
  陳有豎今天接下去應該不會再說話了,字數耗盡,cd漫長。
  
  為什麼鞭炮不能是我們這些人放?一群人中至少有幾個能懂,包括唐連招,他們這群人確實不應該在這種時候跳出來,自身嫌疑是一,反作用是二。
  
  腦子不夠,等等看?
  
  “知道了,我帶人回去。”唐連招點頭應下,事情離他猜測的越來越近了。
  
  往前繼續走了一段,陳有豎竟然自己回出租屋睡覺去了,鄭書記也是很鬱悶,“這要是那些人追殺上來,我怎麼辦?”
  
  好歹進了學校,他才放下心來,然後,他又看見了抱著書路過的葉瓊蓁……
  
  “得,最傻那個在這裡。我哥們江澈是百萬富翁知道嗎?葉同學。出國?其實很輕鬆啦……哈哈哈哈哈。”
  
  總之鄭書記心情十分愉快,看誰都是傻子。
  
  葉瓊蓁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
  
  差不多時候,牛炳禮正躺在手術臺上,有些東西補救起來大概是很難了。
  
  憑著仇恨和憤怒的支撐,他剛剛在手術之前還特意主動要求,配合了警方的簡單詢問,就連被送往手術室的途中他還在喊:
  
  “抓人啊,快點去抓人啊,劉嘎包,就是他。”
  
  負責案件的西城公安局局長辦公室,幾個大頭頭都到了。
  
  年輕警員陳棟和四十有餘的師傅老楚正在彙報調查情況:
  
  “案件沒有目擊證人,根據牛炳禮的詢問筆錄,他明確表示自己是在昨晚十一點出頭,即十一點到十一點十分這個時間段內,遭到了襲擊,而且親眼看見了襲擊者,外號劉嘎包的原紡織二廠下崗職工。”
  
  局長點了點頭,抬眼問:“那麼劉嘎包呢,抓到了嗎?”
  
  老楚接話:“昨晚十點半的火車,已經帶著全家老少,南下深圳了。”
  
  幾個大頭頭同時愣了愣,這時間,對不上啊,其中一個問道:“時間上可以確認嗎?”
  
  “牛炳禮的表沒有問題,我對過,他本人也一再強調,自己當時剛看過表,而且整個過程都沒有出現過昏迷之類的狀態,所以十分確定。”陳棟心說那表好貴的,想了想,與案情無關,沒說出口。
  
  師傅老楚知道領導真正詢問的重心在哪,接著道:
  
  “根據我們的調查,劉嘎包為人老實懦弱人盡皆知,此次因為妻子被人欺淩,或是流言吧,這個我先不定性。”
  
  “總之因為這件事,他昨晚最後請了親戚、朋友、舊同事等等共計二十多人一起吃了個飯,算是絕別……這輩子不會再回臨州。”
  
  “這頓飯從六點不到一直吃到這些人幫忙收拾好行李,流著眼淚將他們一家老小共八人送上火車,連行李都是他們幫著從視窗給遞進去的。換句話說,整個過程,劉嘎包都擁有超過二十名不在場證明人。”
  
  領導們沉默了一下。
  
  其中一個問:“有沒有可能是他當著這些人面上車後,又偷偷下車作案?”
  
  “我最初也是這個懷疑”,老楚道,“所以,我們第一時間就根據時間推算,聯繫了沿線的鐵路派出所……他們派人上車了。”
  
  “結果?”
  
  “劉嘎包在車上,他從開始就一直在車上,跟他的家人在一起。期間因為妻子腦子錯亂,一直碎碎念不停,周圍有乘客找麻煩,劉嘎包還挨了幾拳,孩子和老人哭成一片……所以,整個車廂的乘客,包括乘務員、乘警,都可以成為他的不在場證明人。”
  
  領導們:“……”
  
  這個時候,時間的掌控者剛在拍賣場裡有條不紊地舉牌,拿下了自己的第一間目標店面,價格12萬5000.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12:27
第九十五章 連鎖反應
  
  “我的判斷,可能是牛炳禮自己錯亂了,對劉嘎包心裡有鬼。據調查恨他的人多了,我覺得不是劉嘎包,要是劉嘎包有那膽,老實人發起瘋來控制不住自己的,應該會直接殺了他。”
  
  陳棟說完這句被師傅一瞪,低頭不敢吭聲。
  
  沒有監控的時代,沒有目擊者,現場又被踩成了菜市,證詞來自牛炳禮本人……陳棟覺得有點委屈,師傅瞪我幹嘛,事情明明也就我想的這個可能了。
  
  領導們互相討論了一會兒,沒什麼頭緒,只好轉回來道:
  
  “鐵路派出所那邊的同志有沒有幫忙簡單先瞭解一下?”
  
  陳棟和老楚都點了點頭,情緒變得有些低落。
  
  老楚開口:“問了,全都隔離開問過了,包括劉嘎包本人,老人、小孩,都沒有任何問題。我認為重病在身的老人和幾歲大的孩子如果撒謊,應該不可能瞞過咱們的同志……至於劉嘎包的妻子,已經只會說一句話了,想死,不敢死。”
  
  說完,老楚抬手指了指自己額頭側邊,眼睛裡水光一沉。
  
  “查什麼劉嘎包,依我說查牛……”
  
  陳棟話說到這裡被師傅按住了,牛炳禮上頭有人,老楚怕徒弟年輕,前程被耽擱了,自己站出來,敬了個禮,說:“我想查牛炳禮。”
  
  其實他們之前順帶就已經查了,手裡握著不少記錄。
  
  一個兩千多號人的國企實權副廠長啊,交遊廣闊,幾個領導互相看了看,“這樣,你們來,再給那邊派出所的同志掛個電話,我們聽聽看。”
  
  陳棟一愣,面色為難地走上前,嘟囔道:“那你們挨駡了可別怪我。”
  
  說著話,他把電話撥通:“喂,這裡是臨州市西城分局……”
  
  “你們還要怎麼樣?要我們幫忙把那個只會哭的男的,老人、孩子,還是那個已經傻了的女人屈打成招?”
  
  對面的口氣近乎咆哮,因為這樣的溝通已經進行了好幾次了。對面派出所的同志通過詢問也已經知道了劉嘎包一家的遭遇,包括他妻子變成這樣的原因……
  
  問題,對方的不在場證明現在無比明確啊!已經忍了、躲了,接下去怎麼活都還是問題,不能欺負人到這個份上吧?
  
  “那我也問問,你們那邊那個狗日的抓了沒?我問你們抓了沒?!這邊老人、孩子、女人,可都已經嚇傻了,哭成一片了,哭得老子心酸眼淚都出來了……”
  
  “老子當初豁命打南邊猴子,可不是為了你們這樣官官相護的。老子要放人……請他們吃個飯就買票讓走。”
  
  很不巧,對面的同志是個戰場上下來的老兵,脾氣硬,火氣大,再者說又是跨省協助,他管你娘的呢。
  
  大領導尷尬了,苦著臉擺了擺手,陳棟小聲道歉後把電話掛掉,一臉的羞愧難當。
  
  “現在怎麼辦?要不要派同志去把劉嘎包一家帶回來?”其中一個領導問。
  
  局長思索一會兒,搖頭,“緩緩。”
  
  他沒說破,這件事到現在其實已經很複雜了,上頭市委領導正關注著呢,下面民眾正放鞭炮……
  
  作為不在場證明人的那二十多個出去把事情一說,群眾們現在肯定都堅信,原來真的不是劉嘎包。
  
  這種情況下,你敢憑牛炳禮一面之詞不顧事實把人一家老小抓回來?
  
  這事萬一一個不慎,就可能變成社會群體事件,自己這些人完全扛不起。
  
  “這樣吧,你們把材料給我,我去市里問下領導的意見。”
  
  局長說完,陳棟搶前一步把材料遞上,兩份。
  
  局長低頭看了一眼,放在上面的,反而是對牛炳禮的初步調查,民眾的舉報很多按了指印,他猶豫了一下,把兩份材料交換了一個位置,但是至少都帶上了。
  
  至於到時候是否拿出來,他會審時度勢,看情況。
  
  “另外你們再去趟醫院,等那位牛廠長手術後蘇醒,再跟他確認一遍。”臨出門,局長轉身又交代了一句。
  
  …………
  
  拍賣場,江澈已經順利拿下了第二個目標商鋪,價格14萬,一切都按既定的方案進行著……
  
  釘蛋這個想法,確實是劉嘎包自己的決定,江澈通過陳有豎傳達的要求只是必須要牛炳禮受傷被綁住,隔天出現在群眾面前,有時間被圍觀,然後需要救護車……他就保證牛炳禮會生不如死。
  
  至於整個具體的實施過程,其實很簡單。
  
  在卡拉ok,燈光和酒精造成的混亂中,喝了不少的牛炳禮被眾星捧月圍繞著的時候,已經被徹底忽略的陳有豎調了他的表,然後牛廠長出門小走,坐車,睡著,醒來,快“11點”,遇襲……
  
  這個時間其實應該在9點40到10點左右,劉嘎包看見窗外掛了白衣服,帶著妻子“去房間裡最後收拾一點體己東西”,跟進來幫忙的朋友看見打開的櫃子裡零零亂亂一堆是這些東西,自然不好上手,退了出去忙外面的……
  
  期間屋內偶爾傳來咳嗽聲。
  
  都是住的二廠附近。
  
  陳有豎一路跟蹤,通知時機,交換位置(當然劉嘎包始終不知道對方是誰)。
  
  年紀、身材、力量、工具、決心……全部全面占優的劉嘎包偷襲牛炳禮,用不到二十分鐘把事情做完,戴了手套,但人還是被牛炳禮看見了,大概他本身也不想徹底隱瞞,不然不解恨。
  
  交接回去的時候嘎包說:“我被看見了……不如直接弄死他?反正我也跑不了了。”
  
  陳有豎背身說:“除了這段時間,其餘你全說實話,說完就哭……天衣無縫。”
  
  然後,劉嘎包從房間拿著收拾整齊的行李,牽著一直不斷碎碎念的妻子出來,跟送行的人一起去車站,上車離開。
  
  之後的這一夜,陳有豎一直遠遠看著,防止出什麼岔子,直到第二天天濛濛亮,江澈出現,替牛炳禮解開繩索的同時——調回時間,接管全域。
  
  當時如果有人比江澈更早一步去幫牛炳禮解繩子,陳有豎就會搶先那個人一步,當然,最適合的人選顯然還是江澈。
  
  因為他去解最合情合理,最自然,而且當時牛炳禮的神經已經被折磨了一夜,極度萎靡,根本注意不到什麼細節。
  
  當然,所謂天衣無縫也就安慰劉嘎包而已,其實江澈的犯罪水準僅限於看了幾集柯南的程度。
  
  如果這是一部刑偵劇,案件自然有不少漏洞,但是江澈相信它不是,它會是一出大鬧劇,亂到不會有什麼神探去捕捉蛛絲馬跡,一點一點擊破案情……
  
  它已經開始亂了。
  
  很快會更亂……
  
  就連牛炳禮自己都要錯亂。
  
  “27號商鋪,16萬,17萬,17萬一次……19萬,這位女士直接叫了19萬,有沒有更高的出價?19萬一次,19萬兩次……”
  
  就是這個價,早先定好的,牛炳禮的親戚,還有串標團的同夥們,都在等待落槌。
  
  江澈舉牌,“20萬。”
  
  女人回頭看著江澈,怔在那裡……
  
  這什麼情況,怎麼處理?每個商鋪的價格都是牛炳禮定好了給她的,而且明明大家都是說好的,這是幹嘛?
  
  ……要加嗎?加了剩下那幾間怎麼辦?牛炳禮可沒教她取捨應對。
  
  “明明之前都很守規矩啊,怎麼突然來這麼一下?”其他串標團的人也都帶著詫異紛紛看向江澈,眼神裡滿是困惑,個別還有點質問的意思。
  
  江澈神情淡定,微笑著逐個點頭回應。
  
  “有恃無恐啊,這是蘇家要硬搶牛炳禮的?有矛盾?或者這次根本就是沖著他來的?”一連串懵逼,他們都開始想,“沒我事吧?應該沒,沒我事就好,讓他們杠去吧。”
  
  問題臺上的拍賣可沒法停下來。
  
  “20萬最後一次……篤。”
  
  拍賣槌落下,江澈順利拿下27號商鋪……印象中,它後來開過一陣子奢侈品旗艦店,還開過什麼來著?忘了。
  
  趁著上面介紹下一個商鋪的空當,“合夥人”們不放心,推出來“代市長”,過來問了江澈一聲:“兄弟,你這是?”
  
  江澈笑笑,說:“已經是牆倒眾人推了,不用浪費吧?”
  
  什麼意思?
  
  接下來上廁所的上廁所,抽煙的抽煙,一群人紛紛出去打電話瞭解情況。
  
  所謂瞭解情況,其實他們同時也是第一撥向外,尤其是向那些有一定權力和能量的人散播牛炳禮“已經牆倒眾人推”這個消息的人。
  
  三人成虎……何況這些人本身也都是有些能量的。
  
  江澈不出面,組織了下層民眾,不出面,吸引了上層嚴正關注,現在又用一句話,在中等權力階層裡造勢,他相信牛炳禮的同志們,領導部下們,很快也會收到消息。
  
  這次風波將與以往僅僅民眾層面的舉報完全不同等級。
  
  牛炳禮扛不住,至於他的保護傘……江澈只見過保護傘遮風擋雨,沒見過捨身跳進漩渦去救人的。
  
  …………
  
  病房裡,頑強的牛廠長剛很不耐煩地做完了第二次詢問筆錄,前後一致。
  
  情緒狂躁,他抬手把一個醫用託盤掃翻了,藥品器具散落一地,扯到傷口嗷嗚一陣亂叫,帶淚咆哮著:
  
  “抓人啊,你們還在這跟我問東問西的幹嘛,人抓到了沒?抓人啊……再不抓人,劉嘎包就跑了,到時候你們給我全國各地找去啊?”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12:47
第九十六章 牆倒眾人推
  
  醫院病房裡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穿著乾淨的白色護士服,眉目英氣的小護士大概不到二十歲,長辮子。
  
  小姑娘是聽見了響聲進來的,見狀嘴一癟,恨恨地蹲下身把被牛炳禮掃落在地的託盤撿了起來,把東西歸置進去。
  
  起身狠狠瞪一眼,擰頭偏過身走了。
  
  生氣走得快,姑娘身上寬大的護士服被往後扯,胸前高高地鼓起,修長的雙腿從衣擺下顯露出來,她穿的是一件緊致地紫紅色健美褲,腳上一雙白色膠鞋,正腳背橫一道寬鬆緊帶的那種……出門轉身,長辮子輕輕蕩一下,回頭打在腰與臀之間的那彎弧度上。
  
  “這年紀,這腰身……欸,怎麼完全沒感覺?”
  
  腦海裡很努力去想像邪惡畫面,但是不說反應,連一點感覺都沒有……牛炳禮整個沮喪了一下,醫生不是說沒准可能還有點用嗎?
  
  他覺得今天全世界每個人都在跟他作對,包括對面那個年輕的小員警也是。
  
  “你看我幹嘛……抓人啊,去抓人啊!”牛炳禮在趁機宣洩情緒。
  
  陳棟皺了皺眉頭,忍住了,遞過記錄本和筆,“牛廠長,筆錄你看一下,沒問題的話麻煩簽個字。”
  
  牛炳禮接過筆唰唰唰直接簽了。
  
  不耐煩道:“可以去抓人了吧?”
  
  “暫時抓不了……”陳棟搖頭,面無表情道,“根據我們的調查,劉嘎包昨晚十點半的火車就已經帶著家人離開臨州了,而牛廠長你兩次筆錄一致,遇襲的時間是在十一點之後。所以,不論是當時送行的人,還是火車上的乘客、乘警,總計超過百人能為他提供充分的不在場證明。換句話說,我們現在基本已經可以排除劉嘎包作案的可能。”
  
  還有一句“感謝牛廠長配合”,他忍住了沒講。
  
  十點半上火車了?牛炳禮木木地“嗯?”了一下,難得的很“單純”樸實的一個表情,看著憨態可掬。
  
  下一秒,他指著自己的兩眼之間咆哮:“放屁,怎麼可能,我看見了,我親眼看見他了……你以為我腦子錯亂了嗎?”
  
  心裡早有這個想法,陳棟下意識地點了一下頭。
  
  猛一下,牛廠長癲了,一個小員警而已,他身體撐起來,前趨要來抓陳棟衣襟,嘴裡說著:“你,啊……嗚、嗚、嗚……”
  
  動作到一半緊急刹車,他開始叫喚。
  
  “這是……想訛我?”陳棟身體後傾,側身一看,嚇到了,連忙站起來喊:“醫生、護士,飆血啦……飆出來了。”
  
  剛剛出去的小護士過來依然帶著一臉悶氣,手扶著門邊探頭沒好氣地問:
  
  “是不是傷口出血了?都說了不要亂動了,發什麼臭脾氣,扯到了吧,還飆呢……哎喲,真的在飆……醫生、醫生,四十五號床飆血啦,飆一床啦!”
  
  一激動,她也沒管什麼專業用語了,跟著陳棟就嚷,此時慘狀,非“飆”不能形容。
  
  腳步聲急促而來……
  
  牛炳禮又被推進手術室了。
  
  “難道有人出面,直接混肴黑白,保劉嘎包?不可能,他算什麼東西。”躺在推車上,飆著血,牛炳禮還是無法控制地想著,意識模糊地碎碎念:“不可能啊,怎麼可能,我眼睛看見了啊……總不會我真的錯亂了吧?”
  
  完全混亂的狀態,先入為主的記憶和意識佔據一切,他死都無法想到自己的手錶時間會出問題。
  
  跟著推車後面小跑的醫生順路扭頭埋怨了一句站一旁陳棟和老楚。
  
  “兩位公安同志,你們能不能先不要再刺激病人了,他現在整個狀態,精神很可能出問題的欸。喏,你們自己也看到了,痛都不知道了,還嘟囔。”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直透牛炳禮腦海,“醫生也這麼說?!”
  
  …………
  
  拍賣場的整個秩序都已經亂了,只要不是自己分到的商鋪或者歸屬牛炳禮份下的出現,一個個就拿著大哥大,嘰裡呱啦進進出出……
  
  “牛炳禮出事了?”
  
  “對啊,你也知道了啊。剛聽好多人說起……”
  
  “對啊,現在消息滿天飛。”
  
  “嗯,局裡的大領導們今天也都神神秘秘的。”
  
  就是這樣的對話,聽者本身有陷入為主的思維傾向,再去理解起來,內涵就大了。
  
  真正有點兒拍賣樣的自由競拍環節終於出現,牛炳禮這次握在手裡的差不多都是眼下看著最好的商鋪,排位靠後……
  
  現在牆倒眾人推了。
  
  只要是他名下分配的商鋪出現,其他人就開始競拍……拍了一會兒發現這樣不行,價錢抬太高,又改開始小範圍抱團合夥。
  
  牛家那位親戚已經徹底懵了。
  
  “我們不拍了嗎?”秦河源小聲問江澈。
  
  江澈搖了搖頭,小聲說:“不拍了,價錢抬起來了,咱們得留著錢生錢啊,4間,夠了。”
  
  當然真實的原因他沒說破,比如真正將來最值錢的三間,已經都在咱們手裡了,比如正拍這間,是很快要拆的,比如他想多拉一些人下水,尤其是那位“代市長”。
  
  從開始的死水一潭,到後面的亂成一團,拍賣結束後,串標團夥成員大部分興高采烈,圍在“代市長”身邊議論紛紛。
  
  江澈走過去,微笑著開口:“牛炳禮這回要是還能爬起來,以後對我們都是麻煩。”
  
  他一句話,一群人頓時安靜下來,個個若有所思,尤其一些能量不夠大剛又下手搶了的,已經在後怕,擔心牛炳禮報復了。
  
  “所以大家手上有什麼東西能使上勁的,都加一腳吧,各盡各力。反正我是不客氣了……”
  
  平淡說完又一句,江澈轉身帶著秦河源率先離開。
  
  其他人在背後看他,猛地想起,其實每一步,他都算在前面,比如拿下牛炳禮手上的商鋪,只有他付出的額外代價最小,在此之前他始終沒露半分聲色;再比如這些話,他留到現在才提醒,而其他人,剛剛就已經幾乎全部被他拖下水……
  
  “背景強悍,謀慮長遠,外加行事果斷,下手狠辣……偏還看起來人畜無害。別惹他。”一群人默默想著。
  
  其實盡個毛的力,事情到這裡,已經與江澈完全無關了,他已經落完子,接著就剩下坐看局面演變。
  
  他造一個假像,變成真殺局。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12:58
第九十七章 定局以後
  
  臨州市市委,市長牽頭,幾個領導圍坐在一起,面前的會議桌上放著幾份來自不同管道的調查材料。
  
  事情以他們的政治敏感度,當然看得更透徹……若不然也不需要他們親自關心。
  
  “立案調查傷害事件,儘快偵破以保此類事件不再出現,但是同時必須注意,絕不可以在沒有明確的,足以說服大眾的證據之前,隨便抓人……尤其是下崗職工。”
  
  大領導發話。
  
  西城分局局長心裡直喊我懟你娘,現在什麼東西都沒有,牛炳禮自己的筆錄又那樣,還要儘快,還要證據確鑿,足以說服大眾?我查個蛋,哦,蛋也沒得查了。
  
  但是案子能不能破,人能不能抓到?當然能,什麼流竄犯啊……這個不能說。
  
  “領導放心。”分局長拍胸脯認真應了下來。
  
  這時候一個秘書走進來,俯身在大領導身邊道:“臨州市紡織二廠班子成員加上中層領導,一共十七人,集體實名舉報牛炳禮貪污受賄,挪用、虧空公款。”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個人實名或匿名舉報,其中不少材料證據完全可查……”
  
  西城分局局長一直注意著領導的表情,到此,果斷拿出那份對牛炳禮的調查報告,道:“這方面,我們西城分局也已經提前做了一些調查工作。”
  
  領導接過去看了幾眼,點頭贊許,“很好。”
  
  說完他沉吟片刻,最後指示道:
  
  “補充兩條,一,控制輿論,爭取把事件影響降到最小;二,對牛炳禮的調查同步展開,給民眾和社會各界一個交代,但是調查的重心要避開劉嘎包一家,同時避開改制相關敏感話題,淡化這兩點,就以牛炳禮貪污受賄,挪用公款為突破口。”
  
  這段話裡的政治考量且不去說,但是牛炳禮的命運,在場誰都聽得出來,已經就此板上釘釘了。
  
  消息很快會透過各種管道和實際行動散播開去。
  
  真正的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踩在牛炳禮身上的腳,會越來越多……
  
  …………
  
  一上午經歷了兩次手術,臨近中午,牛炳禮頑強地又醒了過來……
  
  難怪武俠片裡太監都是大BOSS,很難殺死。
  
  他的老婆和表妹站在床邊,老婆憂心忡忡看著他的傷處,眼神閃爍,似有所想。
  
  因為得了醫生的安慰,手術房裡又無消息可通,醫生也沒辦法一邊給他縫弟弟一邊說,對了,現在好多人在告你……
  
  所以截止目前為止,牛炳禮的注意力主要都還集中在怎麼弄死劉嘎包上,除此之外就是努力告訴自己,我沒有錯亂。
  
  他還有心思關心點別的。
  
  “拍賣結束了?”奄奄一息,他虛弱地問道。
  
  表妹囧著眉點了點頭,“嗯,可是咱們的都被搶了。”
  
  “什麼都被搶了?”牛炳禮困惑一下,還來?
  
  “咱們的商鋪,就他們舉牌搶來著……表哥,你不是說都是說好的嗎?”
  
  這什麼情況?牛炳禮激動了一下,努力控制自己,不能動,“誰搶的?”
  
  “開始是一個很年輕的,我聽他們說話,好像姓江……後來就大家都搶了,那個你常說的叫代市長的搶的最凶。”
  
  年輕,姓江,早上剛感謝過……牛炳禮腦海中,江澈溫和的笑臉浮現出來:
  
  “和氣生財……牛廠長,我扶你……我的人去幫忙打電話了……記得給牛廠長弄點水啊……”
  
  “咯咯咯咯咯咯。”
  
  牛炳禮憤怒到牙齒都幾乎咬斷,整個人表情猙獰駭人,兩手握拳,氣到身體發抖,但是蜷縮著,不能動,我不能動……醫生說再裂就真徹底完蛋了。
  
  這情景看得床邊的兩個女人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牛炳禮才緩過來一口氣。
  
  咬牙問:“……那錢呢?”
  
  “錢我拿回家了。”表妹老實說。
  
  “好,好。”牛炳禮長出一口氣,至少還有錢……
  
  “然後紀委的人來家裡,正好看見。”他老婆說。
  
  “……”很想罵娘,心不是往下一沉,是嘎嘣直接當空裂開。
  
  真正致命的來了,牛炳禮直到這一刻才知道,這浪頭到底有多大,他努力掙扎著要來了大哥大……
  
  一次。
  
  兩次。
  
  三次。
  
  漫長的忙音……這意味著什麼,牛炳禮懂,他被丟下船了。
  
  “啪。”
  
  大哥大掉到地上,萬念俱灰,牛炳禮猛一下坐起來……
  
  自己到底是怎麼翻船的,而且是一上午時間連著翻,一直翻到沉底,他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就像劉嘎包到底是怎麼十點半坐火車離開,十一點給他釘地上的……一切都亂了。
  
  不會真的是那個小子吧?
  
  “45號床,他又飆血啦!”
  
  小護士站在門口,見怪不怪語氣平靜向過道裡說。
  
  “哎呀,這回上下一起……”
  
  牛炳禮第三次被送進手術室……
  
  “這回真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摘除吧,保住命就好。”
  
  “這人應該是真的神經錯亂了。”
  
  迷迷糊糊,醫生護士交談的話在牛炳禮耳邊回蕩。
  
  莫名的,牛炳禮突然想起當年那場大火,火場裡,師兄最後推他出門那一幕……報應嗎?電視小說也就是個死啊,這也太他娘的折磨人了吧?
  
  等他再出來,病房外已經多了看守的警員,但是牛炳禮其實已經根本沒感覺了。
  
  …………
  
  劉嘎包沒事,不在場證據充分,一家人都還算安生。
  
  牛炳禮連續三次手術,接近翹辮子,還被立案調查。
  
  消息通過各種管道傳出來,民眾們開心了一上午,到此結果依然大大超出了他們的期待和預料,原以為出了口氣卻可惜了嘎包,結果嘎包沒事,原以為只是廢了牛炳禮身上那禍害,想不到竟然就這樣,整個給他廢了……
  
  想想以往多少次送材料,上告,全部石沉大海……這是哪路神仙出的手?
  
  唐家,屋子裡唐玥給爸媽上了柱香,平靜地將事情轉達給他們。
  
  這麼多年壓在心上的醜惡和恐懼,竟然就這麼突然一天,徹底消失了,流了太多眼淚,眼睛是腫的,眼眶是紅的,但是嘴角是翹著的。
  
  她突然覺得整個人好輕鬆啊。
  
  “其實二十二歲也還是小姑娘,這些事,少聽,少看,少參與。”想像著被他摸頭,像對小女孩一樣說話……
  
  明明就比我小的啊。
  
  原來他是告訴我,從此不用再擔驚受怕、心懷怨恨了嗎?
  
  到此,再加上早上江澈的“積極”表現,再加上一直以來慢慢累積的唐玥自己都不自知的,對江澈的盲目崇拜,如果她還猜不到點什麼,就真的沒救了。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13:03
第九十八章 我不是澈哥
  
  門打開了,因為前兩天放縱那麼多人一起懟“恩人”,不被允許進門的唐連招老實站在門外,看見姐姐給爸媽上完香出來,帶著喜悅和尷尬叫了一聲:
  
  “姐。”
  
  唐玥還想著那天他們是怎麼對江澈的呢,偏偏話又不能挑明瞭說,乾脆臉一板:
  
  “你們不許進去,你現在去給爸媽上香,他們都得生你氣。我去買點菜……對了,晚飯你自己外面吃。”
  
  這話其實也得想一會兒,才能弄明白。
  
  唐玥走了。
  
  低低的笑聲響起,唐連招在一眾弟兄們取笑又不敢太直接的目光中轉過身來,思考著,這事到底應該怎麼跟他們說。
  
  這一上午,他一直在猜測的事,下午慢慢得到了印證。
  
  唐連招是搞不懂劉嘎包為什麼可以不在場,想死了都想不出來,但是很肯定,事情是劉嘎包做的,因為那枚水泥釘是嘎包原來就準備著的,來找他時給看到過,只不過當時嘎包準備的可不止釘子,他本來是準備那個晚上直接動手的。
  
  唐連招更搞不懂為什麼以前都說是官官相護,怎麼都告不倒的牛炳禮,手眼通天的大仇人,現在外面都說,官們,也都在幫著告,還有市里的大領導幫忙主持公道。
  
  就好像突然之間所有人都站出來了,站在正義的一邊,對抗惡。
  
  他還想不通,江澈早上那番折騰,到底有什麼深意。
  
  但是唐連招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這一切,都是因為牛炳禮認識了那個傢伙……兩個人第一次直接有交集,互相說了句“和氣生財”,然後牛炳禮就這樣了。
  
  這才幾天啊?
  
  這樣想完,江澈在唐連招眼中就愈加深不可測。
  
  現在再看看面前這群混蛋,其實也包括自己,唐連招恨不得大家放開了先互相抽一頓,太蠢了,而蠢的結果……
  
  大概很嚴重。
  
  以後再也不懷疑了,不敢自以為是玩什麼逼他表態、澄清了,他說什麼是什麼……但是問題現在,怎麼補救?
  
  “總之如果你們還信我,我就一句話,我服江澈。”
  
  其實不止服,他還感激。
  
  因為這句話,大部分人都在回憶著那個因為結交牛炳禮被譴責,被唾棄,卻連一句話都懶得多說的學生仔。
  
  “知道人家為什麼不計較嗎?因為我們的層次,根本不配。”黑五加了一句。
  
  那天現場,他就神情糾結,擔心江澈,他是被江澈侃暈過的人,用二十年後的話說簡直就是迷弟,認知、判斷,都和眼前這些人根本不一樣。
  
  事後包括對唐連招,他都有些不滿。
  
  “大招,現在怎麼辦啊?”帶著鬱悶,黑五問道。
  
  “……”
  
  怎麼辦,唐連招也愁啊,一方面更進一步相信了江澈的能力,另一方面,他自然就對江澈說過的那些話,關於“嚴打”,關於“真正的混”,更加深信不疑。
  
  威脅或誘惑都擺在那裡,唐連招有自知,憑自己這些人,錯過江澈,就永遠只能是底層小混混,未來也許坐牢的坐牢,剩下勉強沒進去的,取個老婆,生個孩子,過著苦哈哈的日子。
  
  三十歲,四十歲的街面小混混?
  
  跟兒子的同學開片?
  
  “我想想怎麼辦……要不我嚇他?”
  
  …………
  
  下午,在拍賣專項辦公室辦了一系列繁瑣的手續,大把大把地掏錢,掏得秦河源手都抖,但是商鋪依然要過些天才能完整到手,這幾年,政府單位的工作效率低到可怕。
  
  江澈和秦河源抱著巡視領地的心思先去三處商鋪都轉了一圈,傍晚才回來。
  
  因為早上發生過衝突,放不下心,陳有豎和鄭忻峰專程過來在公交站等著。
  
  這會兒正好放學下班時間,老街路面上來來往往有不少喜氣洋洋的群眾,吃得早的人家端著飯碗坐在門口,遠遠地互相聊天。
  
  學校操場裡有打球,吊單杠,跑步的學生……
  
  “要是事情公開了,你現在這條街上,就得像武松打虎下山一樣被抬著走過去。”鄭忻峰在旁邊嘀咕。
  
  “……”沒顧上搭理,江澈傲然想著,公開,我這沒公開的事多了,一旦公開何止武松,簡直得像呂祖那樣,被畫成像掛起來拜。
  
  沒走幾步,唐連招等四十多人出現,淩亂站在路邊。
  
  操場上的學生和路人們的目光紛紛轉過來,這是要出事?
  
  鄭忻峰也有點緊張,搶一步站到江澈身前,剛想開口說話,江澈拍了拍他肩膀說:“沒事的,走。”
  
  說完他當先走去。
  
  一行四人裡陳有豎語音功能cd中,只聽不說,剩下三個偶爾說笑,就這麼在一片目光中平靜走過去……
  
  鄭忻峰覺得這樣下去,自己很可能也築基有望了。
  
  接下來是在那些學生們眼中,簡直如同港片的一幕……
  
  “澈哥,對不起。”第一個,那天找江澈單挑的那個,撫著胸口上前,小聲說了一句。
  
  江澈看了一眼沒說話往前走。
  
  “澈哥。”
  
  “澈哥,對不起。”
  
  “澈哥。”
  
  “……”
  
  一路走,一路都在小聲地打招呼。
  
  江澈一句沒回應,不是他傲,大部分也不是賭氣,真正關鍵的是“澈哥”這個事,它本身就是個玩笑。
  
  那天那一出,首先是為了化解危機,其次也算是有心給唐連招指條路……雖然路他還沒想好。
  
  江澈對當混混當大哥沒有一點興趣,這麼被一路叫下來,心裡感覺其實就一條——有點尷尬。
  
  我不是澈哥,我不演港片啊!
  
  所以,只有黑五開口的時候,江澈笑著回應了一下。
  
  “平穩氣場啊,老江就是這麼穩,真穩。”鄭忻峰從困惑中回過神來,禁不住感慨。
  
  此時江澈走過的是唐連招。
  
  目光對上,你叫我也不理啊,江澈小心眼地想著。
  
  唐連招一臉耿直憨厚,“姐夫。”
  
  “……”江澈整個人趔趄一下,差點摔出去。
  
  …………
  
  “小澈。”
  
  遠遠地,唐玥站在那裡揮手,穿著舞會後就再沒穿過那一身,江澈給她買的白襯衫,藏青色長裙。
  
  她的眼睛是腫的、紅的,但是其餘每一處都可以看出來精心仔細打扮過,就連頭髮,都是江澈說過他喜歡的,不經意散落幾縷的樣子。
  
  好久不見廠花姑娘的學校學生們湧向操場邊……
  
  “小玥姐。”
  
  江澈一路小跑過去。
  
  鄭忻峰在後頭提醒:“注意平穩氣場啊,老江。”
pontus 發表於 2017-7-29 13:13
第九十九章 撥雲見日
  
  江澈當然還是平穩氣場,除了那一下“突襲”讓他有些猝不及防,能在唐連招叫完“姐夫”的下一秒,自然地面對他姐,多穩都不知道。
  
  而且以唐連招的個性和形象,他既然豁出去這麼幹,那就擺明瞭是準備耍無賴的……
  
  不跑,等著帶上40幾號人晃幾條街,再晃回學校,從此成為證據確鑿的小霸王他哥大霸王嗎?
  
  韓立大師在盛海,在全國,幾千上萬的弟子都能放得下,哪來的興趣真去當這個老大。
  
  唐連招這濃眉大眼,剛直狂暴的鐵漢都學壞,學會耍無賴了……
  
  這也就是唐玥來了,不然江澈沒准還真不好脫身。
  
  “這招好像沒用啊……一秒不到就恢復,你看,他全當沒聽到,大招你白叫了。”看著江澈的背影跑向唐玥,不敢跟,站在唐連招身邊的黑五保持迷弟姿態感慨道。
  
  唐連招憋屈地點了點頭,心說:當時真應該趁無知先揍他一頓啊!
  
  本意就是詐他的,如果江澈剛才停下來說點什麼,比如“唐連招你別胡鬧”什麼的,搭上話,再說說笑笑,江澈的“大佬心涼不回頭”狀態就可以破功。
  
  當然他如果直接認了,唐連招覺得更好,雖然以之前的認識,這種幾率很小。
  
  結果江澈還是那個狀態,之前唐玥自己糾結了,有段時間避著他,他泰然處之,現在唐玥想通了放開心情相處,他也一切照舊。
  
  “我姐要不是被家裡和我耽誤了這些年,就她十五歲以前那精靈勁,現在肯定是他纏著我叫妹夫……那樣我也不搭理他。”
  
  唐連招搭著黑五的肩膀,憤憤不平。
  
  …………
  
  唐玥變輕快了,不是糖水罐頭和體重的問題,是她整個人給人的感覺,現在變得前所未有的靈動,甚至有些活潑。
  
  一路上嘴巴不停,指著牆頭屋角,說著她十五歲以前在這些地方的趣事、小事,最普通的事。
  
  ”你別看大招現在這樣,以前他被人欺負都只會哭,我還要幫他打架呢。”唐玥說。
  
  江澈可以在她的眉眼和笑容裡看到一種完全放鬆的狀態,這是過往不曾有的。
  
  過往的唐玥堅強,但總是略嫌沉重,這來自她的生活經歷,十五歲離開學校,進入工廠,日復一日,在擔心恐懼和沒有願景的世界裡重複著生活。
  
  下崗和離開工廠開啟了蛻變的第一步,與江澈合夥的那次小生意是第二步,開店是第三步……
  
  若不然她在工廠裡熬日子,在最憎憤的人手下討生活,堅強但是壓抑,哪會想到上夜校,又哪有心思去感觸這個年紀本該有的期待和幻想。
  
  今天,最關鍵的一步完成。
  
  牛炳禮之於唐玥,代表了她對人性醜惡,社會黑暗的認知,還有實際生活的無奈和無助……
  
  過往的這些年,因為時代、家庭固有的觀念,加上生計的考慮,不敢離開二廠,她和弟弟唐連招唯一可以做的對抗,就是弟弟十五歲起用自己的命去威脅……
  
  這看似強勢,其實是弱者徹底無奈下的掙扎。
  
  它像一塊大石一直壓著唐玥,生怕弟弟哪天就真的把命賠上。
  
  而今牛炳禮突然就這麼倒下了,聽說慘絕人寰,唐玥之前人生中最大的邪惡BOSS,在江澈這裡,竟然不費吹灰之力……
  
  撥雲見日這個成語的美好只有真正在陰影下壓抑長久的人才能體會。
  
  這些,也許暫時唐玥自己都還沒注意到,她現在只是想表達感謝的。
  
  小桌上五六盤菜,不多,但是樣樣精緻。
  
  給江澈拿了雙筷子,唐玥比量著,挑出最整齊的,探身平整地放在他的碗沿上。
  
  “謝謝。”看著江澈的眼睛,唐玥說。
  
  話沒說破。
  
  江澈明白她的意思,笑著點了點頭,也沒否認。
  
  “大招今天不回來吃飯,你要喝酒嗎?我買了兩瓶啤酒,一瓶白酒,還有黃酒和汽水,汽水現在還是冰的。”
  
  “那就喝汽水。”
  
  開了汽水,兩人各一瓶。
  
  唐玥說:“這個肉,小塊的,瘦的尖上帶一點肥,先在油裡炸過一下,炒一會兒,再放辣椒進去,辣椒要生點,肉要老點,就不覺得膩了,對吧?”
  
  她夾了一塊在江澈碗裡,笑著說:“是阿姨教我的。”
  
  江澈吃了,說:“很好吃。”
  
  唐玥得到鼓勵,開心地繼續道:
  
  “茄子,帶辣,還放了點酒糟……阿姨說你吃這個最下飯。”
  
  “炸帶魚外頭不裹東西,炸到顏色金黃就好。”
  
  “魚你不愛吃,不是不喜歡,是懶,怕煩……討厭抿魚刺。阿姨說你是一個什麼都能習慣,唯獨很怕煩的人。”
  
  “……”
  
  這一刻江澈開始很明白,老媽為什麼這麼喜歡唐玥,哪怕她當時看起來是那樣的困窘,首先當然是好看,其次,她是那種大人眼中標準的賢慧可人的兒媳婦。
  
  現在桌對面的她像個積極表現的小女孩那樣努力介紹著,眼神不時投過來,等待誇獎的樣子,似乎更好看了,因為更生動。
  
  莫名眼前浮現她坐在書桌旁,被小男生遞情書的樣子,江澈突兀地問:“小玥姐,你談過戀愛嗎?”
  
  帶著些許錯愕,唐玥抬頭看了江澈一眼,有些窘迫地搖頭。
  
  “是不是已經太老了?素雲和雨芬老說我,對了,素雲肚子裡有寶寶了,雨芬和那個小峰正商量著去一趟你朋友老家呢。她們有時候會說,讓我去相親……”
  
  22歲而已,老什麼老啊,江澈想說,但是這個年代畢竟不同。
  
  “我自己知道,相親肯定相不上的。”
  
  唐玥說著剝了一個雞蛋,放在江澈已經空了的碗裡。
  
  江澈猶豫了一下,說:“小玥姐,我今天不想吃蛋。”
  
  兩個人互相看了看,笑出來,笑到肚子疼。
  
  …………
  
  晚飯後,唐玥紮上圍裙,把落下來的頭髮撥到耳後,收拾、洗碗,不得不承認這個狀態下的她其實比之盛裝參加舞會更迷人,江澈陪一旁又聊了一會兒,告辭出門。
  
  唐連招等人安靜地等在院子裡,黑壓壓的一片小混混……
  
  他們剛剛已經想好了,磨。
  
  唐連招看見江澈出來,滿懷誠意地笑一下,
  
  兩人眼神對上,江湖豪傑惺惺相惜?
  
  沒有,江澈果斷回頭,向屋裡喊:“小玥姐,你弟弟帶人堵我。”
  
  “……”
  
  整一院子的小混,看著他們今天剛下定決心一定要跟上的,高深莫測的,老大的老大。
  
  集體愣在當場。
  
  “以後我們也這樣混嗎?”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pontus

LV:7 大臣

追蹤
  • 11

    主題

  • 11375

    回文

  • 1

    粉絲

運動治百病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