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逆流純真年代 作者:人間武庫 (已完結)

   
pontus 2017-7-28 08:13: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0 2860199
pontus 發表於 2018-3-19 08:18
第517章 從此各有人生
  
  兩個人一起走了很久,從16歲到19歲的青春時光,一牽手就是三年,但是前方的河岸渡口只有一塊小舢板。
  
  女孩離舢板更近。
  
  “所以,一起走的路就到這裡為止吧。”女孩沒猶豫也沒抱歉,說:“我還要繼續往前,而你,以後要照顧好自己,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女孩說那是因為她心裡面有片海,一定要去。
  
  她還清楚地知道,如果換做是男孩更靠近那塊舢板,他一定會選擇留下來。
  
  但是這什麼都改變不了,那天男孩被留在了河岸邊,後來,他去了據說荒涼的遠方。
  
  兩年多時間過去。
  
  女孩的道路曲折,看不到希望,她最終選擇了以一種近乎決絕的,不留後路的方式投進那片海洋。
  
  但是迎接她的並不是曾經以為的美好,而是無盡的黑夜,暴雨和風浪……她孤獨地在漆黑的大海裡掙扎著,沒有方向,也沒有依靠。
  
  她也許會死在那裡,或者至少歷經痛苦和殘缺。
  
  “pia。”
  
  這個時候,一塊不算很大的舢板被扔到了她身前。儘管不很大,但是依然可以保證她生存下去,繼續向前。
  
  扔下舢板的人並沒有出現在女孩面前。
  
  但她知道他是誰——那個曾經被她留在河岸邊的少年,如今已然伸手就是大海。
  
  故事大概是這樣。
  
  此時身在米國,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安身之所的葉瓊蓁並不知道,她這一夜反復聽的那盤磁帶,演唱者叫做Twins,中文名鐘真、鐘茵,其實就算知道了,一時也聯繫不到江澈身上。
  
  否則歌詞裡唱的“要怪就怪當初沒在一起”,“而你對現在也比較滿意”……該有多諷刺?
  
  她之所以聽歌掉眼淚,只是因為那一句“不再聯繫”實在太應景……葉姑娘始終是聰明的,她知道自己無力拒絕的這塊舢板,其實就代表徹底告別。
  
  她可以將此理解為他的報復,或者他最後的溫柔和關心,或者都是。
  
  而江澈也並不知道,會那麼湊巧,鐘真鐘茵的第一張專輯的一盤磁帶,會正好出現在米國葉瓊蓁暫居的房間。
  
  雖然Twins最近一陣某種程度上確實算是火爆了整個華語圈,盜版磁帶都快爛大街了。
  
  鐘家姐妹出道歌壇的首張專輯一共十首歌,五首粵語,五首國語,其中八首是按唱片公司的一般操作方式從詞曲作者手中收來的,另外兩首是江澈抄的:一首粵語,《下一站天后》;一首國語,《不再聯繫》。
  
  抄前者是因為組合名稱的關係,而抄後者,完全只因為他回來1992之前的那一陣,車裡經常放這首歌。
  
  總之在於江澈而言,故事從他掛掉蘇楚電話的那一刻起,就真的徹底結束了。
  
  而他匆忙掛斷電話的原因,其實也和葉姑娘完全無關。
  
  當時蘇楚最後在電話裡跟江澈討要輝煌娛樂遊戲廳出售總額百分之二的分成。
  
  那江澈當然不肯給啊,他說你回去看看合同吧,對了,我們好像沒有合同,總之你當初也只是擁有分紅的權利而已,並不是真的占股。想要錢?滾蛋吧。
  
  然後他就把手提電話掛斷了,再然後,又關機了……這年代,手提電話還不能把人拉進黑名單這一點,真的很糟糕。
  
  另一頭的蘇楚差點砸了她的大哥大,一股悶氣憋得她只能對著自己的枕頭發洩,蹬腿掄拳,翻來滾去地擱床上罵了半晚上。
  
  “黑心枕頭,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早知道當初就把他睡了,唉,那時候還以為他最多也就小康小富的程度,怎都不夠我敗家糟蹋的呢。”
  
  跟她一樣下放鍛煉,就住隔壁間的堂姐蘇韓過來敲門,惱火說:“大半夜的你吵什麼呢?嗯?在罵誰?誰又惹你了?”
  
  蘇楚看看她,突然一下興致勃**來,抱著枕頭趴被子上說:“江澈,記得嗎?”
  
  這位叫做蘇韓的堂姐曾經和蘇楚一起見過江澈,那是江澈中專畢業前的時候了。
  
  其實當時她們還一起在江媽那間很小的服裝店吃過飯,只不過蘇韓嫌髒,江媽擺好在她面前的筷子,她當眾連碰都不肯碰一下。
  
  姐妹倆還因此在回去的路上拌過嘴。
  
  “哦,記得。”堂姐怎麼可能想不起呢,最近那人那麼出名,她笑著打趣說:“怎麼樣,他現在買得起港城的別墅了吧?”
  
  蘇楚說:“我聽說他有一棟。”
  
  她還說:“要知道,這才兩年而已,他還在上大學。當初你嫌棄不肯碰的江家筷子,怕是很快就越來越少人能拿得起了。”
  
  堂妹說話紮人,蘇韓臉色難看一下,不服氣勾起嘴角說:“那也只是個沒根底的生意人而已,至於麼?”
  
  “嗯?所以姐你是覺得,一個沒根底的生意人,真的能打敗燕京過來的那個果美麼?”蘇楚說:“就算那是瞎貓碰了死耗子好了……那他贏了後,能這麼安生把果子放自己盤子裡?”
  
  蘇楚連著兩個反問,對於一個出過省級大員的家庭出身的年輕人來說,這是很簡單的道理,蘇韓不說話了。
  
  “爺爺前陣子還跟我說呢,說既然是市場經濟時代了,眼光就該從院牆裡頭往外多看看;還說既然是朋友,有機會的話,讓他多欠我幾個人情也不錯。”蘇楚模仿著老氣橫秋的語氣說完這兩句後悠悠歎了口氣,“可惜現在想要他欠人情,也越來越難了。尤其他還是個臭不要臉的,黑心枕頭,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
  
  蘇老師又罵上了。
  
  …………
  
  身在米國,葉瓊蓁輾轉聯繫上家人已經是數日之後。
  
  這個過程有些複雜,葉瓊蓁要先把電話打到一個絕對可信卻又不那麼親近的親戚家裡,告知對方她這邊的聯繫方式,由對方設法告知她的爸爸媽媽。
  
  然後她的父母再設法脫離監控,找機會聯繫她。
  
  因為她的事,葉爸爸已經因此把鎮裡的公職丟了,索性就準備過了監控期就下海去。
  
  “你在那邊怎麼樣了啊?”爸媽在電話裡帶著哭腔問。
  
  “已經安頓下來了,放心吧。”葉瓊蓁說。
  
  一直支持她的父母很欣喜,說:“那就好,我就說啊,咱蓁兒就是有本事。”
  
  “不是,是他幫的忙……”
  
  葉瓊蓁簡單說了下自己在米國這段時間的經歷。
  
  葉爸爸葉媽媽在電話那頭一下激動起來,“那就是他還惦念你啊,他找來了吧,在你身邊嗎?女兒啊……”
  
  “爸。”葉瓊蓁打斷說:“沒有,他沒來,也不可能來,這也不是惦念……你們大概不能理解,這……其實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葉瓊蓁說完這一句,電話兩頭的三個人,突然都愣了一下。
  
  【你還跟他說什麼?別人一句話能讓你留校,他一句話,只能帶你去偏遠山區支教。】葉爸爸兩年前在臨州師專追著江澈押的韻,現在猶在耳畔。
  
  “爸、媽,放心吧,我會自己好好努力的,你們也要照顧好自己。”沉默過後,葉瓊蓁說。
  
  “嗯,好。拿綠卡啊,蓁兒,一定要拿到綠卡啊……”葉爸爸葉媽媽在這頭說。
  
  葉瓊蓁說:“嗯,我在準備找工作了。”
  
  這世間大概百分之九十的交集最後都會走向離散,各自生活。
  
  當葉瓊蓁在米國終於找到她的第一份工作,走進一家中餐館的時候,江澈也終於結束了他的補考,走出考場。
  
  補考作弊很難……因為他媽的不及格的人太少了。
pontus 發表於 2018-3-19 08:19
第518章 那些天才的操作
  
  “知道嗎?那些監考老師就盯著我啊,來回來的轉,跟看大熊貓似的,我小抄就在口袋裡,可是一次都拿不出來看。”江澈在吃飯的時候抱怨。
  
  此時坐在他面前的人是剛從茶寮一帶考察回來的古聽樂、鐘真、鐘茵,還有過來湊熱鬧的鄭書記等人。
  
  這一世的古聽樂提早許多年看到了內地貧困地區的景象,觸動和行動都亦如前世。
  
  “一路看過去,我們三個捐了四所學校,本來我想多捐點的,可惜我現在還不太會賺錢。”目前還只是在TVB跑了一些龍套,並沒有紅起來的古仔,標誌性的笑容和酒窩浮現,靦腆笑了笑,說:“等回去我努力點拍戲,接活動。”
  
  江澈點頭,“這個好說,回頭我儘快給你安排部電影,把你在港城和內地的知名度都打起來……話說輝煌娛樂在電影方面也好久沒動作了。”
  
  “港城就可以,內地,好像不行吧?”古聽樂用他特有的斷句方式說。
  
  江澈茫然,“為什麼?”
  
  “還為什麼?怎麼你一點都不瞭解嗎?”鐘茵有些惱火和鬱悶道:“《雙生》在內地沒過審,甚至都還沒備案,你就直接讓我們送去國外參展了,後來又還在港城有上映……你被內地封殺了啊。哦,不是你,是韓澈這個導演,在內地已經上黑名單了,理解了嗎?”
  
  “哦,這事它是這樣的嗎?”對此,江澈真的是一點都不懂。
  
  對面鐘家姐妹和古聽樂一齊朝他點頭,目光裡滿是鄙視——你辦娛樂公司,拍電影,推唱片,你竟然連這個都不懂?!
  
  江澈也很無奈啊,他是先知,又不是全知,電影這行業的運作細節他前世確實沒經歷過。
  
  “不對啊。”江澈想了想,不服氣說:“可是我知道有一些導演,他們也是這麼做的,也被封殺過,可是後來都沒關係。”
  
  根據他前世的模糊印象,前世王小帥、賈樟柯那撥人,應該好幾個都是這種情況,可是後來也都順利被招安了。
  
  “咱們被招安就好了。”江澈想罷說。
  
  “招安?哦,那你也是要去活動的啊,要走關係。”鐘茵看起來對內地的情況還挺瞭解的。
  
  江澈點頭,“說得對,那我回頭讓佩姍姐試著找找人,想辦法活動一下。”
  
  仗著有錢,他說得輕描淡寫,鐘家姐妹又鬱悶了,說:“就佩珊姐麼?那,導演呢,導演本身不出面去認錯,去檢討……怎麼過關哦?再說以後輝煌娛樂的片子,就一直沒有導演出面嗎?”
  
  江澈:“……”他本人是絕不可能去當這個第六代導演的,鄭書記也不行,兩人都很忙。
  
  那就得找個人頂啊,而且最好是比較容易被上面那些領導寬容的,他們認可那個圈子裡出身的人,江澈想了想,當場給燕京打了一個電話。
  
  “大j……今天忙不忙啊?小松,幹嘛呢?”電話接通,江澈說。
  
  “錄歌呢,正錄薇薇的歌,怎麼,還擔心啊?要不要給你先聽一下,或者叫她出來你們說兩句?”電話對面,高小松說著把電話拿起來。
  
  “不是,不用,我這想拜託你件事。”江澈說:“你幫我找個燕京導演系科班的年輕人吧,幫忙頂一部電影的導演……嗯,叫《雙生》,南特和迦太基拿過獎那部,電影本身你別多問,自己看去。”
  
  “明白了。”對面高小松一拍胸脯,這邊都能聽見響,“兄弟,我說你還費那事幹嘛?這不現成的麼……我啊,我來。”
  
  “……”差點忘了前世這貨就曾經一度瘋狂想往導演那邊轉行了,結果特不成功。
  
  江澈想了想,說:“不行,你好好弄你的校園民謠。我這要的就一傀儡,作為導演這方面一直受控制的人,你懂了吧?意思得是這行科班出身,但是對這行基本就無所謂了,然後家裡也不缺錢,興趣廣泛,人沒野心,啥事就圖個樂的……不然我還怕他到時候拿了這頂的名氣出去亂來呢。”
  
  “哦,瞭解了,意思讓我給你找一頑主,還得是個面的(軟乎乎,好欺負,好弄的意思),對吧?”高小松打京腔總結道。
  
  “你這麼說……好像也行。”江澈認可了大緊的說法。
  
  高小松:“那你等我信……對了,給錢麼?”
  
  江澈想了想,“給,先出面去給相關部門認錯、檢討,這事要是辦成了,給五千。以後的話,每部戲拋頭露臉聽指揮,給兩千。”
  
  高小松:“行嘞,給錢就簡單了,那我趕緊的給你弄去。”
  
  電話掛斷。
  
  江澈和對面鐘家姐妹面面相覷。
  
  她們的意思,“這樣也行?”
  
  江澈的意思,“這樣當然行。”
  
  在場只有鄭書記認同他,認為這樣完全沒問題。
  
  眼看著又要起爭論,江澈的電話正好響了。
  
  這個電話是唐連招打來的。
  
  “怎麼樣,大招,相親結束了吧?”江澈問。
  
  唐連招那頭有些尷尬,說:“嗯。”
  
  “那姑娘怎麼樣?還有你弄明白了麼,為什麼跟她相過親的男的,都特別容易談戀愛、結婚?”江澈興致勃勃問道。
  
  鄭忻峰也湊過來聽。
  
  “我覺得差不多就兩個原因吧。”唐連招那頭整理了一下,說:“一是那姑娘本身真不怎麼樣,準確說是特別不怎麼樣;第二,她嘴還特損,偏偏呢又特能說,講什麼都頭頭是道,叫人信服。反正跟她相過一次親,我出來的感覺就是……我就是一灘狗屎。所以但凡有個姑娘還能看上我,也別管怎麼樣了,那都是我運氣好,人姑娘瞎了……你說我都這樣了,我還不得趕緊啊,臉皮也不要了,到處扒拉,然後是個女的就行。”
  
  唐連招說完,這邊一陣哄笑。
  
  “那你臉皮不要了沒?”江澈趁機試探了一句,意思你都這樣了,你還不抓緊去跟連家小妹把窗戶紙捅破了啊?小心晚了哭都沒地方哭去。
  
  唐連招:“我,嘿,倒是有那麼兩天……不過我又緩過來了。”
  
  江澈:“……”心說:你特麼是唐連招啊,你十幾歲開始縱橫街頭無人能擋的風采呢,你約戰天下氣功大師和特異功能大師的勇氣呢?碰到個小丫頭你竟然縮成這樣……廢物。
  
  “對了,澈哥,我打電話過來其實是為了跟你說另一件事。”電話那頭,唐連招突然切換了話題,語氣很鄭重。
  
  江澈也跟著認真起來:“你說。”
  
  “澈哥你還記得那個馬小雲吧,臨州開翻譯社那個。”唐連招說:“澈哥,我想去收拾那傢伙一頓。”
  
  “別啊……”江澈頓了頓:“他怎麼了?”
  
  “他回來拿著和你們的照片,一家家企業去跑,說他那個海博翻譯社已經和咱們宜家建立了全面戰略合作關係……然後就這樣,騙那些小企業的活。於是有些小家電廠,本身明明根本做不了出口的,為了產品有機會進咱們宜家賣場,硬是也搞出來一堆外文說明書什麼的,給他去做……”
  
  唐連招還在說,說得義憤填膺。
  
  江澈已經懵逼了,馬老師這操作,真讓人服氣。他前世做阿狸的第一批小廠商,不會也是這麼忽悠來的吧?
  
  所以,要不要讓大招去給他揍一頓呢?再這樣縱然下去,他的翻譯社可沒准就要大火了啊,然後馬小雲同學就一去不回頭了。
  
  這貨真讓人操心。江澈心說Jack啊,你倒是看看人家pony啊,小馬哥多乖啊,一點沒偏,一路平穩向前。
pontus 發表於 2018-3-20 08:07
第519章 頂包的青年導演
  
  結束補考後的江澈手頭上大概三件事:
  
  一、好好上課,在補考分數公佈前絕不再曠課,同時絕不和張杜耐同學說話。
  
  沒辦法,那孩子實在太善良了,總希望別人好。
  
  二、找個合適的人頂包《雙生》導演,跟著歐佩珊一起去相關部門活動關係,認錯檢討,爭取寬大處理。
  
  只有這樣,因為拍攝《雙生》抹黑了大陸農村形象的這位內地新興導演,以及他所屬的港城輝煌娛樂公司,才能讓大老爺們息怒,以後才能有機會再涉足國內院線和音像製品的正規出版。
  
  三、處理馬小雲的事。
  
  儘量爭取給他掰回來。
  
  捋了捋,其中第三件事似乎最麻煩也最難。
  
  當然江澈也可以選擇什麼都不做,就讓他蹭……只是那樣的話,馬阿裡看似就要沒了的樣子。
  
  好不容易有一個沒課的下午,江澈蹭了鄭書記的車。
  
  此時他正坐在車裡打電話。
  
  “對,我的意思是由咱們宜家官方出面,出具一份下半年入駐的家電品牌名單,同時公佈進場電器的篩選標準……嗯,就當我們順便宣傳下愛立信吧。”
  
  掛上電話,江澈心說:要是這樣還攔不住你的話,Jack,就當我幫忙把你人生最懊悔的那件事扼殺在萌芽之前好了……以後就好好搞你的翻譯社去吧,換一個人,我也會盡力爭取不讓電商這塊將來發展滯後了。
  
  “你這是在處理馬小雲那件事?”一旁開車的鄭忻峰問。
  
  他當然不知道馬小雲前世後來是什麼樣一個情況,但是對於他目前在臨州的操作,還是瞭解的。唐連招打電話說這事的時候他也在場,後來還和江澈討論過幾句。
  
  江澈點頭,帶些鬱悶苦笑說:“是啊,我總不能真讓大招帶人去揍他一頓吧?”
  
  “嗯?為什麼不能?”鄭書記目視前方,一邊開車,一邊輕鬆說:“揍啊,為什麼不能揍?他背景很大嗎?”
  
  江澈愣一下,“對哦,為什麼不能揍?……其實是可以揍的。”
  
  說著話,車子在三體廣告市內辦事處樓下停下了。
  
  很多人習慣於把廣告公司的業務簡單地理解成電視廣告、平面廣告的製作和投放,其實這是偏狹隘的,廣告公司的具體業務遠不止於此。
  
  尤其在1994年這樣一個年代,三體廣告的“低端”操作遠比想像得更多,甚至有一部分投放的臨時看板,他們都是自己製作的。
  
  換句話說,三體的人連木工活都自己幹。
  
  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江澈也只在校外雇傭了兩名值班接待人員,剩下全部用的是自己人。
  
  因為對他來說,三體廣告公司的存在除了擴大人脈和接觸面之外,另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培養嫡系人才,等將來事情多了好扔出去用。
  
  下車,上樓,江澈接到了高小松的電話。
  
  “嘿,我跟你說,我原以為這事忒容易你知道嗎?”高小松在電話裡調門偏高,說:“結果這合適的人還真不好找。你說要科班出身對吧,可是真那些科班裡出來的,說實話大多都有點理想,有點野心,於是他就不太願意冒這個風險,怕萬一這事過不去,自己還沒機會拍片子呢,就給掛上黑名單了。”
  
  江澈:“嗯。”
  
  “再一說,你要的還是一好控制的,意思對這行基本就無所謂了,然後家裡也不缺錢,興趣廣泛,人沒野心,啥事就圖個樂的,那號人說實話也就擱清朝或者民國有些年頭,特容易找,就那些成天沒事逛街遛鳥鬥蛐蛐的,保證一拎一個願意,可是擱現在,這樣的就不多了。另外我自己理解,他情商還得高,得會做人,對吧?我跟你說……”
  
  “你就直接說吧,人找到沒?”江澈聽不下去了,某種程度上他其實很瞭解高小松的說話邏輯,當他把這麼些難處全說了一遍,而且語氣誇張,其實就意味著他已經把事情辦成了……這人好顯擺,或者說:好邀功。
  
  果然,電話對面高小松嘿嘿兩聲,“別說,兄弟這廢了好大工夫,還真給你辦成了,找著一個燕京電影學院還在讀的,你看要不要讓人先過來一趟?”
  
  “好,你讓他來,先跟我這邊歐總會和,商量下具體怎麼做。”江澈這幾句話的語速呈現一種不斷加快的狀態,說完直接把大哥大遞給鄭忻峰,“剩下你跟他說。”
  
  江澈突然著急是因為他打著電話走到三樓門口,抬眼就看見不遠處正站那黏貼廣告板的劉文英,剛剛似乎整個人晃了晃,精神、身體狀態不太對勁的樣子。
  
  果然,他腳步到的時候,劉文英整個人剛好朝地上軟下去。
  
  江澈連忙一把扶住了,喊了兩聲,問:“怎麼了?”
  
  劉文英勉強睜開眼睛,晃了晃腦袋,有些虛弱地笑一下說:“沒事,我就是突然有點暈。”
  
  考慮她的身體狀態,江澈也不好多問,把人交給幾個女同學後,向她們詢問了幾句,隨即改去另一個製作室找到了正在幹木工的管照偉。
  
  “啪。”江澈直接朝他腿上踢了一下,等他轉頭,帶著怒氣問:“你怎麼回事?”
  
  管照偉有點糊塗了,問:“怎麼了?老江。”
  
  “怎麼了,連續兩天白天上課,晚上不睡,又是文案,又是體力活的,你自己沒關係,你帶著劉文英一個女孩子幹嘛?”
  
  “她?是她自己非要來的啊……再說她也扛得住,你不知道,她期末考試的時候就老通宵。”管照偉還辯解。
  
  “人……”江澈有些無奈地朝後指了指,“人剛剛暈倒了……看我幹嘛?還不快去照顧,帶去醫院檢查一下?”
  
  “啊?”管照偉驚一聲,連忙錯身朝外頭跑去。
  
  “還啊……啊你個頭啊。”江澈在他身後看著,有些無奈地罵道,“就你丫這樣……你到底是怎麼撿著這麼一妞的?老子實在想不通。”
  
  不過就算理解不了,江澈對於接下來的情況並沒再太多干預和過問……這是管照偉作為劉文英的男朋友應該關心的。
  
  …………
  
  兩天后,江澈在學校接到鄭忻峰的電話,說是那個頂包的燕京電影學院導演系學生,陳有豎剛不久前已經去機場接來了,目前人在登峰,問江澈要不要過去見一下。
  
  江澈上完最後一節課過去,到地兒開門,直接看到了高小松找來那人。
  
  “你好。”對方也不管他是誰,就笑著起身問候,怎麼說呢,明明也就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但是笑容裡分明透著一股慈祥。
  
  方正臉。按說方正臉容易偏嚴肅,但是眼前這位,似乎偏圓潤了些,所以面相……還是有點慈祥,而且是類似奶奶、外婆的那種感覺。
  
  “你真的是燕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的?”江澈仔細看了看這人,感覺有些恍惚,想著確認一下。
  
  “真是。”對方也不介意,笑著說:“大專班,沒事吧?”
  
  江澈:“沒事。”
  
  這時候鄭忻峰和陳有豎從外面走了進來,“老江你來了啊……對了,就他,你看行麼?”
  
  “行。”江澈笑著點頭,同時伸手跟鄭忻峰說:“有煙嗎?”
  
  “煙?有。”鄭忻峰從口袋裡掏了一包中華。
  
  江澈接了,抽了兩根跟對面那位遞過去,問:“會抽煙吧?”
  
  對方點點頭,“會,好這個。”說完上前一步,雙手,把江澈手上朝裡的那根煙接了。
  
  江澈想了想,乾脆整包遞過去,說:“留著抽。”然後回身又跟鄭忻峰說:“老鄭,讓你秘書安排一下晚飯……酒的話,茅臺吧,還是二鍋頭?”
  
  他問後一句的時候轉回來看著那個導演系學生。
  
  “我都行。”對方樂呵說。
  
  “那就這樣。”江澈抬手看了看表,說:“時間還早,你一個人待這估計也無聊,我們也沒什麼好招待的……要不,讓人領你出去燙個頭?”
pontus 發表於 2018-3-20 08:07
第520章 創業和學業兼顧,那是不可能的
  
  一個頂包的年輕人,燕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的學生,招待規格算起來比馬華騰和馬小雲加一起還高,都上茅臺了。
  
  江澈心裡的計較別人不知道,知道了肯定也無法理解,只當他是在籠絡人心呢。
  
  至於招待燙頭……
  
  前所未聞,鄭忻峰和陳有豎聽著都已經有些懵了,但是對面的年輕人沒有,他抬手摸了摸自己頭髮,上半身稍往前探,問:“特區這邊燙頭,不一樣嗎?”
  
  看起來很感興趣的樣子,但是說話始終是穩的,表情始終帶笑。
  
  “這個不太清楚。”江澈笑著說:“等去了你自己問問就知道了。”
  
  對方想想,仿佛面前有張桌子似的眼朝下看,認真點頭,“倒也是。”說完他抬眼看了看江澈,說:“對了,忘自我介紹了,我叫餘謙,燕京人……”
  
  江澈說:“我知道。”
  
  “也是,我的資料你這邊應該都瞭解了。”二十五歲的餘謙說。
  
  說實話江澈事先還真不瞭解,這事從他把大哥大扔給鄭書記當時開始就沒再回到他面前,一直是鄭總在交代人辦。
  
  “對的。”江澈看一眼餘謙手裡拿的合同資料,示意說:“都仔細看過了吧?”
  
  餘謙點頭說:“都看好了。”
  
  “那這事的風險,你也知道吧?萬一這回過不了關,掛了黑名單,你這說不定可就好些年沒機會自己導片子,然後就算過關了,我們這其實也不太會真給你機會去導片子……”話要是說直了,江澈的意思:應了,你可就是一擺設,而且自己沒權出去導片子。
  
  “那我偶爾能演兩個嗎?”餘謙目光熱忱道:“客串一下就行。”
  
  看來他是因為想玩這個來的,江澈想了想,“那應該沒問題,不管咱們自家的還是外面的戲,你都可以去,不過我得再明確強調一遍,你這導演夢,估計就……”
  
  “沒事,能演就行,我讀那個其實也就圖一好玩兒。”餘謙一點不糾結說:“我這想幹的事多了,不差這一件……我原來82年開始,學相聲的,也是圖好玩兒。”
  
  “瞭解了。相聲,挺好的,其實你以後照樣可以說相聲,我們這邊開機殺青月臺,或者偶爾出面參加些什麼電影節啦,官方活動之類的,倒也不會占你太多時間。”
  
  餘謙:“那更好,那就更好玩了。”
  
  “……”江澈在腦海裡想像了一下,一個著名導演+相聲皇后的巧妙組合,也算文藝圈奇葩一朵了吧?有點好玩,他接著說:“那具體條件方面,你還有什麼想提的嗎?”
  
  餘謙認真想了想,“好像……沒了。”
  
  “我另外再送你一張年底紅磡《搖滾中國樂勢力》演唱會的門票吧?”江澈突然想到,提了一句,總歸這個比送匹馬方便多了。
  
  餘謙一聽,再次兩眼放光,幾乎就要控制不住來抓江澈的手,握著甩起來的架勢,說:“謝謝,那就太謝謝了……那咱就什麼問題都沒了,我別的不說,保證盡心盡力,保證這輩子不給你添亂。另外咱公司去燕京活動關係,我家裡應該也能聯繫些門路,再那個找我的高小松,他家也有門路……”
  
  “那就更好了,謝謝。”江澈點頭,稍作猶豫後問道:“你自己這是沒問題了,那你家裡王老……”
  
  他不瞭解的情況是餘謙家裡人是否對他的前途有規劃和期望,會不會反對,可是問到一半,實在有些亂,到底是該說王老爺子呢,還是世襲綠帽子王京八爺,還是雙刀李老大,又或者蒙古國海軍司令……
  
  “江總,嘿,我姓餘。”餘謙依舊笑著道。
  
  “哦,對,餘小謙嘛,不是……我的意思就是,你家裡老父親,還母親,他們會不會有別的想法?”
  
  “有也沒用,嘿,要是按他們的想法,我現在就在掏石油了。我父親就是幹這個的。”餘謙笑著說:“他們現在都已經放棄了,隨我折騰,說兒孫自有兒孫福。”
  
  江澈:“那就妥了。”
  
  餘謙:“可不是嘛。”
  
  他接這一句大概只是習慣。
  
  很快,余謙就讓鄭忻峰安排人領著上街燙頭去了。
  
  剩下自己幾個,鄭忻峰對江澈的態度有些不解,問:“老江,這人真這麼合適啊?”
  
  江澈點點頭:“就咱們這要求,真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
  
  要說,高小松這回辦事還真的是盡心盡力了,找到了這麼一個人,幾乎完美符合江澈所提的一切要求:科班出身,但是對這行基本就無所謂,然後家裡也不缺錢,興趣廣泛,人沒野心,啥事就圖個樂的……還不蠢,情商高,會做人,不用怕他腦殘找死,拿了名頭出去亂搞。
  
  至於判斷理由,很簡單:
  
  第一,看他前世在圈裡圈外的處事。
  
  那邊親搭檔都快跟整個圈子懟完一遍了,他照樣四平八穩,無風無浪。這裡頭固然有很多原因,但是誰也不能否認他的背景、情商和處事。
  
  那邊同輩的,甚至矮一輩的,都起來為權為利鬧過幾輪了,就他這個按說其實最有機會的,一絲兒也不折騰,就安安分分幹活,拿錢,然後逍遙。
  
  第二,看他前世玩的那叫一個廣,那叫一個不靠譜。
  
  這位不叫“頑主”,應該叫“玩主”,有心思,但絕不是什麼野心。
  
  他不一定是老實人,但肯定是一個聰明人,一個知道分寸,看透世情的聰明人,這種人,放在手下,肯定是不會傻不拉幾給自己找麻煩的,放在外面,也不會給輝煌娛樂惹麻煩。
  
  對於江澈來說,這就夠了。
  
  另外還挺有趣的不是麼?
  
  …………
  
  餘謙還會在深城呆幾天,一方面這人本身好新鮮,很樂意看看特區,另一方面也是在等歐佩珊過來,商量好怎麼活動了,再一起回京。
  
  江澈沒那麼多時間,他回學校了。
  
  沒有互聯網的時代,補考成績的公佈沒辦法在網上一氣兒弄好了再給學生去查,而比起宣傳欄的張貼公佈,大夥兒又往往更早一步就會從老師那裡打聽到。
  
  於是,就這幾天,補考成績開始陸續出來了。
  
  一共六科,前後腳出來了五科,江澈包括英語在內過了三科,其中一科正好六十分,很明顯,是老師手下留情了。
  
  另外有兩科沒過,一個57,一個59。
  
  之前,因為內部輿論的關係,深大方面有個別領導開口,其實算做出過非正式回應,如果江澈補考還是有三科或三科以上沒過,就按規則勸退。
  
  “唉,明明重生小說裡的主角都不是這樣的,明明創業和學業,他們都能兼顧……所以他們一定都有很厲害的系統……我其實應該也有,但是我的系統大概是個聲音程式故障了的神經病,加上本身個性頑劣,十分任性,所以完全靠不住。”
  
  江澈本人十分哀怨,十分揪心,丟人啊,他還想著今年開始好好學習呢。
  
  而對於絕大部分吃瓜群眾來說,這就熱鬧了,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在等待江澈最後一科補考的成績出來。
pontus 發表於 2018-3-21 08:04
第521章 依依不捨
  
  張杜耐清早起來洗自己衣服的時候,把江澈一直扔著忘了洗的兩件襯衫順帶洗了,晾了。
  
  這事要是過個20年大概會被引申得亂七八糟,但是擱眼前其實單純,張杜耐同學可能只是覺得江澈應該差不多就要收拾東西走人了,髒衣服裝箱子裡容易悶臭。
  
  另外,今早上他還把江澈已經好久不讓他帶的早餐也一起帶上了。
  
  江澈起床的時候早餐就擱在舊桌子上,仨饅頭,加一些個榨菜。江澈也沒問是誰幫忙帶的,倒了缸開水放手邊,直接拿起來就吃。
  
  吃的時候把饅頭掰開了,把榨菜夾進去,一口咬下去就不缺味道。
  
  二十來歲正是飯量大的時候,三個饅頭沒幾分鐘就下了肚。江澈灌了幾口水,收拾搪瓷盆,發現原來底下還有一張紙條。
  
  沒辦法,張同學最近被禁止和江澈說話,他選擇了寫字。
  
  這特麼有區別嗎?
  
  第一句:【對不起啊,老江,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你說的那個毒奶,總之很對不起。】
  
  這話在江澈讀來是帶語氣和表情的,單純的張同學看起來是真的把江澈的玩鬧話放心上了,主動對掛科負責,並且內心很愧疚。
  
  江澈看到這有心寬慰兩句,說這事其實應該也就是正好趕上了,真正的原因還是他自己不夠用功外加曠課,不及格純屬活該。
  
  抬頭看看,張杜耐好像已經提前走了。
  
  視線朝下又看了一眼。
  
  還一句寫得有些疏離,似乎不一定要江澈看到的樣子,【老江,你要是被退學了,會待在深城還是回臨州啊?會重新考大學嗎?再考吧,反正你年紀也不大,新一屆大一還有個28的呢。】
  
  “……”江澈笑一下,連忙收回剛才的想法,在心裡說:你就是真的毒奶,你不要賴。
  
  把紙條收起來放進口袋,江澈抱上書跟剩下幾個室友們一起去上課。
  
  話說306寢室之前已經走了童陽和廖敦實兩個人了,要是這回再走一個江澈的話,在這個大學生還很珍貴的年代,就真的很邪門了,也不知學校會不會請個大師來做法驅邪,或者乾脆以後封起來。
  
  “怎麼樣,劉文英上回帶去看了麼,沒事吧?”
  
  路上,江澈問管照偉。
  
  “沒事,醫生看了說沒事,只給開了兩瓶葡萄糖。葡萄糖多好喝啊,我就看著她,讓她一氣都幹掉……她還想跟我一人一瓶碰了對吹,我沒同意。總之當時人就好了,就是噔噔跑廁所。”管照偉故意把話扯長了,鋪墊了一下氣氛,訕笑著也問:“老江,你要是被退學了,是不是就回臨州了啊?”
  
  江澈扭頭看他一眼……不知道這題怎麼答好,索性選擇不回答。
  
  “江澈。”李南芳從身後開始喊,姑娘騎自行車趕上後停下,翻了翻車筐裡的書包,遞過來一包還溫熱的牛奶,看了看江澈,說:“我買多了。”
  
  江澈有些茫然地接了,心想著,她不會下一句準備說“我怕你以後就喝不著深大的奶了”吧?
  
  還好,軸姑娘李南芳看他接了,笑一下什麼都沒說,只是改推了車一起走。
  
  說實話江澈有點受不了這種氛圍了,從室友到同學,再到社團的人,身邊這撥人現在大多都是這麼一個狀態……怎麼說呢,依依不捨?!
  
  除了身邊這些人,江澈這一路走到教室,還有很多不認識的同學也在看他。
  
  現在的情況跟之前對比,似乎有點反過來了。
  
  之前,大多數人都是吃瓜群眾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且盼著江澈補考不過,才有得更大的熱鬧看。
  
  而現在,似乎突然很多人開始有那麼點捨不得他了。
  
  想想,這個深城大一頭號惡棍其實也沒真的傷害誰。
  
  你說他騙室友了,看後來室友們跟他感情多好?
  
  說他當眾毆打詩人背處分了,可是他也沒打別人啊?
  
  說他流氓騙子,騙鄉下小姑娘了……呃,這個是比較惡劣,可是他這一年在深大,也沒再禍害別個女同學啊?
  
  多少人且盼著他來騙呢,結果都失瞭望了。
  
  轉頭想想,倒是江澈真被勸退了的話,深大從此沒了他的《三體》評書連載,沒了UFO社的廣告公司,沒了他時不時的一出折騰,沒了他那張臉……似乎日子裡就缺了點什麼的感覺。
  
  “你們先別這樣啊,說不定我就過了呢?”江澈說。
  
  大家都看他,笑著說:“是啊,是啊。”但是語氣其實都很虛。
  
  他們這樣的原因在於江澈最後還不知道成績的這個科目,叫做《經濟學原理》,是橫跨好幾個系都在上的一門課。
  
  其實這科目就本身特點而言,考試應該不算很難,屬於好好背一背差不多就能過的那一類,問題在於教這門課的那個快七十歲的老頭,陳教授。
  
  人不是一般老師教授,是已經退休後,深大費了好大勁再去給聘請來的。平時除了上課也不歸深大管,沒事時不時還去深市、粵省,甚至上面部裡參加幾個經濟會議,旁聽然後提提意見,當參謀。
  
  深大有錢但是起步晚,從建校起一直存在這種外聘情況。
  
  這也就等於是說,陳老頭可以很任性……事實上,他也真的很任性,深大上學期期末這門課的考卷完全超綱,考得除小部分學霸外的所有人一臉懵逼。
  
  這不重要,因為大夥都知道,大學不及格也是要控制比例和名額的,所以你不一定要考到六十分,只要考得比一小撮倒楣鬼強就好了。
  
  這是對的……但是有時候好像也不全對。
  
  陳老頭最後硬是掛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老頭對此的解釋是:“既然是天之驕子,就要有點精英的樣子,不然國家發展指望誰去?”
  
  “指望清華北大去啊。”
  
  學生們只敢在心裡說。
  
  “就是,那麼多大學呢……我們將來又不是985、211。”
  
  已經有了身為深大人的覺悟,江澈很想抱怨,但是他的這番話,更只敢在心裡說。
pontus 發表於 2018-3-21 08:05
第522章 餘謙掙錢了
  
  總之,除了江澈,在場其實還有很多人也參加了《經濟學原理》的補考,比如自己寢室剩下的六個人,上學期其實也就過了張杜耐一個,剩下五人全部補考。
  
  大夥為了這次補考,不論課內課外的內容都在拼命準備,結果呢,老頭連正經考題都懶得出,就讓當場寫篇關於市場經濟改革方面的論文給他看。
  
  大一學生,還是掛了科的大一學生,說實話能寫出什麼可以讓老頭看得上的論文啊?
  
  所以,基本上來說,除非老頭這次這麼幹本身的目的和意願就是放大家一馬,否則,就會有很大一批人死定了。
  
  而其中的某個人,現在大概就已經可以確定:死定了。
  
  江澈上學期這門課才考了22分。
  
  另一邊,其實深大的校領導們也犯著愁呢。
  
  這可不光是勸不勸退江澈這一個人的事,還有那麼多學生的成績和將來的檔案問題呢,真那多人最後都要重修的話,學生的情緒不說,傳出去也不好聽。
  
  最後幾個人商議了一下,由周副校長出面給老頭打了個電話,委婉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擔心,然後問:“那個,成績,已經出來了嗎?”
  
  “嗯,我一會兒就送過來。”陳教授在電話那頭直接說。
  
  周副校長:“啊?”看來商量已經晚了。
  
  這意思就是已經出成績了,接下來的程式,就是由學校直接張貼公佈。
  
  那要是送上來又是一大片的補考不過,怎麼辦?
  
  學校方面私自另劃一條線,撈起來一批的話,老頭會不會鬧啊?
  
  成績表很快送到辦公室,周副校長拿在手裡,負擔很重地粗看了一下,“呼~”終於松了口氣——陳教授果然還是抬手了,想來他上個學期這麼弄,應該也只是想給學生們一個教訓。
  
  話說這兩年的大學新生在他們這些老輩人看來,確實有一種越來越懶散和不專注的感覺了。
  
  “陳教授辛苦了。”
  
  周副校長剛想把成績單放下改去倒茶的瞬間,不小心瞥見了一個數字,愣了愣。
  
  …………
  
  下午沒課,江澈上完上午的課就從學校離開了。
  
  這一是因為他真的扛不住身邊那種依依不捨的氛圍,二來港城那邊,歐佩珊終於安排好工作,騰出時間過來和餘謙會和,準備上京活動了。
  
  中午一起吃飯,江澈乾脆喊了些人,直接把事情放飯桌上談。
  
  算起來這是他第二次親自招待餘謙,也不知馬小雲將來知道了是什麼感想。
  
  這時候的余謙,其實已經孤零零在深城等了五天了,再見面,竟然又燙了個新髮型,跟五天前不一樣……
  
  這頭髮也是真耐燙啊。
  
  穿著一件不知道從哪個地攤上買的夏威夷風格的花襯衫,餘謙當場大部分時候在聽,只在話題涉及他的時候才開口說幾句,但是都很配合,話也都恰到好處。
  
  而當話題於己無關,不用說話的時候,他就悶頭顧自抽煙、喝酒。
  
  這傢伙抽煙喝酒的架勢很特別,大概都可以用一個字形容:嘬。
  
  煙是撅著嘴嘬的,酒也是每嘬一口,就壓著嗓子深深地嘖一聲,於嘈雜桌面中,恍惚有一種置身世外,獨品江山的感覺。
  
  生讓本身其實不怎麼喜歡喝白酒的江澈也不禁懷疑,今天這酒似乎滋味無窮。
  
  “餘導怎麼都不說話啊?”
  
  正事談完,江澈拿小杯跟餘謙碰了碰,和氣地笑著道。相對在強勢人物面前是一種姿態,與人平常交往的時候,江澈反而從來不端著,更不拿腔作勢。
  
  “我這憋著呢。”余謙也發現江澈好相處了,笑了笑,很坦然地解釋說:“真不瞞各位,我這人一說起來話就容易多,而且愛接人下茬……咳,都是早年學相聲落下的毛病。”
  
  江澈笑著:“哦,這個完全沒關係的,你儘管說儘管接就是。”
  
  “好嘛。”餘謙說完,抬頭,很無辜地看一眼江澈,“你看?”
  
  “就這樣挺好。”一片低笑中,江澈問道:“那餘導這些天在這邊都忙什麼?你看我們也都挺忙的,平常都沒空招呼你。”
  
  “沒事,我這人不用招呼,自己就能安排。”餘謙整個放鬆了,笑眯眯說:“我就自個兒出去瞎轉悠,瞎聊也挺是滋味的……整好,今天還剛賺了二百塊錢。”
  
  他說到這,滿桌的人都愣一下,這傢伙就呆深城這幾天,都不忘賺錢麼?而且賺到了。
  
  等到餘謙解釋完……大夥都笑了。
  
  話說深城1994年有一批人被一個私人公司的“放衛星”計畫騙了不少錢,餘謙出去瞎溜達的時候,就正好碰上這群人在已經人去樓空的公司樓下鬧。
  
  他就上去打聽了。
  
  打聽完就坐下來聊了。
  
  一天去,兩天去,從第三天開始,鬧事現場就變得跟聽說書一樣了,一群人來了就等他,等到了就開始圍著聊。
  
  “我這真的就是愛聊天,愛關心個閒事。”餘謙很委屈說:“可是別人不這麼看啊,今中午我正準備回來的時候,就叫人給攔住了……我這怕啊,以為遇上劫道的了呢,結果你猜他們說什麼?”
  
  他說完就等著。
  
  直到桌面上歐佩珊帶來的助理給接了一句:“什麼?”餘謙感覺才對了。
  
  “他們愣說我是鬧事那群人的小頭目,上來就塞給我200塊錢,讓我拿錢滾蛋,還威脅我,說我要是再去,他們就不客氣了。”
  
  餘謙停頓一下,接著說:
  
  “那我當然就拿錢滾蛋了啊……反正也要回去了不是?”
  
  他把對折的二百塊錢放桌上了。
  
  “……哈哈。”大夥笑過後點頭,議論紛紛。
  
  餘謙嘬一口煙,“好嘛,一早聽說特區好掙錢,這回我信了。”
  
  大夥還是笑,江澈也很願意聽個樂呵。
  
  “那我這二百塊,就算今天一份飯錢了,以後就是同志了。”餘謙咧嘴笑了笑,“我就是想啊,這事回去要不要跟別人說……這要是在燕京城,老少爺們都愛這個,都去湊那侃,你們說,給我塞錢那人是不得賠死?”
pontus 發表於 2018-3-21 08:06
第523章 最後一科成績
  
  這個時候本該有人給余謙同志接一句:“且得賠死啊。”
  
  因為沒人接,余導演的這段單口才算終於結束。
  
  桌面上吃著飯,喝著酒,話題漸漸發散開來,期間鄭忻峰意味內斂調侃了幾句陳有豎兒子的名字,陳不棄。
  
  這個有點玄幻感的名字讓在場多數人聽得都有點雲裡霧裡。
  
  “好名字,君子不器,挺好。”餘謙終於又接上話茬了。
  
  江澈倒是也沒去指出他的理解錯誤,突然惡趣味了一下,說:“余導演還懂這個啊?話說我正好有一朋友,也要給孩子取名字,就問到我這了。對了,他姓很大……”
  
  餘謙:“他姓什麼?”
  
  “愛新覺羅。”江澈說。
  
  “謔,那是真大。話說回來,江總,我覺得你得提醒下你朋友,正因為這姓大,他更得小心先查仔細囉,免得孩子的名字一不小心跟滿清哪位皇上王爺撞上了,咱小老百姓,怕扛不起。”余謙好意提醒道。
  
  心說看來家裡果然研究過,江澈笑著點了點頭,“放心,他想取的是單字,而且我已經幫忙取好了……筐,單名一個筐字,你覺得怎麼樣?”
  
  “筐,愛新覺羅.筐?愛新覺羅筐,愛新覺,羅筐。”餘謙咂摸出味道來了,笑著對江澈豎大拇指,說:“好名字……皮實,耐用。”
  
  在場鄭忻峰等人全程茫然,他們既不知道江澈哪來的姓愛新覺羅的朋友,也無法理解,愛新覺羅筐到底好在哪。
  
  “這樣下去也不知道余老師會不會動心思找我一起說相聲?”江澈突然惡趣味想到。
  
  鬧了一會兒也就興致消停了,江澈換了正經語氣,說:
  
  “那燕京城那邊的事,就麻煩佩姍姐和余導演了,反正該花的錢,你們不用太節省。至於最後成不成的,你們盡力了就好。”
  
  這是真心話,這件事情不管最後成不成,就是這樣了,江澈可以花錢,但是絕不可能以真實身份和背景,親自去活動和遊說。
  
  這道理其實很簡單,打個比方:換做2017年,騰迅的一部網劇被下架了,你說馬華騰親自去遊說、活動,有沒有用?起點的一位白金大神要走了,馬華騰親自請他吃頓飯,聊一聊,有沒有用?
  
  肯定都有用。可是要是這些事都得他親自出面去辦,騰迅也就不可能成為騰迅了。另外,大佬的臉,更不是這樣隨便賣的。
  
  歐佩珊和餘謙都點頭,應好。
  
  江澈舉了下杯,說:“那就辛苦了……另外你們啟程我應該也沒辦法過來送,我這學校那邊,說不定就快要被退學了。”
  
  餘謙:“好嘛……不是,真新鮮哈,這事。”
  
  歐佩珊:“你退學了才好,省得老不管事。”
  
  …………
  
  深大。
  
  整一大群學生正圍在宣傳欄前,從過來看分時候的緊張,到現在的欣喜雀躍,又叫又跳,老天保佑,除了十幾個倒楣鬼之外,其他人幾乎全部以60、60幾、70幾的分數過關。
  
  “嘿,你們看那……往右,往上,對,就那兒,看到了吧?”
  
  興奮過後,有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宣傳欄上的一個位置,眾人紛紛看去。
  
  那裡赫然是一個極為突兀的名字,和一個更突兀的分數:
  
  【江澈:100分。】
  
  “這就過分了。”很多人沉默下來的同時內心的os是這樣的,尤其本身經濟系的學生,更是一下怎麼都接受不了。
  
  一個廣告系的人,一個掛了六科的人,一個上次《經濟學原理》才22分的人,現在,拿滿分?還是在號稱最嚴格的陳教授手裡拿的。
  
  像話麼?
  
  遠遠地,周副校長站在三層辦公室的玻璃窗前,默默看著這一幕……他看到學生們都沉默下來了,然後開始低聲議論。
  
  “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周副校長無奈歎了口氣,不久前和陳教授的對話再次浮現在腦海裡。
  
  事實上,作為一個搞行政工作出身的人,敏銳的周副校長當時看到這個成績的時候,馬上就警覺了,“陳教授,這……江澈,100分?”
  
  陳教授:“沒錯,100分,我打的。”
  
  周副校長,“可是其他人,最高也才70幾分啊。”
  
  陳教授:“是啊,他們除了抄上去希賢同志的那幾句話,對於市場經濟還能有多少自己的見地?我的判分標準很簡單,這幾句話都抄對了,60,60出頭,加點自己想法,就70出頭,要是連這幾句都不知道,那就不及格。”
  
  周副校長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畢竟市場經濟的腳步這才剛邁開呢,理論研究和實踐經驗都還存在巨大的匱乏,倒也怪不了學生們,“所以,江澈是真的寫得那麼好?……不是,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奇。”
  
  陳教授:“語句不通,邏輯混亂,理論基礎差到姥姥家……別說論文了,就行文和結構而言,連拿來做高中作文都不夠。”
  
  這,周副校長就想不通了,手指著成績單上那個突兀無比的“100”,茫然道:“那這個……”
  
  他當然是希望江澈及格的,但是絕不希望他是這麼一個分數。
  
  “可是偏偏他裡面對市場經濟的一些見解,甚至有兩點可以算具有前瞻性的東西……連我都自愧不如。”
  
  陳教授說完,周副校長當場就懵了。
  
  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心裡做好了方案,說:“那我能不能看一下江同學的卷子?我的意思,我瞭解下具體優點,好回頭可以對學生解釋。或者陳教授你乾脆把卷子放我這?”
  
  陳教授看看他,搖頭:“周校長不是我們專業的,大概不瞭解情況,江澈同學這卷子,肯定是不能公開的,而且也不能給你看……”
  
  周副校長:“為什麼?”
  
  陳教授:“因為我會立即著手把其中部分要點整理然後上交到部委,集體研究,看有沒有參考意義。”
  
  周副校長:“啊?”
  
  陳教授:“周校長應該開心才對啊。”
  
  “是,開心。”周副校長猶豫了一下,說:“但是那個江澈同學的身份,其實是有點特殊的,這個情況不知道陳教授了不瞭解?”
  
  陳教授點頭,“當然……話說正因為這樣,又看了他上學期的卷子,我還以為他其實是草包呢,就是個負責站檯面上的繡花枕頭。”
  
  “是哦。那陳教授你看,既然江澈的卷子不能拿出來看,也不能直接解釋,咱們是不是乾脆給他一個普通點的分數就好了?比如70幾分就很好啊,既不影響他補考通過,又不至於引起同學們某些不必要的猜測……”
  
  周副校長覺得自己已經表達得足夠清楚明確了,說完目光懇切地看著陳教授。
  
  陳教授點點頭,“這個其實我也可以理解。”跟著又搖頭,“但是這麼些年來第一次被一個學生啟發、指點了,我不給這個分數,有負學術精神啊。”
  
  老頭說得很真誠,很感慨,他沒搞過行政,早年又是國外的學術背景,自然對國人之於“陰謀論”的熱衷,沒有足夠的認識,或者說,他也不在意。
  
  這種人其實很討厭,只是周副校長又不能揍他一頓。
  
  …………
  
  事情就這麼變成了這樣。
  
  宣傳欄前,一片低聲議論中,張杜耐同學默默站著,熱淚盈眶。
  
  “你看,老江,你自己看……嘖嘖,真他瑪厲害了。”
  
  管照偉和幾個室友一起拉著剛回到學校的江澈擠進人群,站在宣傳欄下,指著上面江澈的名字和分數大聲說道。
  
  他的大嗓門在當前這樣的場面下顯得尤為刺耳。
  
  江澈看見了,心底也默默松了一口氣,“看來老頭還是認真仔細看了啊,不過這分數給的,一點都不符合我的初衷,唉,簡直害人啊……還好我不怕。”
  
  一片滿是懷疑的目光注視之下,一片內涵不善的議論聲中。
  
  不能示弱,更不可能去委屈解釋,江澈就這性子,他看著宣傳欄上的分數,微笑開口,悠悠說了句:“我真厲害。”
  
  說完轉身,面無表情,步伐平穩地離開了宣傳欄。
  
  “呵,看吧,你們那麼些人之前還為他擔心呢……別忘了人家據說是大老闆哦。”
  
  “是啊,果然金錢時代的腳步,越來越近了。”
  
  “100分,何必呢?要是故意的,也太噁心人了。”
  
  在江澈走出稍遠後,他身後開始有這樣一類的聲音出現。
  
  果然,因為這個突兀的一百分,因為江澈的特殊性,吃瓜群眾們的情緒又出現變化了,開始懷疑,不屑,不滿……上午還有些不舍他的氛圍沒了,風向又變了。
  
  恰在這時,陳教授拿著一本書從不遠處走過。
  
  學生們看他的目光也變了,不敢大聲,但還是有人偷偷在嘀咕:“經濟學教授,果然很懂經濟啊。”
  
  權當沒聽到,陳教授看也不看,走到江澈面前,說:“你跟我過來一下。”
  
  說完老頭徑直先朝一旁走去。
  
  江澈:“……”這老頭,故意害我的吧?
  
  沒辦法,他只能跟上。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這麼一操作,互相之間存在交易和私下溝通這一本就已經被“發現”的疑點,基本等於就此坐實了。
  
  樹叢一角,沒有旁人。
  
  “給你這個分數,奇不奇怪?”陳教授問。
  
  江澈:“很奇怪,謝謝陳教授。”
  
  “……”陳教授眯眼看了看他,“別裝,說說吧,你那些觀點,怎麼想到的?”
  
  “就我自己沒事看領導人的話,看一些報告,胡思亂想想到的。”江澈說完稍稍探身,問:“我是不是有一些蒙對了啊,陳教授?”
  
  “蒙?”陳教授愣一下,“你借殼上市也是蒙的?”
  
  江澈:“那個不是,那個是湊巧跟國外的朋友聊天聽說的,就試了下。”
  
  “……”老頭原本的打算,是等江澈說借殼上市也是蒙的,就拆穿他,逼他承認自己見解獨到,沒想到答案是這樣,陳教授被哽住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緩過來,“你有沒有興趣考慮轉經濟學?未來走研究,或者仕途?”
  
  0.1秒,江澈:“沒興趣。”
  
  “……”陳教授:“你,你就不用考慮一下?”
  
  江澈:“我不用考慮。”
  
  陳教授:“……為什麼啊?這大好的……”
  
  江澈:“因為我很有錢。”
pontus 發表於 2018-3-22 07:57
第524章 再次全民歧視
  
  “陳教授……陳教授?”
  
  “嗯。”
  
  陳教授悶聲應了一聲。
  
  就在剛剛,老頭年且七十蒼老的身軀一時間差點兒不能負荷……早知道就聽周副校長的,隨便給他個七十分算了。
  
  事實上,除了為了對得起自己的學術精神,陳教授當時給出那個100分,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通過自己這種領域高端人士的認可,去激發這個孩子對於經濟學的學術熱情,栽培一個對國家有用的高端人才。
  
  結果事情不是他想像。
  
  “學術……國家……”
  
  老頭不自覺念叨了兩聲,人是真的想以學術和教育報國的人,而1994這前後,國家對於市場經濟的摸索不外乎兩個方向:研究西方資本主義市場經濟有哪些我們可用的;研究蘇聯怎麼死的,俄羅斯能不能活起來。
  
  而對於自身的前行之路,其實真的就是摸著石頭過河,除了決心和方向,每走一步都帶著茫然和決然,看不清哪裡是堅實地面,也辨不出哪裡是土坑和水窪。
  
  所以,他真的是胡思亂想蒙的?意外啟發到我了?……看他的基礎知識,行文、邏輯,倒真的像是這麼回事。
  
  老頭想罷很失落。
  
  江澈聽見了,也看出來了,想想,開口安慰說道:“陳教授,其實您應該有研究過宜家上市的案例吧?”
  
  “嗯?……嗯,怎麼了?”陳教授有些茫然,但同時專業使然,仍不可避免的再次萌生了交流的熱情。
  
  “沒怎麼,我只是說想,其實您以後還可以繼續研究啊……當不了您的直系弟子,我可以成為您的經濟學研究案例啊。”
  
  江澈說完自己一陣毛骨悚然,還好,老陳他不是學醫的。另外,話說:這樣的話,我怎麼也算是對國家民族有些歌輕微貢獻吧?
  
  陳教授抬頭看他一眼,伸手,頓一下,在江澈手臂外側拍了拍,“其實,我算知道黃廣義,也粗略研究過果美的發展……”
  
  “我現在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麼輸的。”
  
  老頭說完很委屈地轉身先走了。
  
  江澈苦笑站在當場,掏了掏口袋,沒煙。煙呢?想起來了,當時吃飯的時候整包放桌上,好像被餘謙抽完了。
  
  其實陳教授賭氣說不知道,一時無法理解,很正常——江澈在日常生活和商海戰場是完全不同的兩面,不是他的對手,感覺不到那種絕望,不是他的戰友,體會不到那種踏實。
  
  隔一會兒江澈回來。
  
  306的室友們都在路邊上等他。
  
  “沒事吧?”葉愛軍問。
  
  “沒事”,江澈笑著說:“這是好事啊。”
  
  一旁的王川眼神有些猶豫,“其實,也不算全是好的……你要是拿個六十幾七十多好啊,拿了一百,現在弄得閒話好多。”
  
  他看起來有些擔心。怎麼說呢,江澈這個100分,他們一方面很高興,另一方面,老實說:也不是很相信。
  
  何必呢,真走關係,弄個過關不就好了?!
  
  “閒話麼?實至名歸的東西,怕什麼流言蜚語。”江澈拍了拍王川的肩膀,招呼說:“走,晚飯我請,慶祝一下。”
  
  “走啊。”江澈走了幾步回頭,因為他發現張杜耐站在那裡沒動。
  
  “好啦,杜耐,成績都已經出來了,放鬆,沒事了,隨便聊。”
  
  江澈招呼了一聲。
  
  “我知道……就是,老江,我以後怎麼辦啊?”張杜耐的神情和眼眸中充滿了對人生的懷疑,“我,好像,真的是你說的那個東西……毒奶啊。怎麼辦,以後要罵我媽嗎?”
  
  張同學看起來差不多要崩潰了。
  
  “別別別,湊巧,真的只是湊巧啊,你聽我給你分析……”
  
  江澈拉著他,一邊走一邊解釋。
  
  …………
  
  隔天下午,余謙和歐佩珊離開了深城。
  
  鄭忻峰在電話裡說,餘謙回去之前出去給親戚朋友買禮物,逛著逛著,又去燙了個頭,說是洗頭房推薦的,港城那邊流行的新髮型。
  
  “這,頭髮不會焦枯嗎?”
  
  江澈想了想,有些感慨:他大概是不會的,畢竟是一輩子的事啊,沒點兒天賦異稟,還真不行。
  
  燕京的事情就這樣都交給他們了。想想,肯花錢,有門路,又正好是在一個國家對港城名人和資本頗為寬容、拉攏的階段,問題應該不大。
  
  要是這樣的話,餘謙就真的要成第六代名導演了。
  
  江澈突然想到了一個畫面:
  
  許多年後,有一個小黑胖子穿著長衫,頂著個桃兒站在臺上,面前一小桌,身邊沒搭檔,說:
  
  “今個兒余老師沒來,我給大家說段單口……”
  
  “哦,你問他為什麼沒來啊?……那個,余老師這兩天上臺北去了,去領個金馬獎……他倒是推了,無奈那邊硬要給,沒轍。”
  
  “等他把獎盃‘噗~’揣回來,咱就下一場現場給各位抽獎,發了您拿回去玩兒。”
  
  “什麼?你們到如今還是想不通,余老師這麼大導演,為什麼會跟我搭檔說相聲?……說實話我也想不通。”
  
  “跟各位開了個小玩笑,其實呢,你們猜對了,這裡頭有故事,有隱情……今個兒趁與老師不在,我就告訴各位。”
  
  望天,小黑胖子想了想,用一種講故事的語氣開口,“這就要從余老師的父親,孫李秀珍先生說起了……”
  
  江澈自己在課堂上想著,忍不住有點笑意。
  
  身旁幾個室友看著都很無語,你都這樣了,你還笑?
  
  現實的情況是,江澈現在在學校的風評急轉直下,甚至比之大一剛開始那會兒猶有過之而無不及,那時候他是霸道的惡名,而現在這個名聲,大概比惡名還更糟糕些。
  
  錯就錯在他有錢這件事已經暴露了,於是他那個100分,還有他那天和陳教授的“私聊”,就變得充滿“陰暗”色彩。
  
  要知道這傢伙上學期才22分啊,而且又是在一個不過就要被勸退的當口,這個100分,實在沒辦法叫人信服,而且,太過明目張膽。
  
  他在挑釁時代驕子們的思維,而用部分同學的話說:“這幾乎就是在挑戰大學教育的底線。”
  
  90年代中期的大學生們別的素質不提,要說見多識廣這一點,對比後世的高中生肯定也是不及的,而且他們比之後來更容易激憤,也更富於行動力,更擅長搞運動。
  
  就這一天多工夫,各種信件、意見,已經如雪花般飛進深大各位領導的辦公室。
  
  “深大的名譽和誠信需要維護……我們需要解釋。”
  
  “如果錢真的已經可以做到這一步,請告訴我們,我們這些還在一心苦學的人,應該怎麼選擇?”
  
  “讓陳教授出來給個理由,有那麼難嗎?”
  
  “……”
  
  陳老頭的壓力按說其實也很大,相對於他,那兩位分別給了江澈57分和59分的老師,一時間就成為了不為金錢所誘惑的標榜,正義的化身,被歌頌和讚揚著。
  
  對於這些,包括旁人路過時候的某些目光,江澈全部保持著沉默。
  
  下課,他站在走廊一頭挨個給人打電話報喜。
  
  “媽,嗯,我過了,你放心吧,我現在很用功……我還一門考了100呢。”
  
  “呵呵,林同學,你大學有考過一百分嗎?”
  
  “褚少女……”
  
  一群不認識的女同學走過。
  
  “深大的污點。”
  
  其中一個嘀咕了一句,但是聲音有些大,有些刻意。
  
  江澈對於這種情況說實話挺理解,也挺無奈的,講道理,他也是受害者啊。
  
  倒是張杜耐忍不住替他辯解了兩句……
  
  可惜就他那口才,很快被潑辣姑娘堵得說不出話來了。
  
  “不就是有錢而已嗎?就值得你連尊嚴也不要了?”姑娘最後鄙夷了一句,準備走。
  
  張杜耐一時說不出話來。
  
  “何止而已啊……”江澈開口。
  
  這還是江澈第一次開口回應眼下的種種非議。
  
  室友們、那群姑娘,走廊上課間休息的人……一時間所有人都在看他。
  
  在一片目光中,江澈特別認真說:“是很有錢。”
pontus 發表於 2018-3-22 07:58
第525章 表彰
  
  對於江澈來說,學校裡的這些雞毛蒜皮,包括他的那些略顯幼稚而正義、熱血的同學們,其實已經很難對他造成什麼實質影響了。
  
  他只是不再曠課,然後算用功學習。
  
  306宿舍,張杜耐同學也總算度過了那個自我恐慌最嚴重的時期,開始可以好好說話。
  
  江澈勉強放心,但是依然會多注意一下。
  
  廣告系大二的英語課依然是潘捷在上,這個在事實上真正跟江澈有過“幕後交易”的女老師在一片非議聲中安然置身事外,風平浪靜。
  
  三十多歲的年紀,保養得當,講課風趣而笑容溫和,潘捷的英語課很受歡迎。
  
  當然江澈依然是聽不太懂的,所以他在英語課上的大部分時間其實都無所事事,而潘老師也默契地從不向他提問。
  
  每次坐在後排,只要保持安靜,江澈就很自由,無聊的時候他會左顧右盼,逐個觀察他的同學們……
  
  如果說“口乾舌燥”其實也可以是一種表情,江澈發現,他現在能在張杜耐臉上看到。
  
  張杜耐坐姿端正,甚至有些前趨,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講臺,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認真而專注地狀態,但是江澈相信,他其實並沒有在聽課。
  
  仿佛惡作劇一般,江澈追蹤了一會兒他的目光移動。
  
  謔,原來在潘老師腿上。
  
  潘捷的雙腿其實不算纖細,挺長,稍微有肉但是緊實,關於這一點,作為一個腿控的江澈其實早就有發現和注意過了,興趣不大。
  
  可是以前也沒發現張杜耐是同好啊。
  
  最近有什麼差別嗎?江澈想了一會兒,發現了,潘老師這學期上課突然喜歡穿裙子和絲襪,而且因為是國外回來的,風格和色彩都比較豐富和大膽……
  
  所以,張杜耐不是單純的腿控,而是,絲控?
  
  “張杜耐同學,這首詩你來朗讀一下吧。”潘捷的粉筆字一直寫到了黑板的盡頭,她的雙腿挺直而腰身彎曲,站起同時轉過來,點了好學生張杜耐的名字。
  
  黑板上是一首普希金的詩。
  
  “張杜耐……張杜耐同學?”
  
  沒有反應,潘捷帶著困惑走下講臺,向他走來。
  
  江澈不得不踢了張杜耐小腿一下。
  
  “嗯?怎……”
  
  “潘老師讓你朗讀黑板上的詩。”
  
  “哦……”張杜耐想著站起來,猶豫了一下,坐著轉頭,看著已經走到身邊的潘捷說:“對不起,潘老師,我身體有些不舒服……”
  
  他撫了撫自己的額頭。
  
  “哦,是發燒了嗎?”潘捷聲音溫和,伸出她沒有摸粉筆的左手,手掌貼上張杜耐額頭幾秒,皺眉,“好像真的有點燙。”
  
  張杜耐已經不會說話了,因為那只手,還因為桌子旁邊,潘老師的腿剛剛擦過他穿著運動短褲的大腿……觸感清晰而讓人迷失。
  
  他的腦子和神經整個一下像被雷擊中了。
  
  “你好像真的發燒了,抓緊去看一下……”潘捷說:“江澈,你陪張杜耐同學去一下吧。”
  
  發什麼燒啊,不過燙就對了,這能不燙麼?!江澈在心裡嘀咕了幾句,起身說:“好的,潘老師……杜耐,走了。”
  
  作為一個2010年代回來的人,江澈認為這事很平常。
  
  但是作為江澈身邊最老實的一個好孩子,張杜耐本人,其實並不這麼想,他最近已經夢見潘老師好多次了,夢裡的場景和自己所執著、迷戀的地方,讓他每次醒來都感覺很羞愧。
  
  換一個時代,換一個人,這事說實話沒什麼,甚至可能很有興致,然而張杜耐為此負罪感強烈,想得很多。
  
  但是他仍然無法控制自己。
  
  “老江,我覺得好點了,醫務室就不去了吧?”路上,張杜耐略顯尷尬地說道,他畢竟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人。
  
  江澈笑了笑,說:“好的。”
  
  兩個人並沒有直接回去,在旁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張杜耐猶豫了很久,想想,也就江澈可以傾訴了,他終於說:“老江,我想問你個事,可能會有點變態……”
  
  他竟然準備跟我說?
  
  江澈想了想,點頭,“好的,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
  
  點頭,張杜耐幾乎是用一種早死早超生,豁出去了的態度,快速問道:“老江,你覺得女人光腿好看,還是穿絲襪好看?比如,一個比較大的女人。”
  
  “嗯?”江澈想了想,很自然說:“看腿吧,腿好看就都好看,腿不好看,我覺得還是選擇穿長裙或棉褲的好。”
  
  “哦,腿,很好看,又好像也不是很好看。”張杜耐面色尷尬,似乎下定決心了,索性稍微放開說:“我以前其實也沒有這樣,就是最近開始,突然覺得她穿絲襪特別好看,還,那什麼……所以我是不是變態了啊?”
  
  “這,怎麼就變態了?”江澈當然沒去問她是誰。
  
  1994年,張杜耐覺得自己是絲控,很變態……江澈心說其實廣大人民群眾也只是還沒暴露出來而已啊,其實很多都一樣。
  
  “真的,不變態嗎?我還會做夢……”
  
  “做夢怎麼了?這個年紀本就這樣,真的不變態。”江澈想了想,寬慰道:“你這個程度很正常,離變態還遠著呢。”
  
  “哦。”張杜耐緩緩點了下頭,像是松了一口氣,接著又像是突然想到,追問:“那變態的程度是什麼樣?”
  
  “……”這我哪知道啊,江澈心說我剛剛也就為了寬慰你順口那麼一說。被問著了,江澈想了一會兒,說:“變態的程度,我認識一人。”
  
  張杜耐似乎急切需要做一個對比,追問道:“他怎麼樣?”
  
  “他有一回,在銀行,碰到劫匪了……很害怕,很緊張。”
  
  “嗯,然後呢?”張杜耐是認真的。
  
  “然後,他看到劫匪頭上套著絲襪,你理解吧?蒙臉用的,他,就興奮了……撲了上去,後來公安局還表彰他見義勇為。”江澈說。
  
  “……”
  
  張杜耐似乎稍微安心了點。
  
  …………
  
  時間的腳步就這麼走過了九月。
  
  1994年,10月1日。建國45周年紀念日,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90歲高齡的希賢同志,在觀看國慶焰火時拍攝發表了一張照片。
  
  其實在這個階段,關於老人家的健康,外媒已經開始隔三岔五就玩一出“狼來了”,而社會曾鳴民眾的內心,其實也充滿了憂懼。
  
  照片一經發表……
  
  許多人在電視機面前熱淚盈眶,許多人拿著報紙奔相走告,老人家還在,還很健康……只此一點,就足以讓無數人喜悅、踏實。
  
  深大也是這樣一番景象……
  
  宣傳欄前,一大堆同學擠在一起,看著上面的報紙,報紙上的那個老人,興奮地議論著,慶祝著。
  
  江澈也站在宣傳欄下,也在看,但是有些沉默,他內心是一種很難表達的情緒,因為按照他的記憶:這應該是老人生前最後一張公開發佈的照片了。
  
  97啊,那場回歸,終究是留了一個遺憾。
  
  “麻煩讓讓,同學,讓一下。”
  
  一名老師,似乎是科室的幹事擠了進來。
  
  他打開另一扇宣傳窗,貼上去一張東西,離開。
  
  有人看清了,那是一份表彰。
pontus 發表於 2018-3-23 07:59
第526章 時代換了道理
  
  宣傳欄還是上次的那個宣傳欄,一排四格,就在路邊上,好事、壞事和重要新聞在玻璃櫥窗裡替換著。
  
  這次大夥兒是來看報紙上老人家的照片來的,裡三層外三層的擠站著,覆蓋了路面,過路的同學得從後頭路沿上踩著草坪才能繞過去。
  
  剛貼上的是個表彰通知,所以也是好事。
  
  話說回來,上次江澈從陳教授手上拿的那個100分,原本也應該算是好事一件,算替深大學生爭氣了——要知道,本身來自燕京城某最頂級學府的陳老頭,近幾年其實一直都對兩校學生之間素質、能力的差距,頗多微詞。
  
  可是上一次的事實結果,卻是害江澈在風口浪尖上,在正光明和正義的對面,呆了好一陣子。
  
  一直到現在,他也沒能把雙腳落回到人民群眾這邊。
  
  科室幹事幹完活剛撤,在場一部分同學的注意力,就被那份新張貼的通告吸引過去了。
  
  這時候的教育部還叫做國家教育委員會,得到98年才更名。國家教委的學術表彰,確實很牛,不過也沒牛到天上去,怎麼說,學校裡還是有一些領導、老師能拿,拿過的。
  
  不過這次是一份單獨的表彰,並不是每年年度學術成果之類的統發類目,而它表彰的物件……是一個學生。
  
  他的名字上面正好蓋著紅戳戳。
  
  “1993級,廣告系……江澈。”
  
  大聲念通告給後排同學聽的這位,念完這最後兩個字的同時,自覺自動做了一個閉嘴的動作,像是嘴巴裡突然含了個炸彈引爆器一樣。
  
  跟著神情略顯詭異地緩緩轉頭,去看他身邊的同學們……話和意思都在他的眼神裡。
  
  “是那個江澈欸……”
  
  然後大家就像被他傳染了似的,都不出聲,不約而同地一齊慢慢轉頭,去看此刻同樣站在宣傳欄前的某個人。
  
  江澈把目光從老人的照片上收回來,神情並沒有任何開心的成分。
  
  這回他倒不是裝的。
  
  身邊正發生什麼,江澈當然知道,但是他本身,其實並不驚奇。事實上,幾天前,他就已經在陳老頭的辦公室,跟對面的幾位元部委領導通過電話了。
  
  電話是打來與他溝通論文中那幾個觀點的,用一般邏輯來說,這簡直就是平步青雲的天賜良機。
  
  如果當時他表現得好一些的話,他現在應該已經在燕京給領導們作報告了。
  
  但是很可惜,當時交流的結果,讓陳教授和對面的領導都感覺有些失望。
  
  江澈並沒有敷衍,相反,整個過程他都表現得還算積極,但是對於電話對面的那些人精來說,聽完他的話……結論很讓人鬱悶。
  
  【這小子的所有意見建議,遠見卓識,其實都只有一條思路——就是怎麼方便他自己賺更多錢。】
  
  換句話說:【他在做一個白日夢,夢中為了發更大的財,幻想國家政策和方向每一步都正好配合他……這就是論文上的那幾點核心內容了。】
  
  當時的溝通就這麼草草收場。
  
  後續陳教授轉達了上面的幾個意見:
  
  一、以後再胡思亂想的話,不妨寫下來,交給陳教授看看,雖然那只是你想的美事,想得美,我們還是願意看看的。
  
  二、文章中的某幾個觀點,上面正在研究,你不要吭聲。
  
  三、文章的某兩個觀點將被摘出來,先一步,以學術論文的形式試探性發表。當然,看你的文字和專業功底,還是由陳教授代筆吧,老頭淡泊名利,不加署名。
  
  關於這一點,江澈自己的感覺,其實應該是上面考慮用他一個普通大學生的“無知童言”去做試探,更有進退餘地。
  
  要知道,市場經濟改革其實是存在很大阻力的,哪怕大方向已經定好了,具體細節上,仍存在諸多爭論。
  
  當然,關於這一點他知道也不能說知道。
  
  四、我們會給你一點鼓勵。
  
  關於第四條,當時江澈問陳老頭,“是發錢嗎?”
  
  老頭氣到發抖。
  
  最後來了這麼一個表彰,不是來自政策、經濟層面,而是來自國家教委,單發。這程度肯定是過了,但是又過在一個詭異的,讓人很難定義的範疇之內……江澈不得不承認,這很細節。
  
  “果然政治這東西,不是我有能力觸碰的。”江澈想著,抬頭又看了一眼報紙上的那位老人家,在心底抱歉:“對不起啊,我不偉大……所以在這個層面,就只能做這麼一點。以後我會好好賺錢的。”
  
  作為一個曾經站在過2017年的人,江澈曾經回望過,而今又再一次親歷90年代初開始的這段歷史,他幾乎必然的,要比別人多出來幾多欽佩,許多感慨。
  
  因為他比所有人都更清楚,老人家在這一時期引領國家和人民,排除重重阻力,堅決邁出的這一步,到底是怎樣的遠見卓識和雄才偉略。
  
  而這對於這個國家和民族來說,又意味著什麼。
  
  從自身的角度,江澈的自我認知其實一直都很清楚,他在本質上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哪怕一世重生,他也做不了撬動世界的杠杆。
  
  誠實說,他也沒有那麼大的決心和勇氣。
  
  歸根到底,他只是歷史車輪旁邊跟隨前行,但是看見過“前方車轍”的一個孩子,而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在安全和可能的情況下,伸手,以綿薄之力偶爾推一把那輛車。
  
  “江澈。”
  
  管照偉的大嗓門把現場短暫的沉默打破了,也把江澈從沉思中拉回來。
  
  江澈轉頭看他。
  
  “國家教委,是國家教委表彰你欸。”管照偉說話的同時另外幾個室友,還有一些朋友也都湊上來,圍著他熱切地追問:
  
  “具體什麼學術成果啊,江澈?”
  
  “對啊,你什麼時候弄的啊?都沒聽你提起過。”
  
  “……”
  
  一片追問聲中,所有人都在等答案。
  
  “就是補考那篇關於市場經濟的論文”,江澈苦笑一下說,“我自己之前也沒想到。”
  
  這就是答案了。
  
  江澈用一種很普通的姿態和很普通的措辭給出了答案。
  
  然後,有些心不在焉的轉身離開了宣傳欄。
  
  上一次,這玻璃櫥窗裡貼的是:江澈,100分。
  
  很多人對這個100分極為不滿。當時,面對當場巨大的質疑和非議,部分同學激動的情緒,江澈近乎挑釁地笑著說了一句:“我真厲害。”
  
  這一次,玻璃櫥窗裡換成了國家教委的學術成果表彰,他不說……他也真厲害。
  
  “國家教委都要單獨表彰的論文,拿個補考一百分,不過分吧?”
  
  管照偉攤了攤手,問劉文英和李南芳她們。
  
  倆姑娘瞪他一眼,沒答。
  
  因為誰都知道,應該回答這個問題的人,並不是劉文英和李南芳她們……應該回答的那些人,他們的意見和檢舉信,現在都還在學校辦公室裡堆著呢。
  
  “所以說老江能賺錢,不是沒道理的。”
  
  葉愛軍也說了一句,說完一群人一起快步朝江澈追去。
  
  …………
  
  吃晚飯的時候,江澈和室友們坐在一起。
  
  幾個女孩子走過來。
  
  “江澈同學,請問你的論文內容是什麼?”其中一個女孩子問。
  
  江澈抬頭看了看她,似乎就是之前說他是深大的污點的那個。
  
  “不是,對不起,我不是質疑……”迎著江澈的目光,姑娘整個姿態軟下來,解釋說:“我想為我上次說的話道歉,然後我,我只是好奇。”
  
  說完她誠懇看著江澈,周圍還有很多人,也都跟她一樣。
  
  這些人是這個時代的天之驕子,不必質疑,他們中有許多人在個人前途之外,確實還都保有部分如前輩一般,對於國家和民族的使命感……
  
  與此同時,他們迷惘,在時代變換的1994。
  
  “把錢的屬性往當中了擺,然後合理合法地,努力去賺錢,同時給更多人創造賺錢的機會……這就是我們這代人的市場經濟。”
  
  江澈沒去回答關於論文內容的問題,而是用最通俗的措詞說道。
  
  女同學想了想,連著點了幾下頭。
  
  現在回頭想想,當時恬不知恥向她強調“何止而已……是很有錢”的江澈,似乎也沒那麼討厭了。
  
  PS:有點頭暈,加上最近的情節似乎有點太平淡了,而我更新的時間也越來越晚。我調整整理下,今天欠一更,明天補,下午開始會早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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