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逆流純真年代 作者:人間武庫 (已完結)

   
pontus 2017-7-28 08:13: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0 2860318
pontus 發表於 2018-3-5 08:17
第488章 結帳
  
  整個線索仿佛都突然間清晰起來。
  
  為什麼江澈要把原本能拖半個月的資金,集中在更短的時間內打完,賭博式的營造出一個虛假繁榮,宜家必勝的態勢?
  
  因為宜家要上市了,他在為股價造勢。
  
  宜家按道理是不可能上市的,這一點作為同類型企業的管理者黃廣義比誰都清楚,所以他在接聽電話的過程中第一次情緒崩潰,不光因為敗局,還因為這樣的突然死亡,他自身始終無法接受和相信。
  
  答案已經出來了,宜家借了個殼,這個殼叫做愛使股份,是滬市老八股之一。
  
  至於愛使股份為什麼願意借,說來話不長,但稍有些尷尬——因為決定借不借的人,就是江澈本人。
  
  當然尷尬也只有江澈自己知道,想當初,他因為不瞭解盤子大小,一心炒牛股,結果投錢太多,一不小心就炒成了股東,一度還很哀怨。
  
  而當時和他一起完成這件事的人,叫做胡彪碇,是個海賊,他比江澈更特麼什麼都不懂,甚至連字都不認。
  
  愛使股份初始是國有股,但是這並沒有妨礙它在前世成為A股股權變動最為頻繁的一直股票。全流通的特質,加上盤子小,股權分散,大概還有領導看得開,使它成為了後來A股市場不論炒家坐莊還是上市借殼,都極為熱衷的一個選擇。
  
  前世,愛使股份僅在上市後的十年內便五易其主,自然人胡某、遼國發、延中,大港油田、明天系,輪番入主。
  
  而這一世,它的改嫁之旅暫時止于江澈。至於江澈接盤已經是第幾手,不太瞭解,反正比上一位自然人胡某,肯定是要晚的。
  
  總之,一手暗度陳倉,江澈完成了宜家借殼愛使上市的操作,將中國股市史上第一例經典的借殼上市案提前了幾個月,也換了主角。
  
  而原本的第一例子,珠海恒通收購盛海棱光,也是一樣吃掉的國有股份上市企業。而後的1995年,借殼上市開始“氾濫”,中國股市漸漸成為了世界上最樂於玩這個遊戲的股票市場。
  
  把這段話換個方式表達:這一階段,領導們是允許這種情況出現的。
  
  何況江澈為此還早早就通過掮客做了大量的遊說和準備工作。
  
  因為是第一例,無例可循,使這次運作人為因素遠大於規則,讓江澈獲得了很大的便利。
  
  返回去說:黃廣義如果早早知情,是否有可能阻滯呢?
  
  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他知道是初期,完全可以通過官方背景的角力,至少阻滯和拖延宜家完成操作;
  
  哪怕知道時候木已成舟,他也還來得及做一件事:在對決中不惜一切力量打壓宜家,使宜家陷入破產邊緣,低谷上市,再迎頭痛擊。
  
  可是,就因為這是第一例,他完全防備不到,也注意不到。
  
  而在江澈瘋起來的這些天,他以一個成功企業家的睿智,選擇了暫時穩守,沉著應對,完美——換做是趙三墩的話,江澈和宜家的麻煩都會很大。
  
  總而言之對於黃總而言,一句話:竟然還有這種操作?!
  
  而現在,大局已定。
  
  …………
  
  “喂……喂,黃總……廣義?廣義你在聽嗎?喂?!”
  
  手提電話裡,黃廣義盛海的朋友因為失去回應,正在一次次提高音量。
  
  黃廣義保持著他之前聽完江澈最後一句話的狀態,大概接近一分鐘,想,好不容易,才勉強想明白。
  
  “這樣也行?”他聲音有些虛,問。
  
  “嗯,這樣也行。”江澈回答。
  
  黃廣義遲緩地點了點頭,把手上大哥大拿起來,聲音冷清跟對面人說:“沒事……我先掛了。”
  
  說完掛斷,放下電話。
  
  黃廣義起身,微微晃動,但是挺住了,扯一下身上襯衫,伸手。
  
  握手。
  
  “21歲,創業兩年……江總好手段,黃某佩服。”
  
  “黃總客氣了。”
  
  黃廣義苦笑一下,“但是還沒完,我認為我還有機會,會再試一試。”
  
  江澈點頭。
  
  然後黃廣義第一個朝門口走去。
  
  “吱呀。”
  
  門打開,院子裡的人齊齊轉頭看來。
  
  這感覺就像是早年武館間所謂的閉門切磋,外面的人看不見過程,但是只要門打開了,人走出來,誰勝誰負,從面上和身上就能看出來。
  
  黃廣義邁出門口的第一步,答案揭曉:宜家真的上市了。
  
  院子裡兩撥人。
  
  一撥同一時間高舉雙手,宜家在場眾人因為太過激動而短暫沉默,隨即開始朝屋裡平靜站著的,他們年輕的老闆振臂歡呼。
  
  巨大的喜悅和對宜家未來的強大信心,以及對裡面那個年輕人無以復加的敬佩,至此都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另一撥人面面相覷,張口結舌,多數呆立在當場。只有少數幾個反應及時,上前迎接黃廣義。
  
  黃廣義朝手下努力笑了一下,強撐著大步邁開,但是,一個趔趄……
  
  還好,助理和副總及時左右各一把,將他扶住了。
  
  一個多小時前,他們來到這裡,主動要碰江澈,是因為他們已經拿了宜家幾乎必然資金鏈斷裂的依據,特意來當面戳破江澈營造的虛假繁榮的。
  
  而在這一個多小時後,他們,突然就陷入了死局。
  
  …………
  
  另一邊,廚房邊上。
  
  “沒事了吧?”唐連招站那裡問。
  
  “嗯,謝謝大招哥。”連小穎坐著,點了點頭,然後用足勇氣扭頭仰面看著唐連招,又喊了一聲:“大招哥。”
  
  這姑娘的聲音很清脆,現在帶著些緊張顫抖,意外地,很誘人。
  
  她臉上有些發燙,心跳砰砰砰地好重又好快,畢竟剛被救了,而且抱了,十八歲姑娘現在的心情有些複雜和期待。
  
  “那你去給人結帳吧,賴羊那事我已經安排好了,一會兒就會有人來送他去醫院,放心,不會有麻煩的。”
  
  “還有,以後要是害怕,你就打電話給我。”
  
  唐連招始終還是端著一副哥哥的樣子。
  
  “哦。”連小穎語氣裡帶了一絲小小的遺憾和賭氣,起身出門,給馬上要走的果美一行人結帳。
  
  算完帳,助理付錢,扭頭看了一眼黃廣義……
  
  黃廣義:“……結啊,一起結了。”
  
  剛剛,是他自己說的,今天他請客。
  
  因為當時,他覺得江澈馬上就要破產了。
  
  事實江澈現在依然是一個沒錢,將將要破產的狀態……
  
  但是這件事,
  
  江澈自己知道。
  
  褚漣漪知道。
  
  黃廣義現在也明確知道。
  
  除此之外,外面……沒有一個人知道。
  
  黃廣義好想去告訴所有人,所有廠商,民眾,尤其是股民,“不要相信他,他都快破產了,不要買他的股票,不要。”
  
  可是很明顯,已經晚了,數日血戰加上一篇專訪,江澈已經打造出來了一個全民共識,宜家必勝的局面。
  
  而在一切,是他眼睜睜看著完成的——不動則已,動輒佈局完美,出手如雷霆。
  
  現在,就算他黃廣義親自站到盛海證券所樓頂去,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相信他。
pontus 發表於 2018-3-6 08:24
第489章 那個不識字的男人
  
  臨州八月的夜晚依然燥熱,好在有風。
  
  江澈離開連家小館後突然想在1994年的臨州街頭走上一會兒。
  
  宜家的員工或開車跟著,或也有願意下來走走的,都明智地保持著距離,讓江澈和褚漣漪單獨走在前面,有可以自由對話的空間。
  
  江澈以為褚漣漪會有很多話要問,但是沒有。
  
  她只是把馬尾散開了,很輕鬆地走在微風裡。
  
  “沒有驚喜麼?或者你會想問我一些什麼?”江澈只好主動說。
  
  褚漣漪微笑著,目視前方的街道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呀,然後又走一會兒,才突然有些莫名地說:“小澈,我大概比你想像的更懂你。”
  
  這一次江澈瞞了一些事,褚漣漪最後知道得比別人稍早些,但也就一點時間而已。
  
  所以不論是從合夥人還是女人的角度,她其實都有生氣和不滿的邏輯,但是她沒有。
  
  褚漣漪回想了一下那份股權轉讓書上的日期。
  
  是,江澈確實沒有一早告訴她自己的計畫和準備,但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從一開始,就已經為她做了最好的打算和安排,在乎和關心,都脈脈不動聲色。
  
  百分之十五的數字當時看起來只是合理而略高,現在上市背景下再看,其實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褚漣漪不推脫,就當替他保管。
  
  作為一個孤獨和逞強習慣了的女人,她現在其實很享受這種感覺。
  
  “看那些選擇幫你的人,他們多幸運啊。”褚漣漪又說了一句。
  
  江澈俏皮說:“還好沒讓你們失望。”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抬頭看見前面路口的電線杆子下站了一個人。
  
  褚漣漪站下來,幸災樂禍說:“看來要問你一些什麼的那個來了。”
  
  鄭書記一身風塵僕僕,叼了根煙站在那裡,他剛到臨州,把港城帶來的明星們安排好就跑來趕場,可惜還是晚了。
  
  “鄭總這麼巧?!”江澈抬手打了個招呼,向前走去。
  
  褚漣漪沒跟著,就這麼從後看著他的身影。
  
  走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21歲,他剛贏了一場原本看起來幾乎不可能贏的商戰。他影響了,並正影響著很多人的命運。
  
  大概他是溫情的,玩世不恭的表像之下,總是給予身邊人最大的善意和信賴。
  
  比如褚漣漪,還有這一次,那些選擇在困境裡感恩伸手的人。
  
  如果人的身上真的都有一個磁場,那麼圍繞在他身邊,就是一個說來容易,其實難得的,叫做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小世界。
  
  但是他本身,絕不會把命運交到別人手上。
  
  也沒必要。
  
  …………
  
  前方,鄭忻峰看著江澈走過來,呸一聲把煙吐在了地上,這很不文明。
  
  “我剛看見黃廣義他們經過,他們臉色很難看,然後我給你的人打了一個電話……”書記忿忿不平說:“合著這回真沒我的事啊?!”
  
  江澈很淡定地點頭。
  
  “唉……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鄭書記說得挺深沉。
  
  江澈說:“滾。”
  
  “滾個屁啊。”鄭忻峰一下原形畢露,跳著腳說:“我特麼剛才都想沖上去找黃廣義聊幾句,你知道嗎?也就是他們人多,要不我就追了。我要去採訪下老黃,問他這種突然死亡的感覺怎麼樣,被捶爆的滋味爽不爽……”
  
  要是今天老鄭也在的話?
  
  黃廣義估計會吐血。
  
  江澈無奈地看著他。
  
  “話說你連跟我都不說,這不對啊。”鄭書記說:“你想想,我前面那種話都放了,結果卻什麼都沒做……外面的人會怎麼看我?老江,其實這事本來可以再加一個環節的。”
  
  “什麼?”
  
  “宜家處境最艱難的時候,我,登峰鄭忻峰,出面開一個媒體發佈會,宣佈為了支持宜家,考慮出售登峰,然後媒體震動,人民群眾熱淚盈眶……”
  
  他吧啦吧啦沒完,直到江澈遞了一根煙過來。
  
  “傻不傻?你以為那樣好玩嗎?”江澈鬱悶說:“這事你之前放話沒關係,但是真走到開發佈會考慮出售那一步……”
  
  “怎麼了?”
  
  “一個老闆,連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企業。你想想,你的客戶、經銷商、供應商,你的團隊和員工,還有你將來的投資人,他們又怎麼能做到全心信賴你,跟你,幫你?”江澈頓了頓,“所以,這種話只能說,不能做,明白嗎?一旦做實,登峰的前途就完了。”
  
  “……”鄭忻峰整個愣了愣,明白了,抬手默默把煙擱嘴裡,兜火點上,說:“謝謝……但是真的需要,那也沒關係。”
  
  “我知道啊。”江澈笑了一下,然後說:“人生有一個或幾個肯為你拼命的兄弟,是好事……然後我們要做的,就是不要讓他們有一天需要為此去拼命。”
  
  江澈說完往前走。
  
  鄭書記木在那裡想了想:從他到老彪,到更多人,江澈一向如此。
  
  “那劉得華怎麼辦啊?”
  
  “為上市月臺也挺好。”
  
  …………
  
  盛海。
  
  這幾個月,一路從燕京到臨州,再到盛海,對於這次主動開戰,黃廣義大概後悔過,但是後悔的時間很短,他是那種垂死時候都會揮出拳頭的人。
  
  事情進行到這一步了,他剩下所能針對的,只有宜家的股票。
  
  周副總從外面跑進來,神情有些沮喪,對黃廣義搖了搖頭。
  
  “要阻滯、拖延宜家上市已經不可能了,黃總。我們能找的關係都已經找了,首先證監會方面的態度,大概已經把這事當作一次可以標榜的改革,不可能放棄,然後往上,到燕京的一些相關部門,我們只是嘗試,就開始有人過問……”
  
  “那就跳過他們。”黃廣義的意思,是要從更上層去嘗試。
  
  周副總神情詭異一下,“試探過,再往上,我們的關係直接說的是……不要嘗試,免得驚動一些人。”
  
  “……哦。”良久,黃廣義點頭。
  
  江澈之前兩年多在白色資源上構建的純防禦的體系,讓人看不懂,但也不敢動。
  
  正如他所希望的,別人現在要打他,就只能落地實打實跟他打。
  
  “那,黃總?”
  
  周副總頭往前探了探,意思:黃總,我們是不是應該放棄了。
  
  黃廣義突然站起來。
  
  “我剛找同鄉們籌了點錢,加上我們自己手上剩餘的資金,其實不算少。另外托朋友找了一些股市裡的大佬見面。”
  
  周副總一時沒聽懂。
  
  黃廣義轉頭看了看窗外,證券交易所的方向,“我要狙擊宜家的股票。”
  
  周副總:“……”
  
  “從一上市就開始打它,哪怕只能把股價釘在原地不動,三天,三天我就有機會站出來說話,就有人會信我。”
  
  黃廣義不甘心,因為宜家真特麼馬上就要資金鏈斷裂了啊,只是現在說,沒人會信他。
  
  他在爭取說話的機會和條件。
  
  …………
  
  滬市里能被黃廣義找上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當天,滬市各處的相關沙龍、大戶室,開始傳出聲音:有富豪要狙擊宜家上市股價,而且很可能,會有多位大佬幫忙出手。
  
  這對於一支“新股”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
  
  這撥人本身實力就很強,而更重要的是,他們往往還每個都能影響一大批股民。
  
  消息逐漸傳開,很快就連一些普通股民都開始聽說這個傳言——這正是那些人想要的效果。
  
  “具體到底是打哪家啊?我去看了,可也沒找到一支叫做宜家的股票啊。”有局外人聽到風聲開始打聽,想看看有沒有機會跟一把,分一杯羹。
  
  “好像暫時還叫原來的名字,對了,愛使股份。”另一個說。
  
  “哦……嗯?怎麼這名字我聽著感覺有點耳熟?”前面這位低頭凝神想了想,抬頭,神情有些不安,“這只股,好像埋過人?”
  
  “啊,我想想,好像我也有點印象。”
  
  確實有些久了,已經有一年多,愛使股份都很沉默,毫不起眼。
  
  但是那些在大戶室裡混跡多年的人們一經提醒,目光就會不自覺看向某一間已經很久沒打開過,但是依然花錢保留著的大戶室。
  
  那人,已經消失很久了。
  
  記得他上次離開的那天,滬市指數是1558點。
  
  為什麼記得?因為那個數字,是滬市迄今為止的最高點,而今,一年多後,滬市指數,是325點。
  
  他這次會回來嗎?
  
  這天早上,大戶室所在二層樓梯口突然響起來了一陣突兀口哨聲。
  
  一間間大戶室裡的人聽見,都愣了一下,跟著連忙道視窗往外看。
  
  “嗒、嗒、嗒。”
  
  “嗶~咻咻……”
  
  伴隨著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的響聲,有些惹人煩的口哨聲,一個四十多歲,面貌粗獷的男人目不斜視,從過道上經過,腳步不疾不徐,神情淡漠得沒有一絲波瀾。
  
  人走到了一間大戶室門口,有紅馬甲替他開了門。
  
  “聽說他不識字,填單子都要交易員幫忙。”
  
  “那又怎麼樣,你敢惹他嗎?”
  
  是的,那個不識字的男人,回來了——在市場傳言有人要狙擊愛使股份的時候。
  
  他其實不算可怕。
  
  可怕的是,當他出現,往往就意味著另一個人的存在。
pontus 發表於 2018-3-6 08:25
第490章 誰都擋不住
  
  一場單邊市場下的股票狙擊戰,而且目標是一支在外籌碼相對很少的“新股”,說實話,這基本等同於自殺式攻擊。
  
  而江澈所分散的股份,比如林俞靜、劉素茹、小玥姐……這些,占比其實都極小,相對占到比較大份額的,只有褚漣漪、茶寮和江爸的花季雨季,這跟是他自己的差別不大。
  
  所以,黃廣義從外邊只能拿到少量籌碼。
  
  “他很可能直接在市場上高買低賣。”江澈說。
  
  “所以他是已經瘋了嗎?”鄭忻峰有點不敢置信。
  
  “那倒沒有,這個人匪性和賭性都極重,但是不蠢,他只是破釜沉舟了。只要能把宜家股價打落一點,或者釘在原地幾天,引起股民和市場的好奇和不信任,他就有機會出來發表對宜家的不利言論,並且坐實它。”
  
  一個原本能登上首富位置的鉅賈,果然好狠。
  
  江澈一段話說完,臨州宜家的辦公室裡一片錯愕和沉默——黃廣義竟然還在還手,還能還手?!
  
  “那你要去盛海嗎?”隔一會兒,褚漣漪問。
  
  “暫時大概不用吧。”江澈往沙發上靠了靠,找到個舒適的位置窩著,說:“最近有點累,而且……老彪已經在那了。”
  
  “老彪,他行嗎?”有不知根底的還擔心問道。
  
  江澈點頭,“他不多話,待著就行。”
  
  “……”
  
  眾人想了想,知情的幾個立即想明白了,跟著都松了一口氣,緩緩地,臉上一點點綻開來玩味的笑容。
  
  “要說黃總也是個人物啊,可惜太倒楣,一路踩地雷。”鄭忻峰悠悠說了一句,突然站起來往外跑,“你不去我去,我去盛海幫你看著老彪啦,哈哈。”
  
  媽的跟條二哈似的。
  
  “攔住他。”江澈喊了一聲。
  
  陳有豎把人擋了回來。
  
  江澈:“劉得華他們都在臨州呢,你不能走。”
  
  鄭忻峰:“……”
  
  “要不趁在臨州,你去找宗慶厚聊聊?”
  
  鄭忻峰:“……”
  
  陳有豎抓完人沒理會鄭總哀怨的眼神,跟江澈示意了一下,就關門出去了,然後找地方打了一個電話。
  
  “素茹。”
  
  “嗯?有豎啊,你那邊咋樣啦?”
  
  “挺好。你可能發財了。”
  
  除了像劉素茹這撥人,另外一樣有可能跟著發點小財的宜家中層和店長們,也在當天稍晚些時候集體找到了鄭忻峰,詢問股票的事。
  
  “買呀,外邊人都肯定要搶的東西,你們不買,傻啊?”鄭忻峰直接說。
  
  “可是我盛海的朋友說,有富豪大佬放話要狙擊咱們宜家的股價。”有人擔心道。
  
  “那又怎麼樣?”鄭忻峰好笑道:“他們是富豪,大佬,那江澈還是神……呢。”
  
  鄭忻峰把最後一個“棍”字收了回去。
  
  是的,在他眼裡江澈因為實在複雜,叫股神都已經太片面,只能綜合起來,叫做“神棍”。
  
  江湖傳言:鄭總說江澈是神。
  
  …………
  
  1994年的8月的滬市,其實在熊市里掙扎已經很久。
  
  不會賣空也沒有什麼賣空途徑的一般股民們既手癢,又恐懼。
  
  於是,胡彪碇的出現像一道光。
  
  回到大戶室的第一天,胡彪碇沒有跟任何人說話,也沒有做出任何一手交易,他只是抽了幾根雪茄,拿紙折了一些紙飛機和紙船,休市後又到市場買了些女人孩子喜歡的小玩意,然後一起到郵局寄了。
  
  這些東西的目的地是茶寮,老彪的老婆孩子在那兒,江澈說了,哪怕他們什麼都不缺,收到你的東西,總是不一樣的。
  
  但就是這樣,依然無數目光在他身上。
  
  第二天大早,開市前,大戶室的人正紮堆抽煙議論的時候,這個男人再一次伴隨著口哨聲出現。
  
  “胡總好久不見。”
  
  有舊相識打招呼。
  
  “是啊,好久不見。”胡彪碇點頭,看了看面前滿滿的一堆人,笑一下,說:“對了,聽說你們有人最近想玩一手愛使股份是麼?”
  
  “……”沒人接話。
  
  “確定麼?……那歡迎。”
  
  說完,老彪開門回到大戶室裡。
  
  這等於說胡彪碇已經表明立場,這次要捍衛愛使股份,或者說宜家了,外邊人群沉默交流了一會兒,悻悻然各自散去。
  
  “江兄弟教的這幾句話看起來普普通通,可是講出來,莫名痛快啊。”老彪感慨了一句,同時有些可惜,江澈這次給他的交代就這麼多了。
  
  剩下的?他說:你就待著。
  
  我待著就行嗎?
  
  …………
  
  “就一個不識字的人來了,待那兒,你們就來勸我算了?”
  
  當天下午,距離交易所不遠的賓館套房裡,黃廣義對著面前幾個雇傭來的操盤手問完這一句,突然一腳踹翻了一把椅子。
  
  “他他媽誰啊?!”
  
  在場操盤手剛準備說話,篤篤篤,敲門聲,黃廣義的助理站在門口。
  
  黃廣義情緒有些急躁,“什麼事?說。”
  
  “碰巧得到一個消息,說今天有不少港城那邊的炒客突然過來。”
  
  黃廣義本想說這關我什麼事,猶豫了一下,問:“幹嘛?”
  
  “說是來等一個叫傻愛國的人出手。”助理回答。
  
  黃廣義感覺頭都快炸了,“誰他媽又是傻愛國啊?!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黃總。”一個操盤手小心看了看黃廣義,低聲道:“港股傻愛國,滬市胡彪碇。”
  
  黃廣義:“……什麼?”
  
  “就是我們說的剛回來,在大戶室裡待著那個人。他們,是同一個人。”
  
  胡彪碇在港股的事蹟盛海這邊內行人自然也有聽說,甚至傻愛國出現在滬市的消息,就是他們傳出去的,結果把港城炒客都吸引來了。
  
  這個邏輯很簡單,就跟有些股票為了炒高股價,會雇請那些常上電視的股票專家和分析師公開表態,說自己看好這支股票一樣,只為了吸引資金。
  
  差別只在於,胡彪碇什麼都不用做,就能達到更好的效果。
  
  這一時期的黃廣義還不是很瞭解股市,而操盤手一個被雇傭的身份,說話也不敢太直接,含糊不清的結果,就是惹得黃廣義越來越煩躁。
  
  “黃總。”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出現在門口,笑著打了個招呼,看看眼前情況然後說:“這,怎麼了?”
  
  他叫田文生,跟那些被雇請的操盤手不一樣,他是盛海股市有名有數的大佬之一,就算黃廣義,這回也是托了關係才找到他幫忙的。
  
  “啊……田兄。”
  
  黃廣義收起脾氣,上前握手,然後把房間裡的其他人都先趕了出去。
  
  屋裡就剩下了兩個人。
  
  “田兄找我有事?”黃廣義問。
  
  “嗯,我來勸黃總這次收手的。”田文生開門見山道。
  
  黃廣義:“怎麼你也?”
  
  “也?還有其他人已經勸過黃總了嗎?”田文生如釋重負地笑了笑,“這麼說來,大家都是一樣的看法。黃總,已經賠掉那些,就算了吧,這只股,我們擋不住的。”
  
  他直接說,我們擋不住。
  
  “就因為那個傻愛國?”黃廣義情緒有些失控了,語氣也開始變得不善。
  
  田文生忍耐一下,“看來黃總並不知道傻愛國所代表的是什麼……我來說給你聽聽吧。”
  
  “一九九二年五月末,小股神于盛海灘鐵口斷一年,傻愛國傳出消息後從盛海股市消失……滬市下半年一直跌倒年末。”
  
  “九二年末,傻愛國再次出現,滬市在短期內急速沖至最高點。期間,傻愛國暗莊坐莊愛使股份,坑殺兩名滬市有名的黑莊。另外這一次,據說小股神也有現身,可惜田某當時不在場,錯過一面。”
  
  “接著,九三年二月,傻愛國再次從盛海股市消失。他消失的那天,正是滬指迄今為止最高點,1558點,而現在的指數是多少,相信黃總也知道了。”
  
  “對了,傻愛國當時其實還不叫傻愛國,這邊人見面都叫他胡總,背地裡則稱作‘那個不認字的’。後來,好像是七八月份吧,突然從港股傳回來消息,說有個內地過去叫傻愛國,一人對賭港股超過三十位專家,大獲全勝。後來查實,傻愛國就是咱們這位胡總。”
  
  田文生最後醞釀了一下,“他真的什麼都不懂,但他背後那個人……這裡人都叫他盛海灘小股神。”
  
  一樁樁,一件件,黃廣義已經聽懵了。
  
  “怎麼感覺跟神棍似的?”他苦笑問:“田兄你說,這東西,它不會是造假的吧,傳來傳去,誇大其辭。”
  
  田文生看看他,“看來黃總是真的不懂股市啊。”
  
  “嗯?”
  
  “是誇大其辭又怎樣?股民信他如神,就夠了。更別說大戶室裡喜歡玩莊的那些,都已經多久沒敢動愛使股份的心思了。”田文生頓了頓,說:“擋不住的,都說散戶是羊,怎麼帶著怎麼走,牽到地了隨便宰,但事實如果他們都集中一個方向使勁,你,我,再加上滬市里那幾位,誰都擋不住。”
  
  黃廣義保持著沉默。
  
  田文生起身,“黃總,很抱歉,我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善意……這次渾水,田某決定不趟。”
  
  黃廣義依然保持著沉默。
  
  田文生以為他在鬧情緒,只得搖了搖頭,默默自己朝門外走去。
  
  “田兄。”
  
  身後聲音出來,田文生回頭,“嗯?”
  
  “我想,我可能知道你們說的那個盛海灘小股神是誰了。”
  
  黃廣義說完抬頭,表情苦澀,但是莫名笑了出來,笑容裡有幾分荒唐,再幾分茫然。
pontus 發表於 2018-3-7 08:12
第491章 財富1994
  
  站在門口的田文生愣了一秒,只一秒,人轉身邁步。
  
  “是誰?”
  
  “黃總認識?”
  
  “那能不能幫我引見一下?”
  
  身為滬市知名大佬,田文生之前哪怕面對黃廣義,都只是平常相待,但是這一刻他乍然變化的目光,大概得用幽亮來形容,並且其中還夾雜著巨大的興奮和熱切。
  
  事實正因為他是業內大佬,才更加清楚,像“盛海灘小股神”這樣一個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被神化了名字,到底意味著多大的能量和財富。
  
  更難能可貴的是,在過去的兩年多時間裡,這個稱號的擁有者都從未濫用過它的影響力。
  
  這種“純潔”和“超然”是最可怕的,也是最強大的。
  
  這意味著,哪怕這個人本身就是一個騙子……
  
  只要安排得當,在他一次次胡說八道,徹底消耗完自己的名聲之前,他都可以在滬市呼風喚雨,無往不利。
  
  甚至他的胡說八道,都有很大幾率成真。
  
  “黃總。”
  
  說話的同時,田文生已經快步從門口走回到黃廣義面前,站定後再次催促。
  
  這一刻,被田文生熱切地目光盯在臉上,黃廣義突然一下感覺很難過:只是一個代號而已,人都沒來盛海,就已經是這樣……而我竟然還想要阻擊他的股價?
  
  “抱歉,不太方便說。”心酸苦澀,黃廣義突然決定不說了,改而道:“也許不用太久,田兄自己就會知道……”
  
  他頓了頓,咽回去後一句沒說:推測其實不難,只是如果他不願意來,不肯認,大概誰都拿他沒辦法。
  
  送走田文生,隨手關上門,黃廣義走回到套房中央,站定……突然,“啊~”,掄圓雙臂,對著空氣揮了一通王八拳。
  
  “啊啊啊啊啊。”
  
  一直到累得大喘氣,他才停下來,接著一腳踹翻了面前的垃圾桶。
  
  “老子才不說呢,去你瑪的,憑什麼所有雷都我一個人踩完?我要留一個給你們……不對,他媽的說不定還多的是呢。”
  
  “去你大爺的。”
  
  真的是憋屈壞了,幼稚地發洩完畢,黃廣義深呼吸。
  
  他終於決定不玩了。
  
  作為一個成功的頂級商人,黃廣義自始至終都樂於投機取巧,同時又相信,只靠投機取巧,是不夠的。
  
  但若他到這一刻依然覺得江澈只會投機取巧,那他也就到不了今天。
  
  首先,協調廠商關係,合理利用資源,安排資金周轉,包括結交待人,鞏固人心士氣……這些,可都是見功力的東西。
  
  其次是佈局,能完成“借殼上市”這件事也不是手裡拿著一個“愛使股份”就行的。
  
  它需要尋找恰當的時機,需要方方面面的協調和遊說,還需要上層資源的隔空保障——否則做不了,做了也會被非常規手段擊落。
  
  在這一點上,黃廣並不是沒嘗試,只是碰了壁。這說明江澈在這方面也早有佈局。
  
  所以如,果那小子真的是背景查實,農村出身的普通人家的孩子,而且出道僅僅兩年多時間,那麼他的佈局能力,就真的太可怕了。
  
  想明白這些,黃廣義徹底放棄了取勝的可能。
  
  不求勝的下一步,是盡力不輸,或者說盡力爭取不要輸到一敗塗地。
  
  每一個輸光籌碼的賭徒,往往都是在剛上桌時謹慎小心,而在輸的最後階段心態崩潰,亂扔籌碼,才會真的輸到精光的。
  
  黃廣義好賭,早幾年有一次,他遇到過一個人,輸了兩萬多後,剩下一千來塊主動下桌,說是還要坐車、吃飯,進貨。
  
  以一個賭徒的角度,黃廣義從此高看他一眼。第一因為這看似簡單的自製力,其實絕大多數賭徒都做不到,也看不起的;第二因為,他自己也是這種人。
  
  敗勢之下,黃廣義更無比珍惜自己手上的每一點籌碼……他現在想要求一個和,哪怕那是一個憋屈慘澹的和。
  
  只是黃先生並不知道,在江澈手上求和,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
  
  中國第一家A股上市的民營企業,是1992年6月的深城華源,至於宜家是第幾家,江澈已經算不太到了,當然也不在意。
  
  相對而言,“借殼上市”的操作倒是確實引起了不小心的關注。不少人事後一瞭解才發現,其實這樣的操作在國外早已經存在了幾十年之久。
  
  宜家上市順風順水,而江澈,暫時並沒有選擇改掉愛使股份這個名字。
  
  至傻愛國離開盛海,愛使股份進入平穩態勢時止,哪怕已經提前分散了股份,江澈擺在明面上的個人財富,也已經達到1.5個億,實際身家倍於此,實際可調用資金,不止兩倍於此。
  
  這個數字乍看起來不算多,但是1994年,在港城《資本家》雜誌當年刊出的福布斯首屆中國內地億萬富豪榜上,扮演吊車尾角色的宗慶厚,被認定個人財富也就是兩個億而已。
  
  儘管製作這個榜單的福布斯相關工作人員據說連來都沒有來過內地;
  
  儘管這份榜單後來傳到國內,被笑掉大牙,斥作還不如街頭巷尾市民口傳的無稽之談;
  
  儘管大批譬如這兩年賣保健品的,搞礦業,玩火車和玩船的富豪都被福布斯忽略了,而宗慶厚等人的實際財富,事實也遠高於榜單數據;
  
  儘管江澈比誰都清楚,在1994年這樣一個年代,當一份榜單上的所有上榜人員都是民營企業家,它是多麼的可笑,也知道全國實際可以碾壓上榜企業家的人物,其實不論資產還是數量,都數倍于上榜單人物;
  
  它依然意味著,在回歸這個浪潮時代的兩年又七個月後,江澈,終於真正擁有了進入資本博弈場,分割大時代蛋糕的資格。
  
  在這樣一個時候。
  
  江澈首先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儘量以宜家這個企業作為形象重點,逐步冷卻個人影響。
  
  他把這件事交給了一個合夥人去做,並提供一切需要用到的資源和關係,這個合夥人的名字,叫做王蔚——那傢伙太擅長這個了。
  
  第二件事,他規劃了宜家後續發展中的第一個細節:
  
  【從此,但凡宜家開設分店,所有門店和倉庫,都只買不租。】
  
  褚漣漪問他為什麼。
  
  鄭忻峰說那還有為什麼,因為終於闊了,資金太多沒處花唄。
  
  江澈的回答:
  
  “鄭總說的也算對,我要把錢花出去……而這是一個跑馬圈地,機不可失的年代。”
pontus 發表於 2018-3-7 08:13
第492章 行業協調
  
  這還不是一個屬於房地產的年代,江澈的跑馬圈地,也不是買地皮做開發,而是以宜家為載體,在門店的擴張過程中,悄然無聲地逐步積累。
  
  正常開到哪買到哪就好……等一天,“四海為家”。
  
  這就像古時候的小地主過日子,有點閒錢就買點地,有點閒錢就買點地……拿在手裡能耕能用,還能為將來做的儲備,直到終於一天成了大地主,大大地主。
  
  而且,這一年,錢,正越來越不值錢了。
  
  飯桌。
  
  “我,我是股東了嗎?”林俞靜筷子上的東坡肉顫顫巍巍。
  
  江澈咽下一口飯,點頭。
  
  “哇。”筷子陷進了肉裡。
  
  “那我是不是很有錢了?”林姑娘的眼眸中意外多出來了幾分從前沒有,小財迷的興奮色彩,而且連肉都忘記吃了,可見她有多麼認真和懇切。
  
  想想,大概是因為經過這一回,親眼見著了江澈圍繞一個“錢”字的困境掙扎,苦心謀劃,林俞靜現在對金錢也多了一些認識。
  
  江澈心說你有錢個屁哦,6000塊錢的原始股而已,我可沒有多給你什麼股份,想了想,說:“這個,看你自己怎麼看待了。”
  
  “嗯,那我的錢夠在盛海買一小塊地基了嗎?”林俞靜目光懇切,又問道。
  
  “……”這傢伙竟然還有這樣的投資頭腦和眼光?江澈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大概還不夠,你要買地基做什麼?”
  
  “哦……”林俞靜有點小鬱悶,但是很快又眉眼展開,說:“我是學建築的呀,你忘了?所以當我以為自己很有錢了,我就想,要是能買一塊小地基,可以完全按照我的想法,蓋一幢自己理想中的房子,那多好啊?”
  
  “最好到我畢業的時候,房子也一點點蓋好了,草也生根了,樹也長好了。請你來看。”
  
  江澈想像了一下那座房子,又想像了一下這個過程和過程裡的林俞靜。
  
  “我還想把那三件玩偶服放在那間房子裡。”林俞靜說。
  
  “抱歉,那三件玩偶服已經被宜家作為歷史文物收藏了。”江澈說。
  
  吃完飯回到店裡,江澈找了一個被同事們戲稱為宜家狗腿王的部門小經理,叫做孔德成的,讓他去盛海找一塊地基買下來。
  
  孔德成喜上眉梢,湊近了小聲說:“那我先去看好地方,等要拿錢的時候……直接跟老闆你說。”
  
  他說的是跟江澈拿錢,而不是從宜家拿,然後他找褚漣漪請假的時候,也沒說實話,而是另外尋了一個理由。
  
  這是人才。
  
  江澈看著他辦了請假手續出來,一路自我沉醉地幻想著從此成為老闆親信,平步青雲的美好時光,並沒有反感,相反覺得他活得很實在。
  
  “老孔。”江澈冷不丁喊了一聲。
  
  “……啊?!”孔德成扭頭,神情呆了一下。
  
  竟然被老闆叫老孔了,三十八歲的孔德成心說別看只是一個稱呼,這裡頭的意味可深了,想想就好激動。
  
  “請假手續辦好了?”
  
  “嗯,江總放心,我馬上就去,一定把事情辦好。”
  
  “我知道。”江澈笑了笑,說:“不過這事其實沒這麼急,你今天先幫我另一個忙吧。”說完他從桌子抽屜裡取出來一個信封,放在桌面上推過去,繼續道:“這裡面是6000塊錢。”
  
  孔德成拿錢,點頭,什麼都沒問。作為一個很擅長察言觀色的人,他知道這錢肯定不是給他的。
  
  “城北店先前來了三個兼職的大學生,是我的朋友。她們,呃,義務幫忙快兩個月了,很辛苦,可是給工資又不肯要。她們一會兒下午要去逛街……”江澈說到這,抬頭看了孔德成一眼。
  
  “明白。”孔德成點頭,說:“我馬上去申請用車,下午陪同,保證讓那……那三位好姑娘,把這些錢都花完,就算實在花不完,我也會想辦法讓她們收下剩餘的部分。”
  
  “哦?你有辦法麼?什麼辦法?”老實說這事就是江澈自己,都想不出辦法。
  
  孔德成迎著江澈滿是期待和好奇地目光,鄭重點了一下頭,“下屬……求她們。就說要是她們不幫這個忙,下屬的前途就完了,說不好還會被降職,開除。”
  
  江澈看著他,緩緩說:“人才。”
  
  孔德成出門前幫江澈的茶杯續了熱水,出門的時候腳步是飄的,其實他知道,那三個姑娘裡至少有一個,她的身份,是特別的。
  
  那麼老闆把這事交給他去辦,意味著什麼?
  
  一朵青雲,已經停在老孔同志面前了。
  
  …………
  
  “孔德成孔經理剛剛在樓梯口摔倒了你知道嗎?下樓梯,一腳踩空。”
  
  褚漣漪走進江澈辦公室的時候說。
  
  “啊?”江澈:“那他人怎麼樣?”
  
  “看著摔得挺慘的,不過他自己非說沒事,要送他去醫院也不肯,就到旁邊的跌打小診所隨便處理了一下,就急匆匆開車走了。唉,他這兩天還要去盛海店呢。”
  
  “……哦,能走,那應該沒事。”江澈低頭看了看報表。
  
  另一邊,孔德成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紗布,查看一下手肘……默默觀察三位姑娘投來的關心的眼神,心說:天助我也。
  
  辦公室裡,已是身家數千萬的褚漣漪找了位置坐下。
  
  “跟你說個正事。”
  
  “嗯。”
  
  “剛我接到一個電話,電話裡說,有一些行業內的前輩,管道商,還有幾個廠商,這兩天想來臨州做個中間人,讓你和黃廣義坐下來聊一聊。”
  
  江澈愣一下,稍微琢磨片刻,“行業調解?”
  
  “應該是這個意思。”褚漣漪說:“你打算去嗎?”
  
  “有官方的人嗎?比如燕京的,或者中央直屬相關部門的人?”江澈的意思很簡單,如果有官方的人,我就不去。
  
  道理就是如此,作為得勢不肯輕易言和的一方,千萬不要以為自己占著優勢,占著道理,就去參加這種官方主導的調解。
  
  這種情況下唯一要做的,就是躲著,然後抓緊時間找關係,把事情推掉。
  
  “問過了,沒有,基本都是業內的人。”褚漣漪說。
  
  這就不一樣了。
  
  這種情況下,能在談判桌上拿到手的東西,最好就不要通過槍桿子去取,否則雖然對方會死得更慘,自己也難免勞神傷財。
  
  “那我去。”江澈說:“褚姐你去嗎?”
  
  “啊?”褚漣漪猶豫了一下,因為自己過去的經歷和涉及的事件,曾經有過一段時間,她在臨州其實是一個半隱姓埋名的狀態,而今,伴隨著宜家走上另一個層次,她作為實際運作人,日後要說不站上前臺,幾乎不可能了。
  
  畢竟面前這傢伙沒事基本不在,他還要上大學呢。
  
  “好。”鼓足勇氣,褚漣漪點了點頭。
  
  江澈想了想,說:“帶有豎吧,三墩就不要去了。”
  
  “嗯。”
  
  江澈猶豫了一會兒,“另外,再把老鄭也叫上?”
  
  “嗯,他剛才也在,已經知道這事了。”褚漣漪無奈笑了笑,說:“人剛從新華書店回來,買了一堆書,都是關於商戰談判技巧的……正看呢。”
pontus 發表於 2018-3-8 08:12
第493章 我不著急
  
  作為不著急的一方,江澈雖然答應了這場業內調解,但是將時間延後了幾天,地點再定。
  
  這一是因為勝勢之下,時間的流逝本身就是一種壓迫;而宜家這樣心不甘,情不願,談不談無所謂的姿態擺出來,也可以一點點消磨對方的底線。
  
  但凡談判這類事情,較量通常都在談判人坐到桌面之前,就已經進行得七七八八了。
  
  二來,他確實還有一些小事情需要去處理。
  
  當天下午,孔德成送了三位姑娘回去之後特意在宜家外面等候,跟江澈報告了一遍。
  
  江澈一看他的造型,就知道事情肯定進行得很順利,就他現在這副模樣,根本不可能有人經得住他裝可憐跟訴苦。
  
  “三位姑娘都捨不得買什麼太貴的東西,所以論數量,反而都買了不少,咳,主要都是給家裡人買的……然後,剩下一些分了路費。其實她們口袋都空了。”孔德成說。
  
  江澈點頭。
  
  “還有,那個……其中林姑娘當時其實還看中了一塊手錶,下屬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但是因為打聽過後知道這一塊表就要1800多塊,嚇著了,就沒捨得買。”
  
  孔德成說話間掏了一張紙條出來,送上的同時,解釋說:“當時屬下自己身上錢不夠,另外也覺得,給林姑娘的東西,我經手去買怕不好。”
  
  看來這傢伙在下午的接觸過程中,很快就已經判斷出三個姑娘裡誰是正主了。
  
  江澈不予置評地笑了笑,低頭看一眼手上的紙條,紙上寫的包括商場地點、店名,手錶的品牌、型號,甚至樣式描述等等,全部準確細緻。
  
  “辛苦了,老孔。”江澈點頭,把紙條收起來,指指孔德成身上傷處說:“你先在家休息兩天再去盛海吧,那事不急……另外店裡面我也會打招呼。”
  
  孔德成連忙活動一下身體,說:“都是皮外傷,沒事。”
  
  “還是先休息幾天吧,你這樣我們也難免擔心。”江澈神情和語氣稍微認真了一下。
  
  “好的,謝謝江總。”孔德成立即改口,並沒有為了爭表現,再做什麼過度的表達。
  
  江澈讓他把車開回去用了。
  
  別以為做企業老闆或者當單位領導,要正身,就非得身邊都是死硬不給面的“剛直人”,或者只有一心勤懇工作的人就夠了。
  
  真坐在這樣一個位置上了,你就會明白:事實像孔德成這樣的人,也是需要存在的,就像大部分單位裡負責上下協調的辦公室主任之類的崗位,非“圓潤”者不行。
  
  何況這是“政治生活行為習慣”依然全面影響著“社會各層面交往風格”的1994年,這時候企業與政府部門的各種往來,也遠比後來多得多。
  
  他們並沒有傷天害理,只是守著小人物的生存之道,謹慎地,苦心努力著。
  
  所以,只要後續不自以為是,不野心膨脹,不私欲氾濫,孔德成雖然註定不會獲得太高的位置,也肯定能在宜家過得很好。
  
  這裡有一個細節,是秦河源先注意到的,他說孔德成那個“宜家狗腿王”的稱號,不管是同事也好,或者他自己的下屬都好,都並不當成多大的忌諱和諷刺,孔德成自己的態度,也就被打趣的時候假惱真鬧,跳著腳罵幾句,辯解幾句,從不見記仇,或給人穿小鞋。
  
  也就是說:橫向左右,縱向上下,他的人際關係,其實都很好。
  
  當然,說前途,現在都是後話,江澈還需要觀察很長一段時間。
  
  …………
  
  另外一件事,是港城過來的幾個明星。
  
  其中劉天王已經先走了,之前他在臨州的登臺雖然略嫌倉促和不夠隆重,但是引起的關注和反響依然很巨大,對於宜家整體的助推作用也不小。
  
  此時的江澈當然已經有錢支付出場費,但是劉天王謝絕了,說是事情原先怎麼說好的,現在就怎麼辦。
  
  華仔仗義,江澈和鄭忻峰自然也就沒有婆婆媽媽,謝過後,把事情記在了心裡。
  
  “其實我本身也有意外收穫。”臨上飛機前,華仔露出他既可以表達開心,也可以當作苦笑,還可以耍酷的標誌性笑容,打趣說:“我總算證明了,我其實還活得好好的。”
  
  這話來由是因為之前的登臺。
  
  當時台下莫名一群歌迷影迷一邊淚流滿面,一邊自由泳式地前撲呼喊:
  
  “華仔,你還活著真好。”
  
  “我就知道你還活著,我就知道。”
  
  “……”
  
  劉得華當時都被驚著了,蒙了。
  
  這事說來江澈其實也有記憶。在一個資訊不發達的時代,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其實一直延續了很多年……那就是港城四大天王死亡的謠言幾乎每年都會出現一兩次。
  
  比如其中一個版本說的是四大天王一起坐飛機,結果飛機失事,只有兩個降落傘包,最後是誰和誰搶到活下來了,誰和誰又不幸死了。
  
  傳者言之鑿鑿,細節具體。當有人拿新近上映的電影質疑,他們還神秘兮兮地解釋:你不懂,那其實是很多年之前拍的,四大天王太賺錢了,他們的公司故意瞞著大家。
  
  大概因為早年李小龍和去年黃家駒的突然去世給內地距離遙遠的粉絲們留下的陰影實在太深了吧,謠言總有人信,並因此傷心欲絕。
  
  “看來是我搶到其中一個降落傘了。”華仔就此打趣說:“就不知道另一個是誰,他們的fans,估計還要繼續爭。”
  
  1994年,四大天王之間的廝殺和競爭堪稱慘烈,也是華人娛樂圈至今難得一見的風景。
  
  把人送走。
  
  “老劉要是不改掉他這個笑的表達方式,拿影帝估計很難了。”回來的路上鄭忻峰突然有些感慨地說:“雖然這樣笑是很帥,但是太單薄了。”
  
  大概鄭總確實是有資格做這個評價的吧?江澈扭頭看了看他沒說話。
  
  心想著,是不是該找杜琪峰那批人提前幫華仔把拿影帝的電影拍一下了?畢竟唱歌那一塊,學友的統治力真心有點太強了。
  
  古聽樂加上鐘家姐妹,三人並沒有和華仔一起返港。
  
  他們三個在臨州又呆了兩天后,突然主動找江澈提出,想去茶寮看一看。
  
  大概是想念冬兒了,另外想看看那個據說被江澈改變的地方。
  
  江澈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找了唐連招那邊幾個去過茶寮的人陪同一起過去,並讓李廣年在慶州做好接待。
  
  在三人坐上飛往南關的飛機後,江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給李廣年又打了一個電話,說:
  
  “別直接帶他們去茶寮,就沿路,一路領著他們看過去吧。”
  
  李廣年有些納悶,支吾問了一下,“為什麼呀,澈哥?這可多費好多工夫。”
  
  江澈說:“因為茶寮現在太好了,不是內地貧困地區真實的樣子。”
  
  這話說了同樣解釋不清,因為有些事只有江澈知道。這一世,江澈已然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古聽樂的發展軌跡,但是他相信,古仔的品質在這一階段其實已經具備了。
  
  前世善行,積德積福的事,江澈可不想給他一起扇不見了。
  
  至於他之後會不會因此又多接幾個著名廣告,就隨他去吧。
  
  …………
  
  連家小館的門面買下來了,最終價格是16萬。
  
  江澈給連家重新簽了一份租約,租金每年一元,而租期長達23年,截止2017。
  
  屆時幾位老人的生活和積累應該不成問題了。
  
  至於連小穎的婚姻,還有她的子孫是否富貴之類,那不是江澈需要幫忙考慮的問題。
pontus 發表於 2018-3-8 08:12
第494章 準備開始談判
  
  林俞靜和馮芳、趙師太三個決定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正式好好遊覽一下臨州這座歷史名城。
  
  在此之前,她們除了跟褚漣漪吃飯,還有後來去醫院陪護,就一直都在城北店幫忙,連景點都沒怎麼去過……頂多也就去找館子吃飯的時候順便看到兩眼。
  
  江澈抽身乏術,只好安排了人開車隨行,然後自己去了一趟盛海。
  
  和他同行的有褚漣漪,還有陳有豎、趙三墩、唐連招和老彪,另外再加一個褚漣漪的女秘書,兩個唐連招旗下的兄弟,一行總共九個人。
  
  去的原因,一則因為重組後的愛使股份逆市漲勢實在太凶,而且“炒作”的感覺有點大,相關管理部門有些事情要和宜家溝通;
  
  二來,既然有了這麼一個由頭,大夥兒也就都想一起去看看自家股票出現在交易所新裝顯示幕上的樣子。
  
  事實不管江澈一路走多遠,有多少產業,或將來會到哪一步,滬市和宜家,都是他一世重生最初起步,夢開始的地方。
  
  鄭忻峰是第二天一早自己追來盛海的,本來他應該在談自家登峰的事。
  
  從賓館到交易所,一行人並不聲張,低調避開人群密集的時間段,早早地就坐在胡彪碇的大戶室裡。
  
  等到開市,安靜而喜悅地看著顯示幕上,那支暫時仍然叫做愛使股份的股票,和它後面跳動的數字。
  
  “紅的。”
  
  “漲了,嘿,又漲了。”
  
  “嘖嘖,咱一直漲啊。”
  
  大戶室裡,只有跟來的幾個人壓抑著興奮,小聲不斷議論著。
  
  他們都是第一次實際接觸股市,進入交易所,所以,當他們聽說,顯示幕上的那個數字每次跳躍,就意味著宜家又多少多少資金入帳,完全無法理解,根本難以置信,但就是激動,控制不住的激動。
  
  “這玩意跟撿錢似的。”
  
  “有豎兄弟,這樣下去你可就要沒你媳婦兒有錢了哈。”
  
  他們說。
  
  沒有漲停的年代,漲勢一路兇猛,而且幾乎沒有斷過。
  
  想想昨晚和相關部門領導的溝通,江澈自己都看得有點懵,轉頭喊進來一個紅馬甲,問道:“怎麼,最近還每天一早就這麼漲嗎?”
  
  紅馬甲搖了搖頭,小心看一眼胡彪碇,說:“那倒不是,之前因為價格已經到高點了,然後胡總也離開了盛海……有稍微平穩兩天。”
  
  “今天,大概……”紅馬甲指了指大戶室的門,說:“因為這扇門又開了。”
  
  只是因為某一間大戶室的門又打開了……就是重大利好消息。
  
  這就是傻愛國和他身後站著那位盛海灘小股神現在在滬市,不知不覺中形成的號召力和影響力。
  
  這份號召力在經過愛使股份的重組上市,熊市逆市狂飆之後,更被落實在了更多股民心裡。
  
  紅馬甲並不是江澈最初接觸過那兩個,是新來的,所以他說話的過程中其實一直用眼神在偷摸觀察胡彪碇的態度。
  
  然後並不知道,其實今天,那個傳說一般的盛海灘小股神,就坐在他面前,剛還跟他說話了。
  
  “看來咱們還是不要呆太久的好。”
  
  現在的價位在江澈看來,短時間內已經有點非正常和太極限了。事實不管是江澈本人的意思,還是昨天相關部門領導的意見,其實都希望重組後的愛使股份最好不要一直這樣“激烈”下去,而是可以細水長流一些。
  
  這大概也符合後來中國股市設置漲停板的思維邏輯,以及一貫地穩健思路。
  
  “差不多就走吧。”
  
  江澈起身招呼,看了看,意外發現鄭忻峰不在了。
  
  “鄭書記他……不太久前偷摸走了,我問他幹嘛去,他說去買兩手玩一下,還讓我別告訴你。”陳有豎有些尷尬說。
  
  這意思,鄭書記他,沒聽到江澈剛才說的這幾句話。
  
  “好吧……那咱們再等一會兒。”
  
  江澈無奈,只好重新坐下。
  
  紅馬甲站門口自己個兒跟著連連點頭,心說就是啊,再等會兒吧,最好多待一會兒。
  
  之前老彪離盛海,把大戶室鑰匙交了他保管,昨天提前打電話說今天會回來……紅馬甲立即叫家人拿出一半儲蓄,全買了愛使股份。
  
  現在這群人每多呆一會兒,對他來說,都是錢。
  
  “而且現在,他們自己一起的人,那位鄭總,都去買了……真正的內幕消息啊,看來不用擔心他們一會兒會走,或走了就很久不回來了。”
  
  紅馬甲很懂事的閉緊嘴巴,但是內心無比激動,很快找藉口離開,通知外面的家人抓緊把剩下的一半積蓄也都投了進去。
  
  又過了一陣,鄭忻峰就回來了。
  
  江澈問他買了多少,老鄭喜滋滋不肯說。
  
  就像有些賭徒大亨,哪怕生意上賺了幾千萬,卻依然很享受賭桌上贏來的幾萬塊一樣,鄭總就喜歡這種一手掌控滬市的感覺,太牛逼了。
  
  一行人很快離開了交易所。
  
  路上有認識的人跟為了不扎眼而單獨走一道的胡彪碇打招呼,說:“胡總這麼早去吃飯啊?”
  
  胡彪碇答:“不是,是走了。”
  
  很快,滬市就對老彪的話給出了反應,愛使股份股價開始有所回落。
  
  快到中午飯點時間,鄭總打了幾個電話,突然開始假惺惺地哀嚎:
  
  “怎麼這麼快就跌了呢?這一會兒的工夫,我就虧了快上千塊了……老江,咱們下午還回去吧?”
  
  江澈:“哦,不了。”
  
  “啊?為什麼啊?合著你們這麼多人,就跑來看看啊?”
  
  “是啊,本來就是來看看而已,所以才沒告訴你。”江澈說:“另外剛剛黃廣義那邊中間人打來一個電話,問我約今天晚飯可不可以,我想想事情正好都辦完了,再等也快開學了……就答應了。一會兒吃完午飯咱們就啟程回臨州。”
  
  鄭忻峰看著江澈,“放他鴿子好不好,老江?”
  
  “不好吧……而且珠江廠潘甯這次也特意飛來了,那是朋友,專程來幫咱們壓輩分來的。”江澈說。
  
  “那明天再回來?”
  
  “明天開始會有幾天很忙的,談判結束,不得收點啊?”
  
  放棄掙扎,鄭忻峰死人臉:“哦。”
  
  “放心吧,宜家股票你拿著,過一陣肯定還是賺的,多拿幾年,未來會賺得更多。”
  
  鄭忻峰:“哪有毛意思?!”
  
  如今的鄭總財大氣粗,實際在乎的當然不是幾手股票,那點錢,作為一個曾經在滬市里差點哭過的新晉大佬,他要的,是那種股市裡隨手撈錢的快感。
  
  想著這回吧,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終於可以一雪前恥了。
  
  沒成想……
  
  很明顯,鄭總不幸買在了一個短期內的最高點上……想想上一次,他作為螢火蟲就已經享受過一次被套牢的感覺了。
  
  鄭書記看起來和滬市相沖。
  
  這天下午,在滬市某個交易所的角落,有一個穿著紅馬甲的年輕人突然得知確切消息,回身看了看收盤股價,恨恨地朝天罵了一句:
  
  “媽的個倒楣催的……這都能給我帶死?!”
  
  這一句罵的極有道理。
  
  江澈這一路下來,股市相關方面,如果說老彪是運勢逆天,不可阻擋的福將的話……鄭書記,大概就是黴神了。
  
  當然,換一個角度,身邊有一個在某方面運勢奇差無比的人,大概其實也不是什麼壞事。
  
  …………
  
  回程的路上,鄭書記依然在鬧情緒。
  
  “話說你自己也有一個公司啊,正興旺發達呢,鄭總。”江澈無奈說:“你成天跟宜家這折騰算怎麼回事?”
  
  “登峰現在一切穩定,勢如破竹,矛頭所向,連宗慶厚都要避我的鋒芒。”鄭忻峰沒好氣說。
  
  “矛頭麼,是拳頭吧?”
  
  “都一樣。”鄭忻峰轉移了注意力,嘀咕說:“話說我書還沒看完呢。”
  
  他說的那對商戰談判用書,江澈之前聽說,老鄭這回確實在看,而且還拿筆劃重點,自己寫注釋,看得十分認真。
  
  但是,“就跟你到談判桌上真能用上似的。”江澈說。
  
  要說鄭書記會按書本套路來,江澈完全不相信。
  
  “那我至少要先知道對方會怎麼來啊。”鄭忻峰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他竟然還帶了一本在身邊,說完當場拿出來開始看。
  
  厲害了,這麼愛學習的鄭總。
  
  考慮他現在的情緒、狀態,黃廣義一會兒怕是不太好過啊,江澈想著,畢竟鄭書記在談判方面:
  
  曾經把雙胞胎姐妹倆賣給他們親爹,賣了600萬,又拐走;
  
  還曾經拿著一紙合同收了兩家的帳,訛過來一棟港城別墅。
pontus 發表於 2018-3-9 08:15
第495章 談判開始
  
  每一個行業都是一個江湖,江湖裡論實力、手腕,也講資歷、輩分。
  
  當然,實力是最核心的,否則哪怕你輩分再高,資歷再深,也就場面上湊湊數而已。
  
  別人看似聽你幾句話,實際權當耳旁風罷了。
  
  只有實力和輩分都夠的那少數幾個人,才夠格站在中間,一手一邊肩膀把兩個衝突中的年輕後進攬到一起,好好地說上幾句,而且說了話不至於不聽響。
  
  然而這樣的人其實又很難真的公道,他們大多本身都還在江湖裡,有著自己的利益傾向。
  
  這一次黃廣義邀請的人裡有家電經銷行業裡的老人,也有廠商,具體以上兩種情況都有。
  
  另外地點雖然是在臨州,但是因為是果美主動上門求和的,所以晚飯的安排,來人的接待,自然都由他去做。
  
  宜家沒有去爭這個表現和親近機會,但是當天稍晚些時候,江澈還是帶人開了三輛車,出現在機場外等候。
  
  因為有一個人,他必須親自去接。
  
  已經六十歲的潘寧是在鄰省奔波考察的過程中臨時飛過來的,抵達時間有點晚,但是出機場一抬頭,就看見江澈已經領著人站在那裡等候了。
  
  後兩部車接上了潘甯的隨行人員,另有宜家的人出面作接待安排。
  
  潘寧本人則坐上了如今檔次其實已經略嫌不夠的皇冠車。
  
  看了看駕駛座的褚漣漪,副駕駛的鄭忻峰,再旁邊位置的江澈,潘寧笑著打趣說:“怎麼感覺你要綁架我似的?”
  
  “哪敢啊,潘叔,我們這謝你還來不及呢。”江澈笑著回應。
  
  其實之前都是叫潘廠長的,如今這一聲叔,江澈叫得自然,潘寧聽著也不覺哪裡不對。
  
  江澈是一個弱勢不攀附,靠本事說話的人,也是一個強勢不張狂,憑本真待人的人。
  
  當然,這分物件。
  
  在剛剛過去的這場家電銷售大戰中,身為全國冰箱行業銷售榜龍頭老大的珠江廠老總,潘甯本人雖然一度懵裡懵懂,但確實是第一個站隊宜家的。
  
  他還是那個把江澈“偷偷”帶進果美會盟晚宴的人,而在之後的整個過程中,潘寧也始終都是宜家最堅定的支持者之一。
  
  除了利益關係,江澈對這位老前輩還有感激和敬佩。
  
  “話說,我這其實現在都還有點後怕,怕你破產了,不知道怎麼開口跟你要賬。或者我可以趁機管你幾頓飯,把人騙去我珠江廠……還好啊,你小子終歸沒讓我失望。”
  
  車在路上,潘寧發自內心感慨了一句。
  
  他說後怕,其實是真話,只不過在如今情勢已分的情況下說來……少了怕的感覺,多了輕鬆和喜悅。
  
  珠江廠作為這次重注賭贏的一方,回報必然也會是巨大的,可以預見,它即將得到的是一家強勢上市連鎖家電經銷商的最優惠待遇和全力支持。
  
  這比潘寧曾經預期的最好結果還要讓人欣喜和驚歎。
  
  “得,接著估計就該我來巴結你這個家電銷售業的龍頭老大了。”老頭又打趣了一句。
  
  江澈連忙說“不敢”。
  
  車上四人都笑起來。
  
  “對了,鄭總你之前有見過對吧?潘叔,我介紹一下,這位是褚漣漪褚總,是我們宜家創立至今真正的管理人。”
  
  “褚總,這位是珠江廠的……”
  
  江澈做著其實不用,但又必須的介紹。
  
  褚漣漪稍稍回了一下頭又轉回去,笑著說:“潘總久仰了,其實之前宜家和珠江廠就一直有業務往來,只是我個人出去得少,所以一直沒有機會拜會。這次多謝潘總對宜家的支持,還有……對我們江總的照顧。”
  
  “褚總客氣了。”潘寧笑著,抬頭看了一眼內後視鏡,點頭贊許說:“巾幗不讓鬚眉,褚總一手發展管理著宜家這麼大的盤子,實在了不起。”
  
  說完這一句,老頭扭頭看江澈,接著說道:“才貌兼備,江小子,你好福氣啊。”
  
  然後不等江澈開口又轉回去,“對了,以後珠江廠的銷售,還請褚總多照顧。”
  
  老頭太賊了,也不知是真的人老成精一眼看穿,還是只是老不正經開的玩笑,前一句禮貌客套,後一句私誼打趣,再後一句又是公事拜託,銜接得令人窒息。
  
  褚漣漪還能怎麼接呢?
  
  “啊,哪裡……好的,一定。”
  
  伴隨著一陣心虛而又不失禮貌地低笑,車子已然來到黃廣義安排的酒樓附近。
  
  潘寧正了正面色,認真起來說:
  
  “我這回過來,主要因為你們幾個進這個行業稍晚,認識的人少,資歷也淺一些,怕一會兒有人不自知,跳出來對事情指手畫腳,堵著你說話。
  
  或等到見你們不給面子了,又怨婦似的,出去拉幫結夥,到處說你年輕張狂,不尊重同行。
  
  你自然不用怕他們,只是開門做生意,閒話和麻煩能少一則,還是少一則的好。”
  
  潘寧為此而來,在這個行業內,不管是作為最初的開拓者之一的資歷身份,還是如今的自身實力,他都足夠幫江澈壓場。
  
  這份心思考慮實在難得,江澈不論是否切實需要,首先就是認真道謝。
  
  “所以,一會兒不用太給我們這群老頭面子。”潘寧又說。
  
  鄭忻峰:“哈哈,這個您老就放一百個心吧。”
  
  書記的語言邏輯又跳躍了,潘寧微微愣神,“嗯?”
  
  “這個……”江澈想了想,解釋說:“鄭總本身,十分擅長談判。”
  
  …………
  
  “到了。”褚漣漪說。
  
  說話間車子停下,黃廣義帶人正在門口等候。
  
  “潘總,歡迎,還辛苦您跑這一趟,廣義慚愧。哈哈,江總,歡迎,另外鄭總、褚總,感謝賞光。”黃廣義在最大限度上做到了不卑不吭。
  
  說完伸手,帶人入席。
  
  人坐下先由黃廣義做了一番介紹,其中有幾個潘寧這樣老資歷的廠商,也有七八十年代就開始倒票證倒家電的銷售方面的老人,譬如一個叫伍建設,還有做運輸管道包車皮的,是政府部門出身下海的一個人,叫做管四業,在座吹捧叫他管四爺。
  
  總體五十歲以上者居多,四十歲左右略少,至於二十出頭的,除了硬湊到家電相關行業裡來的登峰鄭總,就是今天的兩位正主了。
  
  其實這些人大多互相認識,只是江澈基本不認識。
pontus 發表於 2018-3-9 08:17
第496章 不按套路出牌
  
  江澈注意了一下,發現蘇擰那位沒來。
  
  這是對的,這裡他要是出現,就真怪了個哉了……眼下形勢除了黃廣義和江澈雙方,剩下的經銷商裡夠分量的其實已經不多,所以他這個此次未參戰的,其實才是眼下處境最敏感的那個。
  
  譬如總有人會想:他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目標?又或者,他會不會趁機主動搞點事情?
  
  酒桌上談事情是國人的傳統文化了,千年傳承,也不知到這個鍋,曹孟德和劉玄德背不背?
  
  開席舉了杯。
  
  而後的開場談話看似有些不著邊際,是一群老人在憶當年。
  
  從六七十年代共同的經歷,到八十年代各自的創業故事和人生曲折,偶然說到兩三人之間的交集,聽得江澈津津有味。
  
  “那要說,咱們互相當年可也不是沒有過競爭啊,也做過對手,尤其我和老孟,那還是互相動過拳頭的,哈哈。”伍建設的座位隔著黃廣義一人,但是立場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
  
  老頭打了個哈哈,終於似不經意地切入了正題:“來來來,黃總舉杯,江總也來。咱們一起喝一杯。”
  
  “按我說啊,這本身也不是什麼你死我活的事情,市場那麼大,經濟發展那麼快,沒必要嘛,對不對?”
  
  “打過了就打過了,打完各自回去,埋頭好好賺錢去。”
  
  他帶頭舉杯,然後是黃廣義。
  
  眾人都看江澈。
  
  江澈微笑也把杯子舉了起來,但是在另兩人仰頭乾杯的時候,只抿一口就提前放下了,笑著解釋說:“實在是不勝酒力,而且酒品不好,上一秒還端著酒杯客客氣氣,下一秒醉了朝桌上一趴就誰都叫不醒……這要是我喝醉了,咱們還得再約一次。”
  
  他這麼說,別人也拿他沒辦法。
  
  “而且我還想繼續聽伍總說話呢,伍總說話道理多對啊……只可惜這些道理,我從三個月前到十五天前,都沒有機會聽。”
  
  江澈又說了一句,席間氣氛開始變化,因為這意思其實很明顯——你他麼怎麼不早說?這麼正確的道理,怎麼不早對黃廣義說?
  
  這兩個多月間,在宜家被打到沒有還手之力,被公認走在落敗邊緣的那麼長時間裡,你們特麼都幹什麼去了?!
  
  沉默中。
  
  “那你酒品還不錯啊,江總。”鄭忻峰突然接話,說:“我比較糟糕,我要是喝醉了,恰好心裡有悶氣,容易駡街,誰勸我我罵誰……急了還動手。”
  
  伍建設木木地偏過頭,轉移目光看他一眼。
  
  “那鄭總今天可要小心別喝醉了。”江澈捧哏的活一直都還不錯。
  
  “我看情況。”鄭忻峰摸了摸酒瓶子說。
  
  什麼叫看情況,什麼意思?這是威脅嗎?
  
  一群人想罷,嘴角都抽了抽。
  
  褚漣漪見怪不怪,所以還好。
  
  而潘寧,他都快笑出來了,記得剛才他還說自己擔心江澈三人會被一群所謂老前輩堵著不好說話呢,結果一上來,據說十分擅長談判的登峰鄭總,就先給別人堵了一把。
  
  “那我這杯酒,你可得早點敬掉……好在你一會兒萬一喝醉的時候,潘某人我可以放心先走,出去跟人罵你酒品不好。”
  
  既然伍建設的立場態度都已經不掩飾了,潘寧本來就分明的立場,自然更不需要裝樣,他的話也不善,意思既表示了默許的支持,又說好了出去後會以自身地位幫忙開脫。
  
  鄭忻峰敬酒,一老一少碰杯幹了。
  
  局面到此,黃廣義神情已經有點僵了,另一位,管四爺跟江澈示意了一下,說:“那我還是挑酒品好的喝吧,江總,咱倆喝一杯。”
  
  他本身是搞運輸,包車皮的,靠著的是交通部那邊的關係,本身出身也是那邊……能量和覆蓋面都不小。
  
  在當前全國交通運輸能力都還落後的情況下,要說在場誰真的還能拿捏江澈一下,其實也就他了。
  
  “好的,喝完這一杯,怕就沒幾分量了我。管四爺要是還想喝,我改天另請。”江澈舉杯,把酒幹了,亮杯底,看著管四爺一樣亮出的杯底,說:“四爺是公道人。”
  
  這一句話墊上去,意思我希望你今天公道看著就好,這事從你一個兩邊都不肯撒手做運輸的人來說,最好不要有傾向。
  
  這話裡的威脅和真誠都在雲裡霧裡。
  
  要是早半個月江澈這麼說,誰都不會當回事,但是在他突然翻身壓下去果美,如今又手握家電經銷唯一上市公司的情況下,誰都必須當回事。
  
  這樣一個人,誰知道一旦跟他撕破臉,他又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管四爺沉吟一下,他今天的立場是真的來做調解的,因為他兩邊的生意都還要做,只是調解,勸和,其實就等於偏向黃廣義了。
  
  看了看黃廣義,又看江澈,管四爺笑一下說:“後生可畏啊……也好,那不如大家都直接點,江總你也先聽聽黃總怎麼說?”
  
  江澈點頭。
  
  所有的目光,一時間全部彙集在黃廣義身上。
  
  這要是一般人,這一刻或許就會因為覺得屈辱,惱羞成怒,破罐子破碎……也可能茫然失措,亂開條件。
  
  但是黃廣義沒有,他是一個哪怕前世己身入獄,都在盡力周旋,而且至少保住了果美基業的人物。
  
  賭性和理性,加上強大的抗壓力,張狂強悍的放肆和屈辱求存的苟且,在一個人身上同時存在,這很少見。
  
  “果美臨州關店,退出愛立信手機代理爭奪。”黃廣義面色平靜說出了他的戰敗協議條件。
  
  人是這樣的,同是一件100塊的衣服,有人想還價70,猶豫著怕突兀,不好意思開口,而有人開口就是15塊賣不賣?
  
  這都是過程,談判桌上同樣如此。
  
  江澈苦笑一下,抬頭說:“是什麼時候,明明我自己拿到手的東西,也能被別人當作條件開給我了?”
  
  伍建設:“黃總確實很有誠意。”
  
  “那我現在把你的大哥大還你,是不是也很有誠意?”鄭忻峰從伍建設座位上抄起一個大哥大,看了看,又放回去,說:“你要謝謝我嗎?”
  
  伍建設:“……”
pontus 發表於 2018-3-9 08:18
第497章 強勢
  
  一片很鬱悶,又莫名很想笑的沉默中。
  
  江澈先笑了一聲,“黃總,果美臨州關不關店,愛立信的代理權歸誰,老實說現在都不是你能決定的……那是我打下來的。”
  
  頓一下,江澈面色沉了沉,“不關,你也得關,不讓,你也得讓。”
  
  這個面相平和,多數時候微笑的年輕人突然改換了臉色、語氣……在座不少都悄悄倒抽一口涼氣。
  
  沒辦法,他正兵強馬壯,而且這一切,都是在他先承受攻擊,苦苦支撐許久之後自己翻轉取得的,誰都沒立場說他張狂。
  
  當初黃廣義主動出手,形勢大好的時候,可一點都不比他溫和良善。
  
  兵臨城下。
  
  在資金形勢已經完全逆轉,旁門左道又全部走不動的情況下,這一句,黃廣義無力反駁。
  
  他沉默片刻,“那江總的意思?”
  
  “愛立信的代理權,這裡不要再談。第一,果美開戰八城全部關店,發展戰略整體退回北方,之後但凡宜家涉足城市,果美五年間不許開設門店……”
  
  黃廣義:“那不可能。”
  
  江澈:“別急著說不可能,我這還有更不可能的,你先聽。”
  
  “……”
  
  “第二,我知道黃總近年來勤奮好學,果美在美的、長虹等一些家電企業都有反向注資,恰好,宜家也有一樣的愛好……考慮果美現在的資金情況,我可以幫忙,收購你在這些廠商的股份。”
  
  江澈說了第二個條件。
  
  狠,但是商場本就無情,如果今天是果美贏了,只會更狠。
  
  在這片不見血的沙場,心慈手軟的結果,只能等著有一天倒下,再被踩上無數腳。
  
  “江總還真是得理不饒人啊,這條件也太過了吧?”一個三十多歲,精瘦的男人突然笑著開口。
  
  江澈剛剛在黃廣義做介紹的時候就已經注意他了,這個人叫程曉,他敢開口是因為他現在好像還身在某國營家電當副總混日子,不怕被槍口指上。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人到96年會出來創辦永樂家電……後在競爭中被果美並購,再後來,在黃廣義入獄後出手爭奪果美控制權落敗,隨即掀桌,出面稱果美存在財務漏洞,股價已經漲到頂端,而很多機構已經選擇撤出,這樣的股票在投資價值上沒有前途……被起訴,敗訴。
  
  就這樣的一個人,輸了時候低頭,危難時候跳起來爭權,輸不起了又撒潑的,他也好意思在這跟江澈說什麼得理不饒人?!
  
  “這沒你說話的份。”鄭忻峰一看江澈臉色就知道他對這人不耐煩,但是雙方身份不對等,所以鄭書記幫忙開口。
  
  程曉扭頭看他,目光有些陰鬱。
  
  “看我幹嘛?你是不是看我年青,想說我也不夠格啊?!”鄭書記指了指自己,“我是前宜家總經理,現登峰鄭忻峰,沒見識就去打聽。”
  
  鄭忻峰一語埋人。
  
  別以為他不理智,他理智著呢,這是挑的送上門的軟柿子踩,踩到其他他要有所顧忌的人都以為他完全亂來,什麼也不顧……不敢湊上來找懟。
  
  局面就這樣被野蠻地穩住了。
  
  黃廣義依然沒有開口,如果能重來,他現在好願意接受第一個條件,然後結束這場談判……可惜這顯然不可能。
  
  “我要是真的得理不饒人,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裡了。”江澈突然又溫和了一下。
  
  “是是是,大家本來就是來談的嘛,什麼東西先說出來,一方接受不了,再慢慢往靠攏了談,對吧?”打不死的小強伍建設再次出面打圓場,“要我說啊,江總和黃總這次不打不相識過後,其實最大的好處,根本就不在對方身上啊。”
  
  老頭等到目光彙集,繼續說:
  
  “你看啊,這兩家打架,死了一片中小賣場,那騰出來的可都是市場空白……都是宜家的。
  
  再來,消費市場其實也擴大了嘛,民眾看看左鄰右舍,可不得也改變對家用必備電器的認識了?
  
  還有,廠商和經銷商關係的進步。再江總宜家團隊得到了鍛煉,協調運作能力和實戰能力提升……想想,宜家這多大的好處都得了……”
  
  不得不說,這老頭其實還是有些見識的。
  
  “伍總說的很對。”江澈轉頭看他,“初次見面,感覺伍總說話,總是很有道理……”
  
  “哪裡哪裡,局外人一點淺見。”伍建設被懟了兩輪,難得一次被江澈肯定,莫名有點被老師表揚了的感覺,挺開心的。
  
  “對,就是可惜有點淺了。”江澈說。
  
  伍建設:“……”
  
  “而且伍總好像總是故意忽略掉一些東西。剛剛你說的確實都對,但那是黃總對我宜家的饋贈嗎?”江澈搖頭,“不對,那是這一戰的獎品,誰贏誰拿走,理所當然的事情。所以,不要再提。”
  
  “……”伍建設張了張嘴,沒說話。
  
  黃廣義在權衡。
  
  別人不知道,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資金狀況已經十分糟糕了,而且現在正在發生的另一件事情,是蘇擰北上,已經很快就要在果美的老巢,天京和燕京開設門店了。
  
  他傷痕累累之下若不全力回防,這背後一刀就可能致命。
  
  “江總開出來這兩個條件,我想了想,其實也不是……”自家苦處自己知,黃廣義在一片錯愕的目光中緩緩開口。
  
  “稍等,我還沒說完。”江澈把他的話打斷了。
  
  黃廣義抬頭看著江澈。
  
  “第三個條件,考慮果美之後與廠商的關係協調,為了經濟發展的大局……”江澈親切說:“在宜家收購了果美在部分廠家的股份之後,我會再以這些股份,入股果美。”
  
  江澈第三個條件說完。
  
  “……”現場連細針落地的聲音或許都能聽見。
  
  太狠了,這是要並購嗎?
  
  “這樣黃總能補充一些資金,又還有廠商的支持……才能,回身打蘇擰啊。”江澈悠悠地說了一句。
  
  他知道?!
  
  黃廣義緩慢但是堅定地搖頭,“我如果拒絕呢?我拒絕。”
  
  “那也沒事。”江澈莫名側了側身,倒了一杯酒,又給褚漣漪也倒了,一起站起來,朝潘寧敬道:“潘叔,我這可能要先走,這杯酒先敬了,後續咱們再另外招待。”
  
  “也好。”潘寧一撐椅面,同樣起身舉杯。
  
  老頭覺得今天來得很值,因為如果之前看江澈,潘寧覺得他是一個聰明得近乎妖孽的存在,那麼今天,潘寧還看到了他的另一面,他可以運籌帷幄,也可以上陣。
  
  三人把酒幹了。
  
  江澈放下杯子,一邊轉身,一邊似平常業務交代,對褚漣漪說:
  
  “褚總,明天開始,調配所有資金……一年之內,在果美每一家分店的旁邊,我都要看到咱們宜家的門店。”
  
  “明白,江總。”褚漣漪回應。
  
  加上鄭忻峰,三人客氣告辭,轉身往外走。
  
  一直到門口,
  
  身後終於還是傳來黃廣義略顯艱難的聲音:“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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